黨的自我革命的多維視角

趙煦 李榮榮

無論是在艱難的革命戰爭年代，還是在和平的社會主義建設時期，自我革命都是中國共產黨不斷戰勝自我、永葆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的有力武器。近期出版的《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三卷，貫穿著馬克思主義政黨的自我革命精神。2019年6月24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十五次集體學習時以《牢記初心使命，推進自我革命》為題發表了重要講話（以下簡稱《講話》）。《講話》創造性地回答了在新時代“什么是自我革命、怎樣進行自我革命”的重大課題。它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政黨建設理論，是廣大黨員干部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堅持不懈把黨的自我革命推向深入的根本遵循。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指出：“在新的征程上，我們要把黨建設成為始終走在時代前列、人民衷心擁護、勇于自我革命、經得起各種風浪考驗、朝氣蓬勃的馬克思主義執政黨，就必須牢記初心和使命，在新時代把黨的自我革命推向深入。”在對黨的自我革命進行哲學審視的基礎之上，認識自我革命的困難所在，把握自我革命中的“變”與“不變”的基本原則，對黨深入有序推進自我革命具有重要意義。

一、認知：自我革命的哲學審視

習近平總書記有關“黨的自我革命”的重要論述，是馬克思主義關于革命的理論運用于黨的建設領域的重要成果，是將革命理論與改革理論有機結合的成功典范。事實上，中國共產黨的發展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部黨自我革命的歷史。新中國成立以前，在血與火的革命戰爭年代，中國共產黨多次陷入困境，但都通過自我革命重新煥發生機;新中國成立以后，在帶領全國人民進行社會主義建設的過程中，中國共產黨也曾面臨波折與危險，也都在不斷自我革命中將新中國重新帶回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堅持改革開放的正確軌道。自建黨以來，中國共產黨一直以“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這個初心和使命為指引，在社會主義革命與建設實踐中，通過不斷的自我革命，帶領全國各族人民逐步邁向共產主義的遠大目標。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人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指導者與引路人，要保持黨的先進性、始終走在時代前列，必須牢記初心和使命，將黨的自我革命不斷推向深入。

黨的自我革命要深入推進，就必須先對“自我革命”有準確、清晰的認知。一般來說，狹義的革命是指階級斗爭。在舊的生產關系嚴重阻礙生產力的發展而舊的上層建筑及其代表者又極力維護舊的經濟基礎的時候，包括革命階級在內的廣大人民群眾采取強力措施，清除舊的上層建筑及其代表者。在革命的過程中，通常會表現為兩個不同階級之間的激烈對抗。而廣義的革命通常是指在社會基本矛盾運動的基礎上社會生活的全面變革。主要包括人與自然的關系，人與人的社會關系，思維方式、思想觀念的重大變革等。革命的指向也從社會領域擴展到與人相關的自然界、人類思維等領域。

目前中國共產黨正在推進的自我革命，顯然不是狹義上的社會革命。因為在社會主義性質不變的前提下，不存在相互敵對的兩個階級。從馬克思主義主客體相互作用的關系上看，在自我革命的過程中，也不存在相互矛盾、相互對立、相互敵視的雙方，不是其中一方力圖徹底消滅另一方的情況。深入分析后可以發現，在黨的自我革命中，革命實踐活動的主客體已合而為一，自我革命就是黨對自身進行的自我革新行動，是指黨的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從這一意義上來看，自我革命在本質上屬于改革的范疇。鄧小平就曾經指出：“改革是中國的第二次革命。”不過，自我革命與一般意義上的改革又有所不同。從變革的程度看，自我革命是較為徹底的改革;從自我革命的對象看，其涉及的外延也更為廣泛，其目標指向是現存秩序中存在的“一切不合時宜的思想觀念和體制機制弊端”，這些弊端主要包括人類社會的現實世界、思維領域中存在的一切落后的、過時的、錯誤的、阻礙生產力發展的因素。新時代黨的自我革命，程度更深、范疇更廣，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人將改革進行到底的決心和勇氣。

二、原因：初心和使命的偏離

從建黨之初，中國共產黨就始終堅持把馬克思主義作為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思想武器，以共產主義理想作為推動社會發展的目標，以“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的初心和使命作為引領全國各族人民前行的動力。因此，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強調，“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的主題教育，“說到底是要解決黨內存在的違背初心和使命的各種問題”。他進而明確指出，當下“黨內存在的政治不純、思想不純、組織不純、作風不純等突出問題尚未得到根本解決，一些已經解決的問題還可能反彈，新問題不斷出現，‘四大考驗‘四種危險依然復雜嚴峻”。也就是說，黨內目前出現了偏離初心和使命的現象。相關問題必須通過自我革命的方式加以解決，進而形成防范各種危險的理論體系。

直面上述問題，僅僅是中國共產黨進行自我革命的直接原因。中國共產黨作為一個偉大的政黨，能夠成功經受住革命戰爭和社會主義建設的雙重考驗，歷經百年而越發強大，其根本原因在于中國共產黨并不完全是在問題的驅動下被動前行的，而是能夠主動以自我革命的精神自覺審視黨的發展問題的結果。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指出：“古人說：‘惟以改過為能，不以無過為貴。應該看到，在長期執政條件下，各種弱化黨的先進性、損害黨的純潔性的因素無時不有，各種違背初心和使命、動搖黨的根基的危險無處不在，如果不嚴加防范、及時整治，久而久之必將積重難返，小問題就會變成大問題，小‘管涌就會淪為大‘塌方，甚至可能釀成全局性、顛覆性的災難。”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我們的祖先留下了大量不避“過”的思想和典范。“惟以改過為能，不以無過為貴”，體現了中華民族先賢們的寬廣胸懷和優良品德。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南宋哲學家陸九淵“聞過則喜，知過不諱，改過不憚”的主張。陸九淵對待“過”的態度，不僅不避“過”，而且對“過”始終報有著很高的期待，期待發現自身存在的不足。“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每一個人都會存在這樣或那樣的缺點和問題，認識自己顯然是一個人主動改“過”的前提。而“知過不諱”則需要擁有健康的心態，坦然面對自身存在的缺點和不足，不回避自己的過失。當然，“改過不憚”付諸實踐行動，努力改變自己，也就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小到一個人，大到一個政黨，都無法避免“過”的存在。事實上，馬克思主義也一直主張矛盾無處不在、無時不有，矛盾貫穿于一切事物的始終。中國共產黨人自我革命的思想和精神，正是在馬克思主義的指導下，從我國古代的優秀傳統文化中汲取養分進而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成果。從這個意義上說，黨的自我革命是清除問題和疾病、保持肌體健康和政黨先進性的有效舉措。

三、問題：自我革命的難點所在

自我革命是中國共產黨永葆青春的法寶。但是，無論是傳統意義上的改革還是今天的自我革命，過程中都充滿著重重阻礙。回顧人類歷史不難發現，世界各國曾經推行過的改革不少，改革者中也不乏具有遠見卓識之人。在改革之初，他們也都曾充滿豪情壯志，但人類歷史上的改革大多以失敗而告終，著實令人感到遺憾。究其原因，主要是自身產生了各種各樣的問題。有的與“肌體”的健康部分血肉相連、無法分割;有的在與“健康肌體”長期共存的過程中，對相關各方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有的甚至對人們產生了觀念性影響，特別人的思維領域的種種問題。

正因為如此，人們想要認識自身存在的缺點是困難的。老子就在《道德經》中說過：“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他認為，一個人能夠了解他人是智慧的，是類似伯樂這樣的優秀人才。但在老子看來，能認識自己才是真正高明的表現，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人貴有自知之明”。當然，這里“自知”的不僅包括自己的優點，也包括自己的缺點與不足。這與陸九淵的“聞過—知過—改過”的三個階段有著本質區別。因為“聞過”是“知過”“改過”的前提，但“聞過”是從外界得知自己的缺點和問題。“聞過”相對來說較為容易，畢竟不同的人能夠從不同視角對一個人進行全方位審視，若干意見和建議綜合到一起，容易形成對一個人的總體印象。而“自知”就要求一個人直面自身，很容易導致“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事實上，即便知道了自身存在的問題，讓一個人承認自身的缺點與不足也非易事。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在自我革命中，“嚴重的問題不是出自問題，而是不愿不敢直面問題、不想不去解決問題。”可見，推行自我革命、去除潛移默化的觀念性問題是需要魄力的。對此，習近平總書記特別強調：不忘初心、牢記使命，說到底是要解決黨內存在的違背初心和使命的各種問題，“關鍵是要有正視問題的自覺和刀刃向內的勇氣”。許多涉及政黨的自我革命，必然還會受到一些既得利益者的阻撓，衍生出各種各樣的復雜問題。“從實際情況看，黨內存在的各種突出問題表現多樣，我們要全面查找、全面發力”。面對多樣化的問題，黨需要運用充滿智慧的手段和方法，既減小自我革命的阻力，又能達到自身“肌體”健康的效果。

“吾日三省吾身”，一直是我國古代人們極力推崇的認識自身的方式。通過反省，發現自己的缺點和不足，尋找自身與社會行為準則的差距，最終實現自身言行舉止的規范與提高。我國古代優秀傳統文化對“過”的深刻認知與闡述，為“改過”提供了很好的思想基礎。對我國古代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對今天的中國共產黨人來說就是“自我革命”的現實體現，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具有相通之處。“惟以改過為能，不以無過為貴”，道出了黨的自我革命的真諦所在。不過，僅僅依靠自我反省去認識自身的缺點和不足顯然不夠。而“批評與自我批評”作為中國共產黨的優良傳統和作風，有助于更好地認識自己、發現問題，通過自我批評完成內部自我“反省”的任務，同時來自外部的批評又為自我“反省”提供了新的目標和指向。

“自我革命是否取得成效，不在于如何說，而在于如何行，‘行既是自我革命能力最終體現，也是自我革命能力最終效果”。共產黨人要“以‘君子檢身，常若有過的態度來檢視自身不足，做到知恥而后勇”。中國共產黨只有長期堅持自我革命，才能不斷得到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并始終立于不敗之地。

四、基本原則：自我革命過程中的“變”與“不變”

在自我革命中，“堅持什么樣的基本原則、如何明確自我革命的目標指向”，是黨深入推進自我革命的首要問題。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指出，在自我革命中，我們要“拿出壯士斷腕、刮骨療毒的勇氣，但不能因為黨內存在問題就削弱甚至否認黨的領導，走到自斷股肱、自毀長城的歪路上去”。這就意味著，在自我革命的過程中，我們要有所為有所不為，明確“變”與“不變”的范疇，堅持“變”與“不變”的統一。

近百年的中國歷史已經證明，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中國革命取得成功的關鍵，也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社會主義建設不斷取得成功的關鍵。中國共產黨是自我革命的直接決策者和執行者，任何削弱甚至否認黨的領導都是不可取的。始終堅持黨的正確領導，是避免走上歪路、永遠走在社會主義道路上的“不變”前提。與之相對應，堅持黨的領導，就是要堅持以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使其成為黨自我革命的“不變”指南。

習近平總書記還指出：“不管是處于順境還是逆境，我們黨始終堅守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這個初心和使命，義無反顧地向著這個目標前進，從而贏得了人民衷心擁護和堅定支持。”堅守初心和使命與共產主義最高理想是內在相連的，是中國共產黨獲得民心的重要原因，也是共產主義理想的現實旨歸。“堅守黨的性質宗旨、理想信念、初心使命不動搖，同時要以新的理念、思路、辦法、手段解決好黨內存在的各種矛盾和問題，不斷提高自我革命實效”。也就是說，在自我革命的過程中，除了要把堅持黨的領導作為自我革命的基本前提外，性質宗旨、理想信念、初心使命等也是“不變”的范疇。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自我革命中“變”的是理念、思路、辦法、手段等一切不合時宜的思想觀念和體制機制弊端，以及一切阻礙生產力發展的因素。

當然，深刻認識“變”與“不變”，并非完全割裂二者之間的關系，二者是對立統一的關系。當前中國共產黨的自我革命，難能可貴的是“四個自我”之上的自我革命，是“既有破又有立，既有施藥動刀之法又有固本培元的強身之舉”。通過發揚自我革命精神，在打破阻礙生產力發展的體制機制、清除陳規陋習的同時建立全新的科學的開放體制，“徹底解決這些可能動搖黨的根基、阻礙黨的事業的問題，實現黨的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更新、自我提高”，黨的事業才能永不背離初心和使命、永葆青春活力。

〔本文系江蘇省社科基金項目（18JD015）、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資助（2019B20814）、江蘇省社科基金項目（18ZXD007）、江蘇省教育科學“十三五”規劃專項課題（C-c/2016/01/17）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單位：河海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責任編輯：劉志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