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雜志是在春節的余溫里制作完成的。記得節后回來開工時,大家交流假期感受,被提及最多的詞是:① 就地過年;② 李煥英。
《你好,李煥英》是我今年春節期間唯一去影院觀看的一部電影,票價不菲,觀感不錯。這部由喜劇演員導演的溫情電影,截至3月3日票房突破49億元,位列中國電影票房榜第三名?!赌愫茫顭ㄓⅰ芬彩菫閿挡欢嗟?,票房和口碑雙贏的本土電影—上一部在短期內獲得如此高關注度的,當屬公映于2018年、21天票房突破30億元的《我不是藥神》。
同樣是帶有喜劇元素、直戳人心的作品,《我不是藥神》指向的不是我們被忽視的情感,而是一個與我們生活直接相關的迫切現實:如何讓重病患者買得起“救命藥“?
高企的醫藥價格,多年來已成為普通人應對疾病的另一個巨大障礙?!段也皇撬幧瘛繁蛔u為展現出本土電影近年來稀缺的現實主義題材把握能力,它所引發的輿論熱議遠超出電影業。李克強總理給出明確的批示:此片突出反映了推進解決藥品降價保供問題的緊迫性,國務院常務會確定的相關措施“要抓緊落實,能加快的要盡可能加快”。
不知是否巧合,“藥神”形象地將2018年標注為中國醫療改革的里程碑。這一年,國務院直屬機構國家醫療保障局成立,將此前分落于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國家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及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等部門的不同職責整合為一,真正實施醫療、醫保、醫藥“三醫聯動”。始于2009年的中國醫療改革終于走上快速路。
2018年4月,國務院發布《關于促進“互聯網+醫療健康”發展的意見》,標志著互聯網醫療的行業地位得到國家認可;7個月后,《4+7城市藥品集中采購文件》發布,在中國11個城市,針對仿制藥、過了專利期的原研藥,國家試點集中采購,“帶量采購”的概念由此產生:藥企綜合考慮價格和產能因素再報價及議價,價低者中標。而這種類似團購模式的主角正是手握超過8000億元的醫保藥品和用品訂單的國家醫保局。
中國醫療服務最大的支付方對價格的控制力直到2020年年底才明確顯現出來:冠脈支架首次國家集采的中標結果公布,原本均價過萬元的手術耗材,中標價格均在千元以下。
2021年春節過后,集采中標的冠狀支架開始在全國落地。這距離2009年4月國務院發布《關于深化醫藥衛生體制改革的意見》已過去十年有余。這場涉及十幾億人生老病死的醫療保障體系的改革過程可謂牽一發動全身。
事實上,全球范圍內,醫藥產品團購不乏先例。在英國公立醫療體系N H S中,藥品團購由醫院主管部門組織完成,醫院只負責進貨和使用;在美國,第三方組織GPO充當醫院的采購代理。表面看起來,大多數國家面對的醫改難題大同小異,即如何以更低價格惠及更多數人的健康,其中最凸顯的矛盾便是高昂的醫藥費 用。
不過,中國面對的市場規模之大、程度之復雜可能是空前的。一個特殊情況是中國公立醫院長期維持著緊密的醫藥一體化關系,導致中國的醫療服務和藥品的交易鏈路盤根錯節,價格無法透明,造成模糊的灰色地帶。本質上,中國高企的醫藥價格是建立在一個層級眾多、規則不統一、人情因素大于客觀價值的供應體系基礎之上的。
集采制度造成的藥價跳水現象,仿佛將一顆石子投入混濁的池塘,與一片泥沙碰撞后,瀝出了清水。低價首先惠及了普通人的醫療需求,并部分緩解了醫保負擔,但更重要的是借此改變中國醫療行業的固有交易模式和行業邏輯—道阻且長,但這才是中國新一輪醫改的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