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鳴峰 張偉 樂愛平 王利勤 蘭琴 郭健夏冰 萬欣 胡錦芳 白薇 王騰宇
(1 南昌大學十層脈研究所 江西南昌330000;2 江西省南昌市洪都中醫院 南昌330008;3 南昌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江西南昌330006)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即2019 冠狀病毒病,COVID-19) 是2019 年底暴發的一種傳染性較強的疾病[1]。 在這次共同抗疫過程中, 中醫藥對COVID-19 的防治作用功不可沒, 不管是在疑似及輕癥患者的防治中,還是在重癥甚至危重癥患者的治療中,中醫藥都發揮了重要作用[2]。 COVID-19 患者病位主要在肺、肝,應從“肺肝”論治。 根據中醫十層脈理論[3~4],診斷上以肺脈滑、肝脈緊作為脈診診斷要點。 將患者的肝脈緊分為微緊、稍緊、緊及凝4個層次,評分依次為1、2、3、4 分,當左右兩側肝脈評分總得分≥5 分時, 可作為確診COVID-19 的參考指標之一。 現將4 例不同中醫證型COVID-19 患者的肝脈脈象診治等情況介紹如下:
患者某, 男,44 歲。 主因發熱7 d 于2020 年2月7 日入院。 患者無明顯誘因出現發熱,最高體溫39.5℃,咳嗽以干咳為主,伴右側胸部隱痛,無其他不適,4 d 前在當地醫院就診,行新型冠狀病毒核酸檢測陽性;有近期武漢游玩1 周史。 入院后體格檢查示:一般體征正常,雙肺呼吸音粗。 完善相關實驗室檢查示:血常規,淋巴細胞百分比4.9%,中性粒細胞百分比88.5%;尿常規,蛋白質2+,葡萄糖2+;生化,門冬氨酸氨基轉移酶(AST)59 U/L,丙氨酸氨基轉移酶(ALT)57 U/L,白蛋白30.9 g/L;凝血功能,D-二聚體1.19 mg/L[纖維蛋白原當量(FEU)];血沉91 mm/h。胸部CT 示:兩肺多發異常密度影,考慮病毒性肺炎,請結合臨床及實驗室檢查綜合分析。 西醫診斷: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普通型)。 給予西醫對癥治療。 中醫查體征見咳嗽,干咳,右側胸部隱痛,大便偏干,小便尚可;舌紅苔黃厚,舌尖紅,右肺脈滑,雙肝脈緊,左肺脈平。 中醫診斷:疫病(邪熱壅肺證)。 治以清熱化痰、宣肺止咳之法,方選院內制劑清肺解表顆粒,7 劑,早晚飯后各1 次,溫水沖服。 2月23 日復診,患者訴精神改善,干咳較前明顯減輕,右側胸痛亦減,大小便尚可,舌紅,體胖大,苔白膩,右肺脈滑,較前改善,右肝脈稍緊。2 月21 日復查胸部CT 示:兩肺多發異常密度影,對比前片,病灶較前稍吸收縮小,請結合臨床,隨診復查。 患者病情改善,效不更方,胸痛等減輕,可減瓜蔞皮后繼續守前方, 再進7 劑。 中醫診治期間的舌象和CT 片見圖1~圖2。

圖1 患者服用中藥前后舌象

圖2 患者服用中藥前后胸部CT 情況
患者中年男性,發病以發熱、干咳及胸痛為主,COVID-19 的臨床癥狀較典型。 結合患者的疫區接觸史、實驗室檢驗結果,診斷為COVID-19。 中醫診斷則根據舌紅苔黃厚,且以舌尖紅為主,表明患者的熱象主要以上焦為主。 根據十層脈脈診診斷評分標準,該患者雙肝脈緊,評分6 分,表明其體內的肝臟疏泄功能受阻明顯,程度較重。 右肺脈滑,表明患者當時的熱邪仍表現在上焦,病位在肺。 從舌象看,主要是心肺部色紅,其臨床的肺部癥狀較多,故辨為邪熱壅肺證,且走肺經。 觀其所有癥狀及體征,辨其仍屬早期感染患者,用清肺解表顆粒治之。 該方主要由麻杏石甘散和桑菊飲組成,取麻杏石甘湯辛涼宣泄、清肺平喘,桑菊飲辛涼解表、疏風清熱、宣肺止咳之功效,配以前胡、白前、桔梗理氣化痰止咳。 茯苓與陳皮相伍,通過健脾益氣達到祛痰化濕之效,阻斷痰濕的生化之源。 而現在已有研究[5]表明,COVID-19 患者后期出現呼吸困難等癥狀, 可能是由于痰栓阻于肺部大部分氣管、 支氣管中而引起。故筆者認為健脾祛痰化濕的茯苓與陳皮可能可阻斷體內痰栓的形成,從而減少該病進一步加重。 地龍配伍浙貝母,是筆者常用的一組具有顯著抗組胺、抗過敏療效的藥對,并加入瓜蔞皮以引入肺經。 服清肺解表顆粒后,患者干咳等癥狀明顯改善,舌象顯示熱象較前減輕,黃苔已退,胸痛減輕,故減瓜蔞皮;患者胸部CT 顯示雙肺的病灶較前吸收, 結合雙肝脈稍緊(4 分),評分降低,肝之疏泄功能改善;右肺脈滑,但是程度較前減輕,表明肺部熱邪已改善;繼續服用清肺解表顆粒以鞏固療效。
患者某,女,17 歲。 主因咳嗽2 d,發熱1 d 于2020 年2 月10 日入院。 于南昌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東湖院區行多層螺旋CT 平掃(肺與縱膈)示左肺下葉少許感染;新型冠狀病毒核酸檢測陽性。 自發病以來,患者精神欠佳,睡眠較差,食欲減退,大便溏,日一行,小便正常。 患者于2020 年1 月24 日由湖北孝感返回南昌。 入院后體格檢查示: 脈搏110次/min,血壓142/86 mm Hg,雙肺呼吸音粗。完善相關實驗室檢查示:血小板120×109/L,淋巴細胞絕對值1.58×109/L;血沉18 mm/h(動態);余未見明顯異常。西醫診斷: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普通型)。給予西醫常規對癥治療,并于2020 年2 月16 日中醫會診,癥見咳嗽,時有腹脹,大便稀,日一行,小便正常,無發熱,無胸悶,舌紅苔黃,右肝脈緊,舌尖點狀熱,左肝脈平,雙肺脈平。 中醫診斷:疫病(肝膽郁熱證)。中醫治以疏肝健脾、氣血雙清立法,方選院內制劑赤白柔肝顆粒。 7 劑,早晚飯后各1 次,每次100 ml 溫水沖服。 1 周后復診,胸部CT 示左肺下葉斑片狀磨玻璃影,符合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對比2020 年2 月14 日老片,病灶明顯吸收,請結合臨床,隨診復查。患者咳嗽癥狀明顯減輕,無咳痰,無腹脹,大便正常,小便尚可。舌紅,苔黃,中厚膩。雙肺脈正常,右肝脈正常,左肝脈稍緊。 患者諸癥狀減輕,考慮患者訴睡眠差,中藥前方加柏子仁、合歡花,繼續服藥7 劑。期間患者的舌象和肺部CT 見圖3~圖4。

圖3 患者服用中藥前后舌象

圖4 患者服用中藥前后胸部CT 情況
患者青少年女性,自發病以來,精神、睡眠較差。中醫初診見右肝脈緊、左肝脈平,評分為3 分。 雙肺脈平,表明邪已入中焦,肝疏泄功能減弱;舌紅苔黃、舌尖邊點狀,表明患者有肝膽郁滯、久則化熱,邪入中焦。察其主要臨床癥狀和體征,辨其屬中期感染患者,治療選擇赤白柔肝顆粒。 方中太子參、茯苓、甘草、白術為四君子湯,具有健脾益氣化痰的作用。 臨證中,筆者常用赤芍與白茅根配伍,發揮涼血、清氣分之熱之效。 白芍與當歸配伍,養肝血,且能清血分之熱。且以郁金理氣疏肝,薏苡仁健脾化濕,茵陳、雞內金入肝經以清肝血熱,葛根可升陽止瀉,改善患者腹瀉癥狀。 1 周后復診,胸部CT 顯示磨玻璃影,滲出炎癥較前明顯吸收。 右肝脈稍緊,評分為2 分,表明肝經受阻的程度較前減輕,功能改善。舌象顯示上中焦的舌苔已基本化解,中后苔轉厚膩,表明邪熱已轉至中下焦。 建議繼續服用上方適當加減以鞏固療效。
患者某,男,43 歲。主因發熱8 d,胸悶呼吸困難1 d 于2020 年2 月7 日入院。 曾至當地醫院行胸部CT 檢查示肺炎, 病毒核酸檢測陽性, 治療效果不佳,今日患者出現胸悶、呼吸困難加重。入院查體示:一般體征正常,神志清楚,急性病容,雙肺可聞及干濕性啰音。 實驗室相關檢查示:血常規,淋巴細胞百分比9.8%, 中性粒細胞百分比87.1%,C-反應蛋白173.74 mg/L;血沉67 mm/h;生化,乳酸脫氫酶959 U/L,肌酸激酶726 U/L;凝血功能,凝血酶原時間14.3 s,D-二聚體0.88 mg/L(FEU),國際標準化比率1.24。 我院胸部CT 示:兩肺異常密度影,考慮病毒性肺炎;頸根部及縱膈積氣。 西醫診斷: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重型)。 給予西醫對癥治療。 2 月16 日中醫會診,癥見:精神差,神志清,胸悶、氣促,活動后明顯,干咳,無痰,無發熱、畏寒。 舌淡苔白厚,雙肺脈滑,雙肝脈緊。 當日胸部CT 檢查示: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復查,病灶較前有所吸收;頸部及縱膈部積氣,較前增多。血氣分析示:酸堿度(pH)7.54,血二氧化碳分壓(PCO2)36 mm Hg, 血氧分壓(PO2)57 mm Hg, 剩余堿(BE)7.8 mmol/L, 標準碳酸氫鹽(HCO3-STD)31 mmol/L, 實際碳酸氫鹽[HCO3-(c)]30.8 mmol/L,陽離子隙(AG)9 mmol/L。 呼吸機氧療模式:流速50 L/min,氧濃度60%。 中醫診斷:疫病(內閉外脫證)。 中醫治以扶陽救逆、培元固本,采取平肝潛陽、溫肺扶正為主,處方以自擬方潛陽固脫湯。7 劑,顆粒劑,早晚飯后,溫水沖泡過濾后鼻飼管喂服,每次50 ml。 1 周后復診,患者精神一般,神志清楚,胸悶、氣促明顯改善,偶有干咳,大小便尚可。已脫離呼吸機,雙肺呼吸音粗,未聞及干濕性啰音。雙肺脈稍滑,雙肝脈稍緊,舌淡伴苔白,中后厚膩。繼續遵上方為主,將羚羊角減量,并加車前子、澤瀉,繼續服藥1 周。 服中藥前后患者的舌象及CT 見圖5~圖6。

圖5 患者服用中藥前后舌象

圖6 患者服用中藥前后胸部CT 情況
患者中年男性,發熱并伴胸悶、呼吸困難。 中性粒細胞及血沉、C-反應蛋白等均明顯升高, 淋巴細胞百分比則顯著下降, 說明患者有炎癥及病毒雙重感染,故西醫治療選擇以吸氧、抗感染、抗病毒等對癥處理。 脈象顯示雙肝脈緊(6 分),雙肺脈滑,表明患者的肝脈疏泄功能受阻明顯;肺脈滑,表明肺已受損,甚至影響呼吸。舌象見舌淡苔白厚,提示陽虛甚;傷及神志,故患者出現神差,呼吸困難等表現。 從患者總體表現,辨其屬晚期感染患者,處方以潛陽固脫湯治之。 該方中太子參、炒白術、茯苓亦是用四君子湯之意,但去甘草。 筆者認為甘草與附子同用,可能會減弱附子溫陽之效,故去之,與黃芪、山藥等共發揮健脾益氣化痰之效。 淡附片可回陽救逆、 溫陽散寒,而羚羊角具清熱解毒、潛陽平肝之效,二者配伍,體現附子的“溫潛”之功,可強心平肝。 熟地、枸杞子滋養腎陰, 與附子配伍可益陰扶陽, 體現了附子的“溫滋”之性。 另外,菟絲子、淫羊藿加強溫腎之功;桂枝溫陽散寒通經;杏仁、紫菀以宣肺止咳化痰;當歸、白芍養肝,共奏平肝潛陽、溫肺扶正之功。1 周后復診,胸部CT 病灶明顯縮小,患者一般情況明顯改善;雙肝脈稍緊,脈象評分為4 分;雙肺脈稍滑,均表明邪毒損傷機體致使上中焦的受損程度較前減輕。舌淡提示仍陽虛,苔轉中后膩,表明邪氣已轉下焦。故加車前子及澤瀉以引邪入下焦, 清熱利濕引濕毒從下焦泄。
患者某, 男,39 歲。 主因發熱7 d 于2020 年2月7 日入院。 在當地診所給予奧司他韋及抗感染治療后, 未見明顯改善。 在我院行病毒核酸檢測示陽性,肺部CT 顯示兩肺斑片狀影,病毒性肺炎可能。否認疫區接觸史。入院查體:一般體征正常。實驗室檢查示:血常規,淋巴細胞百分比21.4%,中性粒細胞百分比68.7%,C-反應蛋白17.35 mg/L; 凝血功能, 凝血酶原時間12.3 s, 活化部分凝血活酶時間32.7 s;生化、血沉正常。 西醫診斷: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輕型)。 給予西醫對癥治療。 于2 月18 日出院,出院前中醫會診以協助恢復期康復。 會診癥見:患者舌質紅,苔薄白黃,下焦薄黃甚。 右肺脈稍滑,右肝脈微緊,左肝脈稍緊。 中醫診斷:疫病(邪遏少陽證)。 中醫治以和解少陽、清熱解毒之法。 處方以我院院內制劑柴胡清瘟顆粒。7 劑,早、晚飯后,溫開水沖服,每次100 ml。 患者出院1 周后復診,病毒核酸檢測呈陰性;舌質紅,苔薄白,后稍黃;右肺脈稍滑,右肝脈微緊,左肝脈稍緊。 患者一般情況好轉,舌象較前明顯改善,體內余熱較前減輕,但脈象仍同前。建議繼續服用上方2 周。 服中藥1 周前后舌象及胸部CT 見圖7~圖8。

圖7 患者服用中藥前后舌象

圖8 患者服用中藥前后胸部CT 情況
患者中年男性,主因持續低熱,精神欠佳及食欲減退住院。 在給予抗病毒及對癥治療后,諸癥狀改善明顯,一般情況尚穩定。 舌質紅,苔薄白黃,顯示尚有余熱,脈象右肺脈稍滑,右肝脈微緊(1 分),左肝脈稍緊(2 分),總計為3 分,表明毒邪在上中焦仍可能殘留,患者仍需注意核酸復陽可能。 患者雖符合西醫出院標準,建議出院帶中藥以清余熱毒。 根據舌脈辨證為邪遏少陽證,屬于恢復期患者,給予柴胡清瘟顆粒和解少陽,清解余毒。 方中以柴胡、黃芩及法半夏為主藥,以透解邪熱、降逆和中,疏達中焦氣機;桂枝可溫陽通經散寒;蘆根可清肺胃中焦之熱;苦杏仁、紫菀入肺經,止咳化痰平喘;厚樸花少量以達芳香化濕之效;大青葉、板藍根、蒲公英、金銀花、連翹、忍冬藤、菊花總七味清熱解毒藥物,為筆者臨證常用的七味抗病毒湯,可發揮良好的抗病毒功效。 其中,忍冬藤可能在七味抗病毒湯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研究[6~7]表明,忍冬藤中含有的主要成分包括木犀草素,是一種黃酮類化學物質,具有抗炎、抗過敏、抗腫瘤、抗纖維化及抗病毒的作用;木犀草素可抑制艾滋病毒整合酶的作用, 也能與SARS 冠狀病毒的S2蛋白結合,抑制該病毒進入宿主細胞。 同理類推, 筆者認為, 忍冬藤可能也具有抗SARS-CoV-2 病毒的作用。患者出院1 周后復診,察其舌象,見熱像明顯減輕,但脈象仍同前,故建議患者繼續服用柴胡清瘟顆粒2 周, 以繼續清余熱解余毒,并鞏固療效,預防患者體內余毒導致病毒核酸復陽的發生。
COVID-19 屬于中醫學“瘟疫”范疇。 COVID-19發病早期以侵犯肺為主。《溫病條辨》曰:“凡病溫者,始于上焦,在手太陰”,故COVID-19 早期治療當以清解宣透肺衛法為主[8]。 在治療上,早期選用來源于《傷寒論》之麻杏石甘湯合《溫病條辨》的桑菊飲加減化裁,取其“治上焦如羽,非輕不舉”之意,同時也用麻杏石甘湯入肺經散熱。 筆者通過中醫十層脈的脈診方法, 發現COVID-19 的病變循行亦是沿著肝經逐漸傳變,涉及的主要臟器包括淋巴、甲狀腺、乳腺、卵巢、睪丸等器官,可能會引起生殖系統的問題。 當病毒傳入肝膽引起肝膽郁熱,則應疏肝柔肝、清熱化濕,阻斷其繼續下傳之通路。 若是失治,則可損傷人體陽氣繼而形成陽虛證甚至內閉外脫證, 即晚期重型或危重型患者。
筆者根據中醫十層脈理論,對邪熱壅肺證、肝膽郁熱證、 內閉外脫證及邪遏少陽證4 例典型COVID-19 患者的舌象和脈象進行了臨證分析,以總結該病的診治思路及要點, 發現采用中醫十層脈對COVID-19 患者進行診治效果顯著, 中醫十層脈的肺、 肝脈對COVID-19 患者的診治具有一定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