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吉超,歐文,崔永健,劉利瓊
蘇州市相城區中醫醫院,江蘇 蘇州 215131
吳門醫派是蘇州太湖流域的地方性醫學流派,歷代名醫輩出。吳門醫派起源于周,發展于宋元,繁榮于明,鼎盛于清,中西匯通于民國。吳門醫派學術成就獨樹一幟,以清初葉天士《溫熱論》的問世為標志,開創了溫病學說,確立了以蘇州為中心的溫病學派的學術地位。同時,吳門醫派在醫經、傷寒、本草、內科、外科、婦科、兒科、骨傷科、針灸等各學科均有創新并且自成體系(門派)。由此,形成了“吳中多名醫,吳醫多著述,溫病學說倡自吳醫”的三大特點[1-2]。吳門醫家不僅開創并發展了溫病學派,同時在臨證實踐中對雜病論治提出了許多新見及特色治法、特色方藥,至今在臨床上仍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和實用價值。
近年來,糖尿病發病率迅猛增長,現糖尿病在20歲以上的人群中發病率約為11%[3]。現代醫學認為,糖尿病是胰島素絕對或相對性分泌不足,或外周組織對胰島素不敏感引起的代謝性疾病,以可檢測的血糖值作為診斷標準[4]。糖尿病屬中醫學“消渴”范疇,以渴而多飲、饑而多食、小便頻數或尿有甜味、消瘦為主要臨床特征。目前,西醫治療糖尿病以降血糖為主要治療方向,而中醫藥在改善患者臨床癥狀上有著獨特優勢。本研究對吳門醫派明清時期多位具有代表性的醫家治療消渴的處方用藥進行數據挖掘分析,總結其常用有效藥物,運用聚類分析探索高頻藥物之間的配伍關系,以期更好地指導臨床遣方用藥。
1.1 一般資料以中國中醫藥出版社出版的《明清名醫全書大成》為檢索工具,檢索詞為“消渴”“消”。
1.2 處方納入標準①行醫范圍主要在蘇州太湖流域屬吳門醫派醫家開具的處方;②主要為治療消渴的內服處方;③處方方藥記錄清楚、完整。
1.3 處方排除標準①非吳門醫派醫家開具的處方;②非治療消渴或以消渴作為兼證治療的處方;③有明顯的封建迷信色彩、劇毒、現代難以獲得不切實際的藥物。
1.4 統計學方法將納入處方的用藥中同藥異名及同藥異制的中藥,統一按照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的2015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中名稱作為規范錄入EXCEL,按照中國中醫藥出版社出版的《中藥學》進行藥物分類,建立數據庫,進行頻數分類統計學分析,運用SPSS 22.0對高頻用藥進行聚類分析。
2.1 吳門醫派治療消渴用藥頻數分析本研究篩選出吳門醫派治療消渴156張處方,其中陳士鐸8張、馮兆張9張、繆希雍1張、沈金鰲41張、王肯堂60張、徐靈胎11張、葉天士14張、張璐23張。涉及藥物179味,用藥總頻次1 300次。根據中藥性味歸經及類別分析,發現吳門醫派的治療消渴用藥特點:以補虛藥用藥最多,尤以益氣養陰藥為主,同時重用清熱藥,輔以利水滲濕藥。藥味以甘、苦為多,善用辛味藥,其中苦味藥用藥頻次為23次,甘味藥29次,辛味藥19次,酸味藥7次,堿味藥3次,涼味藥3次,淡味藥3次。藥性方面寒溫并用,偏重寒涼藥;歸經主要在肺、脾、胃、腎經。
2.2 吳門醫派治療消渴高頻用藥聚類分析其中用藥頻次超過20次的高頻藥物共17味:甘草、人參、茯苓、麥冬、生地黃、熟地黃、五味子、天花粉、黃芪、知母、石膏、澤瀉、葛根、當歸、黃連、黃芩、山藥,見表1。綜合高頻藥物性味歸經、藥物類別進行聚類分析,得出組合聚類結果分別為:C1:甘草、人參;C2:茯苓、麥冬;C3:生地黃、熟地黃、五味子、天花粉、黃芪;C4:知母、石膏、澤瀉;C5:葛根、黃連、黃芩,見圖1。

表1 吳門醫派治療消渴高頻用藥分析 次

圖1 高頻用藥聚類分析樹狀圖
3.1 因地制宜,吳門醫派對消渴的認識吳門醫派治療消渴用藥在運用大量補虛藥,尤其是益氣養陰藥之外,還喜用了清熱藥及利水滲濕藥。
中醫學認為,消渴病的病機在于陰虧熱盛,通常以“陰虛為本,燥熱為標”來進行辨證論治,以滋陰清熱為治療大法。而依據對吳門醫派用藥分析來看,以藥測證,除陰虧熱盛之外,濕邪可能是蘇州地區消渴的主要病機之一,這與黃菲等[5]對蘇州地區糖尿病中醫分型的相關研究結果相符。成因可能有以下幾點:蘇州位居長江中下游地區,氣候多雨潮濕,外濕較重,且人們喜食甜膩,內外合邪,氤氳不化,故濕邪為患多見。更有醫家提出吳地“百病濕為先”的病理特點,現代亦有研究表明血液中糖分越高,濕邪表現越嚴重,身重、肢困、乏力,一味養陰清熱是不夠的,需加化濕之劑[6]。
由此表明,吳門醫派對于消渴的病因病機綜合考量了蘇州地區地理、人文環境,除了傳統認為的陰虛熱盛之外,還有濕邪這一重要病理因素。
3.2 另辟蹊徑,吳門醫派對消渴的治法吳門醫派用藥藥味以甘、苦、辛為多;藥性方面寒溫并用,偏重寒涼藥。吳門醫派治療消渴在傳統的滋陰清熱治療方法基礎上,因地制宜,另辟蹊徑,以苦寒清火堅陰,以甘涼補虛養陰之余,以辛溫開郁化濕,靈活運用辛開苦降法。
《素問·至真要大論》結合六氣淫勝理論論述了氣味的配伍,其中對火、熱淫內的氣味配伍論述為:“熱淫于內,治以咸寒,佐以甘苦,以酸收之,以苦發之……火淫所勝,平以酸冷,佐以苦甘……以苦發之?!睆堉倬白凇饵S帝內經》之說,開創了辛開苦降法運用于臨床之先河。吳門醫派著名醫家葉天士,分別在《臨證指南醫案》中指出:“微苦以清降,微辛以宣通”“苦寒能清熱除濕”“辛通能開氣泄濁”“辛以開之,苦以降之”“以苦降其逆,辛通其痹”。另一吳門醫派大家吳鞠通亦提到“非苦無能勝濕,非辛無能通利邪氣”“苦與辛合能降、能通”?!鹅`樞·師傳》有“寒溫中適”的治療原則,認為調理脾胃以苦泄、辛補、甘緩為法度。
辛開苦降法,溫脾清胃,兩相結合,補虛瀉實,陰陽并調,溫而不耗胃陰,寒而不傷脾陽,互制互濟,體現了陰陽學說的對立統一觀?!疤帩裢粒藐柺歼\,陽明燥土,得陰自安”,辛則運脾化濕,消痞散結,苦則清胃中郁火,辛開苦降泄郁火而化瘀滯[4]。
3.3 承前啟后,吳門醫派治療消渴的聚類方聚類分析是根據事物本身潛在的特性研究對象分類的方法。通過聚類把一個數據集合中的個體按照相似性歸成若干類別,使其“物以類聚”,將數據庫中的記錄劃分為一系列有意義的子集,聚類分析得到的聚類方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臨床處方,而是統計學分析得出的臨床經常使用的一些藥物的固定配伍、藥對,可以體現研究對象的用藥規律及思路[7]。
本次研究得到以下聚類方:C1:甘草、人參。人參大補元氣,《本經》注:“主補五臟,安精神,止驚悸,除邪氣,明目,開心益智。”甘草根據不同炮制方法,既可補益脾胃、又可清熱解毒、更善調和藥性,《本經》注:“甘草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堅筋骨,長肌肉,倍力”,兩藥配伍重在大補元氣,針對消渴日久,陰損及陽,元氣欲脫的情況。C2:茯苓、麥冬。茯苓有補有瀉,功效利水滲濕、益脾和胃、寧心安神;麥冬養陰生津潤肺,可治心陰不足之心悸易驚及津液虧虛,二藥合用,使肺能通調,脾能運化,使精水四布,又可安心定志,舒緩患者情緒,如《辨證錄》麥冬茯苓湯治肺燥口渴、中滿尿少等。C3:生地黃、熟地黃、五味子、天花粉、黃芪?!杜R證指南》指出“三消之證,雖有上、中、下之分,其實不越陰虧陽亢。”此方以生地黃、熟地黃滋陰而生津退熱,補腎而填精益髓;天花粉系清熱生津之要藥;五味子、黃芪取酸甘化陰之義,黃芪為補氣要藥,共奏益氣養陰、生津止渴之功。C4:知母、石膏、澤瀉。知母、石膏為臨床經典配伍,有清泄肺胃郁熱,除煩止渴之效,《癥因脈治》云:“身熱引飲,內熱煩躁者,以石膏知母湯?!迸湮闈蔀a,有瀉無補,尤擅清泄濕熱,此方適用于脾癉中滿內熱之實證。C5:葛根、黃連、黃芩。三藥為經方葛根芩連湯之主藥,該方黃連、黃芩苦寒而清熱燥濕,葛根甘而生津,辛則運脾化濕,苦則清胃中郁火,辛開苦降泄郁火、化瘀滯,具有明顯改善糖脂代謝紊亂,改善胰島素抵抗的作用[8]。
國醫大師周仲瑛教授常說:“古為今用,根深則葉茂;西為中用,老干發新芽。知常達變,法外求法臻化境;學以致用,實踐創新綻奇葩”。本研究對吳門醫派治療消渴的文獻進行了整理挖掘,初步地探究了吳門醫派治療的用藥特點與處方思想,以期為今后中醫臨床診療相關疾病以及中醫流派文獻研究提供一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