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薩伊和他的有伴奏小提琴作品

文字_劉耕

歐仁·伊薩伊是二十世紀比利時小提琴家、指揮家、作曲家，被譽為“小提琴之王”，小提琴家內森·米爾斯坦甚至稱他為“沙皇”。提起伊薩伊創作的作品，其《六首無伴奏小提琴奏鳴曲》（Op.27）無疑是大家最為熟知的，也多次被出版。但除此之外，伊薩伊還創作了一些有伴奏的小提琴曲，這些作品同樣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和技術價值，同時也更全面地體現了伊薩伊作為作曲家的音樂風格。

伊薩伊1858 年出生于比利時列日，五歲便開始跟隨父親學習小提琴，有著扎實的小提琴基礎，這些基礎成為他后來繼續跟隨大師學習的寶貴財富。伊薩伊七歲時進入列日音樂學院，師從德西雷·海恩伯格，同時他還在兩個本地樂團中擔任全職演奏，其中一個樂團的指揮是他的父親。年輕的伊薩伊大部分時間都忙于樂團的演奏，進入音樂學院后不久，他便因缺乏進步而被音樂學院勸退。從音樂學院退學后，年輕的伊薩伊除了在樂團中演奏外，還自己學習了一些小提琴曲目，他十二歲時演奏技藝已相當出色。有一天，伊薩伊正在練琴，恰好被路過的傳奇小提琴家亨利·維厄當聽到，維厄當瞬間便被伊薩伊的琴聲所吸引。于是，維厄當幫助伊薩伊重新進入音樂學院，并跟隨自己的助教亨里克·維尼亞夫斯基學習，后來伊薩伊也跟隨維厄當學習。維厄當在生命的最后幾年，甚至讓伊薩伊來到鄉下拉琴給自己聽。與這些老師一起學習的經歷，讓伊薩伊成了法比小提琴演奏學派的成員。該學派追求優雅的演奏氣質和飽滿的音色表達，他們的左手技巧非常精確，用整個前臂運弓，同時保持手腕和上臂的穩定。

隨著年齡增長，伊薩伊將其音樂事業從演奏拓展至教學、指揮和作曲等領域。他最著名的作品包括《六首無伴奏小提琴奏鳴曲》、《無伴奏大提琴奏鳴曲》（Op. 28）、一首為兩把小提琴而作的奏鳴曲、八首音詩、無低音提琴的弦樂隊作品《流放》、兩首鋼琴三重奏、一首弦樂五重奏，以及他在臨終前用瓦隆語寫的一部歌劇《礦工彼得》。1918年，伊薩伊開始在辛辛那提交響樂團擔任音樂總監一職，一直到1922年，其間錄制了幾張唱片。1931年，患有嚴重糖尿病且左腳截肢的伊薩伊在布魯塞爾的家中去世。

01 伊薩伊1883年在俄羅斯

02 伊薩伊墓

伊薩伊的小提琴演奏引人入勝且極富創意。帕布羅·卡薩爾斯聲稱在伊薩伊之前從未聽過小提琴手不走調，弗萊什·卡羅伊則稱伊薩伊為“我一生中聽到過的最杰出和最獨特的小提琴演奏家”。伊薩伊尤其擅長揉弦技術，有著寬廣而多變的音色表現。用他自己的話說：“不要經常揉弦，而要始終揉弦。”指揮家亨利·伍德爵士如此評價伊薩伊的演奏：“音色令人贊嘆不已……他從小提琴中獲得的色彩幾乎比任何一個當代人都更多。”伊薩伊演釋的最鮮明特征可能是他精湛的rubato（自由速度）。亨利·伍德爵士說：“每當他從一個音符偷走時間后，他都會忠實地在四個小節內歸還時間。”這使得他的伴奏者們能夠在相對自由的小提琴獨奏下保持嚴格的節奏。經過精心磨練，伊薩伊的演奏技巧輝煌而完美。他不僅擅長后期浪漫主義和早期現代主義作曲家作品的詮釋，同時也是馬克斯·布魯赫、卡米爾·圣-桑和塞扎爾·弗蘭克等作曲家作品的杰出詮釋者，他對巴赫和貝多芬的詮釋也倍受人們贊譽。在這方面，他可謂是現代小提琴演奏家第一人。

比利時皇家圖書館的音樂分部收藏了伊薩伊的物品。圖書館將四十年來購買的藏品與伊薩伊家族2007年的捐贈結合在一起，這成了研究伊薩伊生活和作品的重要來源。其中包括約七百封信和親筆簽名的樂譜、一千多套印刷樂譜和書籍、豐富的照片集、四部電影以及大約五十張唱片。茱莉亞音樂學院保存著另一批精美的手寫和印刷樂譜。

伊薩伊的創作受到法國印象派的極大影響，他們的作品甚至產生了相互的影響。伊薩伊是克洛德·德彪西的朋友，有時他們會通過信件聯系。兩人相互尊重，伊薩伊是德彪西早期職業生涯的重要支持者。德彪西把他唯一的弦樂四重奏獻給了伊薩伊，伊薩伊非常仔細地研究了這首樂譜。這首弦樂四重奏于1893年12月29日在巴黎由伊薩伊四重奏組首演。德彪西在《夜曲》的寫作過程中，也與伊薩伊進行過交流。伊薩伊創作的有伴奏小提琴作品，雖然知名度不及他的六首無伴奏小提琴奏鳴曲，但同樣具有極高的音樂成就和藝術價值。

01 伊薩伊唱片封面

02 伊薩伊唱片

作品10號是《沙龍瑪祖卡兩首》，題獻給西蒙·溫伯格先生，于1884年首次出版。其中第二首是《A小調瑪祖卡》，作品的風格與維尼亞夫斯基和維厄當的風格有較密切的關系。其主題流動而不單調，徘徊纏繞在A小調和D小調之間，作品第六小節小提琴獨奏聲部的三連音為主題增添了微妙的變化。

作品11 號是《遙遠的過去》，題獻給比利時音樂家阿爾弗雷德·馬爾科特（Alfred Marchot），于1893年首次出版。這部作品是伊薩伊創作的第三首瑪祖卡。作品為B小調，篇幅較前兩首更長。索尼古典1996年發行的唱片中收錄了伊薩伊本人錄制于1913年2月的音樂。

作品12 號是《 音詩挽歌》，題獻給法國作曲家福雷（Gabriel Faure），于1893年首次出版。作品的創作靈感來自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作曲家要求演奏這首作品時，小提琴的G弦調低至F，從而使其音色更暗、更溫暖。作品開頭，獨奏小提琴在D小調奏出了一個非常抒情的主題，它不斷漸快，力度也逐漸達到很高的強度。隨后降B小調的新主題進入，標題為“葬禮”（Scène funèbre），旋律莊重而深刻。隨著音樂發展，樂曲逐漸變得不安起來，具有更緊密的節奏感。當樂曲達到高潮時，葬禮主題再次出現，力度上標記有三個forte，并由樂團和小提琴家同時演奏。隨著音樂逐漸安靜，最后一部分音樂是第一主題和葬禮主題的疊加。樂曲尾聲，小提琴演奏的顫音，類似肖松的《音詩》。

作品13 號是《紡車》，題獻給莫德·德爾斯坦什小姐（Mademoiselle Maud Delstanche），于1911年首次出版。這是伊薩伊繼《音詩挽歌》之后的第二首音詩作品，是一首不間斷演奏的單樂章作品，總時長十二分鐘左右。

作品14 號是《 兒時的夢》，獻給伊薩伊當時最小的兒子安東尼（后來成為伊薩伊的傳記作家和出版商），于1901年首次出版。據說本曲是伊薩伊在倫敦的巡回演出時，得知他的小兒子病得很重，回到房間后寫下的。作品在引人入勝的伴奏下開始，小提琴緩緩奏出了溫和的搖籃曲旋律，夢幻的光環讓人回想起作曲家弗蘭克（Cesar Franck）題獻給伊薩伊的《A大調小提琴奏鳴曲》中那些令人陶醉的寧靜時刻。索尼古典1996年發行的唱片中收錄了伊薩伊本人錄制于1913年2月的音樂。

作品15號是《冬歌》，題獻給作曲家的妻子，于1902年首次出版。《冬歌》是伊薩伊創作的第三首音詩作品。伊薩伊一生有兩任妻子，第一次結婚是1886年，在婚禮上伊薩伊演奏了著名的弗蘭克的《A大調小提琴奏鳴曲》。伊薩伊和第一任妻子路易斯·博多有五個小孩，1924年2月9日第一任妻子路易斯·博多不幸去世。

作品20號是《搖籃曲》，題獻給羅莎·赫里斯夫人（Rosa Harris），于1921年出版。一首短小而優美的小品充滿了憐愛，淡淡憂傷的旋律在安靜的氛圍中緩緩展開。演奏時長約二分三十秒，全曲都使用了弱音器。

作品21號是《狂喜》，題獻給小提琴家埃爾曼（Mischa Elman），于1921年出版。這部作品是伊薩伊創作的第四首音詩作品。《狂喜》是一部非常深刻且富有表現力的作品，也是伊薩伊本人最偏愛的作品之一。作曲家在作品開頭沒有使用常規拍號，而是使用了字母來表示每小節的節拍數，一直到字母F才開始使用拍號。

作品23 號是《 昔日的雪》，題獻給作曲家的女兒凱莉（Carry），于1921年出版。伊薩伊因其精湛的演奏技巧而聲名遠揚，他創作的作品也廣為人知。他在作曲界的知名度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獨創了一種音樂特質，使自己在同行中獨樹一幟。

作品24號是《嬉游曲》，題獻給作曲家的兒子加布里埃爾（Gabriel），于1921年出版。作品為單樂章，分為兩個部分。這部作品與古典主義時期莫扎特、海頓等作曲家創作的用于娛樂、社交、慶祝場合的嬉游曲有著明顯差別，原譜封面就標有副標題“幻想曲——為小提琴和樂隊而作”。

01 伊薩伊作品32號手稿封面

02 伊薩伊作品32號手稿內頁

作品32號是《幻想曲》，題獻給作曲家的學生，也是他的第二任妻子珍妮特·丁金，于1927年出版。作品手稿標題頁上的原標題為“Deuxième divertimento”（第二嬉游曲），后來被鉛筆劃掉，并用“Fantaisie”（幻想曲）取而代之。

伊薩伊的遺作《行板》創作于1885年，原曲是為小提琴獨奏和管弦樂隊而作的，后由魯賓斯坦改編為小提琴和鋼琴作品。正如許多失落已久的作品一樣，伊薩伊《行板》的手稿幾經周折才被重新發現。馬修·庫里布姆是伊薩伊弦樂四重奏的第二小提琴手，也是伊薩伊的密友。多年來，庫里布姆一直收藏著伊薩伊《行板》的手稿。庫里布姆和比利時作曲家紀堯姆·勒庫也是好友，在勒庫不幸英年早逝的時候，庫里布姆保管了勒庫遺留下來的文件。當庫里布姆將勒庫的文件交給韋爾音樂學院圖書館時，他可能偶然地將伊薩伊《行板》的手稿夾在了其中。1972年，當小提琴家皮埃爾查看勒庫檔案時，偶然看到了伊薩伊《行板》的手稿。在此之前，伊薩伊的《行板》被認為是勒庫的作品。經過對手稿進行更徹底的仔細檢查和研究后，他發現，手稿最后一頁上用鉛筆書寫著日期“1885”，署名“Ysaye”。伊薩伊的兒子安東尼回憶道，他父親年輕時曾創作過很多協奏曲，但由于自己不滿意都銷毀了，這首原本可能是某部協奏曲第二樂章的優美《行板》，很幸運它能留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