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哭

毛進

三年前，莽娃犯偷盜罪被判刑五年，因表現好減了兩年刑，三年后刑滿釋放。社區王主任對莽娃關懷備至：“你要振作精神，甩掉‘包袱，輕裝前行，做一個對國家對社會有用的人。”王主任這番鼓勵，讓莽娃十分感動。

一次，王主任在社區大會上當著臺下黑壓壓的人群說：“‘人無完人，孰能無過。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我們應該相信莽娃已洗心革面了。”講完，帶頭鼓掌，“歡迎莽娃成為我們社區大家庭中的一員！”臺下一陣掌聲，莽娃熱淚奔涌。

第二天，王主任幫莽娃介紹去館子頭當服務生，莽娃更是感動，視王主任為再生父母，又一次灑下了熱淚。

最最最令莽娃感動的是，他在一次為顧客端一大缽菜湯時，腳踩到了顧客啃棄在地上的一塊圓骨頭，結果滾燙的菜湯隨著他跌倒一下打翻了，身上被燙得很慘。王主任知道后，專門去莽娃家看望，拿出200元給他看傷。他不要，推來推去，王主任急了：“我有錢。我是軍殘轉業干部，我一個月的工資7000多元用不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王主任覺得失言，深感后悔，便改口道，“是我和我未婚妻，我們一個月的工資加起來7000多元。”

當時，莽娃感動得淚流滿面，要給王主任下跪，被王主任用手拉住了。

后來，莽娃靠打工掙了些錢，他看中了社區里一套轉售房，便把舊房賣了，買了那二手房，正好與王主任樓對樓窗對窗，透過窗，經常能看見下班后的王主任。

星期天，王主任兩日游回來，莽娃敲開了門：“王主任，我釣的魚吃不完，給你逮了幾條來。這兩天你不在家，我把這幾條魚喂起的。”“莽娃，”王主任忽然瞪圓了眼，神色不無緊張地問，“你咋知道我不在家？”“嗨！王主任，我把老房賣了，在你對面那棟樓買了個小戶型住下，站在我家窗前，一望，你在不在家，我都能看見。剛才我見你在屋頭，就把魚拿來了！”“啊！是這樣。謝謝莽娃！魚我收下，錢還是要給你的。”說完，估摸著魚的斤兩，硬塞給莽娃15元，讓莽娃沒推辭的余地。

當天下午，莽娃吃驚了，見王主任那扇窗，竟被里面的窗簾遮了個嚴嚴實實，自此，無論白天黑夜，窗簾布始終擋著莽娃看王主任家的視線，僅月余，莽娃家對面就換成了別的住戶。

王主任為啥要搬家？莽娃自問自答，嘆口氣，其實也心知肚明。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不料，王主任退休后沒多久又搬家了，這次搬出了社區，看來是想徹底搬出莽娃的視線。

一次偶遇，莽娃問：“王主任，你搬到哪里去住了？”這一問，王主任神情又緊張了起來：“啥意思？”“我想知道你住哪，以后我好來看你。”王主任趕緊回拒說：“你不用來看我，不要來看我哈！……”覺得話欠妥，便壓住情緒，勉強地擠出一臉笑，“莽娃，我是不想讓你破費！……”莽娃忍不住，鼻子又一酸，掉下了兩滴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