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孩

胡秀欣

邱強是社區河道管理員，參加工作不到一年，有熱情，人也勤快，他所監管的河段非常整潔。

可近幾天，河道里不知從哪兒冒出許多垃圾。為了能盡早抓住往河里扔垃圾的人，邱強幾經蹲守，還真讓他給抓住了，是一個看上去近八十歲的老頭。邱強上前勸阻，老頭眼一瞪，吼道：“我就扔，你管不著……”邱強無奈地向旁人打聽，才知道這老頭是前不久新搬來的，家就離河邊不遠。

邱強找到了老頭的家，他的女兒嘆了口氣，說她的父親患了“老年癡呆”。就是特別任性，非得住平房，住河邊，再就是喜歡往水里扔垃圾。家里垃圾扔完了，他就到處撿垃圾往水里扔，誰說也不聽。

這可苦了邱強。為了避免下游河段轄區投訴，他弄了一張鋼絲網，將河橫腰攔了一道。這樣老頭扔下去的垃圾就會沖掛在鋼絲網上，邱強再跳進河里，將垃圾一點點摘下來，每天都得下水清理一次，邱強叫苦不迭。

這天，社區主任通知邱強，新來的市長明天要沿河視察，讓他做好準備。這下邱強可急了，第二天一大早就來到金坑河邊，果然不出他所料，沒多久，就見老頭拎了一兜垃圾朝河邊走來，邱強急忙迎了上去，伸手就去抓老頭手中的垃圾。老頭死死抓著垃圾袋不放手，連吼帶叫，又吵又嚷……這時，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過來，自稱是老頭的兒子，他問邱強發生了什么事。

邱強早就憋了一肚子氣，將老人給他帶來的麻煩一股腦說了出來，末了，又委屈地說：“今天市長要來視察河道，我一大早就守在這里，容易嗎？”邱強只顧訴苦，沒想到老頭竟趁他沒注意，將手中的垃圾一揚手扔進了河里，碎紙片、菜葉……垃圾紛紛揚揚落在了河面上。邱強哭的心都有了，連忙跳進河中，手忙腳亂地撈了起來。正撈著，只聽“撲通”一聲，又跳下來一個人，正是老頭的兒子。他朝邱強抱歉地笑了笑，開始撈垃圾。

邱強見狀，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剛想勸他離開，就聽老頭扶著欄桿，跺著腳大聲叫道：“兒子，快上來，大水沖走你……”老頭的兒子直起身來，邁了兩步，突然腳下一滑，仰面跌倒在河水中。他這一跌，岸上的老頭嚇壞了，嘴一咧，“嗚嗚”地大哭起來……

邱強急忙拽起老人的兒子，扶他上岸。他沖著邱強低聲說：“我爸最疼我了，我是故意摔給他看的，沒事兒。”一上岸，老頭就踉蹌著跑了過來，一把抱住兒子，邊哭邊嚷道：“大水會淹死你的，別下水。”老人的兒子拍拍父親的肩膀，用哄小孩的口吻說：“爸，你再往水里扔垃圾，我還得下河去撈。若是被水淹死了，你再也沒有兒子了……”老人的頭搖得像撥浪鼓，連連說：“不扔了不扔了，我再也不扔了……”

老人的兒子攙扶著父親向家里走去，臨走時，他扭頭對邱強說：“我母親三十年前喪生于洪水中，我爸最恨河水了。他現在往河里扔垃圾，可能與此有關吧。對不起了！”

邱強一直守在河邊，當他看到前來視察的市長一行人沿河而上時，不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發現那個被人們稱為市長的人，正是老頭的兒子。此時，市長緊走幾步，一把握住邱強的手，微笑著說：“同志，辛苦你了！”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市長為什么對邱強如此熱情，邱強的心里卻是暖暖的。

這時，扔垃圾的老頭拄著根拐杖走了過來，邊走邊沖著人群喊：“別扔垃圾，別往河里扔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