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語撫平喪女之恨：“惡毒”后媽的母愛山高水長

羅小菜

李小梅把繼女當親閨女一樣養，一次意外失去繼女后，她成了最歹毒的后媽。這時，丈夫口中“去世”的前妻回來了，李小梅將怎么面對？

繼女死了，秘密揭開

李小梅，80后，出生在河北省保定市，從小沒有母親，是父親一個人把她拉扯大的。和前夫因性格不合離婚后，她就孤身一人去天津打拼，最后在一家大型連鎖超市穩定下來。

2013年6月，經媒人介紹，她認識了現在的老公大林。見面那天，他弓著背、低著頭一聲不吭，從頭到尾根本沒敢抬頭看她。

李小梅很中意他的憨厚，但有點介意他帶了個孩子，而最終，打破那層堅冰的，是他年僅5歲的女兒紅燕。

認識倆月后，李小梅急性闌尾炎住院了，紅燕跟著大林去看她，紅燕像小大人一樣給她擦臉、揉腿，剝好橘子、撕掉筋膜往她嘴里塞，忙前忙后，動作嫻熟到和她的年齡不相配。

李小梅住院的那段時間，都是大林衣不解帶地照顧她。紅燕沒地方去，晚上就和大林一起擠在支起的行軍床上。有時候，好心的護士允許她睡空下來的床位，她能高興上一整天。就這樣，李小梅被大林的憨厚樸實、紅燕的乖巧懂事打動了。

2013年底，李小梅和大林結婚了。來年，她生下了自己的兒子佳琪。當時，他們都沒有積蓄，結婚、生孩子還借了點錢。為了省錢，一家四口租住在城中村最廉價的出租房里。一家人的生活全靠大林送快遞維持，捉襟見肘。

兩個孩子都很懂事，從來沒有抱怨過。

2017年，佳琪被送進了幼兒園，李小梅終于開始重新上班。為了方便接送兩個孩子，她找了一份超市理貨員的工作。生活慢慢越過越好，她和大林商量著再努力點多賺點錢，給孩子找更好的住處。

大林的快遞跑得更勤了。2018年，隨著大林的快遞單子越接越多，以往一天充一次電的電動車，開始變成一天充兩次，他們也慢慢由室外充電移到了室內，畢竟誰都覺得爆炸這樣的事情就跟中彩票一樣，慢慢也就放松了警惕。

10月11日，跟往常一樣，李小梅接完孩子安排倆人在里屋寫作業后，她就一個人哼著小曲到搭建在室外的廚房做飯去了。就在她一個蛋滑下鍋的時候，突然，屋里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巨大的沖擊力似有人在背后重重推了她一掌。

等她回過神后趕緊往屋里跑，家中一片狼藉，電視的屏幕碎了，柜門被炸掉了，燈也碎了，玻璃碎片四散，那充電的電瓶還在冒著黑煙。佳琪站在廁所的門口嚎啕大哭，而紅燕頭朝下倒臥在電瓶附近。李小梅嚇壞了，抱起她就往外跑，鄰居們紛紛跑出來喊著，幾個人從她手里接過孩子。

突然，屋里又傳來“哐”的一聲，屋里起火了，李小梅開始瘋了一樣往里沖，絕望地喊：“佳琪！”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紅燕被割傷了頸動脈，到了醫院沒搶救過來，不幸去世了。佳琪經過診斷，燒傷面積達到35%，屬于2度燒傷，合并吸入性損傷。醫生說，皮膚缺損較大，沒有其他的皮瓣轉移修復的方式，需要考慮植皮。

看著包裹著紗布的佳琪，李小梅難過極了，不敢想將來這個詞。他們已經失去一個孩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佳琪再有任何的閃失。他們把電池廠家告上了法庭，廠家承諾會承擔一切責任，答應先行賠償20萬元。

大林舒了一口氣，說孩子植皮的費用終于有了著落。李小梅卻不那么想，她要救自己的兒子，可也不想用這筆錢。這種念頭剛剛在腦海里閃過，大林前妻李美娥就殺來了。

前妻回來，要求償命

當初，介紹人說大林是鰥夫，所以，李美娥坐在李小梅家客廳哭的時候，她嚇了一跳。李小梅進屋的時候，只見她手里捏著衛生紙，肩膀起伏著，渾身顫抖，說不出的委屈。大林兩眼噙滿淚水，目光停留在盛滿煙頭的煙灰缸上，兩個人無聲地對峙著，僵持不下。

原來，李美娥婚后過不了苦日子，在紅燕不到一歲的時候就和大林離婚，并和一個打工返鄉的“土豪”外出做生意去了，從此杳無音信。

內心憤恨的大林干脆跟介紹人直接說老婆死了，省掉很多麻煩。他這么說，不只是為了維護他那倔強的面子，估計也是對李美娥當年拋棄他們的一種報復。誰也沒有料到，他們最后會以這樣的方式再見面。

出租屋爆炸后，屋里一片狼藉，墻壁被熏得焦黑。忙著處理紅燕的后事，照顧醫院里的佳琪，李小梅和大林只是簡單收拾了一下這間屋子，偶爾過來睡個覺。大林給李美娥大概介紹了事發經過，比劃著孩子當時所躺的地方，李美娥蹲在地下嚎啕大哭。李小梅在一旁也紅了眼眶，想上前去攙扶一下她，卻被她一個很輕卻很有力度的動作攔下了。

李小梅知道，來者不善！果然，李美娥在聽到他們打算動用賠償款給兒子治病時，突然激動了。她開始不冷靜了，指著李小梅的鼻子說：“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你們的事老家都傳開了。”

還說大林娶了一個蛇蝎心腸的女人，仗著自己生了兒子就虐待繼女，最后把孩子給炸死了，現在要拿女兒的賠命錢給兒子治病。

大林急了，連推帶搡把李美娥轟了出去。那天晚上，窩囊了一輩子的大林第一次和李小梅提出意見，說干脆先用錢給佳琪做植皮手術，等手術做完了，錢花完了，她也沒轍。李小梅點頭了。

可還沒等他們到醫院跟主治醫生溝通，第二天一大早，李小梅就在醫院大門口被李美娥給堵住了。她向圍觀的人訴說著自己的委屈，圍觀的人不明就里，開始對李小梅指指點點，紛紛附和：“后母都沒好東西！”“還人家錢，賠命！”“殺人兇手！”……

紅燕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這么多年，要說沒私心也不現實，但李小梅做到了一碗水端平，自問對得起良心。明明是她替人養了孩子，最后卻成了殺人兇手，她覺得頭一下就蒙了。

大林直截了當地問李美娥要多少錢才肯放過他們，沒想到，她居然惡狠狠地說，她要全部，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李小梅如愿，她的目的就是一命賠一命。有個好心的護士把大林拉到一邊悄悄說，這種情況，最好是看看能不能轉院，到其他省市也行，反正，天大地大何苦跟她周旋。

就在他們準備給孩子轉院的時候，醫院打來電話，說佳琪不見了。李小梅立馬報了警，發瘋一樣跑到醫院。突然，一個不祥的預感在她腦海里盤旋，揮之不去。

果然，在調取的監控里出現了李美娥的身影。在監控錄像里，看到她推著佳琪出醫院大門的一瞬間，李小梅只感覺天旋地轉，孩子才剛剛恢復過來，身上還有紗布，這么冷的天，萬一感冒，怎么辦？孩子身上的傷口剛剛結痂，萬一造成二次感染，怎么辦？

焦急等待的過程中，李小梅只覺得這人生都沒了意義，女兒不幸去世，兒子現在又性命未卜。等了倆小時，就在她絕望至極的時候，警察打來電話，說李美娥把佳琪送回醫院了，讓他們趕緊過去。

李小梅顧不上矯情，趕緊連滾帶爬地往醫院趕。他們到的時候，醫生在給孩子做檢查，佳琪除了有點感冒和腹瀉，其他都挺好，甚至還表現出一種興奮。

李美娥被警察帶走之前，要求和李小梅談談，起初她不同意，但警察勸她：“她送孩子回來時，自己穿著單衣，棉服披在孩子身上。”

在醫院的樓梯間，李美娥“噗通”一聲跪下了。就在李小梅驚詫到回不過神的時候，她講了一段往事。

道明心事，雙方和解

原來，李美娥和大林走進婚姻的時候太匆忙，沒有真正地彼此了解。婚后，他們漸漸發現雙方性格并不合適，大林喜歡偏安一隅，而李美娥則希望出去闖闖。為此，兩個人總是爭吵不斷，夫妻感情淡漠。

就在這時，一個從外地做生意回來的“土豪”闖進了李美娥的生活，外面生活的精彩和家庭生活的窒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李美娥離開得迫不及待。

被騙出去后，“土豪”開始原形畢露，收走她的證件，還把她送進一個所謂的洗頭房，出入都有人跟著。起初，她是沒辦法和家人聯絡，后來，是沒臉和家人聯絡。直到有個新來的小妹妹跳樓，她們才得以被解救出來。

“當時，我活著唯一的目的就是回家看看自己的孩子，我……”李美娥突然抬起頭，一種悲傷從她的眉梢、眼角和消瘦的身體往外流瀉出來。她說被解救出來后，她怕自己的事情被村里的人知道，不敢回家，只好偷偷打電話給相熟的鄰居，人家說大林結婚了還生了兒子，帶著漂亮媳婦在城里打工。

“從前我和大林爭吵就是因為他不肯離開家里那一畝三分地，可是，他現在卻跟你在城里一起生活。”她匆匆瞥了李小梅一眼，眼里盛滿了幽怨。那一眼，只有一個女人能懂。

后來，她跑到海南的種植園待了幾年，想攢點錢衣錦還鄉，期待著以一個富有的好媽媽形象出現在女兒面前，甚至幻想給孩子攢一大筆嫁妝。可還沒等見到孩子一面，她就聽到了孩子慘死的消息，當時就暈了過去。

“我不能再生了。”說完這句話，她又哭了，她說活了半輩子，才發現身后沒有任何人，找不到人說說話，沒有人叫一聲“媽”。

“你兒子叫佳琪，對吧，他說讓我帶他去找姐姐……”李美娥哽咽著說，她當天帶著佳琪離開，是打算和孩子一起死，她覺得，自己什么都沒有了，不能再便宜了李小梅。

她推著佳琪說去做檢查，出了醫院佳琪就開始哭鬧，她又哄著說帶他去找媽媽、找姐姐。他們往海口橋走，經過麥當勞時，佳琪的一個眼神刺痛了她的心，那種眼神里的期盼，當媽的太懂了。

她突然就覺得孩子可憐，不僅可憐佳琪，也可憐起自己的孩子，就推著孩子去了麥當勞。他要了冰淇淋，在里面待的時間不長，孩子卻邊吃邊告訴她，里面的雞翅是姐姐最愛吃的，媽媽每次都買給姐姐吃，說要給姐姐買一份，還說媽媽偏心，好的給姐姐，自己用的都是姐姐的東西。電動車爆炸的那天，媽媽也是先抱姐姐出去，自己哭著喊媽媽，媽媽都沒來抱他……

在佳琪斷斷續續的講述和李美娥的不斷追問下，她才知道自己的孩子生前一直都被善待，也感受過人間的溫暖。

“佳琪吃到冰淇淋殼子的時候，說嗓子痛，我一問才知道，原來孩子一直吃流食，我嚇壞了，趕緊推著孩子出來，攔了車回了醫院。我錯怪你了，我心疼我那沒怎么見過面的女兒，那是我努力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還沒來得及好好抱抱她，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聲對不起，我還攢著錢給她準備嫁妝呢……我可憐的孩子還沒長大啊……我也是嫉妒，我……”

李美娥擦著眼淚，伸出一雙滿是老繭的手顫抖著要來抓李小梅的手。李小梅再也控制不住了，“撲通”一聲跪下去，一把抱住了李美娥。那天，她們都沒再多說什么，卻在醫院樓梯間里哭了個昏天黑地。

一個月后，李美娥離開了這座城市，留下了一封信，請求用紅燕的賠償金給佳琪做手術。“這樣，我會覺得女兒在另一個生命里復活了，孩子在天之靈也會愿意救弟弟的，我也就沒有遺憾了。”

2019年新年過后，佳琪接受了植皮手術的治療，手術歷時3個半小時，植皮100%成活。現在佳琪恢復得很好，幸運的他也經常會收到另一個媽媽寄來的包裹。

編輯/徐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