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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現代文學的城市想象與民族國家觀念

2021-03-26 01:45:10李永東
文藝理論研究 2021年2期

李永東

一、 作為問題場域的城市想象

斯賓格勒斷言:“世界的歷史即是城市的歷史”(83),“所有偉大的文化都是城鎮文化。[……]民族、國家、政治、宗教,所有的藝術以及所有的科學,全都有賴于一種原初的人類現象,那就是城鎮”(79)。在近世的文明進程中,城市確實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我們談論現代國家、現代知識分子和現代文學,幾乎都不能脫離“城市”這一特定的場域。城市,生產并傳播一切現代觀念和現代之物,提供了中國現代文學發生發展所需的物質技術條件和思想文化土壤。

然而,當我們試圖描述一座城市時,總感覺千頭萬緒不知從何入手。這是因為“城市現象是一個很難下定義的現實;城市既是一個景觀,一片經濟空間,一種人口密度,也是一個生活中心和勞動中心;更具體點說,也可能是一種氣氛、一種特征或者一個靈魂”(潘什梅爾183)。關于城市的言說,不僅指向城市自身,更重要的是,城市構成了一個松散的“問題場域”(汪民安1)。任何關于城市的表述,都被拖入現實問題之中,映現著城市人的當下體驗或未來愿景。

作為“問題場域”的城市向各個領域和各種意愿敞開。這也意味著闡釋城市的路徑必然是豐富多樣的。實際上存在兩個城市,一個是看得見的城市,一個是看不見的城市。看得見的城市是物質的、實體的,看不見的城市是心理的、精神的。卡洛·羅特拉提出了“事實城市”(city off act)與“感覺城市”(city of feeling)兩個相對的概念,“事實城市形成于資本、材料和人的流動”,而超越城市“實在體”的“感覺城市”則“成型于語言、圖像和概念的流動;文學作品通過感覺城市的塑造使得自己想象的城市在讀者的頭腦中形成意象”(成硯64—66)。看不見的城市在人們認知城市和民族國家時所起的作用,并不亞于實在體的城市。

諸多學者都重視城市心靈、城市感覺、城市印象的偉大作用。涂爾干相信,“每一種城市都創造一種心靈狀態”(利罕8)。袁昌英也認為,每個城市都有它“自己的心靈”,巴黎、柏林、紐約、莫斯科、北京,哪一個城市不是有著它“特別的精神與氣質”?換言之,每一個城市都有它的“城格”,“正如人之各有其人格一般”(袁昌英241)。城市的心靈或城格,使得每座城市可以辨認,也使得城市與鄉村截然區別開來。正如斯賓格勒所言,“區分城鎮與鄉村的東西,不是大小,而是一種心靈的存在”,“城鎮的心靈的誕生”是一個奇跡(斯賓格勒79)。斯賓格勒應該是在觀察工業革命之后的西方現代城市的基礎上得出了這一結論。

有別于鄉村心靈的城市心靈,近代以降才在中國系統出現。在這之前,由鄉土文明主導的傳統中國,城市與鄉村共享一套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城里的地主與鄉下的地主并無本質不同,在城里做官與解職返鄉的士紳在精神生活上也無二致。即便北京這樣的大城,在林語堂的記憶中,它的魅力仍在于“同時含蓄著城市生活及鄉村生活的協調”(林語堂507),師陀對北京的深情,也源于它是一個“半農村性質,令人難忘的老城”(師陀279)。不過,西風東漸后,城鄉的協調性已在許多城市被逐漸打破。西洋的現代器物、街道建筑、消費娛樂、價值觀念甚至城市制度不斷擴散到中國的城市,上海、天津、漢口、廣州等城市的發展,很大程度上是以背叛鄉土文明作為代價的。城市的心靈,是近代中國在半殖民語境下追求現代化的產物。城市出現了新的機構和職業(學校與教師、報刊與編輯、現代工廠與資產階級、銀行與銀行家、教堂與傳教士,以及自由作家、醫生、律師等),新的城市空間(公園、電影院、咖啡館、跳舞場、運動場、博物館、百貨公司、摩天大樓等),管控城市的權力機構除了中國地方政府,還有領事館、工部局等外國機構。在上海、天津、漢口、廣州等城市,都存在多元權力格局,華洋雜居,多個權力主體控制著城市不同的區域。城市的空間、人群、物質、生活、權力結構等方面的變化,使得城市心靈在現代與殖民之間掙扎,民族國家觀念參與并影響了關于城市的表述: 治外法權、炮艦外交、種族歧視、文化身份、勞資矛盾、經濟競爭、崇洋媚外、國家主權、反帝反資、提倡國貨、民族本位文化等現實和觀念進入城市想象中。城市心靈的出現,使得城市既有看得見的一面,又有看不見的一面。對中國現代文學中的城市的研究,需要顧及它的兩面。

誰更有能力呈現城市的內外兩面,抵達城市的精神深處?顯然不是建筑學、社會學、經濟學、政治學甚至歷史學的相關著述,這些領域的學者不大關心城市的氣氛和靈魂。唯有作家和藝術家才會一邊穿越城市的空間,一邊捕捉城市的氣息,思緒翻飛,為城市描形繪神。城市心靈、城市性格、城市感覺屬于心理、精神的層面,難以“看見”,不可量化。而文學恰恰在感覺、精神城市的捕捉和書寫上,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美國學者理查德·利罕在1998年所著的《文學中的城市》一書中,明確提出了“文學中的城市”這一概念,將“文學想象”作為城市的構形方式,認為城市與文學相互生成,城市的文本化和文本的城市化之間存在互動關系,閱讀文本“成為閱讀城市的方式之一”(利罕9)。作家通過文字構設的城市形象,并不是“虛無縹緲的藝術之宮”(賈振勇60),文學中的城市將影響人們對于現實城市的理解與評價,進而介入現實城市的文化定位與形象重塑的工程。例如,時光流轉,新時期的上海人卻“一定要以‘海派’作城徽”(李天綱348),這就與文學中渲染的舊上海形象有一定關系。因此,某種程度上我們可以“把城市看作是文學想象的產物”(利罕383),尤其是當城市被當作民族國家觀念的隱喻時,如20世紀30年代文學中的上海作為“地獄”或“天堂”,抗戰大后方文學中的成都“像北平”或“像江南”,都可以被視為民族國家觀念參與城市形象建構的結果。邁克·克朗認為:“文學作品不能簡單地視為是對某些地區和地點的描述,許多時候是文學作品幫助創造了這些地方。”(40)文學創造城市的方式就是城市想象。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極力理解并欣然接受”的北京、南京、重慶、上海等城市,就是“城市歷史與文學想像的混合物”(陳平原5)。想象城市的過程,也就是為城市編碼賦義的過程,混合著體驗、感覺與虛構,并常常帶有民族國家隱喻的特征。

討論城市想象,我們習慣于從城鄉二元格局來思考。“由于城市將它的對立面豎立為鄉村,那么,城市之間的差異,甚至是城市內部的差異——無論是城市和其他城市之間的差異,還是一個城市自身的歷史差異——就可以忽略不計,城市在這里獲得了自己的共同屬性。似乎只有一個城市,也只有一個鄉村。在此,城市通常被看做是現代性的一個載體,甚至有時候,它就是現代性本身。”(汪民安5)城鄉對照的審視方式,固然有利于檢視中國現代文學的現代轉型,辨析文明觀念的生發方向,指陳都市病的癥狀所在,也足以彰顯城市的整體形象,但是難以真正揭示“這一個”城市的形象特質。

“現代性”觀念把城市與鄉村區別開來的同時,也遮蔽了各個城市之間的差異。在探究城市文化與中國現代文學的關系時,我們常常把“現代性”當作似乎可以被量化的標準,以此考察現代傳媒(報紙、雜志),現代場所(學校、電影院、公園、百貨公司、跳舞場、咖啡館等),現代交通和通訊(電車、汽車、電話、電報等),現代物品(電燈、洋裝、高跟鞋、留聲機等),現代觀念(個性解放、民主科學、男女社交、消費主義等)在中國各個城市出現的時間、存在的規模以及引發的沖突。無論是民國首都、內地城市還是通商口岸城市的文學想象,無一不是為了印證該城市“現代性”的程度和比重。“現代性”既被看作論述的起點,也是論述的終點。以同一“現代性”來審視各個城市,所造成的印象就是“近代中國似乎只有一個城市”,或者只有兩個城市——傳統城市與現代城市。以“現代性”的標準考察城市,既揭開了城市現代化的神秘面紗,也模糊了各個城市之間的區別。因此,需要引入地方性視野和民族國家觀念以打破城市形象趨同的分析模式。30年前,黃萬華針對淪陷區文學的研究狀況,就提出應重視文化環境的考察,辨析相異的地區性因素對文學創作的影響(黃萬華168—170)。同樣,研究中國現代文學的城市想象,只有充分考慮到城市的身份(如: 國都、租界、大后方城市),進入具體的城市布局、權力結構、階層關系、社會心理、個體記憶,把人與城的對話語境落到實處,并以“他城”作為參照,才能避免“現代性”的闡釋陷阱,揭示每個城市文學想象的特定風貌和精神追求。

每個城市的形象,自有其標示性的特征,這些標示性的特征使得它的面孔具有辨識度。“可識別性是城市構成的一個重要方面”,“一個可識別的城市就是它的區域、道路、標志易于識別并又組成整體圖形的一種城市”(林奇2)。正因為此,無論是作為實體性的城市還是想象性的城市,中國現代文學中的上海、北京、南京、重慶、天津形象,在言說中都不會被混淆。不過,這多少屬于本質主義的城市觀和寫實主義的文學觀,這種觀點認為存在一個個固定的、特殊的城市形象,有待作家摹寫和表現,也有待評論家解讀和提煉。確實,從人文傳統、地方性格、自然環境和區域格局等因素構成的文化視野來考察各個城市的文學想象,比較容易達成共識——城市文化視角是一種求同的視角,它確證而不是偏離多數人關于某個城市的經驗和印象。因此,文化視角應當作為城市想象研究的重要視角,但也應警惕以“整體”的城市文化眼光來裁定風貌各異的城市書寫。

實際上,在文學想象中,城市形象的整體一致性并不是作家追求的目標,“城市繁復而多樣,個人只能摸索到城市的片段,只能摸索到自己的城市”(汪民安2)。韓邦慶《海上花列傳》、郁達夫《春風沉醉的晚上》、穆時英《上海的狐步舞》、夏衍《上海屋檐下》、茅盾《子夜》都觸摸到了上海的城市面影,但又如此不同。以“整體”的城市文化眼光來打量所有創作,顯然縮減了城市形象的豐富性。而且,民族國家事件會不斷重塑城市文化。中外條約、革命、戰爭、遷都等民族國家事件會修改城市風貌,給城市文化添加新的內涵。在文本內外,首都的興廢,戰略中心的轉移,城市設立外國租界,或劃入租借地,或割讓為殖民地,或成為大后方重鎮,會迅速改變城市的文化性質和空間面貌。例如,首都北京和廢都北平,租界城市與其他城市,在文化精神上就有較大的區別。在通俗小說《人間地獄》(1924年)中,婦人管上海公共租界叫“大英地界”(娑婆生 包天笑3),就連郭沫若初到上海,也感覺像“初到了外國的一樣”(郭沫若112),外僑走進租界,反而感覺像走進“自己的城鎮”(鄭曦原編62)。這是租界、殖民地城市才會造成的民族國家歸屬的錯覺和主權意識的僭越。同為租界或租借地區域,也因租占國不同帶來城市文化的差異,號稱“九國租界”的天津,其城市文化就夾雜著英、法、日、德、俄、意等國的異國情調。因此,從城市文化視角來研究城市想象,我們需要厘清城市的民族國家占位所帶來的文化差異。

從城市文化的角度解讀城市想象,我們能夠把握到城市相對固定的印象,但是在把握各個作家與城市對話的特殊方式上,卻有點力不從心。凱文·林奇認為:“任何一個城市都有一種公眾印象。它是許多個人印象的迭合。或者有一系列的公眾印象,每個印象都是某些一定數量的市民所共同擁有的。”(41)但是,如果僅僅把城市想象看作是為了印證“公眾印象”,顯然低估了文學創造城市的效用。

固然,每個城市皆有其特殊的形象,但不能因此就認為文學城市的面孔是固定不變的。城市想象的魅力,恰恰在于它具有解釋甚至發明“一個城市”的話語力量。正如科林·麥克阿瑟所言:“城市(亦即所有都市空間,甚至是‘自然’景觀)總是關乎社會心態與意識形態,它深受敘事的影響,不斷在定義與重新定義烏托邦或反烏托邦(dystopias)的游戲中,調整自己的定位。因此,城市在不同的言說中擺蕩,它不具絕對、固定的意義,而是暫時的定位之一而已。”(24—25)在不同言說中擺蕩,不斷對城市形象進行定位,體現了城市想象的多義性和城市形象的流動性;不同主體與城市對話所生發的民族國家觀念,也處于變動之中,北京、南京、重慶等城市的想象莫不如此。

中國現代文學中城市形象的流動,除了受“實體性”城市現實變遷的影響,亦是時代風云、書寫立場、文化趣味和觀察角度等差異性因素交相作用的結果。城市形象與時代語境、作家旨趣之間有著相互發現的關系。時代語境和作家旨趣影響了文學城市的風貌和氣質,從城市風貌和氣質的描摹中,可以捕捉到時代的律動以及作家的態度。作為時代之子的作家與城市的相互發現,是一種動態關系。無論上海、天津,還是南京、重慶,其文學形象皆處于因時而變的狀態,時代心理、文化變遷和政治動向的巨手操縱著作家想象城市的方式。在袁昌英先后寫下的《游新都后的感想》和《再游新都的感想》中,首都南京呈現出從“新都”到“迷城”的形象蛻變。時勢變遷,作家所聚焦的戰時重慶的標志性空間,由“精神堡壘”轉換為“曾家巖50號”(丁玲31—32),從而完成了對重慶形象的清洗和重構。魔都上海更像一位百變女郎,從包天笑《上海春秋》、茅盾《子夜》、劉吶鷗《都市風景線》、張愛玲《金鎖記》等作品中,我們看到了民國上海的多副面孔。與其說城市有多副面孔,不如說作家想象城市有多種眼光。與城市關系的遠近和情感的深淺,也會影響所“看見”的城市樣態:“在路過而不進城的人眼里,城市是一種模樣;在困守于城里而不出來的人眼里,她又是另一種模樣;人們初次抵達的時候,城市是一種模樣,而永遠離別的時候,她又是另一種模樣。”(卡爾維諾126)人與城的關系,包含了我們對國家現實政治狀況的態度。茅盾《腐蝕》(1941年)與老舍《陪都贊》(1942年)所構設的戰時國都形象如此不同,以致我們會懷疑: 兩位作家書寫的是同一座城市嗎?顯然,城市想象很多時候為作家立場與特定修辭所操縱。從未到過重慶的當代中國人,對抗戰時期重慶的認知,大概擺脫不了由“白公館”“渣滓洞”所編織的一套政治話語,而“戰時國都”的形象則在語言、圖像和概念的流動中大幅度折損。說到底,城市是一個問題場域,城市想象匯聚、釋放了各種心理、觀念和趣味。而民族國家觀念更是經常滲透到城市想象之中。

二、 觀念建構的民族國家

現代城市的文學構形與民族國家觀念的生成,都是國家和城市被“打開”的結果。鴉片戰爭之后,隨著國門被打開,城市亦被打開。傳統中國城市有城墻和護城河,空間封閉,北京、上海、天津、重慶、廣州等中國城市都曾如此。現代城市是敞開、流動的。在殖民入侵和中國主動追求現代化的過程中,城市的城墻被拆除。最早拆除的是天津衛的城墻,1900年,八國聯軍攻占天津后,拆除了天津城墻,在原城墻的地址上修筑了四條馬路。1906年,漢口城的城墻開始拆除,并修筑馬路與毗鄰的英租界相連。1912年,上海縣城的城墻拆除,并在城墻的地址上修筑馬路,電車可以由法租界直通華界,華界與租界在空間上相互敞開。拆除城墻,敞開城市,是民族國家在世界文明競爭的格局中所采取的城市空間調整策略,由此,城市成了中外交流、較量的場所和民族國家觀念表達的空間。

梁啟超感嘆歷朝歷代的“中國人之無國家思想”,他認為國家思想體現在“對于一身而知有國家”“對于朝廷而知有國家”“對于外族而知有國家”和“對于世界而知有國家”(梁啟超24—35)。傳統的忠孝觀念使得中國人有家、有朝廷,而不知國家。在世界交通、“天下”轉變為“萬國”之前,華夏中心觀阻礙了從“國家”層面對外族和世界的認知。國門、城門打開之后,在中國城市中才普遍形成現代意義上的民族國家觀念。根據條約在中國城市內部設置領事館,辟設租界,開公司,建工廠,辦報,駐兵,傳教,這一系列的舉動,使得外族、外國進入中國之內,進入城市之中。城市的新現實教給了城市人“對于外族而知有國家”和“對于世界而知有國家”的觀念。

“民族國家觀念”是指對自我民族和國家的情感、立場和認識,并涉及對其他民族或國家的情感態度和價值判斷。要理解“民族國家觀念”,首先得厘清“民族國家”概念。“民族國家”是由“民族”與“國家”兩個詞語組合而成的概念。二者的意指是有區別的,孫中山認為“由于王道自然力結合而成的是民族,由于霸道人為力結合而成的便是國家”(孫中山186—187),西頓-沃森把“國家”看作“法律上的政治性組織”,把“民族”看作“某類人群的共同體,其成員依靠團結觀念,共同文化和民族意識聯結在一起”(1)。楊劍龍、陳海英對“民族”與“國家”概念作出了更清晰的區分:“從民族和國家的概念可看出,民族更多偏重于地域、文化及心理認同,是一個文化學、人類學的概念”,“而國家更多偏重于地理、政治和軍事,通常來說一個完整的國家必須包含主權、領土和人民三要素,是一個政治學上的概念”(楊劍龍 陳海英1—11)。從詞語結構來看,“民族國家”可以看作并列結構,也可以看作偏正結構。看作并列結構時,“民族”與“國家”各有其意義指向,二者在文化與政治實踐中可分可合。看作偏正結構時,“民族”是“國家”的限定詞,民族國家“特指國家形態中的一種,作為一種特定的國家形式,它是文化與政治的結合,是在民族的基礎上形成的國家共同體”(1—11)。因而,“民族國家觀念”既可理解為關于“民族”和“國家”的觀念,也可理解為關于“民族的國家”的觀念。

中國作為一個主權國家,從國家性質看,“國家”前面是否需要加上“民族”來限定,尚存在爭議。張中良就認為,以西方的“民族國家”概念來框定中國的多民族國家歷史,并不合適(張中良11—12)。但是,在現代思想與現代文學的發展進程中,知識分子和權力組織頻繁地借用民族話語來反帝反殖,維護國家主權和人民利益,凝聚國家向心力,確立政黨權力的合法性。因此,討論城市想象時,使用作為觀念建構的“民族國家”概念有其合理性和必要性。

對“民族國家”的理解,既是一個理論問題,也是一個歷史問題。

中外學者在理論上對“民族”和“國家”概念的闡釋,觀點紛呈。對“民族”的定義,可以區分為強調客觀因素(如語言、身體、習慣、宗教、地域等)和強調主觀因素(如情感、性格、認同等)兩種類型(史密斯11)。就客觀因素而言,血統、歷史、文化和語言等通常被認為是確定一個民族的基本要素。孫中山把民族的形成“歸功于血統、生活、語言、宗教和風俗習慣這五種力”(孫中山188)。吉爾·德拉諾瓦認為“自身,承襲某一血統、生于某一地、某一語言,甚至某一道德: 這些就是民族的詞源學組成部分”(6)。就主觀因素而言,最流行的看法為安德森的“想象的共同體”。安德森把“民族”界定為“一種想象的政治共同體”(6),認為“資本主義、印刷科技與人類語言宿命的多樣性這三者的重合”(45),使民族作為想象的共同體得以實現。安東尼·史密斯則兼顧主客觀因素,把“民族”定義為:“具有名稱,在感知到的祖地(homeland)上居住,擁有共同的神話、共享的歷史和與眾不同的公共文化,所有成員擁有共同的法律與習慣的人類共同體。”(13)客觀、自然的民族觀與主觀、建構的民族觀,以及主客觀融合的民族觀,在近世文明發展和社會變革中皆有其現實依據,也各有其理論限度。自然出現的、由出生所決定的民族特征,在城市中形成了黃種人與白種人、華人與洋人、中國人與日本人相分的觀念現實,構成了城市人群在文化接觸時自發的、原初的情感和立場。“城市經常以換喻的方式現身,比如體現為人群。我們通過人群看見城市。”(利罕10)城市人群的構成與權力關系是民族觀念通常的現身方式,現代作家對之的敘述態度基本一致。

民族觀念所具有的文化活力及其對社會發展的強勢參與,是在“民族”成為一種“主義”之后才發生的。“民族主義”有著民族自治、民族統一和民族認同三個基本目標,可以定義為:“一種為某一群體爭取和維護自治、統一和認同的意識形態運動,該群體的部分成員認為有必要組成一個事實上的或潛在的‘民族’。”(史密斯9)當“民族”被看作一種觀念、一種意識、一種政治團體,進而與國家、政黨、階級等政治組織以及近代殖民運動相關聯時,“民族”就成了一個聚訟不已的概念,城市則成了民族話語的角逐場。民族主義主要是對外的情感和觀念,而現代城市是中外民族接觸的主要地帶,在日常生活和各類空間中都可感受到華洋沖突和民族屈辱。這就使得中國現代文學的城市想象所包含的民族主義觀念混合著自貶與自尊、改造與復興、仇外與媚外的態度。中外民族在身體、語言、習俗、信仰等自然屬性和文明觀念方面的差異,尤其是外僑的種族歧視和殖民霸權,激發、培育了城市人群復雜的民族意識,民族主義因而構成了城市想象的重要情感和觀念來源。蕭乾的《皈依》、彭家煌的《Dismeryer先生》、朱自清的《白種人——上帝的驕子》、郭沫若的《月蝕》、陶晶孫的《畢竟是個小荒唐了》等作品,在民族意識與殖民話語的交織中,敘述了民族壓迫和文明沖突中的個人境遇。

然而,中外人士和中西觀念在城市的交流碰撞,也擾亂了城市人群原初的文化身份和民族認同,語言、服飾、生活、習慣、信仰等作為民族“共享的特點”,在民族內部一些成員身上(如: 新式知識分子、買辦、西崽、華人傳教士)發生了程度不一的變更,變更的結果是向(歐美)異族靠攏,民族主義因此不僅面臨對外的問題,也面臨內部分化的問題。可以說,正是民族主義把民族卷入文化共同體建構和國家權力分配的競爭中,從而成為推動中國近百年來變化的“一個最大的動力”(余英時13)。

“國家”是難以描述的,因為“我們從來無法實實在在地看見國家。我們最多可以看見‘政府’這個具體個人的聚合,它在某一個時間點上表示著國家的存在”(溫特213)。有學者從法學角度對“國家”和“政府”進行了區分,認為“政府根本是和國家不同的,因為前者是許多官吏的集合體,而后者是包含社會或民族的政治狀況的一種假定的實體”,是“一個集合的人”,“是必須由我們的自覺加諸我們的一種總合”,“國家本身,除被認為一種法律的或政治的實體外,沒有實物”(薩柏恩 許派德19—20)。《社會中的國家》一書把“國家”既看作具有凝聚力與控制力的觀念,又看作“國家各個組成部分的實際實踐”,并指出二者之間存在裂隙和抵觸:“國家觀念隱示了一種單一的道德體系,一種標準模式,一種做事的正確方式;而實踐則意指多種表現類型,以及可能包含許多關于什么是正確行為方式的觀點。”(米格代爾19—20)陳獨秀也看到了“國家”意指的裂隙,他從階級革命的立場指出,在一個國家中,“只有兩個或兩個以上橫斷的社會之存在,抽象的整個國家是不存在的”(陳獨秀32)。正因為“國家”的抽象性,文學就能發揮語言的魔力,把國家加以人格化、情感化和形象化,以城市來隱喻國家即為其中的一種方式。這與現實中城市的國家隱喻相互促進。民國時期的北洋政府和南京政府都曾對城市空間進行國家隱喻化的改造。民國建立后,北洋政府著手改造北京,打破帝制時代北京的封閉空間結構,解除皇權在道路、城門、園林等空間的獨占權力,向公眾開放,通過空間的解禁來宣傳民國新的思想觀念和政治制度。國民黨政府通過在南京建造中山陵、中山路,把黨國觀念寓于城市空間格局中;國府遷渝后,又在重慶建造“精神堡壘”,以民權路、民生路、中華路、中山路等名稱對街道進行重新命名,以彰顯戰時國家觀念;在上海,國民黨政府則試圖通過確立空間的優勢來對抗西方的空間殖民主義。(李永東,《租界文化語境》98—99)

作為觀念構設物或人格化的“國家”需要通過歷史追溯、政治宣傳、文藝表現等來建構。盡管統治集團希望各類文本強化國家觀念的凝聚力與控制力,但“國家即一個爭議的場所”(加拉爾等6)。對于文學分析與城市研究而言,恰恰需要在觀念的差異和沖突中尋找其背后的意圖,以捕捉文學的動向和社會的思想結構。因此,城市想象所指向的相對意義上的國家,更值得關注。正如《近代國家觀念》的兩位英譯者所指出的那樣,“國家是一個相對的名詞,這是很明白的。在團體內還有團體,每個團體以一種關于正義的同意為標志”(薩柏恩 許派德57)。一些分歧和例外的情形,往往更能引起我們的興趣,如左翼作家、通俗作家、自由知識分子想象上海時家國觀念的分野,再如天津租界的“小洋鬼子”把祖國當他國的特殊情形。(李永東,《他鄉即故鄉》26—47)在城市想象中,“國家”與“城市”一樣,是一個問題匯聚場和觀念觸發器。

國家比較抽象,普通民眾難得有切己感,而民族能夠“使用生物隱喻來賦予社會存在以生命的、有機的色彩”(德拉諾瓦15),因此國家觀念經常借用民族的生物隱喻和文化認同機制來表達,把國家危機、生存的問題轉換為“民族危機”“民族生存”的問題。“民族”涉及祖先、血脈、語言等共同的記憶和與生俱來的特點,以及個人對土地的情感,故能有效激發國民的文化認同、患難與共的感受。民族主義在近代主要作為政治觀念與實踐而存在,用于排滿、反帝、革命、獨立自強、國家統一等政治行動,其目的在于建立、鞏固現代國家。民族主義之所以甘愿被國家觀念征用,不僅緣于殖民時代的種族說深入人心,亦表現為近代的社會革命和國家建構一直宣傳民族主義,而國家對民族主義的征用,更深層次的原因則是中國的“家國一體”觀念,由家族而民族而國家,構成了完整的情感和語意邏輯,在特殊的語境尤其是戰爭年代,這種情感愈發深厚。

但是,“民族”也潛藏著拆解“國家”的力量。正如吉爾·德拉諾瓦所指出,“若沒有與高于民族概念的政治目的,如政治平等和公共自由等結為一體,民族觀念傳播的機制或許會以更快、更深刻的方式分裂世界”(8—9)。孫中山領導的近代革命因此把“驅除韃虜”與“恢復中華”“建立民國”聯系在一起。當“國家”與“民族”結盟,國家內部的矛盾則暫時退居其后,尤其是國家安全受到外部威脅時。這時,“國家”在表意上可以向“民族”滑動,正如“中華”與“中國”存在復指關系,“國家”從而隱含了民族的凝聚力,通常“用于遮蔽次于國家層次的沖突: 種族或人種群體之間的沖突,地區之間的沖突,或圍繞權力或意識形態問題的沖突”(加拉爾等6)。這也是南京政府成立后即大力提倡民族主義的原由,想以此消除軍閥割據和階級斗爭問題,穩固中央政權,推進黨國一統。而左翼知識分子正是以階級觀念來洞穿民族主義的欺騙性,他們意識到“國家”與“民族”的觀念結盟后對階級意識的遮掩,故左聯在“九一八”事件發生后不到一個月即宣告“中國的工人現在沒有祖國”,“只有蘇聯是我們的祖國”,并號召中國的士兵、工人、農民反對“自己民族的政府,自己民族的豪紳地主階級”,同時“反對帝國主義的戰爭”,進而“創造自己的祖國”(左翼作家聯盟執行委員會2—5)。

在反殖民、無產階級革命、種族主義、世界主義、中華復興、全面抗戰等觀念的裹挾之下,現代知識分子關于民族國家的思考生發出繁復的觀念形態,這些觀念形態與城市想象之間構成了相互促進、相互質詢的關系。

三、 城市想象與民族國家觀念的相互照亮

美國城市學家伊利爾·沙里寧曾說:“讓我看看你的城市,我就能說出這個城市居民在文化上追求的是什么。”(1)對于民國時期聚集于城市的知識分子來說,他們的文化追求、城市體驗和文學想象,不可避免為民族國家觀念所裹挾,因為外國勢力的干預和民國政權的性質,一定程度上決定了諸多城市的崛起緣由與所處境況。

首先,帝國主義勢力主要盤踞于條約口岸城市。城市發展際遇和權力結構的新形態,與近代中國被強行納入以民族國家為基本單位的“條約體系”有密切關系,“中國城市近代化是與半殖民地化同步進行的”(隗瀛濤主編9)。上海、天津、漢口、廣州、廈門、寧波、九江、青島、威海、煙臺、旅順等條約口岸城市,“是文化共生現象的產物,是西方的擴張與成長的面海中國的力量的結合點”,其最現代化的區域“主要由外國人治理但主要由中國人居住”(費正清編25)。老舍《貓城記》中的貓城存有無處不在的外國觀念和殖民力量的強勢干預,隱喻了被“條約體系”拖入虛弱潰敗境地的民國。無論是以反帝反殖為旨歸的民族主義事件,還是以建立現代民族國家為目標的近代革命,都集中發生在中央政權難以控制的條約口岸城市。正是帝國勢力和西方文化在條約口岸城市的擴張,不斷激發和鞏固了中國人的民族國家觀念,“所有的民族主義要求都表現出外國的影響”(29)。自清末民初起,由于這些城市“已成為技術革新和政治顛覆的焦點,而脫離了中國城市的傳統。這一雙重演變是由外國人的到來所引起的,中國人從他們那里學到了新的生產技術和組織方法,并且在他們的租界的庇護下譴責帝國政府的暴虐與無能”(813)。殖民政策、民族革命和國家現代化,被編織進城市的歷史進程中,使得這些城市的體驗和敘事獲得了民族國家層面的意義。無論熊佛西的獨幕劇《當票——漢口租界虐待華工的寫真》(1925年)、丁玲的小說《莎菲女士的日記》(1928年)、鄭伯奇的散文《深夜的霞飛路》(1933年)所構設的反帝、啟蒙和革命主題,還是現代作家被民族身份困擾的城市書寫,如天津青年處理騷擾的方式(焦菊隱《租界里》),喬裝成洋人游上海公園的屈辱體驗(郭沫若《月蝕》),西洋女子坐電車的傲慢心態(彭家煌《教訓》),都未脫離城市、殖民與民族國家的書寫框架。

其次,民國政府是一個依托于城市而存在的政權,城市也因此成了建構民族國家形象、銘刻國家象征符號的重要空間,以及引發階級矛盾和民族沖突的中心場域。南京政府“從來沒有牢固掌握住中國的農村社會;它控制的地區基本上限于城市地區”,“例如以財政而論,南京政府的歲入幾乎全部從現代城市經濟部門中聚斂而來,從傳統的農村地區的收入是微乎其微的”(小科布爾16)。南京政府主導的現代化事業,以及發起的新生活運動,幾乎只在城市展開;城市也是革命家、政治家活動的中心舞臺,民族國家事件和反帝運動,如五四、五卅、抵制洋貨、收回租界、廢除治外法權等,主要發生在城市;20世紀三四十年代侵華日軍的軍事占領和殖民控制,也主要局限于城市及交通線。因此,城市的變遷史可以看作近代中國的縮影,百年中國歷史看上海、看天津或看其他城市的說法,表明了城市具有“代表”民族國家的資格。茅盾的《子夜》(1933年),就以上海這一座城市的“形象的表現”,來詮釋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國社會性質”(茅盾482)。

最后,在民族國家觀念的表達上,城市比鄉村更有優勢。就文化性質和啟蒙關系而言,鄉村是被城市喚醒的對象。中國社會的現代化進程,首先是在城市展開,現代化很大程度上以背離鄉土傳統作為價值指向,城市成了“現代”的代名詞。同時,城市是全國或區域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也是中外勢力對抗、中西文明碰撞、新舊文化交鋒、勞資矛盾沖突的前沿和中心地帶。因此,城市比鄉村更適合成為民族國家觀念的建構空間,體驗、看待、想象城市的方式也常常帶有民族國家隱喻的性質。熊月之考證孫中山與上海的關系時指出,“在近代中國,一個人的上海觀,往往不只是對一個城市的看法,而是其政治觀、世界觀的折射”(熊月之7—10)。不僅上海,在現代進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的其他城市亦如此。

以上三點決定了現代作家的城市想象會自覺不自覺地引向民族國家觀念的表達。作家對城市的文學想象,不單是為城市賦形的問題,還常常融入了關于國家政治、民族命運的思考,造成了城市想象與民族國家觀念在文學中頻繁會敘。在研究中,城市想象與民族國家觀念能夠相互照亮: 民族國家觀念為城市想象研究提供了特別的視角;城市的文學想象則為探究民族國家觀念提供了有效的路徑。

中國現代文學的城市想象研究是近二十年的熱點話題,涌現了諸多重要的成果,但這些成果也留下了可供繼續拓展的空間。首先,相關成果大多以“現代性”作為評析的尺度,并采取“現代與傳統”的比較視角來看待城市與鄉村的關系,簡化了其對城市與鄉村的理解。其次,絕大部分成果未能形成統觀的視野與格局,往往針對單個城市、流派、作家,只有少數采取京海并舉、滬港合論、江南綜觀的方式。再次,極少有成果論及城市想象與民族國家觀念之間的關系。在這少數成果中,特別需要提到的是張鴻聲的專著《文學中的上海想象》。該著聚焦國家與現代意義上的上海想象,認為上海想象包含了轉喻國家的總體模式(張鴻聲82—84)。張鴻聲從民族國家的角度進入對上海想象的分析,或者說選擇上海想象來談論現代性與民族國家的建構,極具歷史眼光與學術洞見,從多個維度揭示了上海想象如何充當了民族國家主體性建構的載體。

鑒于城市想象研究的現狀,以及城市想象與民族國家觀念的共生互動關系,我們有必要從民族國家的觀念視野對天津、重慶、北京、南京、上海、成都等城市的文學想象進行探究,以呈現每個城市與民族國家進行對話的獨特方式,在比較中探究民族國家觀念的常與變,發掘出城市想象與民族國家觀念相互照亮所帶來的深意。

在民族國家觀念的表達上,并不是所有的城市文本都具有同樣的優勢,實際上,民族國家觀念的表達對城市有著自己的偏好和選擇。在中國現代文學中,那些處于內憂外患中心地帶的城市,那些被域外文明強勢嵌入的城市,那些被寄予民族國家崛起厚望的城市,是民族國家話語的聚集地與爭訟場,比其他城市更加受到民族國家觀念表達的青睞。中心城市是民族國家的縮影,從城市景觀到精神追求皆具有代表民族國家的資格。在全國或區域的中心城市中,國都、租界城市的文學想象最易引發豐富的民族國家觀念思緒。

國都(首都)是伴隨國家出現的產物,是國家最高權力機構所在地,是國家的政治中心。國都與國家之間存在象征、轉喻的關系,國都即國家。國民政府深諳這一點,大力宣傳“首都之于一國,不特為政治上發號施令之中樞,且往往象征一國之團結與進步,一國之文化與建設,國際觀瞻所系,全國向心所關”(行政院新聞局編印2),并因此極其重視國都的形塑,積極充實國都的精神感召力與現代城市氣象。1927年,張其昀主張建都南京,其理由就包括“南京歷代建都,皆有民族獨立之精神”(張其昀1—8)。行政院新聞局編印的《首都建設》一書指出,南京“不可不有適應于首都的宏偉氣象與未來發展之遠大而完善之建設,于是南京之廣大的現代化的都市建設乃告開始”(2)。國民黨政府之所以重視首都南京、戰時國都重慶的建設和形塑,顯然考慮到了其國家象征意義。與其他城市比較,國都想象包含了更為濃烈的感時憂國、復興中華的情愫。正因為國都與國家之間的轉喻關系,作家對民國國都的感懷才折射出對國家命運與時代動向的思索,充斥著現代化的期冀和社會政治的爭議。

因時代語境、國都歷史、創作者身份等因素的影響,不同時期的國都想象所承載的民族國家觀念有所不同。北京想象一直在追求國家現代化和保留民族傳統之間徘徊猶疑;南京想象既表現了對國家獨立、復興的渴望,又流露出對以秦淮河為代表的古典詩意傳統的衰頹的嘆惋;關于戰時國都重慶的文學想象,抗戰建國是主調,共赴國難的心愿激發了對社會平等的公開訴求,對投機商人、腐敗官僚的批判在戰時國家的名義下顯得義正辭嚴,個人、家庭與國家的關系以有別于五四的方式加以處理,家國同構的觀念得以重申。北京、南京、重慶的文學構形,體現了國都想象與民族國家觀念相互映射的動態關系。

根據中外條約而開辟、建造的租界城市或租借地城市,是典型的被迫現代性的產物。其發展不是在封閉的中華文化圈中展開,而是由帝國主義勢力和異域文明觀念所主導,并在城市景觀與制度上模仿西方現代城市,上海、天津、漢口、廈門、廣州等設有外國租界的城市皆如此。

“城市是無根的”,它的文明形式“可以四處為家”(斯賓格勒95),巴黎、倫敦、莫斯科等大都市的空間形式和文化觀念,可以在上海、天津、漢口、哈爾濱等遙遠的東方城市進行復制,制造出東西混雜的城市景觀。“東方巴黎”(上海)、“東方莫斯科”(哈爾濱)、“東方芝加哥”(漢口)、“東方瑞士”(青島)等稱號,就是大都市四處為家的結果。被稱為“小上海”或“像上海”的諸多中國城市,同樣是向大都市致敬的結果。域外的城市文明在中國的外國租界、通商口岸四處為家,或借魔都上海的影響力二度傳播,進而帶來了新舊文化的角逐和中西文明的沖突問題,民族國家的建構也因此進入現代與殖民、西化與民族化相糾纏的復雜境地。

租界作為“借來的時空”,其現代與殖民的雙重屬性既激發,又擾亂了素樸的民族國家觀念。在彭家煌的《勢力范圍》《出路》、郭沫若的《湖心亭》、焦菊隱的《租界里》等作品中,人物穿越華界和租界,產生了穿越國家權力空間和中西文明邊界的類似感覺,“華租交界處的神秘”(彭家煌106)正是由租界城市的多重權力主體帶來的。身居外國權力庇護下的租界,中國知識分子的民族國家觀念的生發難以一氣貫通。郁達夫留學日本時曾備嘗弱國子民的屈辱感。在東京時,給他心靈帶來最大煩擾的,“是男女兩性的種種牽引,以及國際地位落后的大悲哀”(郁達夫,《雪夜》306)。留日學生的民族國家體驗有著較為清晰的中華與異族、祖國與他國的邊界。但是,他們到了上海,民族國家觀念的邊界變得含混。郁達夫在1925年寫道:

我們大家一樣的寄住在租界上,在坐外國人的電車,在用外國人的電燈,并且有時候拿起筆來寫點東西,還在抄襲抄襲外國人的可以扶助我們的主義的文章。現在寄寓在租界上的中國人,差不多生活境況,都是這樣的。在這樣的狀態之下,我們當大談國家主義之余,若受旁人一問:“你們的國家在哪兒?”有時恐怕要回答不出話來。[……]以國家主義者自命,歌于斯吃于斯,坐高車駟馬于斯,覺得有點不大對。(郁達夫,《牢騷》12—13)

郁達夫所指出的國家主義者的尷尬,只是租界體驗與民族國家觀念的一個側面,文學中展開的情形要復雜得多。而且,各個租界的發展歷史、權力格局以及與鄰近中國城市的關系存在差異,想象租界城市的方式與民族國家觀念的生成機制也有所不同,有待仔細辨析。

把握各個城市文學想象的風貌,需要抓住兩個身份,即城市的身份和作者的身份。這兩個身份造就了城市想象豐富而歧異的情形,也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城市隱喻民族國家的路徑和方向。國都、租界是城市的身份,作者的身份則由國籍、地域、民族、階級等因素所決定。城市、民族國家參與了個人文化身份的生成,反過來,文化身份的混雜或修改也會造成民族國家意識的遷移和重建。郭沫若想象上海、重慶等城市時,人與城的關系中隱含著留日經歷帶來的文化身份、民族認同的猶疑和焦慮。老舍小說和話劇所構設的北京、重慶、濟南的城市面影,對新潮洋派的景觀、物品和人物多有嘲諷,對老派市民的文化性格多持體諒的態度,對內戰、政黨斗爭風潮則感到不安和忌憚,其民族國家觀念隱藏著滿清后裔的隱秘文化心態。對于在租界城市度過童年生活的外僑,或寓居海外的華裔作家而言,他們對中國城市與民族國家的書寫,則提供了邊緣的、跨界的觀念視野,以及由于主體含混而帶來的民族國家觀念表達的進退失據。有過天津租界生活經歷的兩位外僑分別在《租界生活: 一個英國人在天津的童年》《小洋鬼子: 一個英國家族在華生活史》中對天津與母國的書寫就觸及了這種情形。

城市、民族國家作為相互關聯的問題場域,容含了不同國度的作家借中國城市書寫所展開的種族觀念和國家意識的較量,因此,關于城市想象與民族國家觀念表達的問題,可以置于跨國、跨文化的視野中來打量。中外作家關于南京大屠殺的文學書寫,即需要引入這樣的研究視野(李永東,《小說中的南京大屠殺》152—174)。通過“誰的城市”這個視角,我們可以發現南京、重慶、北京、天津等城市想象與民族國家建構的差異情形。例如: 同樣是對丑惡南京的書寫,王平陵、袁昌英、張恨水等黨國文人和自由作家的南京想象,飽含了民族危亡時刻催生的強烈憂患意識,以及民主政治的希望落空而產生的憤懣,而艾蕪、聶紺弩等左翼作家的南京想象則體現出鮮明的階級意識,通過城市的文學構形來動搖甚至顛覆南京政權的合法性。

抓住城市的身份和作者的身份來討論城市想象,也意味著引入城市互觀的研究思路。無論就城市想象還是民族國家觀念的探究而言,同時考察多個城市,都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比較的視野與統觀的格局,這種互觀的城市考察視角,能夠彰顯城市想象的獨特風貌,有助于歷史地、結構性地把握城市想象與民族國家的關系。

就創作來說,城市想象本來就具有互文性的特征——作家總是企圖把“這一個”城市的表述與其他城市區別開來,其他城市的形象總是作為顯性或隱性的存在進入作家關于“這一個”城市的想象之中。而且,在城市之間遷徙,是現代作家、文藝機構、文學報刊存在的常態,想象城市與民族國家觀念表達也因此成了一項聯絡各個城市的系統工程。要理解抗戰時期茅盾的延安想象,就應當考慮他離開上海后在香港、迪化、重慶、桂林等地的城市體驗和差異性書寫,他的《如是我見我聞》系列散文對大后方多座城市的書寫,在政治地理的比較視野下,建構了以延安為中心的戰時中國形象(李永東,《風景》108—114)。要理解老舍在《誰先到了重慶》等作品中的重慶想象,需要同時關注他對北平、上海、武漢、成都等城市的態度,以及戰時國家觀念對他的城市趣味的修改(李永東,《戰時》58—66)。城市之間的形象互觀和觀念互動,通過單個城市形象的觀察難以全面洞悉,多個城市的研究則可以在城市的互觀互動中發現民族國家觀念的變遷與分野。

城市的互觀不僅發生在城市之間,也包括對一個城市的過去形象與后來形象的比較,同時代與異時代的城市想象,其觀念的參差與對照,值得探究。艾略特強調,“不但要理解過去的過去性,而且還要理解過去的現存性”(艾略特2)。當代文學對民國城市的想象,就是城市歷史形象的現存性的表現。民國城市的記憶作為一筆遺產如何參與并顯明當代觀念的建構,歷史與此刻在對民國城市的想象中如何輝映出特殊的觀念形態,是一個具有現實意義的話題。

城市想象與民族國家觀念的強度關聯,往往取決于城市是否被卷入國家命運與政治風云的中心,是否在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國家命運與政治風云所憑借的具體城市隨國內外形勢而更替,各個城市的文學想象所投射的民族國家觀念的強弱也在不斷變化。十年南京(1927—1937年)、戰時國都重慶(1937—1946年)、民國北京(1912—1949年)、清末民初的天津、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大后方的延安與成都,這些城市的文學想象,都是在特定的年代被民族國家觀念集中照亮,尤其值得我們給予特別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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