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晶
很多人都仍然銘記著這張照片——毛澤東頭戴八角帽,頭微微側向左邊,劍眉微皺,神態儒雅。這是毛澤東所有照片中發行量最大的一張。讓世人最早了解毛澤東和中國共產黨人的作品《紅星照耀中國》的撰寫者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正是這張照片的拍攝者,也是第一個走近毛澤東的西方記者。照片中的紅軍帽現在仍保存在中國國家博物館里,而《紅星照耀中國》就像燎原的星星之火,將毛澤東和中國工農紅軍的光輝形象傳遍了全世界。
80多年過去了,中國人民依然懷念埃德加·斯諾。正因為如斯諾和斯特朗、史沫特萊等一批外國記者來到中國陜北延安,他們不帶意識形態偏見,以職業精神和道德操守,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忠實介紹給了世界,為增進中國和世界之間的相互了解傾注心血。而今天的中國需要更好地了解世界,世界也需要更好地了解中國。
1928年,23歲的斯諾第一次來到中國,當時的他還只是一位充滿好奇心的年輕人,他的初衷是如此樸素,甚至簡單到僅僅是為了旅游。可當這位熱血青年真正踏上中國土地,經歷了“九·一八事變”、“一二·九運動”之后,才發現已置身于一個籠罩在白色恐怖之下而又撲朔迷離的國度。他目睹了日本帝國主義的罪行以及國民黨對中國共產黨人的捕殺、圍剿和對人民的鎮壓,同時也看到了無數的農民、工人、學生、士兵卻繼續甘愿冒死加入紅軍,勇敢地與帝國主義、國民黨作斗爭。
這些經歷都引發了作為新聞記者斯諾的敏銳思考:中國共產黨人究竟是什么樣的人?他們的領導人是誰?這些戰士戰斗得那么長久,那么頑強,那么勇敢……是什么樣的希望,什么樣的目標,什么樣的理想,使他們成為頑強到令人難以置信的戰士的呢?……斯諾把心里思考的整整80個問題都記錄在了《紅星照耀中國》的第一篇“探尋紅色中國”里。要解答這些問題,斯諾覺得身邊朋友提供的答案并不令人信服:“我們都知道,要對紅色中國有所了解,惟一的辦法就是到那里去一趟!”
早在1932年,斯諾就曾試圖通過地下黨去江西蘇區訪問,但未能成功;1934年,斯諾籌劃赴蘇區采訪之際卻遭遇第5次“圍剿”,計劃只好再一次擱淺;1936年5月,斯諾從北平來到上海拜訪宋慶齡,又一次提出了自己進入蘇區的請求,這一回,斯諾終于成行。懷著“拿一個外國人腦袋去冒一下險”的心情,他在一個午夜登上了一列“破敗不堪”的前往“紅色中國”的火車。
斯諾的到來有助于打破國民黨對蘇區的輿論封鎖,因此他的訪問受到了歡迎和重視,同時還獲得了周恩來“見到什么,都可以報道,我們要給你一切幫助來考察蘇區”的承諾。1936年7月13日,斯諾、馬海德兩人秘密抵達保安,受到紅軍的熱烈歡迎和接待。紅軍給他們每人配發了一匹馬、一支步槍、一套嶄新的軍服和一頂紅軍紅星八角帽。為便于采訪,斯諾的住處被安排在離毛澤東所住窯洞不遠的山腳下。
7月15日,斯諾接到通知,毛澤東主席將要正式接見他們。當斯諾等人懷著激動的心情走進毛澤東住的院子時,毛澤東已經在門口微笑著迎接他們了。毛澤東用有力的大手握住斯諾的手,高興地說:“歡迎!歡迎!”斯諾觀察到,作為中國共產黨的領袖,毛澤東住的窯洞實在是太狹小了。但就是在這簡樸的窯洞里,毛澤東和斯諾進行了數十次徹夜漫談。
毛澤東全面分析了國際形勢,指出可以結成一個反侵略、反戰爭以及反法西斯的世界同盟。毛澤東的談話,開宗明義、簡潔有力,一下子就抓住了斯諾的心。在接下來的數天里,兩人的話題深入而廣泛,包括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論持久戰、統一戰線問題、戰略戰術問題、組織和武裝民眾問題、內政問題、中共同共產國際以及蘇聯的關系,包括自己個人的問題等。因為毛澤東有晚上工作的習慣,談話常常從晚上9點開始,一直到次日凌晨兩點多才結束。
在對毛澤東等人進行了深入訪問之后,斯諾又遵照毛澤東“到前線去看看”的意見到前線生活了一個月。在蘇區期間,他不僅對紅軍戰士堅定的革命信念、強烈的愛國主義情懷以及樂觀主義精神有了切身感受,斯諾還見證了蘇區的蓬勃發展:“不論他們的生活是多么原始簡單,但至少這是一種健康的生活,有運動、新鮮的山間空氣、自由、尊嚴、希望,這一切都有充分發展的余地。”
1936年10月,斯諾戀戀不舍地離開了蘇區。回到北平住所后,他便開始在一些英美報刊發表系列新聞通訊報道,客觀公正地報道自己在中共革命根據地的所見所聞,引起越來越多人的關注。 早在《紅星照耀中國》出版之前,斯諾于1936年11月就用英文發表了第一篇他在延安采訪的報道,首次向世界展示了毛澤東的戎裝照片。正如海倫·斯諾所言,“在斯諾的報道發出之前,對于中國共產黨人,特別是他們的領袖毛澤東,不僅蘇聯人根本不了解,就連中國人自己也完全不知道,更不用說西方了。”
埃德加·斯諾
作為第一個采訪毛澤東的外國記者,斯諾在書中這樣描述:“他有著中國農民的質樸純真的性格,頗有幽默感,喜歡憨笑……但是這種孩子氣的笑,絲毫也不會動搖他內心對他目標的信念。”“每天工作十三四個小時,常常到深夜兩三點鐘才休息。他的身體仿佛是鐵打的”“做了十年紅軍領袖,千百次地沒收了地主、官僚和稅吏的財產,他所有的財物卻依然是一卷鋪蓋,幾件隨身衣物”……
在斯諾的筆下,這位蘇維埃掌權人毛澤東的身上竟也露出了孩子般的好奇和歡快。“他一忽兒在兩個小房間之間來回踱步,一忽兒坐下來,一忽兒躺下來,一忽兒倚著桌子讀一疊報告。毛夫人也還沒有睡。忽然間,他們兩個都俯過身去,看到一只飛蛾在蠟燭旁邊奄奄一息地死去,高興得叫起來。這確是一只很可愛的小東西,翅膀是淡淡的蘋果綠,邊上有一條橘黃色和玫瑰色的彩紋。毛澤東打開一本書,把這片彩色的薄紗般的羽翼夾了進去。”
斯諾和毛澤東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毛澤東質樸的作風、詼諧的談吐、淵博的學識、寬大的胸懷和對中國及世界的未來洞見,令斯諾著迷、折服。斯諾對中國人民的同情和認真求實的精神,也讓毛澤東與他的戰友們深深感動。
在此后的30多年間,斯諾多次訪問中國,數十年如一日地以其風格獨特的報道、著作和講演,向世界各國介紹中國人民的偉大革命事業。1960年斯諾訪問中國時,受到毛澤東主席的親切接見。毛澤東感慨地對斯諾說:“我從沒有騙過你,你也從沒有騙過我。”他們兩人這種相互信任的友情保持終生。
美國著名學者費正清在為斯諾另一部《紅色中國雜記》寫序言時這樣說過:“(《西行漫記》)一書出版的本身,就是當代中國史上的一件大事。這部書引人入勝……此書對那些處于劣勢、俠盜式地活動在窮鄉僻壤之中,神秘而又可愛的人們,進行了細致入微和富有人情味的描寫。”
到達陜北后,斯諾見到的第一個中共高級領導人是周恩來。很短時間的接觸,周恩來給了斯諾這樣的印象:“他頭腦冷靜,善于分析推理,講究實際經驗。他態度溫和地說出來的話,同國民黨宣傳九年來誣蔑共產黨人是什么‘無知土匪‘強盜和其他愛用的罵人的話,形成了奇特的對照。”
此后,斯諾又見到了毛澤東、彭德懷、林伯渠、徐海東、徐特立等人,與他們進行了十分深入的交談。此外,為獲得第一手資料,斯諾從保安(當時的臨時“紅都”)出發,經過長途跋涉,到達了寧夏南部的預旺縣,這已是和國民黨部隊作戰的前沿陣地了。最后冒著炮火,他又折返保安,獲得了大量、豐富、新鮮的采訪及實地考察資料。
這次“西行之旅”讓斯諾認識了共產黨,認識了斗志昂揚的中國人。他看到了臉頰紅彤彤的“紅小鬼”,他們“情緒愉快、精神飽滿,而且忠心耿耿”,有著“一種令人驚異的青年運動所表現的生氣勃勃精神”。他聽到了義憤填膺的紅軍戰士激動的演講:“為什么我們中國軍隊不打仗救中國?是因為他們不愿打嗎?不是!……每個中國人都不愿當亡國奴!但是中國的軍隊因為我們的賣國政論而不能打仗。但是如果我們紅軍領導他們,人民就會打仗……”
斯諾還遇到了一個紅軍指揮員李長林,他在書中這樣描寫:“他還是個年輕人,大約三十一二歲,但是隨著他慢慢地講開了他的經歷,你可能以為他死去活來已有十多次了。我在他身上開始發現一種后來我在這樣奇怪地鐵一般團結的中國革命家身上一再碰到的特有品質。有某種東西使得個人的痛苦或勝利成了大家集體的負擔或喜悅,有某種力量消除了個人的差別,使他們真正忘記了自己的存在,但是卻又發現存在于他們與別人共自由同患難之中。”
1936年6月至10月,埃德加·斯諾在陜甘寧邊區深入紅軍戰士和百姓中,口問手寫,對蘇區軍民生活、地方政治改革、民情風俗習慣等作了廣泛深入的調查。4個月的采訪,他密密麻麻寫滿了14個筆記本。正如斯諾在1938年中譯本作者序中寫道:“……這些故事卻是中國革命青年們所創造,所寫下的。這些革命青年們使本書所描寫的故事活著。所以這一本書如果是一種正確的記錄和解釋,那就因為這是他們的書。”
1937年,《紅星照耀中國》在英國一經問世,便引起轟動,銷量超過10萬冊。一年后,它的第一個中文全譯本在上海出版,考慮到要在敵占區和國民黨政府統治區發行,譯本改名為《西行漫記》。如今,這本書被翻譯成了德、法、俄、日等20多種語言向全世界發行。
1938年1月,美國蘭登書屋出版發行了《紅星照耀中國》的美國版。
《西行漫記》在國際上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據有關資料記載,加拿大的國際主義戰士、不遠萬里來到中國的白求恩大夫,以及印度援華醫療隊的柯棣華大夫等,都曾閱讀過《西行漫記》,并從中受到鼓舞。美國歷史學家拉鐵摩爾在為杰克·貝爾登《中國震撼世界》寫作序言時,曾描述:“在人們政治上陷入思想苦悶的情況下,斯諾的《西行漫記》就像焰火一樣,騰空而起,劃破了蒼茫的暮色。書中介紹了人們聞所未聞的、或者只是隱隱約約有點兒感覺的情況。那本書里沒有什么宣傳,只有對實際情況的報道。原來還有另外一個中國啊!”
“《紅星照耀中國》有幾十種語言,近百種版本。一直到今天,各國還在重印《紅星照耀中國》,說明各國人民還把這本書作為了解中國共產黨、了解中國的一本經典的著作。《紅星照耀中國》之所以能在世界風行,主要在于其對歷史的真實記錄,斯諾用記者的目光描繪了中國共產黨人和中國勞動人民艱苦卓絕的斗爭精神,這也是最難能可貴的。”北京大學教授、中國埃德加·斯諾研究中心主任孫華這樣評價。
(資料來源:《紅星照耀中國》、人民網、人民政協報、新華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