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走偏鋒：伊朗扣留韓國貨輪

凡沖

2021年1月4日，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以“多次違反環保規定”為由，在波斯灣海域扣留從沙特駛向阿聯酋的韓國貨輪“韓國化學”號。該船裝配有7200噸石油化工原料，并載有包括五名韓籍員工在內的20名船員。

韓國國防部聞訊，第一時間下令向事發地霍爾木茲海峽派遣“清海部隊”，試圖以強硬手段迫使伊朗方面釋放人員和船只。“清海部隊”即韓國以反海盜名義在亞丁灣常駐的海軍部隊，通常包括一艘驅逐艦及若干應急處突特種部隊。此次出動的“崔瑩”號驅逐艦全副武裝，搭載了SSM-700K反艦導彈、RAM防空導彈、“天龍”對地巡航導彈及“紅鯊”反潛導彈等85枚戰術導彈，共載有包括精通兩棲作戰和潛渡營救的特勤人員在內的300余名韓軍，其戰斗力不可謂不強勁。外界普遍認為，韓方之所以有此底氣，主要是考慮到伊朗海軍以綜合戰斗力而論，尚無能與“崔瑩”號相匹敵的戰艦。

不僅如此，特朗普政府也在一旁推波助瀾，先后派遣“尼米茲”號航母戰斗群、“佐治亞”號核潛艇前往波斯灣周邊部署待命，并多次出動戰略轟炸機赴中東空域實施抵近訓飛，試圖通過強化軍事威懾逼迫伊朗就范。

然而伊朗也立即發出強硬信號。1月9日，伊朗舉行大規模海上閱兵，伊斯蘭革命衛隊和準軍事組織“巴斯基”共出動了700余艘艦艇，在波斯灣戰略要地法爾斯群島附近列陣巡航。據悉上述軍艦中約90%為導彈快艇，絕對實力雖不比美韓艦只，但移動速度快、搭載各式反艦武器且受到大批陸基反艦導彈的保護，占據地緣優勢。伊朗軍方甚至公開宣稱，此次大規模集結的目的正是對美韓艦隊進行強勢攔截。

一箭四雕意在牽制

伊朗“劍走偏鋒”，選擇在美國政權更迭的敏感時期扣押韓國貨輪，對美韓政府進行牽制施壓，使得美盟陣營一時間陷入被動，達到“一箭四雕”的收效。

其一，敲打韓國，借機施壓“要債”。韓國曾是伊朗的重要石油進口國之一，雙方使用韓元結算賬戶進行交易。美國退出伊核協議后，加強了對伊全面經濟制裁。迫于美國的“長臂管轄”，韓政府決定不再從伊朗購買石油產品，并凍結了約70億美元的石油貨款。伊方通過外交抗議、訴訟至國際法院等途徑幾番催促韓方歸還貨款，但均未得到正面回應。據外媒分析，伊朗欲以被扣韓船為籌碼，爭取在解凍與韓進行資產的談判中加大對韓施壓力度，頗有幾分“拿錢贖船”的意味。

其二，“殺雞儆猴”，展現軍事存在。事發之際，韓國貨輪正在霍爾木茲海峽靠近阿曼灣一側航行，侵入伊朗領海的可能性不大;若確系針對違反環保規定的執法行動，伊斯蘭革命衛隊的突襲式登船未免小題大做。由此推測，扣押該貨輪的真正目的在于警告美國及其盟友，提醒其伊朗軍方有能力控制霍爾木茲海峽這一關鍵水道，進而影響全球能源供應。選擇美國最親密盟友之一韓國的貨船下手，既可起到警示美國的作用，又避免了對美動手可能引發的嚴重后果。有觀點認為，韓海軍艦船的迅速抵達亦在伊朗精心設計之中，其目標是在短時間內“炒熱”這一事件。伊朗只需計算亞丁灣與霍爾木茲海峽間的距離，若韓“清海部隊”能在24小時內趕赴現場，必然引發地區緊張局勢升級以及全球輿論的高度關注。

其三，安撫民意，滿足內政需求。1月3日正值伊斯蘭革命衛隊“圣城旅”高級指揮官蘇萊曼尼遭無人機空襲身亡一周年紀念日，伊朗社會的反美情緒達到頂點。伊朗政府在可控的周邊海域拿美國盟友開刀，亦是對國內反美情緒的呼應。另外，伊朗是中東地區新冠疫情最嚴重的國家之一，急需大筆資金改善醫療衛生條件、購置海外新冠疫苗。伊朗希望利用針對醫藥品等人道主義物資貿易的制裁豁免權，將韓方凍結的巨額資金用于采購疫苗，將扣押當做一張牌，以促進相關談判進程。

2021年1月4日，韓國貨輪“韓國化學”號被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扣留。

其四，“乘虛而入”，積累談判籌碼。臨近1月20日美國政府更替，美國國內突發大規模騷亂，再加上美國內疫情持續惡化，新舊兩任政府團隊都疲于應對疫情防控，使得此次“跛腳鴨”時期的美國尤為脆弱。伊朗此刻擇機出手，彰顯對中東局勢的掌控力，打亂原本的美伊博弈節奏，以達到側面敲打美國、對其施加壓力的目的。近期，伊朗高調公布了襲擊美軍的模擬視頻，即運用火箭炮、高精度短程導彈、巡航導彈等針對美軍駐外基地實施打擊，造成“意料之外”的毀傷效果，旨在向國內外展示其消除周邊威脅的能力，尤其是在美政府換屆的敏感窗口期，伊朗可能在軍事斗爭中獲得重大戰果。

實質是美伊博弈

此次韓國貨輪被扣，令人聯想起2019年6月發生的日本油輪遇襲事件。當時，日本時任首相安倍晉三正出訪德黑蘭，欲居中斡旋美伊關系。然而，同樣是在霍爾木茲海峽靠近阿曼灣一側海域內，一艘日本油輪突然遭炮彈襲擊發生爆炸。關于該事件的一系列調查無果而終，只留下美伊互相指責的“羅生門”。但事發數月后，日本政府公開宣布向中東派遣自衛隊驅逐艦執行護航及情報搜集任務，事實上正面回應了美方的出兵要求。隨后在2020年1月，韓國政府決定將“清海部隊”的反海盜任務區域從非洲沿岸擴展至霍爾木茲海峽。

特朗普政府對伊朗始終保持強硬態度，對于伊韓沖突可謂“唯恐天下不亂”。此次韓方當即出動軍艦的背后亦閃動著美國的影子。事發后，美行星實驗室公司在網絡上發布衛星圖片，顯示伊斯蘭革命衛隊下屬的快艇群當日曾在霍爾木茲海峽附近集結部署，借此指責伊朗的扣船之舉另有預謀。美軍事專家還宣稱“崔瑩”號驅逐艦性能先進，在伊朗海軍面前占據“絕對優勢”，可有效阻止對方繼續扣押貨輪。除了慫恿韓國出兵中東外，美方再次呼吁韓海軍加入其主導的“護航聯盟”，共同對伊朗進行極限施壓。

實際上，這一切問題的本質都是美伊矛盾沖突。類似此前的日本，韓國事實上被迫卷入了美伊間的中東主導權之爭。對此，韓國內亦有聲音批評稱，韓伊關系惡化是由于政府過度聽從特朗普政府安排、而對伊方訴求消極回應導致的，認為應同重視伊朗問題的拜登團隊展開協商，緊急采取應對措施，以修復韓伊關系。

當前，美伊關系進入到前所未有的緊張狀態。面對美國圍堵，伊朗軍方表明已做好應對任何危機的準備，不惜與入侵者“硬碰硬”。1月2日，伊斯蘭革命衛隊總司令高調視察了設于爭議島嶼阿布穆薩島的軍事基地，宣稱該島部署有完整的導彈防御體系，在抵抗美軍艦隊入侵的過程中將發揮“橋頭堡”作用。6日，伊朗以用于攻擊、偵察和電子戰等用途的艦載無人機為主體，開展大規模海空軍事演習，試圖通過演練應急狀態下的“蜂群”戰術，擴大其“非對稱”作戰優勢。8日，伊朗首次公開了位于南部沿海的地下導彈基地，表明其掌握的導彈力量足以保衛波斯灣及周邊地區安全。13日，伊朗海軍出動了數百艘各式艦艇，在橫跨霍爾木茲海峽、阿曼灣與印度洋北部的廣闊海域舉行大規模演習活動。

而美國則緊急調遣“艾森豪威爾”號核動力航母前往中東，以替換已在當地部署九個月的“尼米茲”號航母。隨行的還有大批護航艦艇，包括兩艘“提康德羅加”級巡洋艦和四艘“阿利伯克”級驅逐艦等。從此種航母戰斗群配置也足以看出美方對于當前安全形勢的警惕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