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上任后，美國—巴西關系向何處去

王慧芝

幾經波折，2020年美國大選終于落下帷幕，民主黨候選人拜登當選下一任美國總統。有“南美特朗普”之稱的巴西總統博索納羅縱有萬般不情愿，也只能接受現實。大幅度向美國靠近是博索納羅上任兩年多來巴西外交政策的突出特點，博索納羅與特朗普在意識形態上的高度一致為美巴關系迅速走近提供了難得契機。拜登上任后巴西和美國的意識形態聯盟能否持續？美巴關系將如何調整？

博索納羅與特朗普私交甚篤

博索納羅是特朗普的忠實追隨者，其在巴西的崛起與特朗普在美國的情形如出一轍，二人的執政理念及風格也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博索納羅勝選后，特朗普在第一時間向博索納羅表示祝賀，博索納羅也從不吝嗇對其“偶像”特朗普本人的崇拜和夸贊。可以說，二人在意識形態領域的高度一致以及二人之間的惺惺相惜、互相欣賞為美巴意識形態走近提供了有力支撐。

博索納羅上任后，打破將鄰國阿根廷作為首訪國的慣例，第一次出訪就選擇了美國，并在不到兩年內四次訪美，向美國靠近的意愿強烈。面對新冠疫情威脅，博索納羅堅決效仿特朗普的做法，消極抗疫，并身體力行推銷特朗普所力薦的療效未經證實的抗疫藥物羥氯喹。即使在巴西淪為新冠疫情重災區后，博索納羅仍堅持將經濟置于生命之上，可謂將“特朗普抗疫方針”貫徹至極。此外，博索納羅在多項國際事務上都追隨美國，如：退出聯合國《移民問題全球契約》;在世貿組織（WTO）談判中放棄發展中國家的特殊和差別待遇;支持美國對伊朗進行軍事打擊;放棄巴西在巴以沖突問題上長期奉行的“兩國方案”立場，完全倒向美國盟友以色列。為了博得美國好感，博索納羅政府還不惜單方面做出對美公民免簽證、提高自美進口乙醇和小麥免關稅配額、允許美國商業衛星從巴西阿爾坎塔拉基地發射等舉措。

特朗普對博索納羅政府的一系列親美行為大加贊賞，積極評價美巴關系，認為當前美巴關系處于歷史最佳時期，他還大力推動美巴軍事技術合作，授予巴西“非北約主要盟國”地位。不過，在特朗普實行的“美國優先”的原則下，巴西對美國的這些讓步并未獲得美國相應的回報。但即便如此，博索納羅政府也絲毫沒有改變向美國靠近的立場。因為在巴西的極右翼保守派看來，與美國的伙伴關系至關重要，這點犧牲不算什么。

美巴蜜月期行將結束

博索納羅與特朗普在意識形態領域的高度一致為美巴關系進入蜜月期提供了難得的契機。只是隨著拜登的上臺，美巴之間的蜜月期可能將告一段落。與特朗普倡導的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不同，拜登奉行多邊主義，重視與盟友的關系，二人在氣候變化、人權、民主及移民等很多問題上立場不同，甚至完全對立。由此看來，拜登上臺對巴西不僅意味著美國政府更替帶來的慣常政策調整，更預示著美巴關系中矛盾分歧的一面將顯著上升。

事實上，美巴關系矛盾加大的苗頭已經出現。拜登是美國歷史上第一個公開點名批評巴西總統的美國總統候選人。自初選以來，拜登多次提到博索納羅和巴西，表示將就保護亞馬遜雨林問題向巴西施壓，拜登團隊成員更是明確表示，“巴西或者其他國家，如果認為自己可以推進與美國的雄心勃勃的關系，而忽視氣候變化、民主和人權等重要問題，顯然沒有在競選過程中聽拜登的話。”對此，博索納羅予以堅決回擊，稱該言論是對巴西內政的干涉，并再次重申支持特朗普連任。拜登曾表示，就職后將舉辦“全球民主峰會”。按慣例，巴西總統應該在邀請名單上，但鑒于博索納羅在種族主義、女性問題、同性戀議題上的論調以及他對巴西軍政府的公開贊賞態度，其被排除在外的可能性很大。

可以預見的是，拜登上任后，在環境、人權及貿易等領域將對巴西采取強硬政策，這會導致極右翼總統博索納羅在全球舞臺上更加孤立。況且，博索納羅對特朗普和拜登有明顯的個人偏好。如此看來，拜登上任后，美巴之間的分歧和矛盾不太可能淡化處理，更不可能迅速有效地得到解決，而是會成為雙邊關系新的不穩定因素。這不僅意味著美巴蜜月期的結束，而且將對博索納羅政府的意識形態外交造成重挫。

2020年9月7日，一名巴西總統博爾索納羅的支持者舉著“特朗普—讓美國偉大—2020”的牌子，以示其支持特朗普在2020年美國大選中獲得連任。

美巴關系有望回歸維護本國利益的正常狀態

拜登上任后美巴關系雖面臨后退風險，但巴西對美外交的選擇空間相當有限，美國在若干關鍵的地區及國際事務上也需要巴西的支持。鑒此，博索納羅政府的意識形態外交恐被迫向更加務實、溫和的方向調整，美巴關系也有望回歸到以本國利益為先的正常狀態。

早在20世紀初葉，時任巴西外交部長的布朗科男爵就為巴西制訂了對美外交方針，即“在維護本國利益的基礎上，盡可能地支持華盛頓的外交政策”。此后，巴西歷屆政府均高度重視與美國的關系，即使左翼勞工黨執政時期巴美漸行漸遠，但仍保持了建設性的合作關系。特朗普敗選雖對巴西極右翼保守派的親美外交造成一定沖擊，但美國在巴西外交布局中的重要地位并不會改變。事實上，在以基督教福音派為主體的巴西極右翼保守派看來，巴西的國家定位不再是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的橋梁，而是屬于西方文明，美國則是正統西方文明的代表，與美結盟是巴西回歸西方文明的必經之路。博索納羅雖不愿直面拜登勝選的事實，但他也曾表示，無論誰上臺，他都希望與美國建立更深入的關系。經過反復的糾結猶豫，在美國選舉人團投票結束后，博索納羅正式承認拜登勝選，成為世界上最后一批向拜登致賀的國家領導人。博索納羅在巴西外交部發布的聲明中表示，愿與拜登合作，繼續建立巴美聯盟，捍衛世界范圍內的主權、民主和自由，以及貿易一體化。事實上，巴西駐美大使內斯特·福斯特已承認，拜登的勝利將導致巴西外交優先事項的“重新定義”，巴西將以一定的務實態度應對這一轉變。

拜登雖然與有“南美特朗普”之稱的博索納羅在氣候變化、人權及民主等議題上存在顯著分歧，但他在奧巴馬任期內曾16次出訪拉美，并在奧巴馬第二任期專門負責拉美事務。拜登主張深化美拉合作，重建西半球伙伴關系，逆轉特朗普任期內美拉對抗態勢，提升美國在拉美的“親和力”，顯然，與拉美第一大國巴西對抗不符合美國的根本利益。作為一個深諳拉美事務的美國領導人，拜登了解巴西對美國的重要性。在解決委內瑞拉問題及遏制中國等關鍵事務上，美國需要巴西的支持。此外，美巴在推動南方共同市場更加自由開放方面也有一定的合作空間。因此，拜登任內雖會加大對博索納羅政府施壓，但不會放任美巴關系持續惡化，而會謹慎行事，以更為務實、靈活的態度推動美巴關系正常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