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證上崗

王宏坤 劉安宇

人物 王經理——家政公司經理

大 姐——資深保姆

蘭 蘭——農村小姑娘

舞臺布置 大屏幕是一處老式小區的一角。舞臺中間有背景板，背景板上有山水畫。背景板前方是一套長沙發和兩個單人沙發。背景板靠近下場口位置有一個衣架，衣架旁有拖布和臉盆，盆里有抹布。

【王經理和大姐拉著編織袋上。

經理 大姐，你撒手，

大姐 你撒手。

經理 你撒手，

大姐 你撒手。

經理 你撒手，

大姐 我撒手。

經理 （猝不及防摔了出去）哎呀，你有點預備動作行嗎？

大姐 你沒事吧？

經理 沒事，沒事。大姐啊，時間不等人啊，我幫你扛行李啊。（試著扛編織袋）走你，走，走，（沒扛起來）太沉了。

大姐 走你。（輕松扛起編織袋）

經理 人才啊！我真是沒看走眼，大姐趕緊跟我走，時間不等人！

【大姐扛著編織袋往屋里走。

經理 （趕緊攔）哎哎哎，你往哪兒走啊？

大姐 王經理，咱再等等吧。

經理 等啥啊大姐，你跟趙總他們那個家政服務公司的合同到期了，你馬上就是我們家政公司的簽約保姆了。

大姐 我知道。

經理 你知道啥啊！你在他們公司干的啥啊，保姆。你在我們公司，經過一天的培訓，讓你直接當月嫂！那工資是打著滾地往上漲啊。

大姐 經理，我確實想當月嫂，掙得多啊！但月嫂我是真沒干過，你覺得我行么？

經理 你太行了，你這張臉就是為月嫂而生的。來笑一個。

大姐 （含蓄地笑）嘿嘿。

經理 多慈祥，再笑一個。

大姐 （大笑）哈哈哈哈……

經理 夠了夠了。你想想，孩子一生下來看到你這張臉，那預示著一生都會很富足啊。你干月嫂，前途無量啊！

大姐 行行行，（剛邁出一步又返回）哎呀，還是不行。

經理 又怎么了？

大姐 我要是走了，就剩老太太一個人了，我不放心啊。趙總說了，今天一定會找一個接班的保姆。她來了我就跟你走。

經理 你聽他的啊？現在保姆市場多緊俏啊，現在找個保姆比找個媳婦都難。他今兒要能找來，我跪地給你磕仨頭！

【蘭蘭上，按門鈴。

大姐 來了！磕頭吧。

經理 哎，我磕什么頭啊。萬一是趙總來了，一開門我們倆見面多尷尬啊，我先藏起來啊。

大姐 明白，你就是個挖墻腳的。

【王經理藏，大姐開門。

蘭蘭 請問這是劉奶奶家嗎？

大姐 對啊。你是來伺候劉奶奶的吧？

蘭蘭 啊？啊，對，我是來伺候奶奶的。

大姐 哎呀，你可來了，快進來。

蘭蘭 那你是誰啊？

大姐 我介紹一下，我是這家的資深保姆。

蘭蘭 哦，你就是要走的那保姆啊？

大姐 對，你來了我就可以走了。

蘭蘭 那行，我來了，你可以走了。

【蘭蘭放下自己的行李，把大姐的編織袋提到了門口。

大姐 哎呀，你急啥嘛，我不得給你交接一下啊？（大姐邊說蘭蘭邊干活）我跟你說啊，這家里就一位老太太，癱瘓好多年了，耳朵也不好使。她有個兒子，經常出差，一走就是一年多。兒媳婦是個大夫，忙起來也是好幾天不回家。這家里常常就老太太一個人。你來了以后，這個家里啊，（蘭蘭墩地到了大姐腳下，大姐邊蹦邊說）就你、就你、就你、就你說了算，你能不能等會再干啊？

蘭蘭 大姐，你說這家就我說了算？

大姐 對。

蘭蘭 太好了，那你可以走了。

大姐 唉，你又不著急賺錢，咋比我還性急呢。那我走了啊。（大姐轉身離開）

蘭蘭 （發微信語音）你們放心，沒人懷疑我。

【大姐又上。

蘭蘭 （蘭蘭收起手機，一扭頭嚇了一跳）哎呦，大姐你不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大姐 （不好意思地）我忘點東西。

蘭蘭 你忘啥了？

大姐 我忘啥了，我、我，哎呀，你出來吧！

經理 （從背景板后走出）嗨！

蘭蘭 呀，你是個什么東西。

經理 嗯！

蘭蘭 不是，你誰呀？

經理 我我我，我誰呀？

蘭蘭 你問誰呢？

大姐 啊，他是……

經理 嗯哼！我是誰你不知道啊！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我是，我實話實說吧，我是家政公司的經理。

蘭蘭 他是經理？

大姐 對，王經理。

經理 不是經理，能穿這樣的衣服嗎？不是經理，能有這樣的氣質嗎？不是經理，能戴這樣的工作證嗎？

蘭蘭 哦，還真是經理。那你剛才干嘛藏屋里啊？

經理 剛才我以為是趙總來了呢。她原來是趙總她們家政公司的，這個，我挖墻腳，那個，萬一被趙總撞上了，那啥，我多那個什么，（打哈哈）你明白了吧？

蘭蘭 明白了，趕緊挖你的墻腳去吧。

大姐 王經理快走吧，我等著當月嫂賺錢呢，時間不等人啊。

經理 時間不等人，人可以等等時間嘛。行李呢？

大姐 這兒呢。

經理 這樣，你先把行李扛下去，我隨后就到。

大姐 沒問題，走你。

【大姐扛行李下，蘭蘭轉身發微信語

音，王經理打量著蘭蘭。

經理 小妹妹。

蘭蘭 （嚇了一跳，趕緊收起）哎呀，你咋還沒走呢？

經理 我想問問你，你今年多大歲數了？

蘭蘭 22歲。

經理 好，年齡正好，干保姆幾年了？

蘭蘭 第一次干。

經理 很好。談的一個月多少錢啊？

蘭蘭 要啥錢啊，先干著唄。

經理 哎呀，人才啊！我怎么就找不到這么沒腦子的人才呢。

大姐 （跑上）經理你咋還在這呢？咱走吧。

經理 行李呢？

大姐 扛下去了。

經理 扛上來。

大姐 扛上來？

經理 啊對，這是公司對你的體能進行考核呢。

大姐 哎呀經理，你們公司太專業了！

經理 走你！

大姐 好！

經理 我跟你談一談，小妹妹坐。俗話說，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蘭蘭 你有啥話就直說吧。

經理 好！我的意思是，放棄趙總，到我們公司的懷抱中來吧，跟我走。

蘭蘭 哦，你想把我跟大姐一起挖走啊？

經理 錯！我要能挖你，我還挖她干嘛啊。

蘭蘭 你啥意思啊？

【大姐跑上。

經理 我明天要見一個客戶，人家需要一個月嫂，對顏值的要求特別高，你說就她去了，就她那形象（做嘔吐狀），你要去了指定過關，明白了吧？

蘭蘭 你是說，你現在就需要一個月嫂，然后客戶又特別在意顏值，你怕大姐去了白扯，打算讓我去，是這意思吧？

經理 對對對對。

蘭蘭 行。

經理 太好了。

蘭蘭 我不同意。

經理 （扭頭看見大姐）……我也不同意！

大姐 王經理你咋就知道，她顏值能過去我就過不去呢？當年我在我們村那也是村花！她今天第一天上崗，那就是剛跟趙總簽約啊。你就算挖，也得挖跟我一樣合同到期的，你這腦子咋還不轉了呢？

經理 哎呀，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啊！我一激動，把這茬給忘了。唉，遺憾啊，該挖的沒挖到，不該挖的挖到了。

大姐 啥意思？我不該挖嗎？

經理 該挖，你特別該挖，你生來就是該挖的。行了咱們下去吧，行李呢？

大姐 這兒呢。

經理 扛下去。

大姐 我剛扛上來。

經理 你這次比上次快了3秒，證明你體力很充沛啊。扛下去！

大姐 王經理你放心，我還能跑得更快。

經理 走你！（目送大姐下，又返回）小妹妹，我就想問一下，你和趙總簽了幾年約啊？

蘭蘭 啥趙總啊，我不認識。

經理 不認識？你不是趙總公司的？

蘭蘭 不是。

經理 那你哪家公司的？

蘭蘭 我哪家公司也不是。

經理 那誰讓你到這里當保姆的啊？

蘭蘭 我自己來的啊。

經理 跑單幫的！太好了。

【大姐氣喘吁吁地上。

大姐 王經理，走吧，行李扛下去了。

經理 扛上來。

大姐 經理，這是六樓，我都扛三趟了。

經理 扛三趟有什么了不起的？扛三趟你數得過來這六層多少個臺階么？

大姐 我沒數。

經理 這是公司對你的智力進行考核呢。

大姐 你放心，我的智力比體力更充沛。

經理 走你！

大姐 好！（跑下）

經理 （對正在墩地的蘭蘭）住手！放下！

蘭蘭 （打了一個激靈）干啥啊？

經理 誰讓你在這當保姆的？你以為干保姆是推開門就進來干的嗎？你有健康證么？你有上崗證么？

蘭蘭 我有身份證。

經理 我還有出生證呢，那管啥用。你沒有這些證件，你就是無證上崗，我隨時可以舉報你！

蘭蘭 大哥別舉報啊，那這證上哪辦啊？

經理 來我們公司辦啊！你簽了我們公司，不光能給你辦上崗證，還能給你辦月嫂證，你就能干月嫂了！

【大姐上。

大姐 經理，你剛不是說讓我干月嫂嗎？

經理 你干月嫂不合適。

大姐 你剛剛不是說我干月嫂前途無量嗎？

經理 我是說你干月嫂前途無量，我那意思是你干月嫂，前途根本就沒有亮。

大姐 你剛考核了我的體力我的智力，我都達標了啊。

經理 可你親和力不達標啊。

大姐 （惱怒地）你也沒考我的親和力啊！

經理 這還用考嗎？你十分具有攻擊力性！孩子能交給你么？

大姐 你今天來，就是來看我扛行李的是吧？我不干了！

經理 你不干拉倒！小妹妹，咱們走。

蘭蘭 我不走。

經理 我給的錢多。

蘭蘭 你給多少錢我也不走。

經理 為啥啊？

蘭蘭 大哥，我已經答應在人家家里干活，這跟你走了，那我多不仗義啊，你說呢？我要把老太太一個人扔家里，我多不仁義啊，你說呢？你要是把我挖走了，那大姐不就沒活干了么，這多不講情義啊，你說呢？我不是月嫂，你騙人家客戶說我是月嫂，這多不講道義啊，你說呢？我要真跟你走了，那我回村里他們肯定得說我，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興許還得說我禽獸不如呢，你說呢禽經理？

經理 我姓王。

蘭蘭 哦，王禽獸，不是，王經理，你說呢？

經理 （郁悶地）我還說啥呀，你都給我定了性了，下一步該把我開除出地球了。行行行，你就在這兒吧，一輩子你也賺不著錢！大姐，行李呢？

大姐 在這兒呢。

經理 扛下去！

大姐 誰愛扛誰扛，我是不扛了！我跟你說啊禽經理……

經理 我姓王！

大姐 王禽獸！要扛你扛，你要不扛，我就不去了，我現在就去找趙總續約！

經理 你扛不扛？

大姐 我不扛！

經理 好，你不扛是吧？為了人才，我拼了！

【王經理把編織袋扛了起來。

大姐 我都跟你說了，人家今天剛來，不可能跟你簽約。就你這智商，根本不達標！

經理 哪兒啊，她就是個跑單幫的，走吧！

【王經理下，大姐走了兩步又轉身回去。

蘭蘭 （發語音）你們不用來，我一個人能搞定！哎，大姐你不是走了么？

大姐 哼，我今天要是走了，這個家就要出大事了！

蘭蘭 啥意思啊？

大姐 我問你，你一不簽約，二不要錢，你為了啥？

蘭蘭 我、我，我就是想照顧好這家老太太。

【經理氣喘吁吁地上。

經理 大姐、大姐，行李扛下去了，咱走吧。

大姐 扛上來。

經理 扛上來？為啥啊？

大姐 我今天碰見騙子了，我不能不明不白地把這個家交給她。

蘭蘭 我不是騙子。

大姐 你就是騙子。

蘭蘭 我是保姆。

大姐 你是保姆？你會照顧老人嗎？你知道照顧老人啥程序嗎？你知道老人晚上起幾次夜嗎？你知道每天給老人做幾頓飯嗎？你知道老人存折放哪里了嗎？

蘭蘭 我知道她存折放哪里干嘛啊？

大姐 你套出密碼，好取錢啊！

經理 哦，我想起來了，我剛才聽見你說，“放心，沒有引起懷疑”，你什么意思？

大姐 她還說，“你們都不用來了，我一個人就能搞定”。你啥意思？

蘭蘭 我說的不是那意思。

經理 你什么意思只有你心里清楚吧！關門，報警！關門打狗！

大姐 關門打狗！

經理 甕中捉鱉！

大姐 甕中捉鱉！

蘭蘭 我讓你們聽聽，我到底是啥意思！（放手機語音）

【畫外音。“閨女，一定把劉書記的老娘照顧好，人家老劉到了咱們村當了這個第一書記，為了咱們村的這幾個貧困戶那是操碎了心。現在人家家里有難處了，咱得站出來啊。你去了以后，可千萬別讓劉書記知道，要是讓他知道了，他肯定讓你回來。”

蘭蘭 這是俺村愣子他爺爺給我發的，所以我才給他回我已經安全到了，沒被人懷疑。

【畫外音。“蘭蘭姐，要是劉奶奶家里家務多，你一個人忙不過來，我也去，我跟你一起照顧劉奶奶。”

蘭蘭 這是我們村小鳳，她爹眼睛看不見了，劉書記知道后就到他們家去，幫他們家把個養雞場辦得紅紅火火。他爹頭一回拿著那么厚的鈔票，哭得跟個孩子似的。

【畫外音。“閨女，你可得好好照顧好劉書記他娘。你要是照顧不好，你就別來認我這個娘！你要是在那兒干不好，你回來，我和你爹親自去！”

蘭蘭 這是俺娘。劉奶奶的兒子去俺們村當第一書記，那是掏心掏肺地帶著大家往好日子上奔啊。所以，我們村里人都把他當自己家人看，我們知道劉書記家里有了難處，就背著他商量，一定要找一個最麻利最懂事的人，來他家照顧他老娘。

大姐 哦，你是被選上的啊。

蘭蘭 嗯，我臨走的時候全村人都來送我，村主任反復地跟我說，人家劉書記幫咱脫了貧，咱也得幫人家解了難啊！

大姐 妹子我知道了，我也是從農村來的。我不走了，我和你一起照顧劉奶奶。

經理 大妹子，我也是農村來的。

蘭蘭 你也農村來的？

經理 不是農村來的能有這樣的衣服么？不是農村來的能有這樣的氣質么？不是農村來的，能當經理么？你放心，劉奶奶家里有啥事你就跟我說，哥一定給幫你。

蘭蘭 謝謝哥。

大姐 哎呀，一會兒趙總找的那個保姆要是來了可咋辦啊？

蘭蘭 對啊，那大姐干不成了，我也干不成了。

經理 放心這事兒交給我辦。

蘭蘭、大姐 你咋辦？

經理 不就帶來個新保姆嗎，我挖她去！

蘭蘭 對。

三人 挖她去！

點評：

該作經歷過多次舞臺打磨，是一個比較成熟的作品。

首先，該作的切入點找得很巧妙，沒有白描駐村扶貧第一書記的工作成果，也沒有勾勒扶貧現場的實際線條，而是“曲徑通幽”，把視角放在了第一書記的家里，在峰回路轉后展現出了意想不到的藝術效果。

其次，故事的結構也很扎實。一個家政公司的經理來挖合同到期的老保姆，但看到新來的保姆更適合，就想放棄老保姆，再把新來的保姆挖走。可用盡方法，新來的保姆就是不為所動，堅持留在這里。經理無奈，只好無奈地帶著老保姆走。但老保姆在故事的起伏中發現新保姆疑點重重，甚至沒有保姆的資質，由此引出了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

總的來說，該作的包袱設置不刻意，抒情不做作，人物不呆板，故事不牽強，很能看出作者的功力。但個人認為，白玉微瑕，該作還有一定的提升空間。

目前老保姆的形象深度稍淺，如果把她農村老家的變化也揉進作品中，順勢帶出她“因為家鄉好了，想回去發展，對接著干保姆猶豫”的矛盾心態，不但能讓主題更加突出，還會加大經理挖人的難度，讓故事更曲折好看。

此外，作品還可以適當壓縮一下篇幅，在淬煉內容的同時也能具有更大的時間靈活性。

（點評人：導演、國家一級演員尚大慶）（責任編輯/馬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