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的索引性：當下國風手游中的空間構建

夏紅坤 閆科旭

（重慶工商大學藝術學院，重慶 400000）

1 引言

中國內陸地區游戲產業主要肇始于20世紀90年代。經過30多年的發展，國產游戲依次經歷了主機游戲—單機游戲—網絡游戲—移動手機游戲時代。根據智研咨詢發布的《2021-2027年中國移動游戲行業供需態勢分析及市場運行潛力報告》數據顯示：自2019年起中國移動游戲用戶規模長期占據游戲用戶總規模九成以上的比例，2020年中國移動游戲用戶規模占游戲用戶總規模的98.43%[1]，手機端的移動游戲因具有便攜性、交互性、傳播性的特點，按照游戲玩家的喜好與類別，調整游戲操作難度，減少玩家進入游戲空間的門檻，再利用手機本身移動媒介具有的社交屬性，成為了人們日常生活進行休閑娛樂的基礎選項。

中國傳統元素融入的手機游戲逐漸成為一種趨勢，并且在游戲內部演變成了不同的形式。玩家將在這類游戲空間內成為某一角色或是經歷某一事件從而進入游戲的敘事范疇，在體驗過程中，游戲空間內編織的豐富的符號系統，將會連接到現實空間中真實發生過的場景與故事，從而使得玩家擁有更加強烈的代入感與對文化背景的認同感，突破時間與空間的限制，體驗到虛擬游戲空間內的文化內涵。但將中國傳統文化作為基礎元素，需要準確對接現實空間中文化的傳遞，避免誤導玩家群體對文化的認知，特別是對于網生代群體，游戲研發者需要考慮到這類玩家群體在互聯網環境成長下的文化需求，以悠久的歷史底蘊為支撐，通過游戲空間的建構，引導網生代玩家群體對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視。

2 國風手游空間的現實索引性

2.1 主導性的空間

在列斐伏爾的空間理論中，他認為空間并非靜態不變的也不是光靠單純想象產生的，是由社會關系產生的，并提出的“三元組合概念”，即空間的三重維度，空間的實踐、空間的表征、再現的空間。空間的表征性一般指通過設想而認知的空間，憑借空間的主導者、統治者構想和賦予，并受其主導與支配。[2]在中國傳統元素融入手游空間的設計趨勢下，游戲研發者作為游戲空間的主導者，具有構建游戲空間的權力，將中國傳統元素設為游戲空間的設計基調，賦予游戲的文化觀念與價值體系將在潛意識下滲透進玩家的心理，引導玩家的精神空間建設。

例如以故宮博物院館藏的《千里江山圖》為藍本制作的游戲《繪真·妙筆千山》，連接現實空間中宋朝畫家王希孟的長篇畫卷，通過將“繪畫語言”轉為“游戲語言”[3]，游戲研發者仔細專研每一幀畫面細節，利用手機媒介進行傳遞，將其構建設計為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山水游戲畫面。基于畫卷構建的游戲空間，以原生代碼為創作肌底，二度創作為游戲空間性的千里江山圖，游戲玩家穿梭于水墨風的中國傳統山水田園世界中，隱匿現代空間中的“本我”身份，成為被設定的一修小和尚，跟隨路上偶遇解救的靈獸墨言一訪同師聞名天下的畫師秒山。游戲中所內嵌的交互方式與聲畫設定，給予玩家時空跨越之感，進入到另一時空去體驗另一個空間的另一種身份，這一種非主觀性的游戲空間，無法跟隨玩家的意志而變化，是一種由主導者的設想而認知的空間，是現實空間內人文歷史的直接索引。中國傳統元素由制作方直觀性、全方位地架構于游戲空間之中，玩家群體以具身體驗而獲得通感，從而與游戲中的傳統文化元素合二為一。游戲創作者通過游戲空間中所營造出的“留白氣韻”與中國傳統山水畫的“可游、可觀、可居”的哲學思想相互呼應，使玩家對游戲內蘊含的文化元素獲得體認。

2.2 主動性的空間

在“三元組合概念”中，如果說空間的實踐指能夠直接“感知的”空間，而空間的再現指經過主導者設想而形成的空間；那么再現的空間指空間使用者實際體驗的空間，既相連于社會生活的基礎層面，又相連于藝術和想象，乃是居住者和使用者的空間。[4]對應到游戲，成為一種爭取自由與解放斗爭的第三項空間，具有一種反抗性，是徹底放開通過想象的空間。這一類具有反抗性的游戲空間屬于主動性空間，在這類虛擬游戲空間內，反抗性能夠從現實空間延伸至虛擬空間，游戲玩家在進入游戲時將化為“虛體”，擺脫了身體在物理層面的束縛，以一種多維度視角心靈狀態存在，透過電子屏幕中呈現的虛擬空間，遨游在另一個獨立的、開放的世界。在這片空間的規則內生存，但又能夠通過自我的游戲體驗來反饋到游戲世界，完成對游戲空間的解碼，反映至游戲的研發者以及索引至現實空間中存在的物質文化，進而影響游戲空間的生產關系與生產內容。這類游戲的代表為多人在線的游戲即MMO、MOBA，如近兩年較火的手機游戲代表《王者榮耀》《原神》等，這類手機游戲大多由于將中國傳統文化元素融入游戲空間而取得了較好的評價。

列斐伏爾認為，空間的知識理應將物質的空間、精神的空間和社會的空間聯系起來，而空間是一切社會活動、相互矛盾和沖突的一切社會力量糾葛一體的場所，是社會的“第二自然”，故空間不可能是一個運動期間靜止的“平臺”，反之，它蘊含著無限變化的可能性。[5]在以《王者榮耀》為代表的主動性空間的手游，游戲內部空間會隨著現實空間的變化而變化，并且反映著玩家在現實空間中存在著的動態的社會關系，這種社會關系是一種具體的存在[6]，它將自身投射到虛擬空間內，并印刻在其中，生產著游戲空間。游戲研發者就能根據玩家的需求來設定新的游戲玩法或者增加新的內容，游戲內的萬象天工模式就是專門為實現玩家的想象空間，突破游戲本身的邊界而形成。因游戲群體基數龐大，《王者榮耀》為游戲開發愛好者提供的游戲開發編輯器，可以讓玩家任意使用游戲中的元素，按照自己的思想來搭建游戲空間。玩家能夠存在于規則之內反抗規則，使得玩家對于游戲空間中的“第二身份”更擁有掌控感與認同感，這種游戲空間內的體驗能夠增加虛擬與現實的連接性，索引至現實空間的多維度精神表現，對于此游戲空間可以根據現實空間進行擴張。

而在國風手游中，使用中國傳統元素作為游戲空間構建的基礎，對游戲空間具有重要意義，因大多元素具有鮮明的符碼性，能夠索引到現實空間存在的物質文化與歷史背景。這樣使得游戲空間并非完全脫離于現實存在，其表征體系完全符合現實人文，玩家更容易在游戲空間內，獲得代入感與文化歸屬感，并被游戲設定中的精神與文化所浸染，如《王者榮耀》中系列英雄的設定，選擇以三國演繹或西游記以及中國歷史上著名人物等為原型，玩家在進入“峽谷”前能夠自由選擇自己喜歡的英雄類型，在游戲空間內感知英雄設定相關的技能、臺詞與服飾，以及英雄的人物背景與歷史故事，玩家將在潛移默化中感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魅力，但前提是這些游戲應該準確參考歷史人物原型考察相關資料，不能夠錯誤引導玩家對游戲索引到的現實中歷史文化的認知。

3 中國傳統文化在手游虛擬空間的呈現與演變

在目前以中國傳統文化為設計元素融入手機游戲的發展背景下，根據游戲的故事設定形成了幾種美術風格鮮明的游戲空間，一種是依照中國傳統繪畫的寫意風，游戲空間著重以表現整個空間的意境為主，蘊含著豐富的中國傳統空間的美學特征，遵循中國傳統繪畫中的留白，按照點、線、面的形式描繪空間的形態、空間內物體的質地、光影，及情態神韻。在游戲場景的構圖上也一般不按照固定的結構邏輯，具有“失調”的感覺，這種風格以“水墨風”為代表，應用在手機游戲中，如《繪真·妙筆千山》《九黎》等，以水墨風為游戲設計的基調，根據游戲的設定應用于不同的場景，將水墨風進行多維解構，通過圖形、色彩、文字等要素的表現，打造具有意境之美、自然之美的游戲空間。

另一種風格即是以真實性為主的寫實風，游戲空間主要為表現空間的真實感，細化對環境與人物的刻畫，玩家能夠直接感受到空間內的物質環境與人文特征。分為幾類題材，如“西游”“三國”“武俠”“修仙”等直接為世界觀構建的游戲空間，以《夢幻西游》《天涯明月刀》《一夢江湖》等游戲為主，這類游戲通過物理引擎建造相似于現實空間的游戲世界，寫實的美術風格下，玩家操縱的人物角色具有逼真的“擬人性”。

游戲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化闡釋符號，具有相對獨立的語言體系，而在游戲產業發展成熟、精品不斷、用戶廣泛的現階段[7]，中國傳統文化為游戲空間的設計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生命力。中國傳統元素植入手游空間，將針對于移動端的交互方式、畫面內容、信息系統以及視聽效果等進行融合創新，形成了形式各異的表現方式。在手機游戲的交互方面，根據游戲類型，玩家可以通過點擊屏幕或者滑動屏幕來完成游戲空間的操作，基于此，游戲研發者設置了移動撥盤或者引導性標志，結合中國傳統元素，如《妙筆千山》中，玩家通過點擊屏幕控制人物移動，會在畫面中出現濺起的水墨，游戲中的角色就會前往此處，根據點擊的位置，游戲的空間也會隨著角色的視角變化，或是從窄變寬，或是由淺入深，展現了中國傳統繪畫中移步異景的效果，游戲空間的美景逐漸顯現，映入玩家眼簾。加之以點擊不同地方能夠觸發不同的劇情，伴隨著中國古典樂器演奏的背景音樂，平衡了中國傳統山水畫慣有的嚴肅感與距離感[8]，這種具有身臨其境感的交互方式，能夠讓玩家在指尖的一觸一碰之中能夠體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深厚底蘊。

4 物質與精神空間的雙重建構

“第三空間”的理論提出者愛德華·索亞認為，列斐伏爾的空間三元辯證法類似于符號學的能指、所指、意指三元組合即三元辯證法，與符號學的能指、所指和意指疊合相似。[9]手游空間作為獨立于現實空間存在的虛擬空間，依照現實空間的物質基礎和人類的精神想象而建，如果說手機是作為一種可被人們直接感知的容器，是具體的空間實踐的產物，具有物質性，那么手游空間內的世界則對應了空間的表征，即符號學中的所指，是人們“構想的空間”。通過計算機技術將游戲研發者想象中的空間表現出來，而游戲內構想的空間則通過控制機制、引導符號得以確立游戲空間的秩序。如進入游戲空間內需首先了解規則、掌握游戲世界NPC的作用，收集固定材料，知道每個地點的作用，明白圖標及術語的含義等等，游戲空間通過使用大量的符號，來完成對游戲空間內虛擬物質的建構，以此達到游戲的秩序建構，達到引導玩家適應游戲空間的目的。

手游空間通過對符號的引用，完成了游戲空間內部的虛擬物質建構，使得玩家能夠在進入游戲時自然的完成“第二身份”的轉換。如《王者榮耀》中的角色設定，參照現實空間所具有的悠久傳統文化和歷史神話體系，建構具有高度沉浸性和互動性的虛擬游戲世界。如“武則天”“嬴政”根據歷史特征中的帝王之道進行設定，“諸葛亮”以一種神機妙算的設定結合現代科技出場。這些現實空間中的歷史或神話人物攜帶著他們的故事或者傳說以同步性出現在同一虛擬空間內，而它們本身形象和故事所具有的多種符號意義也一并融入了游戲空間內，玩家能夠憑自我興趣選擇英雄，實現多元價值觀的和解與并存[10]，構建了王者大陸的基本體系。

5 結語

手機游戲空間以相關技術為基礎搭建了一個隨時隨地可以實現人們想象的虛擬空間。虛擬空間因具有與現實空間相似的制度文化、行為特征、文化元素等，符合列斐伏爾的空間理論。可以發現手游的空間建構不僅具有物質與精神上的連接，更是有超越精神與物質的第三項連接，可以索引至現實空間中存在的人、物、事，并產生關聯相互影響，并不是與現實完全割裂的、一種想象的空間，而是基于現實空間產生的虛實互嵌的空間。在當代中國傳統元素融入游戲空間的現狀下，網生代群體成為游戲世界中的主要參與對象，由于游戲空間中的精神介質與現實中的三維空間緊密連接，因此，承載著中國傳統文化的手游對文化傳播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