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樂黛云先生90華誕時"/>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張 錦
中國社會科學院外文所
我的導師樂黛云先生今年已經90 歲了,有她的陪伴我何其幸運!我25 歲入先生門下,跟在先生身旁已十多年了,先生常說教育要“潤物細無聲”,先生對我的影響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深入每一個細胞。我曾經擔心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己會陷入生活的瑣事而失去快樂的能力,因為我聽說成人的世界不再有兒童的歡樂,尤其是在近一年的疫情之下,幸而先生一直在我身邊,她把我生命內的經歷與生命外的自然都變成了“風景”,讓我永遠擁有快樂的能力!因而,每當我想到“如果我當年要是換個導師……”的時候,都會有“驚回首離天三尺三”的感覺。在湯先生離開我們之后,我基本上每隔兩三天就會帶著女兒去樂先生家,疫情期間無法進校了,我跟先生也每周至少會通一次電話。
前幾日我和戴錦華老師一起喝咖啡漫談,不經意中討論到我為什么這些年都這么快樂,擁有一種利他的品質與能力,戴老師說:“那還不是因為樂老師一開始就跟你說了一起為人類做一些好事兒!”我嚴肅認真地說:“的確如此!”戴老師接著也認真地說:“的確是這樣的。”這個在我生活中重復了多次的故事是什么呢?我剛考上樂黛云先生的博士的時候,樂先生已經快80 歲了,當時她在郵件中跟我說她年紀大了,可能在功利的事情上幫不了我多少,然而筆鋒一轉,她斬釘截鐵地說:“可是我們可以一起嘗試為人類做些好事。”這封信我到現在一直留著。當時25 歲的我一看到這句話就蒙了:“什么?怎么我的人生詞匯簿中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句子!”到今天,我回想起這句話還是很驚異,這個驚異不是來自我個人生命時間的延續感,而是來自樂先生人生的歷史感,這個在我看來非常抽象、遙不可及的句子,對于比共和國誕生還要早上近20年的樂先生而言就完全不一樣了,它是那么真切,甚至牽動了我對曾經生活在中國革命年代的那些文人對世界和人類的熱情的想象。今天,作為一個被現代世界原子化的個人,我不禁想道:“人不就是憑著這些理想和理念而活著嗎?難道不正是理想和理念把人生、把自然、把存在變成了有情有義的風景嗎?”樂先生的這種理想主義情懷,對于連這種想象力都早已失去的我們而言會有多么大的觸動?這是歷史的差異,也是個人的差異。在樂先生身邊待得越久,我就越明白,樂先生對理想、熱情和理念的擁抱使得我也擁有了快樂的能力,擁有了把生命變成風景的能力。

本文作者(右)與戴錦華老師(左)、樂黛云先生合影
2007年,我從江西師大傅修延恩師那里畢業。那時的我對人生充滿了彷徨和猶豫,一會兒想考博士,一會兒想找工作,甚至到處去面試應聘。碩導傅老師對我當頭棒喝,讓我好好考博不要四處耗散精力。我們那時,互聯網和文獻資料的相互分享還沒有今天這么容易,所以大家還都基本上是看紙質書和期刊,學校還給我們每人發了一些中國知網的券,用于下載論文。那時,對于北京的情況以及學術氛圍,我完全不了解,現在想來這倒是一件好事情,我可以無知無畏地想象并沖向另一個地方。在碩導的鼓勵之下,我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報考了樂黛云先生,樂先生當時離我的世界就像我離北京的距離一樣遙遠,我只是在書上看到過她的名字。對于是否能考上,我完全沒有把握,考完試后我忐忑不安地等待著考試成績的發布。那年報考樂先生的有二三十個人,考試前我沒有聯系樂先生,只是讀了她的書和文章,讀書的時候我就覺得我跟樂先生特別有緣,她的文字中閃動著一個鮮活的身影,仿佛我真的可以略過文字直達她的思想、問題與關懷,直接與她對話。最后我總分考了第一名,得以順利地進入樂先生門下學習。
幸運的是,不僅是我的學術生活,我的個人情感和家庭生活也始終在樂先生的鼓勵和陪伴下。記得我剛談戀愛的時候,沒有人看好我和我先生,因為我先生年齡比我小很多——知道我們談戀愛后,學院當時的輔導員還勸說我們分手——而我,一直是一個追求主流審美和意識趣味的人,在先立業后成家、男生一定要比女生大的觀念中長大的我,非常恥于早成家,而且我也一定要找比我大的男生,我在任何方面都不想顯得比別人特殊。然而突然被拋到這樣的人生處境,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原有的人生設計全都亂了,真是一夜之間“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我的人生被置于無法想象和無法把握的風險中,我不知道為什么是我被愛情選中。之后我因為感情迷茫和學業需要而去了美國,但是,當我把我的情感困境告訴樂先生后,樂先生不但沒有震驚或者詫異,而是用一如往常的聲音對我說:“這是我能想到的你最好的歸宿!”樂先生這句話給我吃了定心丸,我相信她的判斷,她對我先生及其家庭都有著深深的了解。
2015年4月,我陪84 歲高齡的樂先生前往成都參加比較文學終身成就獎頒獎典禮的活動,我有幸和樂先生住同一個房間,那時候據湯先生離開我們還不到一年,樂先生非常傷心,但我們平時可能看不出來,因為她始終面帶微笑鼓勵著所有前來看望她的好友和同事。在成都的那天上午,我第一次看到她因一首憂傷的音樂而落淚,我到現在還記得那首音樂的歌詞有一句大概是:“親愛的,你現在在哪里?”我知道樂先生又在想念湯先生了。當時,我忍不住就抱住了樂先生,但是我很不懂事地說:“老師,我就說讓您不要聽這么憂傷的歌……”接著就有人敲門,樂先生的一個老朋友來了,樂先生就又開始笑著和對方噓寒問暖。樂先生就是這樣的,她從來都擁有讓他人快樂的能力,她的胸懷能觸及各種他人,無論是學術的還是非學術的。
那時候,我剛剛知道自己懷孕了就趕緊告訴樂先生,她非常高興,結果本來是我陪她在成都的日子就變成了她細心呵護我!我懷孕期間,我先生在國外訪學,樂先生時刻關心我的身體情況。記得有一天,為了方便我上班,樂先生讓我住在她家,為我準備了很多好吃的。那天晚上,樂先生起來上過一次衛生間,結果第二天一早,她就來看我說:“昨天晚上你睡得怎么樣?我上洗手間沒有吵醒你吧?沒有打擾到你吧?”我當時感動得眼淚就流下來了!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人在她自己的家問我她有沒有打擾到我。這幾年,樂先生總是說自己現在年齡大了,容易忘事,但是關于我和我先生的生活和學術近況,關于我女兒的成長情況,她總是能記住問我們幾句。沒有孩子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感到過性別差異,但是有了孩子后,我的世界完全變了,沒有間歇地帶孩子、做家務,之后就是無盡地疲勞,我感到自己的工作時間完全被擠壓了,一度我甚至在內心反復抱怨:“我為什么要結婚!”但我從未在樂先生面前說過這件事情,樂先生卻體察到了。有一天,她跟我說:“張錦,我有點兒擔心你的婚姻。”我說:“怎么啦,老師?您是不是覺得小車比我年輕,而且將要站上講臺成為大學老師,所以怕我們的感情會出現問題?”樂先生說:“都不是,我不擔心他,我是怕你看不上他。”這是多么異于常人的思路,當我的反應是常規的社會成見和話語時,我的老師關心的是生活的細節和生活事件本身,她不會過早地陷入某種所謂的世俗標準。

本文作者(右)與程巍老師(左)、樂黛云先生合影
2020年疫情的肆虐使我一度失去了對生活的信心,我尤其擔心孩子的未來。當我有了這種情緒的時候,我就覺得樂先生一定也很悲傷,也很無助,然后就打電話給樂先生,然而電話接通后,樂先生又一次成為我的燈塔,她完全沒有被我的壞情緒影響,而是用我所熟悉的堅定而樂觀的語氣說:“沒關系的,一定會過去的,不要失去對人類的信心!我一生中見過各種災難,自然的、社會的,最后都能過去的。你一定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在憂慮中蹉跎歲月!我那時候被劃成‘右派’,離開北大在農場放豬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放棄學習。”的確如此,所以后來20世紀80年代留學的時候,樂先生英文學習就沒有中斷過。從哈佛到伯克利,直到她回到國內建設了我們自己的比較文學學科。當年,樂先生是有機會先成為現代文學的博導的,但是她堅定決心要等比較文學學科的建立,要成為比較文學的導師。這件事情當然影響了樂先生的退休待遇、終身教授等資歷,然而,她認為比起比較文學在中國作為一個學科的真正落地,其他都不算什么。比較文學學科的出現使得以前不能被放置在國別文學研究或其他既有學科研究中的對象、問題與方法都有了落地的空間。回溯歷史,我們就會明白為什么在中國引起20世紀80年代文化熱和理論熱的恰恰是比較文學,除了樂先生邀請杰姆遜(其關于后現代主義與文化理論的講演影響了我們一代學者的思維和方法論,那本著名的、成為我們理論無意識基礎的《后現代主義與文化理論》就是那時候杰姆遜的講稿,說來這件事情非常有趣的是,影響我國理論非常重要的另一本書、伊格爾頓的《二十世紀西方文學理論》也是樂老師讓他的學生伍曉明翻譯的,伍曉明師兄在再版該書時專門寫上了:以該書獻給我親愛的導師樂黛云先生)等國外學者來中國講座,除了樂先生自己在全國各地講學,我至今都還能收到樂先生當時在中國文化書院的學生或者樂先生在湖南岳麓書院講課時學生的來信,來信者描述了樂先生如何影響了他們的學術與人生觀。我記得石家莊一位老先生臨終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托我把他的《大同世界》書稿遞給樂先生看一下。除了這些,80年代的社會內在歷史需求與內在理想本身要求了比較文學與跨文化研究,要求了一種化存在為風景的新理念,而比較文學恰恰應這種歷史情境而生,為社會為文化為全民帶來了新的理論、新的視野、新的面對傳統文化的能力。在樂先生身邊,我經常感慨,一個人如果心懷理想與信念,她可以多么幸福,多么充盈,而一個人如果一旦喪失了理念,其實只是腐肉一塊!今天后疫情時代的我們,真的也需要一些理念,需要一些理想,需要綜合中外古今建構起支撐起我們的信仰的新文化,所以比較文學與跨文化研究又一次成為歷史的必然要求。

樂黛云著:《比較文學原理》
樂先生的鼓勵和監督使得我在疫情中堅持閱讀和寫作。我在2020年完成了《情動與新主體:福柯與德勒茲——一種朝向未來的方法論》和《歷史裝置、電影作者與“人民”考古——福柯論電影》這兩篇文章,結果微信公眾號剛一推出前文時,我就轉給了90 歲的樂先生,我想著樂先生已經90 歲了,不一定會天天看微信,但我寫完一篇文章就發給她看已經成為一種習慣。等到我打電話給樂先生時,我不經意地說了一句:“老師,我最近的文章發給您了!”樂先生接著就非常興奮地說:“張錦,我看了你的新論文,我覺得非常好啊,‘情動’這個問題很有意思,你把它放到西方的歷史語境中研究很有道理。但是你還是應該也考慮一下中國的情問題:‘道始于情,情動于中而形于言’。中國的這個問題雖然跟西方的問題不一樣,但你要注意到我們自身的這些資源在思考中對你的幫助。你的問題還是國學基礎薄弱,你要補一補啊!”樂先生的這種提示對我的學術人格養成真是十分關鍵。
樂先生常常思考中國比較文學誕生的歷史動力問題,她說:“如果說比較文學當初在法國及歐洲是作為文學史研究的一個分支而產生的,它一開始就出現于課堂里,是一種純學術的‘學院現象’,那么,20世紀伊始,比較文學在中國,卻并不是作為一種單純的學術現象,也不是在學院中產生,它與中國社會,與中國文學由傳統向現代的轉型密切相關,它首先是一種觀念、一種眼光、一種視野,它的產生標志著中國文學封閉狀態的終結,意味著中國文學開始自覺地融入世界文學之中,與外國文學開始平等對話。”“觀念、眼光、視野……”正是這些把學術變成了有意義、有歷史和現實感的風景。樂先生提示我們中國比較文學的發生本身就是與中華民族的現代實踐密切相關的。對于中國比較文學的發生,樂先生多次引用楊周翰的話說:“中國比較文學則與政治和社會上的改良運動有關,是這個運動的一個組成部分。”可見比較文學是國之命運的一部分,是我們主體的選擇。面對所謂的“失語癥”,樂先生從來都強調:“中國比較文學從一開始就是在中西古今的坐標上來進行的,從來沒有完全脫離過中國傳統文化的根基。”她堅持認為:“中國文化精神在歷史上從不接受殖民。百余年來,中國文化雖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他種文化的深刻影響,但中國文化從來沒有歸化他種文明而完全丟失自我。”美國著名文學理論家喬納森·卡勒(Jonathan Culler)在2012年清華大學舉行的一次比較文學論壇的演講中曾經說到,比較文學在西方例如歐洲和美國的興起與在第三世界國家的興起有著不同的背景,他正是借用樂先生的說法和例子證明,比較文學在殖民地、第三世界國家的興起是與國家身份認同、反對西方霸權聯系在一起的。法國學者弗朗索瓦·庫塞(Fran?ois Cusset)在其著作《法國理論——福柯·德里達·德勒茲公司與美國智識人生活的變遷》一書中特別提到了在介紹法國理論以及各種現代西方理論方面,樂黛云先生對中國學術界的貢獻。這里涉及介紹西學和確認中國學者與學術的國家身份兩個向度,而這兩個向度相反相成地印證了樂先生的人生理想、學術追求和問題意識。因為樂先生發現:“從歷史發展來看,一種文化對他種文化的吸收總是通過自己的文化眼光和文化框架來進行,也就是要通過自身文化屏幕的過濾,很少會全盤照搬而多半是取其所需。”她強調中國經驗,強調“和實生物、同則不繼”“和而不同”“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文明以止”“克己復禮為仁”“適可而止”“不為己甚”等中國文化傳統,正是要為世界創造更多用以解決沖突、增進了解的文化資源。樂先生反復強調費孝通先生所說的“文化自覺”,一方面是為了對自我文化進行自覺的反思,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中國文學與文化能為新的世界價值的建構提供有益的元素,比如樂先生覺得“仇必和而解”“極高明而道中庸”“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的中道就是解決世界沖突的一劑良藥。
我有一個習慣,就是每次看一本書或者是聽一個講座就會寫讀書筆記給樂先生。我來到樂先生身邊后,第一次寫論文就是因為2009年我去法國使館聽了克里斯蒂娃的講座,聽完后我寫了講座筆記給樂先生,她看了后說筆記寫得不錯,也有一些自己的獨特關懷與思考,她要求我在筆記的基礎上再系統地加上自己的思考、自己的問題意識和相關的閱讀思考發給她,就這樣,從讀書筆記到加入自己的系統思考到綜合研究,我在《跨文化對話》上發表了《理論之思:當異質文化被并置時——從克里斯蒂娃的講座談起》,復述了克里斯蒂娃對歐洲文明和中國社會的看法,也帶入了當時我自己正在思考的異托邦和身體性等問題。2013年杰姆遜來講座時,我就比較自覺了,因而在《跨文化對話》上完成了《后現代性與事件:從杰姆遜的講座談起》,復述了杰姆遜對衍生資本,對空間、時間等的看法,并在此基礎上延伸了我當時關于空間對時間的壓抑的思考。樂先生對新問題一直極為敏感,一直處在學科發展的最前沿。當她帶著我學習了克羅齊、形式主義、現象學思維、互動認知、詮釋學、結構主義、后結構主義、后現代主義、文化研究等理論,討論了系統論、信息論、控制論、熱力學第二定律等自然科學與技術對文學研究的影響,閱讀了布爾迪厄的文學場、鮑曼的現代性、斯皮瓦克、伯恩海默的比較文學論等后,我最終選擇了福柯及其“異托邦”作為我的研究對象,而樂先生則又把“異托邦”這一概念,變成對跨文化對話思考的新的理論資源。
我與樂先生之間從學術到生活,從生活到學術,都已經成為了跨越血緣的親人。樂先生賦予了我化存在為風景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