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公子 常思夢

引言
《藝術與數據》通過搜集2007年到2019年當代藝術博覽會及其參與畫廊的信息,為讀者們呈現一個較為精確的中國當代藝術初級市場宏觀面貌。《上篇》帶我們了解了中國當代藝術博覽會的數量與規模、國際化程度和運營模式。然而,正如《上篇》所言,畫廊的多少決定了藝博會的生存空間,沒有足夠的畫廊,藝博會猶如空中樓閣。所以《藝術與數據·下篇》我們將呈現關于中國畫廊的數據并以此窺見中國初級市場的發展歷史與趨勢。
中國當代藝術畫廊
畫廊作為初級市場最重要的市場主體,既是藝術市場的生力軍,也是培養當代藝術的孵化器。畫廊的發展既能代表一個藝術市場的制度化和成熟程度,又能代表當代藝術的活躍程度。
數量
畫廊的數目統計,由于定義不清楚,結果可以千差萬別。定義中國當代藝術畫廊的時候,有兩個問題:一、何為中國畫廊?二、何為當代藝術(畫廊)?第一個問題,顯然大陸藝術市場與港澳臺的歷史與發展不同,本文中國畫廊單指大陸畫廊。但常年在中國扎根落腳的港澳臺或者外國畫廊,諸如常青畫廊、東京畫廊BTAP,或者是外國人在中國創辦的畫廊,諸如香格納,也包括在內。因為雖然其根源不在大陸,但與中國當代藝術和當代藝術市場不可分割,這也符合中國當代藝術從出生開始便國際化色彩濃重的特點。第二個問題則很難有固定的界限,在拍賣市場上可能在世藝術家的油畫都屬于當代藝術,而在藝術評論家眼里,它離當代藝術的定義可能相去甚遠。所以我們只能通過藝博會的特點來篩選,我們認為在香港巴塞爾比在上海藝博會更容易看到當代藝術畫廊。所以我們聚焦2007年到2019年香港巴塞爾、藝術北京、藝術成都、藝術深圳、Art021、CIGE、JingArt、影像上海、SHContemporary和西岸藝術這些傾向偏當代藝術的藝博會,以他們的參展畫廊歷史名單為基準,篩選當代藝術畫廊。簡而言之,本文所指中國畫廊是在中國大陸的當代藝術市場上活躍的畫廊。
圖1的數字當然不代表所有存活或者存在過的大陸畫廊,而是在藝博會上活躍的畫廊。比如北京藝門畫廊,2008年并沒有倒閉,但2008年并沒有參加藝博會,那么2008年的統計數據就不包括這個畫廊。即便如此,我們依然能看出中國初級市場的規模變化。
整體而言,13年間雖然畫廊數目毫無意外一直在增長,我們可以看到兩波浪潮: 2009年到2012年期間每年增長20%-30%,而在2014年到2016年的第二個浪潮中漲幅則非常微小。同時,我們也看到2008年和2013年的兩次重大打擊,這兩年的活躍畫廊數目驟減,畫廊行業對市場的敏感性一目了然。可以想見的是雖然2018年起有第三次浪潮的苗頭,但新冠疫情極有可能扼殺或是拖延這第三次浪潮的涌起。
發展軌跡
了解了畫廊行業規模之后,我們進一步觀察畫廊的發展軌跡。由于畫廊行業的不穩定性大,為了能夠長期觀察發展軌跡,我們決定選取一些稍微穩定的有軌跡可循的畫廊。因此我們選取了過去五年里至少參加過三次國內藝博會的99個畫廊,再回望他們參與國內和國際藝博會的歷史記錄,通過統計分析,我們識別出兩大類別和六種發展軌跡(詳細軌跡發展見圖2):
需要注意的是參與藝博會歷史短的畫廊并非都是新畫廊,而是成立之后并沒有立即活躍在藝博會上。其實在這99個畫廊中,54個畫廊成立于2010年之前。雖然我們直觀感受到中國藝術市場轟轟烈烈,似乎每天都有新畫廊出現,但是數據告訴我們,中國畫廊的主體并不是最近才涌現的后起之秀,而是歷史有十年以上的穩固經營者。他們可能在市場上表現不溫不火,但是穩固向前,在動蕩的市場中頑強生存下來。相反,在藝博會上異常活躍的畫廊可能會如流星,絢爛卻稍縱即逝。
市場位置
最后,讓我們回到市場的最近三年的動態(即2017到2019年)。由于初級市場的不穩定性極大,有些畫廊曾經輝煌過,但在2017-2019年的市場里可能已經沒有它的位置,或者已經成為市場邊緣。
通過評估99個畫廊在過去三年的國內國際藝博會表現,包括參與藝博會的數量、頻率以及他們所參與的藝博會的區域和聲望,我們區分出四個畫廊等級:
我們可以看到,經過近30年的發展,中國的本土畫廊長征空間、維他命空間和后起之秀天線空間和魔金石空間已經活躍在國際市場上。香格納、當代唐人、亞洲藝術中心和前波畫廊則是領銜本土并側重亞洲市場。但這并不代表香格納是一個本土玩家,而是相比于傾斜西方市場的第一類畫廊,香格納的市場重心不在國外。Aye畫廊、藝術門、林大藝術中心等10個畫廊,他們并沒有在本土市場上非常活躍,而是更傾向于以亞洲市場為重心。第四個類別(穩固本土)的畫廊則是一年至少參與一次藝博會,大部分都只是參與國內的藝博會;也有北京公社、索卡藝術中心、星空間、艾米李和墨齋這樣積極參與亞洲區藝博會的畫廊。這44個穩固在本土市場的畫廊也可以被視為中國畫廊的主體。還有22家畫廊則沉浮在本土市場的邊緣,他們都不是藝博會上的活躍分子,也有曾經輝煌但悄然關閉的;當然這并不代表他們都無法在本土市場長久存活下去,其中也有剛嶄露頭角未來可期的新興畫廊。
畫廊之間的關系
藝術市場的分野不只有上下之分,其實還有縱橫之分。意思是藝術市場不光有價格之差,也有風格之差。某種程度上我們可以認為畫廊所代理的藝術家可以代表這個畫廊的趣味,所以我們搜集了2015年到2019年的展覽數據(由于部分畫廊沒有主頁或者不常設展覽,樣本縮減到60個畫廊),用來觀察畫廊之間趣味的差異。
如果兩個畫廊有給同一個藝術家做過個展,圖3中這兩個畫廊之間就會有一個紐帶;跟其他畫廊完全沒有紐帶的畫廊則被羅列在圖左上角。由于不同顏色代表了畫廊在市場位置的高低不同,從圖3我們可以看到,畫廊的趣味跟他們在市場位置高低并沒有太大的關聯,不同顏色的畫廊可以相互鏈接。如果我們對市場有一定的經驗感知,我們會發現大部分偏商業性(以銷售畫作為主)的畫廊,譬如華府藝術空間、北京現在畫廊、芳草地畫廊,都不會與其他畫廊有合作藝術家。而專注于影像和裝置這些流通性不是很強的藝術品的畫廊,則傾向于與其他畫廊共享藝術家。這當然一方面是由于這類藝術家不容易與畫廊締結排他性的合作關系,另一方面我們可以認為這一類藝術需要更多的業內認同才可以在市場上立足。
總結
畫廊雖然自現代西方藝術市場建立起來,一直處于藝術與商業的交叉口,這意味著它需要兩副面孔。畫廊的運營既是一種經濟行為,又是一種文化行為。由于大部分中國畫廊主都沒有雄厚的資本做倚靠,使得中國畫廊對市場波動極其敏感。縮減開支,保持低調反而使得一些不溫不火的畫廊能夠持續經營十多年以上。反觀一時強勁的畫廊,可能在中國藝術市場里如流星轉瞬即逝。
從畫廊參與博覽會的軌跡也可以看出,本土市場越來越受重視,尤其是老畫廊重心由西方向本土調整。這一趨勢當然與本土藏家的崛起密不可分。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在某些市場類別,比如影像藝術,倚重西方市場依然是這些前衛畫廊的首選。當然,我們也應該清醒地認識到,國際市場依然是西方主導,雖然已與九十年代大不相同,但這個問題在當下依然值得一提:中國當代藝術需西方博覽會和美術館蓋章印戳才算真金白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