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場疑案

王士朝

“鈴鈴———”臨近中午的時候，山南派出所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喂，喂，是山南派出所嗎？”電話里一個男子焦急地問道，“我是四龍村的付大龍，我家的雞死了好多啊！”

接警的副所長邱彬將手頭的活兒簡單處理一下后，便讓輔警小高和他一起騎著摩托下鄉，直奔四龍村。

邱所長清楚地記得，這個付大龍是個養雞專業戶，就是他去年夏天曾經把一只受傷的猴子上交給山南派出所。

到達四龍村后，邱所長和小高先到大龍家查看現場。大龍家的院子里，凌亂地躺著五只死雞，地上到處是血。邱所長蹲下身，仔細地查看，發現這五只死雞的脖子處都有明顯的刀傷。

邱所長皺了皺眉頭，問道：“大龍啊，最近和村里人有什么仇怨沒有？你看，這可絕不是黃鼠狼咬的！”

“所長啊，我這人，因為腿瘸，平時很自卑，樹葉掉下來砸到頭上都會哆嗦一陣，哪會和別人有仇怨呀？況且，要不是這幾天接連死雞，我也不會去報案的。”

“接連死雞，幾天了？”邱所長忙問道。

大龍說：“三天了。第一天，死兩只；第二天，死三只；今天又死了五只。奇怪的是，這些雞都是上午十一點前死的。”

聽了大龍的話，邱所長決定再到養雞場去看看。

大龍的家在山腳下，堂屋坐北朝南，東邊有兩間面西的偏房，小院的南面臨路，南院墻的中間有一個樓門，西院墻的中間開了一個柵子門。院墻西邊是一片空地，周圍用鐵絲網圍成了一個方方正正的養雞場。

邱所長繞著養雞場轉了一圈兒，沒有發現任何人為破壞的痕跡，有著多年辦案經驗的他也有點納悶了。

查看完畢，邱所長對大龍如此這般地交代了一番，然后說：“你就這樣辦，我們一定要將嫌犯抓捕歸案。”

第二天，大龍將自己鎖在院子里，一整天，平安無事！

第三天，早飯后大龍將院門鎖上，然后遠遠地躲在七爺家的廁所里，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家的院門。快晌午時，大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打開了院門。天吶，院子里一片狼藉，又有五只雞被殺。大龍有點崩潰了，他慌不迭地拿出手機，向邱所長匯報了兩天來的情況。

第四天早飯后，隨著門前一陣摩托聲，邱所長和小高又到了大龍家。

進屋簡單寒暄幾句后，邱所長對大龍說：“今天咱們看看雞到底是誰殺的！小高，等一會兒你守在樓門外，不許外人進入院內。大龍，咱倆到后山，仔細盯梢，要是看不清楚，我有這個。”邱所長說著，從背包里掏出了一個望遠鏡。

一切安排停當，邱所長和大龍來到后山一個隱蔽的位置藏了起來，院中的一切盡收眼底。

山上草叢里有很多蚊蟲，邱所長不停地在脖子、臉上亂拍，但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山下的小院子。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大龍突然喊道：“所長，你看！”邱所長順著大龍的手勢看過去———

一只猴子從大龍的廚房里拎著一把菜刀出來了，它走到院中的壓水井旁，一只爪子壓水，另一只爪子拿著刀在水上沖了沖，然后蹲下，將刀在水池邊的一個磨刀石上磨了磨。緊接著，猴子回到院子中間，把刀扔在地上，又走到西院墻中間的柵子門處，熟練地打開門，進入養雞場。

場中的雞頓時驚慌失措，“咯咯”亂叫。猴子跳起來，飛快地抓住一只，又回到院中。只見它把兩只雞翅膀扳到雞背后，放在地上，用腳踩住，然后右爪子拿刀，左爪子把雞頭往后扳，接著，用刀熟練地在雞脖子上來了一刀，那雞的血“唰”地一下噴了出來。猴子松開腳，那雞在院中撲棱著，不一會兒就不動了。猴子看看死雞，拎著帶血的刀又回到壓水井邊，壓水，沖刀，磨刀……把最初的動作又重復了一遍。當猴子又把刀扔到院中間，準備再次進入雞場的時候，邱所長急了，說：“不好，猴子還要殺雞，趕緊通知小高，別讓猴子再殺了！”

大龍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語道：“殺雞儆猴，沒想到我沒‘儆’住猴，反倒使猴子學會了殺雞啊！”

邱所長聽得云里霧里，問大龍道：“你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啊？”

大龍苦笑著說道：“所長啊，你不知道，前幾天的一個上午，這猴子又調皮了，我用鞭子打了它兩下，它不服氣，跳到一邊，對著我齜牙咧嘴。我家有一只雞一直不下蛋，后來我想，我何不當著猴子的面，把這只雞殺了，順便也嚇唬嚇唬它。俺讀書少，但也知道有個成語叫‘殺雞儆猴’！這可好，現在沒嚇住它，反倒讓它記住了殺雞的全過程，連殺雞的時間也是上午十點多。”

聽完大龍的敘述，邱所長笑得快岔了氣，“大龍啊大龍，你教會了猴子殺雞，還要讓我們來‘逮捕’猴子，這猴子會罵咱‘釣魚執法’啊！”

大龍一聽，嘆了一口氣，突然又嗔怒道：“還不是怨你，這猴子我去年可是交到了派出所，你們養不了，讓我養，才出了這檔子事。”邱所長一聽，笑著辯解道：“我們讓你養，可我們沒讓它殺你的雞啊！”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去年夏天的一天，大龍上山挖藥材，回來的路上，看到路邊有一只小猴子。大龍已經到猴子跟前了，這只猴子還是不跑開，大龍很奇怪，走上前一看，原來猴子左腿受傷了，走起路來，一瘸一瘸的。大龍一看，氣吼吼地罵了一句：“奶奶的，老子腿瘸，你也來學我走路啊？”走了二三里路，大龍扭頭一看，猴子還在后面跟著，可能是同病相憐吧，大龍心里一熱，彎腰抱起猴子，放到了自己的背簍里。

近幾年，縣里一直在山區進行環保宣傳教育，大龍知道國家有專門的《野生動物保護法》，猴子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因此，回家后大龍覺得應該把這只猴子上交國家，看上級怎樣來處理。隨后，大龍把這只猴子交到了鄉派出所。

沒想到，兩天后派出所給他打來電話，告訴他猴子送到縣林業局野生動物保護站后，不吃也不喝，上級想讓大龍去看看，如果可能的話，可以委托他來代養這只猴子，政府可以給他一定的補助。就這樣，猴子轉了一圈兒，又回到了大龍家。

邱所長說：“大龍啊，出了這號事，是誰也想不到的。這樣吧，我回去后向上級反映一下，看政府能不能再給你一些補償。”

大龍說：“不了，不了，現在大家都忙，我這點事也不用麻煩政府了。況且，我這養雞場不也是在政府的幫助下才建起來的嘛。”

又過了兩天，邱所長還惦記著大龍的雞場，他給大龍打電話詢問那猴子還殺不殺雞。大龍苦笑了一下，說：“殺，還殺！實在沒辦法！”

“那你下一步準備咋辦呢？”所長焦急地問道。

“我準備把雞全賣了，不養雞了！”

“那也不能因為這個猴子影響你家的生活啊，咱不光要脫貧，還要奔小康呢！”

“是啊，我也反復琢磨了，咱養不成雞，可以養豬，我準備把原來的養雞場改成養豬場！”大龍在電話那頭信心滿滿地答道。“養豬？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呀，你以后可不能當著猴子的面殺豬呀！”邱所長在電話里幽默地說。

大龍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是啊，是啊，咱以后可不敢當著猴子的面殺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