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資黑名單制度發力 誰將成為被農資行業“拉黑”的人？

《中國農資》記者 童玲 劉穎 李陽

3月16日，天津某公司侵犯“云天化”字號專用權被判“更名并賠款”。就在同一天，農業農村部、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工業和信息化部、公安部、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全國供銷合作總社等七部門聯合在京召開了2021 年全國農資打假專項治理行動視頻會議。會議強調，要創新農資監管方式，大力推進執法信息化建設，實現農資生產、經營、使用、監管信息一體化，進一步健全信用監管機制，實行黑名單制度，讓制假售假者付出代價、寸步難行。可見，當前國內化肥制假售假現象仍然比較嚴重。

“黑名單”制度引起行業關注，縱觀當下，這一制度能否還農資市場一個清凈有序的環境？近日，《中國農資》記者展開調查采訪。

農資黑名單制度由來已久

實際上，農資“黑名單”概念在我國實際政策執行中早有體現。早在2004 年，原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為維護農資市場秩序，重點將信用體系建設鎖定農資經營企業實行信用分類監管。2006 年，中國農業生產資料流通協發起“2006中國農資誠信助農暨重點農資流通企業聯合簽署‘誠信宣言’”活動，打響農資流通領域信用體系建設第一槍。2014 年12 月24 日，《農業部關于加快推進農產品質量安全信用體系建設的指導意見》（農質發〔2014〕16號）出臺，要求進一步推進農產品質量安全體系建設，強化農產品質量安全監督管理；2017 年8 月1日，原農業部下發《農業部關于建立農資和農產品生產經營主體信用檔案的通知》（農辦質〔2017〕30 號），明確了事前信用承諾、事中信用監督、事后信用評價的農產品質量監管機制；2017年11 月，原農業部公開征求《農資領域嚴重失信聯合懲戒對象名單管理辦法（試行）》意見的通知，在定義失信行為的同時，提出了吊銷行政許可、限制從業、不得接受補貼等六大懲戒措施。

放眼全國，“黑名單”制度在地方執法中由來已久。廣西壯族自治區早在2004年便積極構建農資市場長效監管機制，并決定在全區實行制假售假企業“黑名單”制度，及時曝光違法違規失信企業；福建省于2016 年利用“互聯網+”、大數據等現代科技，開發覆蓋全省的農資信息化監管平臺，初步實現農資產品源頭追溯、流向跟蹤、信息查詢、產品召回、監管高效的目標，并于2020 年建立健全“紅黑名單”制度，將無證生產經營、制假售假、抽樣檢測不合格和造成重大責任事故的企業納入“黑名單”；江蘇省南京市在2016 年將建農資生產經營主體監管名錄和“黑名單”，給每個農資生產經營主體建誠信檔案，從源頭抓農資打假，同時啟動全市農資打假專項治理行動，嚴打制售假劣等違法行為；湖北省荊門市原農業局于2017 年出臺了《農資和農產品“黑名單”管理制度》，明確六大類被列入黑名單企業的違規違法行為；海南省三亞市原農業局于2018年建立了農資違法失信“黑名單”制度，并公布一批制售假劣農資違法失信企業。2019年，山西省農業農村廳計劃建立農藥企業“黑名單”制度，對抽檢不合格企業要進行重點監管，連續兩次不合格的納入農藥企業“黑名單”，并下發《關于對2019 年全省農藥監督抽查不合格產品依法進行處理的通知》……

農資“江湖”局地亂象叢生

長期以來，我國農資市場主體多元化、分散化、零售化的格局，導致監督管理難度較大。再加上農戶、小型農資企業及個體工商戶的專業知識匱乏，產權保護意識也較差，部分地區市場秩序較為混亂。

云南云天化股份有限公司打假維權負責人牛利民反映，近年來，以“地名+云天化”的方式“傍名牌”或申請云天化有影響力的注冊商標等侵權現象層出不窮，嚴重侵害了云天化的合法權益，并造成了重大的經濟損失和嚴重的負面影響。為此，云天化股份連續多年開展打假維權工作，協同地方公安機關、市場監管部門依法查處了一批批侵權案件。他介紹：“整體上看，云天化股份侵權貨物的線索和往年相比，尚未出現大幅增加情況，但隨著肥價上漲，假貨利潤空間更大，初步判斷市場上的假貨可能比較多，因為市場需求增加，假貨市場消化速度較快，但目前假貨線索還不太多。”魯西化肥事業部銷售公司處長周長太也反映：“現階段，原材料價格連番上漲，成本增加，復合肥企業承壓；終端市場抵觸漲價，后期企業銷售價格受此影響可能倒掛。基于此，小廠家在市場上表現將非常活躍，在利潤驅使下偷減含量，部分農民因貪圖低價，明知上當還會購買。”河北省秦皇島市撫寧縣供銷合作社聯合社驪城農業生產資料有限公司第五門市部楊際明告訴記者：“當前市場太亂，那些制假售假者都盈利。而且肥價越漲，低端貨和以次充好的產品在市場上會越多，越讓老百姓看不明白。然而，一分價錢一分貨，用偷減含量的產品種玉米，不會絕收但會減產。”

在采訪中，記者還了解到，內蒙古地區長期以來農資市場較為混亂。內蒙古巴彥淖爾市利澤農業生產資料有限責任公司劉勁松反映，雖然各地監管力度很大，但假化肥年年都存在。他說：“需要注意的是，純粹的假化肥很少。現在，經銷商在這方面也很謹慎，市場放開后，部分人因剛入行還不太懂標準，辨別產品能力有限；也有部分經銷商確實在售賣偷減養分的產品或偷換概念進行銷售。尤其現在肥價漲幅較快，一些商家便打‘擦邊球’。實際上，化肥不是假的，只是有些經銷商故意誤導，讓消費者認為產品含某些元素。”內蒙古呼和浩特中泰農業技術公司經理李佩芬也反映，由于今年肥價高，市場上制假售假者較往年更有增加的趨勢。她說，小廠家主要依靠拼價格來搶占市場，而農民并不了解小廠家與大廠家間生產工藝、原材料及品質的不同，只認低價肥。近些年，小廠家化肥所占市場份額越來越大，銷售大廠家化肥的經銷商越來越難。

與混亂的市場相比，記者在采訪中也得到了一些好消息，部分地區市場比較有序，假冒偽劣產品有減少跡象。九禾股份有限公司市場運營部副部長劉綱說：“目前市面上很少見到公司的假貨，這或與經銷商思想意識轉變有關，認識到經營假貨不會長久。”山東省昌邑星火農業科技有限公司高文龍說：“當地市場幾乎沒有假化肥，肥料含量基本充足。因為當地主要種植產出比高的大姜，農民資金相對充足。然而農民辨別水平低，并從心理上認定要用‘好肥’才對得起大姜的價格。所以會有個別經銷商抓住農民這種心理，高于成本價很多售賣。基層銷售本來就很亂，但這就是農資的‘江湖’。”遼寧省阜新市匯豐農化銷售中心總經理曹友明也反映，與往年相比，今年遼寧部分地區制假售假及虛標成分、夸大效果的現象有所減少。他說，一是因為廠商自覺性在增強。二是因為快手、抖音等視頻平臺及部分媒體的宣傳對鑒別假冒偽劣產品起到了重要作用。三是現階段流通環節越來越少，越來越透明和垂直。四是監管力度加大，違法犯罪成本高。他說，前些年遼寧省生產偷含量肥料的小廠特別多，但這兩年因當地監管力度加大，這類小廠含量做足了，價格也上來了，與大廠相比沒有了價格優勢，于是開始重視產品質量和企業信譽度的提升。“說到底，只有品質有保障，才能把品牌做起來，才能長久。”曹友明說。

“黑名單”制度必將為市場亮劍

不難看出，當前雖有地區制假售假情況有所緩解，但這種現象在部分地區仍橫行，尤其一些“傍大款”現象，不僅侵害了廠家利益，更侵害了農民利益。今年，七部門聯合打假，足以見得國家打假的力度和決心。然而，化肥制假售假是化肥流通體制改革之后一直存在的頑疾。對于此次“黑名單”制度的執行，業內人士多有期待，但也應看到，一夕之間去除這個頑疾仍存在很大阻力。

牛利民表示，相信黑名單制度的建立有利于進一步建立健全企業信用監管機制，會對一些制假售假被查處的企業進行直接的信用約束，也會對其他未被查處的制假售假企業起到警示作用，對整個化肥市場秩序起到凈化作用。“但從云天化股份維權實踐來看，制假售假者的侵權行為一般比較隱蔽，很難被發現、查處，其制假售假過程中一般不會標識真實的企業廠名、廠址，且實踐中很多制假售假者都是一些小作坊或者個人，黑名單制度在對這類制假售假行為的約束有限。”牛利民說。

對于通過黑名單制度強化監管，劉勁松認為，“黑名單”制度的執行在實際操作上會有很多困難：“在抽檢時，產品養分合格，不是假化肥，也查不出來。但某些經銷商利用農民的無知，口頭銷售的產品與實際產品卻不符。而檢查和取證過程非常復雜，除非有人舉報，否則農民不會辨別，因此很少有舉報情況。”楊際明還坦言：“其實年年都打假，也成立了行業協會，呼吁各方自律不售假肥，但收效甚微。此外，監管也有困難，即便投入很大人力、物力挨家挨戶檢查，但復檢可能性不大，更不可能天天檢查，多是有舉報才查。”曹友明分析，閉環問題也是假冒偽劣不易被發現的原因，有些小廠搞直銷，將貨送到農民家中，尤其一些偏遠地區，農民辨別能力較差，對假冒偽劣產品的識別率低，導致部分假冒偽劣產品盛行。黑名單制度或對市場秩序起到一定維護作用。還有經銷商向記者反映，地方保護主義也是掣肘“黑名單”制度執行的一個阻力，致使假冒偽劣產品屢禁不止，且年年發生。

農資質量直接關系到農民的生產生活，維系糧食安全。在農資行業處于大變革的潮流下，行業亟待一個良好的信用環境。相信農資“黑名單”制度能成為一把利劍，有效維護企業、經銷商和農民的合法利益，還農資市場一片清凈，為我國“三農”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