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 超,蘇天照,王 英,王晉榮,張煜星
1.西京學院,陜西710123;2.山西警察學院;3.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我國最高人民法院司法數據顯示,2016 年醫療損害賠償案件為20 833 件,其中調解結案6 489 件,撤訴3 572 件,與2015 年相比,人民法院受理的醫療損害賠償案件下降7.5%[1]。雖然醫療損害發生數有所下降,但從絕對值來看,其案件數量仍較大,因此,起草審理醫療損害賠償案件相關司法解釋,將此類案件的法律適用問題做出更加具體、明確的規定,對確保法律正確、統一地實施,明確醫療損害賠償,降低額外醫療成本,促進醫患關系協調發展[2]具有重要意義。
1.1 研究對象 于2019 年6 月從中國裁判文書網以全文為檢索字段,以“醫療損害責任糾紛”為檢索詞,以民事為案由,以民事案件為案件類型,以判決書為文 書 類 型,檢 索2014 年1 月1 日—2018 年12 月31 日的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初次檢索共獲得11 522 個判例全文。根據納入標準及排除標準進行二次篩選。納入標準:①審判程序為“一審”的判例;②民事案由為“侵權責任糾紛”的判例。排除標準:①人格權糾紛、合同糾紛、物權糾紛等侵權責任糾紛以外案由的判例;②結案及判決時間不在2014 年1 月1 日—2018年12 月31 日的判例;③原告為醫療機構或被告為患方的判例。最終共納入1 797 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
1.2 研究方法 采用回顧性研究方法,由10 名研究生對1 797 份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文書進行文本分析,提取法院層次、省(市)、年份、醫院級別、科室、鑒定方式、責任程度、事故等級、判決結果、賠償金額10 個關鍵信息。
1.3 質量控制 ①設計階段:查閱文獻,嚴格按照納入及排除標準篩選判例文書,設計數據模型。②實施階段:招募10 名社會醫學與衛生事業管理專業研究生,利用假期進行系統培訓。將提取信息雙盲錄入軟件。③數據處理階段:5 名課題組成員對糾紛原因進行雙盲歸類,避免個人主觀誤判,確保數據統計無誤。
1.4 統計學方法 使用Epidata 3.1 軟件雙盲錄入,并使用SPSS 19.0 軟件進行統計分析。定量資料不服從正態分布時,采用中位數(四分位數)[M(P25,P75)]表示,組間比較采用Kruskal-Wallis H 檢驗;定性資料以頻數或百分率(%)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以P<0.05 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基本情況 由表1 可知,1 797 例 判 例 中 判 決1 193 例,駁 回261 例,調 解20 例,撤訴323 例。按照受理法院層次劃分,高級法院審理結案2 例,中級法院審理結案24 例,基層法院審理結案1 771 例。經Pearson χ2檢驗,χ2=16.398,P<0.05,提示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的受理法院層次構成存在差異。按照行政區劃分布,華東區801 例(44.5%),華北區304 例(16.9%),華南區84 例(4.7%),華中區177 例(9.8%),東北區167 例(9.3%),西南區112 例(6.2%),西北區152 例(8.5%),華東、華北等地區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較多,而西南、西北、華南等地區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較少(χ2=114.750,P<0.01),與前期研究結果[3]相似,提示不同地區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構成存在差異,說明不同地區的司法審理結果不同。按照年份劃分,2014 年35 例(1.9%),2015 年68 例(3.8%),2016 年172 例(9.6%),2017 年598 例(33.3%),2018 年924 例(51.4%),醫療糾紛發生數呈逐年遞增趨勢,且增速較快,不同年份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構成存在差異(χ2=26.539,P<0.01),說明隨時間推進,司法審理越來越明確。按照醫院等級劃分,一級醫院及以下157 例(8.7%),二級醫院627 例(34.9%),三級醫院1 013 例(56.4%),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與醫院級別成正相關,三級醫院發生數最多(χ2=20.525,P<0.01),提示不同級別醫療機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構成存在差異,三級醫院醫療糾紛發生數較多,且審理結果明確。

表1 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基本情況(n=1 797)
2.2 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情況 運用P-P 圖法對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金進行正態性檢驗,數據點偏離對角線,表明期望的累積概率與實際累積概率不吻合,說明賠償金不服從正態分布;去趨勢后殘差基本偏離Y=0,進一步說明賠償金不服從正態分布,采用Kruskal-Wallis H 檢驗對不同等級醫院、科室、鑒定方式、責任程度、事故等級的賠償金進行比較。法院審理的1 797 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中,撤訴323 例,駁回261 例(患方起訴理由不能成立,依法予以駁回,未涉及賠償),調解20 例未進入法律賠償階段且醫院給予一次性補償,判決1 193 例,即依法共產生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金判決1 213 例。
2.2.1 不同等級醫院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情況三級醫院產生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金的判例較多,占54.6%,且其每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的賠償金額最多,中位數為122 110.01元。經Kruskal-Wallis H檢驗,不同等級醫院的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金差異有統計學意義(H=9.536,P<0.05),醫院等級越高,每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的賠償金額越多。見表2。

表2 不同等級醫院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情況(n=1 213)
2.2.2 不同科室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情況 在所涉及的12 類科室中,外科、婦產科和內科醫療損害責任糾紛發生數排在前3 位,分別占37.2%、16.8%和11.9%,而每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賠償金額中位數排在前3 位的分別為兒科(120 287.75 元)、婦產 科(116 059.05 元)、神 經 科(113 307.55 元)。見表3。

表3 不同科室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情況(n=1 213)
2.2.3 不同鑒定方式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情況
剔除20 例未進入鑒定程序的調解判例,剩余的1 193 例判例中以申請醫療過錯司法鑒定的判例最多,占52.9%;重復鑒定的判例每例賠償金額最多,中位數為111 347.47 元,未鑒定的判例每例賠償金額最少。經Kruskal-Wallis H 檢驗,H=13.872,P<0.05,說明申請不同鑒定方式的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所得賠償金存在差別。見表4。

表4 不同鑒定方式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情況(n=1 193)
2.2.4 醫方不同責任程度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情況 進入鑒定程序的1 193 例判例中有7 例未完成鑒定(證據不足或申請條件不符合),僅討論經法院或醫患雙方委托或申請實際完成鑒定的1 186 例判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中由醫方承擔完全責任的判例每例賠償金額最多,中位數為143 476.96 元,無責任判例每例賠償金數額最少。經Kruskal-Wallis H 檢驗,H=49.381,P<0.05,說明賠償金額與醫方責任程度成正相關。見表5。

表5 醫方不同責任程度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情況(n=1 186)
2.2.5 不同等級事故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情況
共發生237 例醫療事故,其中三級醫療事故發生數最多,一級醫療事故每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的賠償金額最多,中位數為189 762.39 元。經Kruskal-Wallis H 檢驗,H=11.579,P<0.05,說明醫療事故越嚴重賠償金越多。見表6。

表6 不同等級事故醫療損害責任糾紛賠償情況(n=237)
3.1 賠償特點 醫療損害責任糾紛是指病人在診療過程中以受到損害為由提出的侵權責任案件,隨著法治思想的普及,患方以法律維權的意識逐步提高,主要表現為醫療糾紛索賠案件增多。同時,法律的逐步完善也促使審判結果更加明確。本研究對1 797 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進行分析,發現賠償情況為:①醫院級別越高,每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的賠償金額越多;②醫學技術難度較高的科室,每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的賠償金額越多;③不同的鑒定方式每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的賠償金額不同,重復鑒定的判例每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的賠償金額多于不鑒定判例;④醫療損害醫方承擔責任越大,每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的賠償金額越多;⑤醫療事故越嚴重,每例醫療損害責任糾紛判例的賠償金額越多[4-7]。
3.2 “以鑒代審”模式下的賠償比較 醫療糾紛中最核心的爭議是賠償,也是醫患共同關注的焦點。醫療損害賠償屬于民事賠償,是在確定民事責任程度的基礎上計算賠償金額,故以醫療損害鑒定明確損害原因、確定責任程度是處理醫療損害責任糾紛的關鍵[8]。目前,我國醫療損害鑒定“二元化”主要體現在鑒定制度、鑒定機構以及鑒定人的不同[9],而司法審判多采信司法鑒定意見,因此,賠償也呈現“二元化”,即醫療事故參照《醫療事故處理條例》賠償,非醫療事故或一般醫療過錯參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賠償。總體來看,醫療事故比醫療過錯賠償項目少、標準低,患方多傾向于醫療過錯賠償;賠償總額以賠償項目合計乘以責任參與度或將精神損害撫慰金單獨計算,此外,司法審判也會考慮一定的補償機制[10-14]。
3.3 賠償原則 醫療損害的發生對于醫患均不利,雙方無法有效溝通則可導致糾紛,醫方以正確行為被認可為訴求,而患方以生理與心理需求被滿足為訴求,其機體健康難以恢復時多以金錢賠償作為補充,因此,賠償是解決糾紛的最終環節,賠償原則如下[15-17]:①注重醫療過錯原則,即醫療機構的醫療行為可能對病人存在一定損害,首先需確定其診療操作過程確有過錯,再認定賠償責任。②考慮損害參與度原則,即醫療損害責任認定首先需確定醫療行為本身存在過錯,其次還需考慮損害的責任程度,損害參與度直接影響責任程度,醫療過錯大、事故等級高→責任程度大→賠償金額多。同時,病人原有疾病的風險性及醫療行為本身的風險性均是醫療損害發生的正向因素,計算賠償金額時需要納入考慮范圍。審判實務中,需以各項危險因素為基數,在此基礎上全面考慮折算系數(即損害參與度),最終確定患方所獲賠償金額。③保護醫患雙方合法權益原則,保護醫患雙方的合法權益是醫療損害賠償的最基本原則[18]。醫療賠償需要考慮醫患雙方條件、地位及當時的社會性,醫方直接面向人民大眾服務,如賠償金額較多可能導致破產,醫療資源減少;如賠償金額較少,對醫療機構的警示作用不佳,不利于醫療技術提升,也不利于保障患方利益。④適時調整原則,即法律為人民服務,社會發展要求有關規定與時俱進,僵化的規則會成為社會發展的絆腳石。尤其是在我國經濟快速發展階段,人民群眾的基本生活需要和福利收入不斷變化,采用一成不變的賠償標準將不能適應現有需求。
《侵權責任法》《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及相關法律法規實施以來,進一步明確了醫患雙方的權利、責任,醫療糾紛逐步得以合理解決,但機制尚未完善。“二元化”賠償制度下的醫療事故賠償與醫療過錯賠償在審判條件、賠償項目、賠償標準及賠償金額方面都有差別,與醫療鑒定存在重要關系。整合現有醫療資源,實行“一元化”鑒定、賠償制度[19],堅持四項賠償原則,輔以多種條件賠償制度,有利于科學確定醫療糾紛賠償金額,維護醫患雙方合法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