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的蛻變之路

劉同軍 龔志琳

摘 要： 《野性的呼喚》是美國作家杰克·倫敦的經(jīng)典小說之一。這部作品極具新意地以一位叫巴克的狗作為主角，講述他傳奇的經(jīng)歷。在《野》中，通過巴克在不同環(huán)境中的生存方式，反映生物為了適應環(huán)境表現(xiàn)出的強烈意志，同時也印證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生存法則。本文主要對作品中所體現(xiàn)的生存法則、人與自然的關系、人與動物的愛及德勒茲生成動物理論對巴克回歸本性的分析和探究。以此來說明巴克的蛻變之路，進而反映出作品的多重主題。其對現(xiàn)代社會也具啟示意義。

關鍵詞：生存法則 自然 愛 本性回歸 生成動物

杰克·倫敦是一位酷愛冒險，經(jīng)歷豐富的作家。《野性的呼喚》即出自他探險路上的所見所聞，克朗代克的淘金經(jīng)歷為他寫《野》積累了珍貴的素材。小說帶給讀者別樣的閱讀體驗，杰克·倫敦打破常規(guī)，從動物物種狗的視角向人們展現(xiàn)了“適者生存”的叢林法則及人與自然、人與動物間的關系。作者看似在表達物種狗回歸自然的主題，卻將美國20世紀人們對金錢和財富的欲望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了出來，這對我們了解美國當時的社會發(fā)展有重要的參考意義。這部小說在美國文學史上具有重要的價值，作者通過作品所表達的主題仍然是當今社會面臨的問題，如人類的生存、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等，更值得我們思考的是未來人類的何去何從，若面臨作品中主人公巴克的處境，人類是否會回歸自然，數(shù)千年來建立的人類文明會不會土崩瓦解，最后退回到蠻荒世界去？這是杰克·倫敦的深思，也是21世紀人類深思的問題。以下是對作品主題的探析，同時也是巴克追尋自我蛻變之路的研究。

一、生存法則帶來的啟示

巴克從貴族家犬變成帶領狼群在荒野中生活的首領，從充滿友愛、生活富足的環(huán)境中進入到殘忍、殺戮、弱肉強食的大自然中，從文明世界跌入適者生存的大自然，巴克經(jīng)歷了許多，最終脫穎而出，成為狼群首領。這種蛻變充分體現(xiàn)了適者生存的叢林法則。正如“達爾文在《物種起源》中認為，自然生活條件迫使生物不斷進行自身調(diào)整以求適應。在為生存而進行的搏斗中，一切生物可能在一系列持續(xù)的進化過程中，產(chǎn)生各種優(yōu)勢和劣勢變種；劣勢變種逐漸消亡，優(yōu)勢變種的遺傳產(chǎn)生新的、更先進的變種”a。為了能活下來，他什么都吃，偷主人的食物，變得狡猾和奸詐。學會挖洞給自己找溫暖的小天地，巴克很快適應了北方的生活。為自己贏得生存權，顯示出他適應環(huán)境的超能力。巴克在北方經(jīng)歷種種艱難險阻后，他那生存的本能凸顯了出來，那種生存斗志激昂奮發(fā)，在生與死的較量下，他選擇前者，將自己放在了適者生存的頂端。我們在巴克身上看到他頑強的意志力，他從舒適安逸的生活中迅速適應需要自食其力的生存環(huán)境。巴克是贏家，也是強者，這為后來他成為狼群首領埋下了伏筆。

相比自然環(huán)境的惡劣，同類間的自相殘殺最令巴克震撼，他親眼見到體型健碩的大狗珂麗因向斯皮茨獻殷勤臉皮被撕開，被一群狗包圍吃掉的慘局，“狗吃狗的畫面”在巴克心中留下了無法忘卻的記憶。巴克的蛻變是迅速的，他學會保護自己，變得狡猾、陰險。最霸氣的是“手撕”排頭狗斯皮茨。巴克逐漸適應環(huán)境，并得到主人和同伴們的喜歡和賞識，開始挑戰(zhàn)斯皮茨的權威，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斯皮茨受夠了，他們明白遲早會有一場你死我活的搏斗，在一個深夜決斗開始，“沙場老將”斯皮茨先占上風，新手巴克屢戰(zhàn)屢敗，但在緊要關頭巴克耍心機，咬住斯皮茨的左前腿，斯皮茨倒下了……此時等待斯皮茨的結局像當初被他打敗的珂麗一樣，一群“猛獸”圍了過去……巴克在狗群中樹立了威望，大家都懼怕、敬重他，排頭狗非他莫屬。同伴的獠牙使得巴克完全喚醒了心中的野性，巴克離開文明世界，心中原始的野性在冰冷無情的北方被徹底激發(fā)了出來。“巴克，這一人性化的主人公，在‘文明社會受到了悲慘遭遇，認識到棍子和利牙法則，發(fā)展壯大起來，最終野性恢復，奔入荒林，完成了反叛”b。達爾文的進化論思想，在巴克的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巴克的體內(nèi)迸發(fā)的是求生的欲望，生存的本能迫使他最終成為蠻荒世界狼群的首領。

二、反思人與自然的關系

通讀作品，一個重要的主題——人類發(fā)展與自然環(huán)境，引發(fā)我們思考。《野》發(fā)表于1903年，正值美國傳來歐洲工業(yè)革命的星光，帶來的是人們對物質(zhì)財富的盲目追求。淘金者們不顧一切地砍伐樹木，不顧冰天雪地的嚴寒肆意破壞自然環(huán)境，去尋找一種黃色的金屬。杰克·倫敦通過巴克的經(jīng)歷來警示人們，人類不斷地向大自然索取，最終自食其果的還是人類自己，“人類將這些狼的子孫最后訓練成家養(yǎng)的狗，但只要他們還有著本性，總有一天會重返到自然中去。這也寓意著即使現(xiàn)在人類從自然中進行無休止的掠奪，但終有一天，這些東西也都會歸還到自然中去的”c。而“巴克歸為自然界， 啟示人類要善待自然， 不要最終失去自然； 巴克歸為人類， 告訴我們?nèi)祟惐举|(zhì)上都是自然的一部分， 回歸自然才是真理”d。可見，在過去的20世紀，杰克·倫敦對人與自然的關系有了超前的生態(tài)意識。我們要順應自然，尊重自然，保持物種間的平衡發(fā)展。

一百多年以后的今天人類依舊我行我素，利益至上。人類社會的發(fā)展還是以破壞大自然為代價的，破壞動植物們的棲息地，大量砍伐樹木，工業(yè)污水無節(jié)制地排放到山川湖泊里，這些行為會造成大自然的超負荷運作，打破生物物種間的平衡。于是災難就降臨到人類的頭上。“盡管人類建設了無與倫比的人類文明和高度發(fā)達的信息社會，但非常原始的病毒仍然可能造成數(shù)十萬、數(shù)百萬、數(shù)千萬人死亡，仍然可能對人類世界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更為重要的是，這些病毒的出現(xiàn)本身可能就是人類社會發(fā)展過程中的一個‘產(chǎn)物，是伴隨發(fā)展而產(chǎn)生的”e。

近幾年來，全球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科學技術飛速進步，但我們往往都是以破壞環(huán)境為代價的，侵占動物的生存空間，破壞它們的家園，打破原有的生態(tài)平衡；病毒伺機侵入人類的體內(nèi)，輕而易舉地就打破了人類建立起來的經(jīng)濟秩序。我們不得不重新審視我們與自然的關系。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和生態(tài)自然要保持怎樣的平衡？人們應該建立起保護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意識，應該形成愛護環(huán)境的認知，能夠懂得大自然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家園，人類和自然界的動物們一樣，都屬于大自然的一分子，我們不能為了眼前的利益，為了滿足短暫的物質(zhì)欲，破壞自然資源，應該平等對待和我們生存在自然界的所有物種。因此，人與自然要和諧相處，人類社會才能持續(xù)發(fā)展。倫敦的作品給人們敲響警鐘，2020年澳洲森林火災等都在警示我們要保護地球，保護我們生存的家園；要發(fā)展，也要美麗的大自然。

三、大愛無邊——人與動物

作品中人與動物的愛讓讀者們在這充滿血腥殺戮的情節(jié)里感受到一絲慰藉，感受到一種溫情。巴克在米勒法官家時，倫敦用寥寥數(shù)語就表現(xiàn)出一種互相尊重的愛，文中寫道：“巴克既不是寵物，也不是獵狗，但這一片天地卻是他的。他跳到游泳池里游泳，或是跟法官的兒子去打獵……或是保護著他們一直走到馬廄院子里的泉水邊去，做各種膽大的冒險”f。小說對巴克在米勒法官家的描述不多，但從中我們能看出巴克和法官是一家人，且在稱呼上作者賦予了巴克靈性，以“他”來稱呼，用he，而非it。巴克是米勒法官家的一分子，他們給他的愛是家人般的溫暖，和諧而溫馨，孩子們和法官的事，巴克都會參與其中，他可以到游泳池里游泳，和法官的孩子們嬉戲。一家人尊重巴克，給他優(yōu)裕的生活，他在法官家里感受到“家人”的溫暖。

更深沉的愛來自約翰·索恩頓。巴克受盡哈爾等人的虐待，幸而索恩頓救了他，他奄奄一息，等待死神的降臨，“索爾頓俯看著巴克，努力控制自己。他氣得直抽搐，說不出話來：‘你要再打這狗我就要你的命。”g

他跪在巴克身邊，用粗拙卻溫情的手尋找巴克骨折的傷處。他會為一只狗和同類翻臉，解救巴克，這是一種愛，一種熾熱而真摯的愛。同樣巴克對索恩頓也充滿了崇拜的愛，“真正的充滿激情的愛，第一次出現(xiàn)在他心里，是熾烈燃燒的愛，那是崇拜，那是狂熱，是只有約翰·索恩頓才能燃起的”h。索恩頓像一位父親對待孩子一樣，給予巴克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別人是因為責任和工作方便才照料狗的，而他 （索恩頓）照料狗是情不自禁，有如照料自己的孩子。而他的感情更深”i。巴克能感受到這種濃烈的愛，巴克也有表示愛的方式，猛然在索恩頓手上“咬”一下，這種假咬是親熱的表示。他們一起跋山涉水、冒險，巴克為索恩頓贏得一千六百元，春去秋來，就這樣快活地度過幾個春秋。后來森林里出現(xiàn)了印第安人和狼，巴克總是混跡在狼群里，漸漸適應了群居的生活，直到一天他捕獵回來發(fā)現(xiàn)索恩頓及他的伙伴們慘遭殺害，他明白了，“一股難以遏制的憤怒從他身上掠過……這是他平生最后一次讓激情壓倒了狡獪和理智，他對約翰·索恩頓的愛使他失去了理智”j。他為索恩頓及他的伙伴們報仇。每次經(jīng)過和索恩頓生活的地方，“他會沉思一會，嚎叫一番，叫得悠長而又傷心，然后離去”k。巴克對索恩頓的愛依戀而崇拜，索恩頓對巴克的愛熾熱而濃烈。“在野性的呼喚下，巴克和人類的最后一點聯(lián)系被切斷，它很快復萌了狼性，并加入狼群中成為頭領，徹徹底底地過上了荒野的生活，回歸到祖先的蠻荒時代。它成為狼群中能力超群的領袖，并贏得了尊重和擁戴”l。《野性的呼喚》里有熾熱的愛，有殘酷的現(xiàn)實，這才使得作品豐滿而有趣。

四、生成狼的本性回歸

德勒茲的生成理論為我們解讀巴克的本性回歸提供了全新的視角，巴克從克分子狗生成“人”，再經(jīng)歷大自然的洗禮，體內(nèi)的野性被點燃后，成為“生成狼”，生成狼巴克不屬于法官家的愛犬，不是國家分類的動物，而成為德勒茲眼中的“感受”動物，是有主動和被動感受的動物。巴克的蛻變是一次“生成”的生命歷程。m“ 生成動物不是存在或擁有，不是要達到動物的某種狀態(tài)（力量或天真） ， 也不是要變成動物。生成動物是對動物運動、動物感知、動物生成的一種感覺”n。在《野》中，巴克原是克分子動物，是實實在在的狗，后來經(jīng)過人類的馴養(yǎng)及受人類文明潛移默化的影響，巴克從狗生成“人”，受人類文明的熏陶，變成一位彬彬有禮的“紳士”，后經(jīng)歷大自然的洗禮，生成狼，成為人類眼中的“他者”，巴克在逃離人類文明社會一切規(guī)定的束縛和限制，巴克生成狼是在“人”和狼之間找到一條逃逸線，“逃逸的路徑是一條開放的通道，是通往未知的漫長人生旅途，其目標只是旅行的過程”o。他要擺脫人類文明的枷鎖和束縛，“從而重新接近‘非個體、非有機的生命，通過不斷的欲望生產(chǎn)生成差異，增強自身的力量”p。

那我們要思考一個問題，人類也是動物，是高級動物，若是我們有一天也面臨和巴克一樣的處境，甚至更艱難的困境，作為生活在文明社會環(huán)境下的人類，我們會如何抉擇？“人類在同自然界的斗爭中，在爭取社會進步的過程中需要有一種出于本能的頑強意志和堅忍不拔的毅力， 克服來自自然界和社會生活中的種種壓力， 獲取生活資料和生產(chǎn)資料， 求得自身的生存和發(fā)展。巴克無疑在這方面為人們樹立了一個鮮活的榜樣”q。“通過巴克的狼性回歸表明，在自然決定論下，人性最終必然會回歸到脫離趨利主義的本真狀態(tài)，但到底是如同巴克一樣經(jīng)歷苦難后才回歸，還是通過生態(tài)危機意識的預警而建立道德規(guī)范、法度來自主回歸，則是人類自己的選擇”！ 8。是否人類出于生存本能，受大自然的影響，從克分子人蛻變?yōu)椤吧伞眲游铮?這是我們值得思考的問題。

《野性的呼喚》帶給讀者獨特的體驗之旅，感受來自美國北方冰天雪地里雪橇狗和人們的殘酷生活。作品情節(jié)跌宕起伏，生動有趣，引人深思。其主題豐富而又有內(nèi)涵，以一只狗為主角，將要表現(xiàn)的主題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作品不僅體現(xiàn)達爾文“適者生存”的大自然法則，生物物種與大自然保持生態(tài)平衡的理念，還有動物與人類熾熱的愛，愛的主題很大程度上彌補了小說中描寫的殘酷性。而巴克在“逃離”人類文明后，回歸大自然，回歸其野性的本能，終于成為德勒茲眼中具有感受性的“生成狼”，游走在原始森林里。作品的多重主題使得內(nèi)容更加有深度，有內(nèi)涵；巴克經(jīng)歷的巨大蛻變則表達了作者向往自由，渴望回歸大自然的美好愿景。作為讀者我們能更深層次地去挖掘有價值，有意義的，值得去深入探究的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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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劉同軍，北方工業(yè)大學講師，研究方向：小說研究；龔志琳，北方工業(yè)大學碩士生， 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編 輯： 張晴 E-mail： zqmz06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