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論劍”

王暢

九和是個鄉，一條九和溪穿過鄉里，把所有人家穿成一串兒，從頭到尾。溪里盛產小魚，我們常常站在橋頭，釣魚釣蝦，一會兒便裝滿一桶。由于地點偏僻，這里一年到頭都可以放鞭炮。

這是爺爺奶奶的家，我只有寒暑假才能回來。一到家鄉，我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屋后的山。山上都是各家各戶種的蔬菜和莊稼。但有一座山，種的全是竹，我叫它“竹山”。

“竹山”是一處樂土———我帶把小砍刀上山，到傍晚便可挖一大筐竹筍。有時我們還會做一把小竹劍，約上幾個小伙伴，去“竹山”上“比武”，來一場“竹山論劍”。

這天，我們照常呼朋引伴去竹山偷筍、比武。小伙伴們都是大山的孩子，靈活得像猴子，跳來蕩去，削起竹子來動作熟練，不一會兒便削成一把結實輕巧的竹劍。可我在城市中長大，雖會背“明有奇巧人曰王叔遠，能以徑寸之木，為宮室、器皿、人物，以至鳥獸、木石”，但動手能力差，費了半天勁，卻只削出一根破“釣魚竿”！

“比武”開始了，大家“唰”地一下全部隱入山林中，不見了蹤跡，唯獨我在明處，蒼蠅似的瞎晃。忽然從竹梢上飛下一柄綠油油的小劍，把我拿的破“釣魚竿”攔腰截斷。是樂樂！他從竹梢上一躍而下，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暢哥，我贏了吧？”我大哭起來，覺得極沒面子。他趕忙安慰我：“好哥哥，別哭了，我的劍送給你。咱們偷筍玩兒去吧！”小孩兒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我擦了眼淚，美滋滋地將樂樂送我的小竹劍收入懷中，便撒開腿，與他一同去偷筍了。

初春，筍長得正好，雖小了些，但煮著吃味道鮮美無比。遍地小筍，一摘便是一大捧。捧著小筍的我們正欲回家，卻隱約聽見腳步聲。想必是悅悅。我高喊著她的名字，卻無人應答。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和樂樂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躲在竹林中。

拐角處漸漸閃出一個佝僂的背影，咳著，緩步走來。我想逃跑，卻挪不動腳，只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眼見他走近了，樂樂忽然悄悄說：“我看，咱們遇到鬼了。咱們村里那些說書人說鬼最怕光和響聲。暢哥，我帶了三個鞭炮，本來想炸兔子的，但炸鬼可比炸兔子帶勁兒多了！你有沒有帶響炮？我數三個數，咱們一起丟！”

我沒想到他竟有這樣的勇氣，不由得心生敬佩。雖然不知道是否會奏效，但總得試試。我摸遍全身，只摸出五個炸魚用的“大紅鷹”，擦著火柴，一口氣點燃了，隨著樂樂的“三”一把丟出去。一時間，火光四射，爆炸聲齊鳴，好不壯觀。那“鬼”被震得連退幾步，跌坐在地上。正當我們為這次“進攻”成功得意時，那“鬼”忽然大罵起來：“樂———樂！你這小鬼！”

我被嚇了一跳，樂樂卻反應過來：原來是鄰居王爺爺！王爺爺站了起來，指著我和樂樂：“我說這幾天怎么少了這么多小筍，原來都讓你們偷了去！懷里還藏著許多吧？還不快放下！”

我和樂樂只好郁悶地回了家。下午，王爺爺忽然提著個袋子走進我們家。我想：完了，這下免不了挨一頓臭罵了。

晚飯時，母親叫我們下樓。正當我們硬著頭皮準備挨訓時，只聽得一句“開飯吧”。桌上只有一道菜：是火腿燉筍干，火腿又紅又香，筍干又綠又鮮，色香味俱全。母親說，這是王爺爺看到我們喜歡吃筍，特地送給我們吃的。他說，初筍太小，摘了太可惜。下次去，摘長了三個星期左右的筍，個頭兒又大，味道又鮮。

從此，竹山論劍，我再也沒有輸過。因為，永遠有輸給我卻整天笑呵呵的王爺爺！

教師點評

文章猶如一首清越的童謠，散發著明亮、清新的氣息。無論是“我”和小伙伴在竹山上比武，還是“我”和樂樂偷筍的情節都充滿了濃濃的童趣。結尾處王爺爺送筍給我們吃的情節更是畫龍點睛，將故鄉人的淳樸、鄰里之間的和睦展現得淋漓盡致。

（馬慧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