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廣妍
夏日午后,我煩躁地盯著桌上那堆成小山的練習冊。窗外天氣燥熱,蟬鳴聒噪,電風扇吱嘎作響,送來一陣陣滾熱的風,吹得書頁翻飛。未洗的長發油膩膩的,散落兩肩,令我更加心神不寧。
寫不下去,索性不寫了———我拋下這堆爛攤子,走出家門。
推開理發店的大門,洗發水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即使是常客,我仍被熏得不住蹙眉。在洗發臺上躺好,抬頭一看,今天給我洗頭發的是一張新面孔。她戴著白口罩,化了很濃的眼妝。
“你還是個學生?”她突然開口,打斷了我腦子里的“雙曲線”。
“嗯。”
“大學生?”
“啊?!”我訝異,“嗯,我才初三……”

“是嘛,看不出來啊……”她一頓,“那你快中考了吧?”
“是呀。”
洗發水被搓出了很多泡沫。她似乎對我的年度關鍵詞———中考很感興趣,問我什么時候考試,都考哪些科目,是不是要考科學實驗和體育。我大致介紹了杭州市中考政策和今年的變化。
“體育是不是有長跑、跳繩和實心球?”她熟練地報出三項,很懂行的樣子。我吃驚地點點頭。
“你現在……會不會不想學習呀?”良久,她幽幽地說。
我一愣,從來沒有人這樣問我。不想學習?學習對于我來講,是慣性,由不得多想!
“沒……”我弱弱地吐出一個字。
她沒有理睬我的吞吞吐吐,很快地接過話:“那還好,否則你就完了!”
“詛咒”來得猝不及防,最后兩個字被咬得很重、很痛。我疑惑地盯著她,這時候不應該祝福我嗎?
大概察覺到了我的心思,她瞇著眼說:“你猜猜,我多大了?”
嗯……好濃的眼妝,在白口罩的映襯下,黑色的眼影眼線更突兀了。“二十歲左右……?”我猶豫著說。
“我只比你大一歲。”
我一下子忘記了呼吸,呆若木雞,茫然失措。
洗完頭,我感覺天旋地轉。耳畔吹風機呼呼地響著,她又去為下一位顧客忙碌了。剛剛誰在嘟囔“上學真好”?
在我們眼中,做練習冊、背詩詞是莫大的負擔,是家長、老師威逼利誘下不得不完成的任務。初中生似乎更向往她這種濃妝艷抹、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早早放棄學業步入社會的她,生活中早已沒有了那種只要多做幾套卷子,多背幾篇詩詞就擁有成功的滿足感了。
我聽過很多慷慨激昂的勸學類的陳詞濫調,但她———這位只比我大一歲的姐姐的一句感慨如醍醐灌頂,讓我瞬間醒悟。那些空洞的大道理遠遠不如親眼所見、親身經歷來得深刻。
原來,我厭倦的燥熱,正是別人向往的陽光。
教師點評
小作者通過對話的形式,將“我”對學業的厭倦,洗發姐姐對上學的眷戀、渴望展現得淋漓盡致。兩相對比,勸學的主旨得以升華,正如文中所言,親身經歷的訴說有大道理永遠無法給予的痛徹與深刻。文章語言流暢自然,頗具生活氣息,堪稱佳作。
(安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