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迷奶奶

姜雨欣

奶奶喜歡唱戲。

除了干農活兒，奶奶幾乎把時間都花在了唱京劇上。中午，廚房里突然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我以為出了什么大事，連忙跑進廚房。只見奶奶左手拿著鍋蓋，右手舉著鍋鏟，雙眼瞪得像銅鈴一般，頭一扭，好一個“猛張飛”！“滋滋滋”的聲音伴著飯菜的煳味傳來，奶奶還踢了一下腿，字正腔圓地喊道：“嘿，大事不好哇！”

飯后，奶奶在廚房洗碗，我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不小心換到了戲曲頻道。“噠噠噠———”奶奶手上還沾著洗潔精泡沫就跑出來了：“嘿嘿嘿，妮兒，給奶奶看一會兒唄！”奶奶一邊搓著手，一邊討好地看著我。我只好把遙控器遞給她，哪知道這“一會兒”變成了“一下午”，最后碗是我刷的。戲迷奶奶真讓我無可奈何。

奶奶喜歡唱戲，卻從未有登臺的機會。

村里有座戲臺，每隔幾天就會有人來唱戲。奶奶常常中午一撂下飯碗，就拉著我去看戲。紅色帷幕拉開，出現了一張紅臉和一張白臉，奶奶激動得臉漲得通紅，對我說：“紅臉是關羽，白臉是曹操……”話雖是對我說的，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目光像釘在了舞臺上一樣。

奶奶蹺起二郎腿，半晌又放下，雙手環抱膝蓋，可能覺得太累了，手又搭在膝蓋上搓著棉褲，激動得手指微微拳曲，緊緊盯著舞臺。

我納悶兒：奶奶這么喜歡戲劇，為什么不登臺演唱呢？奶奶看了我一眼：“嗐，咱又不是專業人士，京劇是國粹，這要是在臺上唱得不好，不招人笑話嗎？”

話雖如此，奶奶其實還是想唱的。我打算給奶奶買身戲服，奈何資金有限，只給奶奶買了一對水袖。奶奶呵呵笑著說：“旦角我也能演。”

她戴著水袖，從臥室輕盈地踏著碎步走了出來，仿佛微風拂柳，身姿曼妙。她走著臺步轉了一個圈，手伸至胸前，輕輕推開。兩根手指似有似無地捏在一起，小指微翹，萬般風情。倏然，奶奶左腳點地，右腳抬起，微微弓身將水袖甩了出去。因為客廳小，水袖的邊搭在了電視機上。我以為這就像是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了，奶奶卻奇跡般地一兜手，水袖完好地收了回來。悠悠歲月仿佛都在她的袖子里，一拋水袖一聲嘆，演的人癡了，看的人醉了。奶奶開始輕吟：“離卻了峨眉到江南，人世間竟有這樣美麗的湖山，這一旁保俶塔倒映在波光里面，那一旁好樓臺緊傍著三潭……”

太美了！原來，奶奶不單單是會種地的農婦，還是一位對中國傳統文化秉持著摯愛之情的戲迷。

教師點評

本文的成功之處在于細節描寫。開頭，奶奶在廚房的表演聲情并茂，也很滑稽，一下子就吸引了讀者。末尾的特寫鏡頭，把奶奶的一個表演場景栩栩如生地展現出來，直觀形象，惟妙惟肖，就像一場晚會的壓軸戲，令人回味無窮。文中穿插了幾個小片段，對全文起到了補充作用，使內容結構嚴謹，人物形象豐滿。

（張明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