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 璐
(天津音樂學院思政教學中心)
伴隨我國互聯網事業的躍遷式發展,一支由各類網絡內容服務平臺聚合、孵化的創作者大軍正在持續壯大當中。短視頻、網文、在線音樂等多元的互聯網內容產品極大滿足了人民對知識、信息以及娛樂等方面的需求,而應聲而漲的點擊量也為內容創作者及其服務平臺帶來了豐厚的經濟回報,這種基于“流量”的創作回報機制已逐步成為我國互聯網內容產品的主要營收模式。但點擊量標準也引發了一系列問題,諸如數據造假、抄襲模仿、標題黨等為吸引眼球而突破公序良俗之舉,持續引發輿論熱議。中共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要堅定不移建設“網絡強國”和“數字中國”的新目標,而互聯網內容產業必然是我國網絡事業發展版圖的有機組成部分。因此,在對“點擊量經濟”進行反思的前提下,從職業準則的角度來重新審視青年內容創作者所應遵循的原則與規范,在辨明義利關系的基礎上使之找準角色定位、擔當起社會責任,這是夯實我國互聯網內容產業發展道德之基的必要舉措。
隨著“互聯網+”思維與傳統內容創作碰撞融合,催生出互聯網內容創作這一新業態。低門檻、高自由度的參與方式,使表達觀點、分享信息的成本大大降低,內容創作也由傳統媒體時代的“眷之者寥寥”漸成如今眾聲鼎沸喧嚷之勢。尤其自新冠肺炎疫情以來,網絡信息與資源的需求量激增,各主要網絡服務平臺的數據均呈現井噴式增長。根據今日頭條發布的《2020年度數據報告》,該平臺創作者2020全年共發布多種體裁的內容6.5億條,累計獲贊430億次,其中點贊數是上一年的近5倍。在“后疫情時代”,互聯網內容創作成為呈現顯著上揚趨勢的行業之一,也成為廣大“95后”“00后”就業的熱門選擇。成為一名專職“up主”,服務于人們居家學習及娛樂等新的消費需求從而實現知識和創意變現,互聯網內容創作產業為更好地滿足人民需求、開辟個體經濟和副業創新的新空間創造了新機遇,無疑將成為我國互聯網發展版圖中又一強勢增長點。
互聯網內容創作產業的繁榮發展為我們帶來了海量的信息與資源,也產生了一批優秀的頭部內容創作者,但我們必須看到,在該產業高歌猛進、迅速迭代的背后,亦有許多因行業規范缺失、平臺管控不到位而產生的亂象。首當其沖的就是同質化內容的泛濫。在某一話題或形式爆火之后,很快就會吸引大批效仿者“依樣畫葫蘆”。除了簡單的抄襲、搬運、洗稿、融梗等更為隱蔽的模仿手法已成為屢見不鮮的“創作策略”。在現行的網絡平臺管理框架下,被抄襲者想要確權和維權,甚至單純發現自己被抄襲的事實其難度都是較大的。而從網民的角度,大量同質化信息不斷出現在我們眼前,加之大數據算法的推送偏好,長此以往我們如同被包裹于“信息繭房”之中,不止無法補足認知短板,偏執化傾向還會繼續加深。其次,逐漸偏離軌道的“蹭熱點”行為。互聯網世界的更新迭代速度極快,幾天一個熱詞、一周一個新潮流的快節奏發展令很多內容創作者陷入焦慮與恐慌。在點擊量壓力之下,“蹭熱點”似乎成為了理所當然的選擇。如此前的“馬保國現象”,儼然變成了一場調侃與嘩眾取寵的全網狂歡,直至人民日報客戶端以《馬保國鬧劇,該立刻收場了》為題對這種無底線蹭熱點的行為進行了批駁,這場網絡鬧劇才最終收場。追著“熱點”跑、置公序良俗于不顧的行為無疑會導致錯誤價值觀的傳播,同時急功近利的創作觀也不利于內容創作者的自身成長。再次,為吸引眼球無所不用其極的危險做法。互聯網內容產業盈利的關鍵是吸引用戶的關注,即所謂的“眼球經濟”。為在眾多作品中脫穎而出,很多創作者采用更悚動的標題、更具視覺沖擊力的畫面來吸引瀏覽者駐足,這導致很多內容不斷偏移向偏激化與夸張化。如曾引發熱議的“大胃王吃播”現象,以及在馬路上拍攝“炫富摔”照片等行為,不僅是對創作者自身生命健康的潛在威脅,也是對廣大網民尤其是青少年群體的錯誤引導。當過度表演取代了真實生活的記錄、當各類“人設”標簽取代了鮮活自我的表達,網絡世界將成為與現實世界相割裂、“櫥窗”式的存在,這顯然有違網絡技術溝通現實與虛擬的初衷。總之,當惰于創新的“劣幣”不斷驅逐潛心內容的“良幣”時,我國互聯網內容產業的可持續健康發展將遭遇挑戰。
對問題進行充分反思的目的在于提出有效的治理策略。互聯網內容創作活動從其發展軌跡上是傳統內容創作實踐在互聯網新型載體上的延伸與嬗變,互聯網內容創作產業是我國文化產業市場化發展的新趨向和成果。“點擊量”盈利模式引發的上述亂象,實則反映了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對經濟利益的追求如果缺乏法律與道德規范的有效引導,將會逐步走向盲目逐利的極端。我國互聯網內容產業的健康發展,從市場主體來看,需要繼續完善相關的法規與制度對網絡平臺及MCN機構的市場行為進行外在規制;而從創作主體來看,需要大力倡導正確的創作觀,引導廣大創作者明辨義利,牢鑄內心的職業道德秩序。青年作為內容創作者大軍的主體,更應有針對性地助其樹立好職業角色感與使命感,校準個人發展的坐標。早在2014年的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就曾對互聯網內容創作者表達了殷切的希望:“網絡作家、簽約作家、自由撰稿人、獨立制片人、獨立演員歌手、自由美術工作者等新的文藝群體十分活躍。這些人中很有可能產生文藝名家,古今中外很多文藝名家都是從社會和人民中產生的。”[1]這一重要論斷明確了互聯網內容創作者作為廣義上的新文藝群體的身份定位,同時也點明了與文藝工作者“崇德尚藝”的職業要求一致,擺正義利關系、堅守職業操守才是在內容創作之路上行穩致遠的根本。
作為新生的行業,因其職業實踐早于職業身份建構,不少青年內容創作者的自我身份定位是模糊的,往往認為自己是“網紅”“自媒體人”,甚至是兼職創作的普通網民。而身份自覺與認同的缺失導致青年從業者“懸浮”于行業之外,缺乏職業歸屬感與安全感,同時也會導致其職業活動時常游離于規范與秩序之外,只考慮“流量”不要求“質量”,只在乎“話題”不關心“道義”。當然,內容創作領域出現的這種“失序”“失范”現象與行業規范確立的滯后性有很大關聯。當抄襲等侵權行為不會被懲戒,反而可能帶來可觀收益時,處于秩序“真空”狀態的行業生態就成為了誘導青年從業者突破公序良俗的溫床。同時,網絡平臺、MCN機構往往缺乏從職業道德層面對青年從業者的引導和教育,而是將主要關切點放在增加點擊量、盡快實現流量變現等方面,助長了道德評判在行業評價體系中“失聲”的現象。職業規范的缺位令不少懷揣夢想的青年從業者被迫通過自己的摸索,甚至付出慘痛的代價來逐步描摹出職業行為的邊界,而在當下的行業現實中“可為”與“不可為”并非全然涇渭分明,這又進一步加劇了青年從業者的職業焦慮與彷徨。由此可見,在幫助青年內容創作者確立清晰的角色意識的基礎上,構建和完善行業規范、保證職業活動“有章可循”是實現內容產業持續健康發展的要件。而在此過程中,以“義在利先”為準則劃定職業身份與行為的邊界是構建秩序、引領新風的有效途徑。
角色之維——廣義而言,青年內容創作者是新文藝群體的一分子。伴隨著文學圖像化、閱讀在線化及知識視頻化等趨勢,網絡已成為人們記錄生活、交流情感和表達觀點的主要場域,傳統意謂中的文藝創作實踐也依托網絡載體而衍生出新的發展形態。具體表現為一些文藝工作者將發表和演繹作品的平臺轉換至線上;同時更多內容創作愛好者加入到音視頻制作與網文撰寫的行列中。互聯網內容創作與傳統意謂中的文藝創作在本質與作用上有著諸多共通點,兩者同樣是以文字、聲音和圖像等為手段傳達創作者特定的思想理念并對受眾產生一定影響的創新性實踐活動。那么作為“新文藝群體”的有生力量,青年內容創作者需要承擔的社會責任就不僅僅是經濟層面上的,更應體現在擔當引領風氣、啟迪心靈的職責上面。其作品不是“一己悲歡”的簡單表達,應當加入對社會影響的考量,在職業活動中擺正義利關系。習近平總書記曾一針見血地指出浮躁是當前文藝市場中最突出的問題,他強調“文藝不能當市場的奴隸”[2],這一擲地有聲的論斷對于青年內容創作者的職業行為同樣具有重要指導意義,內容創作不能把“蹭熱點”、迎合低俗化審美作為“財富密碼”。而從內容產業發展全局來看,廣大人民對優質網絡內容產品的需求持續走高,只有從打造一支兼具專業能力與品格修養的創作者隊伍入手對供給端進行有效治理,才能避免因大量低質化、冗余化內容泛濫而造成產業發展的結構性失衡。從自身職業活動與行業發展、社會發展的關系對角色與身份進行反思,是青年內容創作者擔當責任、建立職業榮譽感與價值感的起點;而引導青年從業者確立職業角色意識、實現規范化發展是針對我國互聯網內容產業發展新階段、新動向的及時作為。
規范之維——青年內容創作者要堅守職業操守、堅持“義在利先”。“義在利先”是我國傳統倫理的一貫主張,也是社會主義職業道德的價值旨歸。以奉獻社會、服務大眾作為職業活動的最高考量,賦予了社會主義職業道德鮮明的人民底色。“義在利先”是職業活動的基本準則,對于內容創作者而言亦是如此。同時,由于互聯網的“自記錄”特質,青年創作者更應將職業操守視為頭等大事。人們常說“互聯網是有記憶的”,青年創作者的全職業歷程會忠實地在網絡世界留下痕跡,某段“黑歷史”可能在未來成為顛覆職業聲譽的隱患。因此,對于內容創作行業而言,明辨義利、堅持原則不僅是一種內在自省,更是一種外在約束。雖然互聯網內容創作領域的制度規范仍在不斷確立與完善當中,但無論在何種語境下,有違社會公義、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背道而馳的行為都應被堅決地批判與抵制。青年創作者只有首先明確以職業聲譽的消耗去換取“爆紅”實則是涸澤而漁之舉,才能自覺地對抄襲、造假等做法說“不”;只有認識到內容創作者不應成為點擊量驅使下的“工具人”,而應是透過網絡啟迪思想、撫慰心靈的精神家園“守護者”,才能堅定“出精品”的目標潛心于創作。就規范層面而言,“義在利先”不僅應成為創作者內心的律令,更應成為互聯網內容產業的共識性原則。
不可否認,“走紅”“成名”是當下不少青年創作者的從業訴求。尤其在“唯點擊量”的利潤分配模式下,大量行業紅利流向少數“頭部”創作者,其他從業者的發展資源與空間相應地受到擠壓。點擊量低導致低收益,進而打擊創作熱情、限制創作成本……面對發展機會被不斷“限流”的創作者,似乎只有通過“走紅”才能逆轉不利局面,因此很多創作者開始苦心孤詣地研究“爆紅之道”,在不斷地嘗試與失意后陷入了“走紅焦慮”之中。而焦慮感導致的直接結果是,面對諸如“蹭熱點”帶來暴增的點擊量、“標題黨”產生的引流紅利等誘惑時的無所適從;待到小有名氣后接到紛至沓來的廣告軟文邀約和植入代言也不免目迷五色、心旌搖動,最后作出令自己追悔莫及的錯誤選擇。如何去化解“走紅焦慮”、擺正內心的“道德天平”是青年創作者在職業道路上無法回避的成長課題。究其根本,“走紅焦慮”的產生實則源于正確職業目標的缺位,對在創作中應當追求什么、堅持什么缺乏理性的認知,因而才會產生將“熱度”指標置于“質量”要求之上的本末倒置現象。只有首先確立著眼于長期發展的職業目標,繼而在職業活動中堅持以義制利、以義節利,青年創作者才能摒棄急功近利的浮躁態度,從提升能力、扎實內容入手,走穩職業發展的每一步。
理想之維——“文質兼美”的作品應是創作者的亮眼“標簽”和內心所求。作為創作者,歸根到底還是要用作品說話,作品質量就是對創作者進行評價的標尺。優秀的作品應當是內容與形式的有機統一。從作品的內容來看,好的作品始于對現實的關切、對生活的感悟,“爆款”作品的背后是創作者體察和共情能力的體現。在2020年年初,本著“用熟悉的味道喚起大家的溫暖與愛,一同為武漢加油”[3]的初衷,青年畫家陳雨婷創作了系列漫畫作品《全國美食為熱干面加油》,為我們帶來了感動與鼓勵,而這位26歲的創作者也在第五屆“五個一百”網絡正能量精品展示中獲評“正能量榜樣”的稱號。家國情懷、人間大愛是優秀文藝作品的永恒底色,創作者不去“打開門來看世界”,反而執著于通過閉門造車、邯鄲學步快速“爆紅”無疑是舍本逐末。而從作品的形式來看,好的作品需要反復打磨,為內容表達選擇最為恰切的方式。互聯網內容創作因其迭代速度快、可替代性高等特點,令很多青年創作者放棄了審慎創作的態度,大量錯漏百出、粗制濫造作品充斥網絡,無疑增加了人們篩選和勘誤成本。內容供給的網絡化發展并沒有改變人們的審美標準,制作精良、信息準確的“誠意之作”仍是網民的首選。如在全網擁有千萬粉絲的創作者“老師好我叫何同學”,在跨入行業不足兩年的時間內憑借其發布的30余條視頻屢次登上“熱搜”。其“吸粉”的秘訣并不是靠噱頭與炒作,而是用較長的時間認真思考選題、拍攝素材、剪輯制作,尤其對細節的不斷苛求使他的每個作品都保持了較高的水準。把握“變”中的“不變”是青年創作者避免隨波逐流、抓住立身之本的關鍵。以“出精品”為目標潛心做好自己的事,始終是青年創作者的成功之義。
路徑之維——職業目標的實現需要鋪就“道德之基”。內容創作的目標應錨定在提升作品質量上,而從目標的實現路徑來看,厚筑道德之基是守護職業初心、理性進行職業選擇的必要條件。從事物的發展規律來看,理想的實現是篤志躬行、厚積薄發的過程,契合螺旋式上升的趨勢,挫折與考驗都是個人成長道路上的“必修課”,只有清醒認識到這一點,才能理性看待職業發展中的得失。反之,如若妄圖靠走捷徑跨越當前發展階段,“得其所不應得”,短期內的獲得感從長遠來看將是對職業理想的消解與否定,也是對行業公平正義的挑戰。此前廣受熱議的郭敬明、于正道歉事件,就引發了公眾對“熱度至上”趨向的深度反思。當“話題”“流量”成為衡量內容創作的唯一尺度,當鼓吹“壞名氣也好過沒名氣”之風漸盛,作為“互聯網原住民”一代的青少年的是非觀將被解構,急功近利、弄虛作假的行為將被合理化,這不僅對于互聯網內容產業的有序發展將產生嚴重負面影響,對社會主流價值觀也是一種沖擊與傷害。因此,對每一位懷抱職業理想的青年創作者而言,應當讓自己的“求好心切”被“延遲滿足”。網絡世界不是“法外之地”,也不是“道德漠野”,通過不合理、不道義的手段所實現的“成功”本身就是對“理想”的褻瀆。“走紅”焦慮的背后暗含著對不當獲利行徑的質疑與困惑,而當“以義制利”成為青年創作者不思而得、不慮而行的內心法則時,內容產業的規范化、高質量發展才能實現,行業亂象才能得到有效治理。
成長之維——優秀創作者的“成功密碼”是深耕存量。效仿優秀創作者的成長軌跡是很多青年從業者探索創作方向時的慣常做法。但由于“幸存者偏差”式的解讀,不少人認為,對“爆款”作品進行“形似”化的模仿就會得到同等的認可,但往往事與愿違。究其原因,是因為模仿者只是斷章取義了成功故事的后半段,而忽略了默默奮斗的前半程。創作實際上是一個輸出內容的過程,而能夠保證輸出的持續性實則取決于存量的大小,也即創作者自身的修養與知識儲備,這些構成了作品的“核心競爭力”。在每一個看似“偶然”的走紅背后,往往凝聚著創作者數載熱愛的積淀。因此堅持在某個領域深耕細作,才能形成個人風格與品牌,而以經濟利益為首要考量的“跟風”入局者則完全顛倒了個人素養與職業成就之間的因果關系。
隨著互聯網內容產業全領域、多元化的鋪開,知識付費、內容付費已成為滿足智能化時代人們吸收資訊和學習新知的新風尚。人們已不滿足于單純通過手機消磨時間,而是將智能設備視為集學習、辦公、生活與娛樂等諸多功能于一身的“生產力工具”。這對廣大創作者的內容供給、作品質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互聯網內容創作將進入“內涵為王”時代,而這一趨勢在“后疫情時代”已逐步明朗化。如2020年在網絡中走紅的羅翔老師,他從法律角度對新聞熱點的分析解讀令很多粉絲對曾陌生的知識領域產生了濃厚興趣,在知識分享的基礎上還起到了倡導法律思維的作用。習近平總書記曾勉勵文藝工作者要做“有信仰、有情懷、有擔當的人”[4],對于內容創作者而言同樣需要銘記自己通過作品播撒正能量、弘揚主流價值觀的責任。作為內容產業的核心資源,如何發掘、孵化優秀的創作者成為互聯網平臺和MCN機構關注的焦點。當包裝、噱頭等營銷策略已為公眾所反感時,重回以創作者個人綜合素養為評判尺度的軌道將成為必然的選擇。當更多專注于內容、堅持深耕細作的創作者涌現出來,互聯網內容產業也能摘下“低質”“濫俗”的標簽,成為廣大青年展現才華、施展創意的優質平臺。
青年內容創作者之所以經常被描述為焦慮化、高壓力的群體,主要原因在于內容行業規范的不完善而導致其面臨的矛盾與風險層出不窮。版權糾紛、合約糾紛令青年從業者疲于應付;而基于收入的考慮,也使其常常面臨要流量還是要質量的抉擇。“收入焦慮”與“合約陷阱”是當下青年創作者面臨的兩大職業痛點,兩者在現實中還體現出相疊加、勾連的特點,如創作者迫于簽約機構的壓力在創作中做出讓步和妥協,或因簽訂了某些“霸王條款”而導致作品的收益旁落。兩大痛點的存在從本質上反映出在內容創作行業中諧和經濟利益與社會效益的困境,對此問題的普遍觀點是“義”與“利”兩者只能擇其一,而在似乎沒有休止符的“內卷”競爭壓力下,不少從業者和機構內心的天平開始向經濟利益一方傾斜。如何才能諧和內容創作的經濟利益與社會效益、創作者與簽約機構之間的關系,是糾正行業亂象、化解創作者職業痛點的關鍵環節。而以義利統一為旨歸是使創作者擺脫“點擊量”指標下的“工具人”身份、創作出兼具熱度與口碑佳作的有益路徑。
“收入焦慮”的消解:在內容創作中實現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的有機統一。互聯網內容創作的盈利模式實質上是對用戶關注點的爭奪,因此如何賦予作品以“記憶點”是創作者思考的核心問題。視覺、聽覺上的沖擊迎合了人們的獵奇心態,可留下短效的印象,但在頻繁推送后難免令人產生乏味之感,難以為繼。而只有那些觸動情感、引發共鳴的作品才能創造長時“記憶點”,進而形成話題、引發討論,作者意圖表達的觀點與態度等才能為受眾所接受,產生影響力。由此可見,在內容創作領域,作品的社會效應與市場效應間并不存在互斥關系;相反的,內容創作社會效益的展現需要依托其市場化的過程,而其經濟效益的獲取亦有賴于其內含的社會效益被發掘和認可。尤其較之傳統媒介,互聯網有著顯見的即時互動特質。作品在發布后,每一個點贊和留言都是對于作品內容和質量的直觀評價,而這些評價又成為衡量作品市場價值的主要尺度。可以說,對于互聯網內容創作而言,經濟效益是社會效益的外溢,而社會效益是經濟效益的依托,創作的最終目標是在作品中實現兩者的有機統一。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的:“一部好的作品,應該是經得起人民評價、專家評價、市場檢驗的作品,應該是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同時也應該是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的作品。”[5]對于青年內容創作者而言,不止要把“點擊量”視作經濟收益的“計算器”,更要將其看作大眾評價的“晴雨表”,通過直觀的數據反饋去了解受眾需求、反思創作思路、提升作品水準。只有從呼應需求、服務大眾入手,才能找到實現職業良性發展的方向,才會體悟到票房與口碑俱佳的內容產品的創作秘訣。
“合約陷阱”的規避:以“義利統一”為準繩在職業選擇中保持審慎與自覺。近幾年內容創作者與MCN機構間的合約糾紛頻發,某些不良機構利用青年從業者渴望走紅的迫切心態,通過簽訂苛刻的條款不斷對創作者進行控制和干預以達到大肆斂財的目的,不少青年從業者由此深陷版權、收益糾紛之中。對于這類借由行業規范不健全、從業者缺乏法律意識而用“霸王條款”不當得利的攪局者,必須及時出臺相關法律法規,并加強監管與專項整治。同時,就青年創作者自身而言,也要以審慎和自覺的態度在行業變局中保持清醒與定力。MCN機構和網絡平臺的不當逐利行為,是市場經濟背景下需被調節與治理的病態趨向。行業治理需要法律法規的“硬約束”,同樣也需要道德準繩的“軟約束”,尤其需要喚起從業者內心的道德自覺。急于求成、求好心切往往使涉世未深的青年人成為不良機構“收割”的對象,而若能對創作者的成長規律保持理性的認識、對單純逐利的職業追求進行審慎的反思,就能避免在行業浪潮中被動前行,把握職業選擇的主動權。而在“義利統一”準則的指導下,青年創作者方能成為職業活動中的“自為者”“自覺者”,在充分享有創作自由的前提下釋放更多的靈感與創意,不斷拓寬職業發展之路。
創作基調的錨定:對“義利統一”的堅守帶來創作視野的拓展和創作思維的解放。“職業痛點”的有效化解使得青年創作者能夠在更廣闊的視野下思考為何創作、為誰創作的問題,從而明確自我價值實現的路徑。內容創作歸根到底要服務于人民需求,時代變遷、生活百態才是創作的源頭活水。蓬勃發展的社會主義新時代賦予了互聯網內容產業難得的發展機遇,也錨定了青年從業者創作的時代基調與框架。只有扎根中國大地、關切民生民意,青年創作者方能不負立于時代潮頭的職業際遇和澤于國家強大的職業機遇。創作之關竅在于創新,而創新之動力源于需求,創作中的“靈光乍現”往往來自現實的啟發與點化。如青年畫家“烏合麒麟”根據澳大利亞士兵對阿富汗平民實施的真實暴行創作的諷刺漫畫在國內外互聯網中引發了強烈反響。面對西方國家以漫畫影射和抹黑中國的慣用伎倆,中國的創作者們正在用自身的專長對西方的話語強權進行反擊。對全球化背景下的國際關系進行反思、記錄百年變局中的時代映像,當不再囿于“點擊量”尺度時,青年創作者將以更開闊的創作視野、更溫暖現實的筆觸去描繪可敬可愛的奮斗者群像,專注于內容本身的青年創作者終會迎來屬于自己的“高光時刻”。
隨著我國網民總數逼近10億大關、各主要網絡平臺創作者人數均達到千萬之巨,互聯網內容產業已成為開辟就業新空間、激發創新動能的重要渠道。而伴隨以增量為主的高速擴張期迎來發展拐點,內容產業逐步進入以做優存量為重點的內源調整階段,發展的“下半場”將聚焦于進一步確立與完善能夠統合行業發展與各類主體行為的行業秩序。就秩序的內涵而言,承擔著對從業者進行價值引導功能的職業道德規范理應成為其中的有機組成部分。作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倫理秩序的核心意旨,明辨義利是化解利益與道德的沖突、構建良性競爭環境的基本前提,因而也應成為內容產業治理的主要議題。對于青年內容創作者而言,擺正內心的義利天平才能將美好的職業理想與對個人現實利益的追求統一起來,扣好職業發展的“第一粒扣子”;同時只有致力于培養、孵化這樣一支富有責任感、使命感和正義感的高素質創作者隊伍,才能擎起我國互聯網內容產業發展的美好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