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元代磁州窯魚藻紋盆標本展的認識

張軍紅

摘 要：磁州窯是中國北方著名的民間窯場，其以粗獷豪放、簡約質樸的繪畫之風形成特有的藝術風格。元代磁州窯魚藻紋盆以其使用性強和獨特的藝術魅力深受大眾喜愛，成為元代磁州窯彭城窯最具特色的產品之一。文章以峰峰磁州窯歷史博物館“‘魚紋化吉—元代磁州窯魚藻紋盆標本展”中的魚藻紋盆為研究對象，闡述對磁州窯魚藻紋盆的幾點認識。

關鍵詞：磁州窯;白地黑繪;盆

1 關于磁州窯魚藻紋盆

磁州窯是我國北方最大的民間窯場，其以粗獷豪放、簡約質樸的繪畫之風形成特有的藝術風格，在中國陶瓷發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磁州窯制陶燒瓷歷經北朝、隋、唐的發展，至宋金元時期達到鼎盛。磁州窯以生產民用瓷為主，產品類型豐富，包括盆、瓶、碗、盤、壺、枕、缽等，其中盆類是大宗。磁州窯魚藻紋盆紋樣內容豐富、構思巧妙，主題紋樣多以各類魚紋為主，有的盆內雖未畫魚紋，而畫蘆雁、水鳥、野鴨、花草等，但亦以水藻或魚藻做陪侍。因此，概呼之為“魚藻紋盆”，似乎亦能夠表達其含義。①

元代磁州窯魚藻紋盆器型碩大、雄渾、敦厚，均采用拉坯成型制作，造型特點為圓唇、敞口折沿或寬圓沿、斜腹、平底。盆外施黑釉，內施化妝白釉。在使用功能上顯示出很強的實用性，盆體積容量大，盆高10～14.5厘米，口徑38～46.5厘米，足徑21～27厘米，寬大的口沿便于搬動。出于對日常實用功能的考慮，魚藻紋盆均采用傳統的釉下彩裝飾。

元代磁州窯魚藻紋盆裝飾技法主要以白底黑繪②為主，磁州窯白地黑繪把制瓷工藝與傳統書畫藝術相結合，魚紋表現得活靈活現，鄉土氣息濃郁，深受廣大中下層人士喜愛。

元代磁州窯魚藻紋盆繪畫構思布局合理，主次分明。可見工匠在繪畫時已構思好整體畫面，居中者為主紋飾，其余為邊飾紋，邊飾紋有橢圓形、圓形、菱形、扇形、葉形、心形等。盆內壁為草花紋或滾點紋，盆沿通常為方勝紋、珍珠紋、逗點紋，由此形成了魚藻盆最主要的紋樣布局模式：主題魚紋圖案清晰，主題突出、寓意吉祥;整體畫面潑墨灑脫、一鼓作氣、一氣呵成。

2 “魚紋化吉”展覽標本的幾點認識。

“‘魚紋化吉—元代磁州窯魚藻紋盆標本展”是2020年1月峰峰磁州窯歷史博物館舉辦的關于魚藻紋盆的專題展，共展出魚藻紋盆標本160余件，經專家鑒定全部為元代彭城窯產品。這次展覽標本數量多，多以魚紋為主，涉及紋樣全，主題紋樣有魚藻紋、花卉紋、蘆雁紋、書法紋、花鳥紋、鹿紋、大雁紋，基本上涵蓋了近年來磁州窯彭城地區出土的魚藻紋盆典型紋樣，其中一些標本為首次面世。筆者在挑選魚藻紋盆標本和布展過程中，仔細觀察、查閱資料，從中談幾點認識，不妥之處，請方家指正。

2.1 體現制作工藝的改進

這次展覽的魚藻紋盆標本，在器型種類、繪畫裝飾上體現了磁州窯工匠與時俱進、不斷創新的精神，這也是磁州窯有旺盛生命力的源泉所在。

2.1.1 澆釉、蘸釉工藝

磁州窯工匠在長期的制瓷過程中不斷摸索探討，經過一次次實踐，為了便于后續工藝的操作，對器型樣式不斷改進。魚藻紋盆的造型種類隨著制作工藝的改進而有所變化。敞口折沿，沿下有一圈圓鼓棱角邊，盆外部上黑釉時將盆倒扣，采用澆釉或刷釉工藝，折沿下一圈圓鼓棱角邊會阻擋黑釉流進盆內，避免影響盆內白色化妝土。所以這樣的造型便于上釉的操作。圓唇和寬圓沿，沿下無須一圈圓鼓棱角，因為盆外部上黑釉采用墩底蘸釉工藝，操作時用雙手端起盆沿，放置到蘸缽③上，把盆快速放進釉缸墩一下蘸上釉后快速取出，這樣快速上釉節省了時間，制作效率也大大提高。

2.1.2 繪圖工具的使用

磁州窯作為民間窯場，隨著需求量的增加，為了節省成本增加產量，磁州窯工匠發揮聰明才智，發明創造了可滾動的繪圖工具，可操作性強，繪畫速度快，即使沒有繪畫技術的工人也能很快掌握。該繪畫工具蘸上斑花石料在盆壁上滾動一周，快速滾印成條狀排比圖案。很多魚藻紋盆都采用這種工具繪畫，大大提高了繪畫速度，在磁州窯場得到廣泛普及。

2.2 體現魚藻紋盆繪畫的特征

元代磁州窯魚藻紋盆的白底黑繪裝飾工藝具有中國畫的構成范式，符合多種藝術門類審美規則的裝飾藝術，相比于之前的剔、刻、劃技法，用毛筆去書寫繪畫，更有利于人們的情感表達。磁州窯白底黑繪裝飾技法經過宋金時期的開創發展，到元代發展得更加爐火純青。從這次展出的元代磁州窯白底黑繪魚藻紋盆中可窺一斑，以具體標本進行闡述。

2.2.1 黑白對比、線條粗細對比

元代磁州窯白地黑繪魚藻紋盆裝飾繪畫藝術體現了當時社會以黑白藝術為主潮流的審美風尚。魚藻紋盆外施黑釉內施白化妝土，整體體現黑白對比的效果。盆內在施白化妝土的胎體上用毛筆蘸斑花石顏料進行書畫，然后入窯高溫燒制。斑花石經過高溫化學反應成黑色，與白色胎體又形成黑與白的鮮明對比。這次展覽中發現，魚藻紋盆在白地黑繪的裝飾技法上輔助劃花技法，在細節上更形象地展示黑白對比的效果，在白底黑繪的施有化妝土的坯體繪出魚紋紋飾后，再用竹簽之類的工具劃出魚鱗、魚尾等紋飾，在劃魚紋細節時較輕，力度不大，露出薄薄的化妝土但不要漏出胎，這樣白色化妝土與漁網紋線條形成黑白對比，使繪畫的魚更加形象逼真、活靈活現（圖1）。此外，魚紋中魚鱗繪畫出現網格線和波浪線的變化更加體現黑白對比的藝術之美。

魚藻紋盆繪畫粗細線條的靈活運用，無疑為白底黑繪裝飾藝術錦上添花，這次展覽標本中體現得非常明顯，魚身外部輪廓用粗線勾勒，魚頭魚尾細節和魚身紋理線用細線畫出，毛筆的粗細線合理，讓人很直觀地看到各類魚兒的體積大小，有了粗才能看出細線，這樣大面積粗細線運用對比藝術法則，使紋飾活靈活現，這是磁州窯活躍畫風的特征體現。

2.2.2 “意境表達”抽象生動

元以來中國畫多側重“意境表達”，著重強調以事物的外在形狀特征來表達思想，不求畫面與所描述的實物完全一樣，只求大概相似即可。元代畫家倪瓚稱其作畫“余之竹聊以寫胸中逸氣”。在這種文人思想的影響下，元代磁州窯工匠在日常生活中善于觀察，繪畫題材更貼近生活，魚藻紋盆白地黑繪裝飾更加注重外形輪廓的表現和神韻的傳達，再加上濕坯①工藝條件的局限，魚藻紋盆的裝飾紋樣常使用抽象符號，用藝術手段將現實生活中的物象提煉出來，并加以生動的描繪。“象征指借助于某一具體事物的外在特征，寄寓藝術家某種深邃的思想，或表達某種富有特殊意義事理的藝術手法。”②牡丹紋簡練而形象，樣式多，它已經不是對牡丹花這種植物形象的繪畫，而是用形似抽象的符號化圖案來表達，形象生動、通俗易懂（圖2）。畫面中寥寥數筆構成花的造型，形象通俗地表現了人們心中花的模樣，虛實相間，行筆酣暢瀟灑，感覺豪放。這次展覽標本中虎頭魚的魚頭，抽象夸大似魚非魚。再如“花”字書法盆從楷體字到草書，從意境上達到一種升華，這種繪制方式造就了磁州窯裝飾抽象生動，善于大膽創意、意境表達的特征，更好地對社會生活進行真實反映。

2.2.3 構圖注重大格局、主次分明、層次感強

“有些觀點簡單認為磁州窯裝飾都是流行的大寫意繪畫，就是畫工隨筆會意地畫幾筆即可。實際上，此類將博大精深的磁州窯裝飾藝術簡單地模式化的看法，只是一種粗淺的認識。”①磁州窯裝飾藝術不僅在裝飾技法和風格上有獨到之處，而且在構圖形式上也別具一格，講究大局構思，畫前心中整體有大格局，不拘小節，大著眼，每個細節布局合理恰到好處，畫面主次分明，層次感強，需要有一定專業功底的工匠才能完成。工匠在下筆前已經構思好整個畫面的布局，構圖方式是在盆底部和內壁上畫出欄框，在欄框內添加主要圖案，常使用單朵花或卷草紋加以修飾，這種用黑色欄框將主次分開的布局方式為“開光式”。開光框內主題紋樣一般大面積留白，目的是重點表現主體畫面。整體畫面構思合理，框里框外繁簡得當，圖案主次分明。此外在白地黑繪裝飾技法上輔助填彩技法，為突出魚鱗細節，在鱗片處填以褐色，形成白色、褐色、黑色由淺到深的層次感，給人舒適的視覺效果。

2.3 體現積極樂觀的民俗審美

“磁州窯作為民窯，生產的便是普通百姓所使用的生活器具，所以它的裝飾內容也反映著普通百姓的審美思想，其根植于中國傳統的審美理念。兩千多年的中國傳統文化，使得人們對美好生活有著無限的向往，形成一種積極樂觀的審美情趣。”②元代磁州窯白地黑繪魚藻紋盆繪畫裝飾藝術便是這些內容的生動體現，既是對民間生活的生動體現，又寓于不同的民俗與吉祥含義。

雙魚紋：魚藻紋盆常將雙魚紋與水藻結合，圖案構成豐富多彩，表示夫婦恩愛、夫唱婦隨、生活幸福等吉祥寓意。

鯉魚紋：“鯉”寓意“利”，魚寓意“余”，“鯉魚”寓意“利余”，意為“得利有余”。這種紋飾很受生意人喜歡。

魚水紋：魚藻紋盆大多繪有魚與水波紋樣，魚兒離不開水，寓意如魚得水，表示夫妻恩愛、和諧美滿等含義。

鯉魚蓮花紋：將鯉魚與蓮花紋繪在一起，“鯉魚鬧蓮”，魚置身在蓮花中有的露頭藏尾，有的藏尾露頭，魚在荷花中嬉戲。至今我國蒙古族仍喜歡“鯉魚鬧蓮”圖案，表明不同民族卻有著共同的審美意趣。③

漁網紋：將魚身漁網紋夸大，寓意“往往得利”，表示網網能捕到魚。

“過墻魚”紋：在大盆內以濃墨重彩的手法繪出一條大魚，魚身橫跨整個盆內。魚頭與魚尾均畫在兩邊盆壁，很有氣勢，寓意“鯉魚跳龍門”。此紋飾中魚紋形成了獨特的表現力，非常有氣勢。

蘆雁紋：展翅飛翔的蘆雁銜著水草，寓意蘆雁銜草安家繁衍子孫，人丁興旺、家庭幸福。

3 結語

這次展出的魚藻紋盆標本數量之多、紋樣種類之全、裝飾繪畫藝術之精，充實了元代磁州窯魚藻紋盆研究資料，為研究元代磁州窯彭城窯提供了參考信息。從魚藻紋盆的繪畫風格上看，“受時代審美取向的影響，在中國繪畫史上所盛行的繪畫藝術風格流派自覺地影響到陶瓷裝飾領域，并且促進陶瓷繪畫的發展”④。如瓷器的彩繪裝飾在吸收了中國繪畫的元素后，繪畫風格面貌一新。元磁州窯白底黑繪魚藻紋盆將傳統的中國書畫在瓷器上發揮得淋漓盡致，開拓了磁州窯魚藻紋盆的深度，豐富了魚藻紋盆的內涵，推動了磁州窯制瓷業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