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瑞利
(重慶人文科技學院,重慶 401524)
“語境”,作為一個概念,在語言學上本來指向的是語言環境。但目前“語境論”方法對于各學科領域、日常生活等認識問題并解決問題都已經變得十分流行,甚至司空見慣,其較之明顯的作用則是,任何事件發生或者被描述時,都脫離不開特定的語境,特別是文化范疇上的限制。美國歷史學家海登·懷特也認為:“所謂語境論即是主張將事件放在所發生的語境中就可獲得相應的解釋,語境可以解釋事件發生的根源、過程及其與其他歷史事件之間的特殊勾連?!盵1]歷史文獻紀錄片《大后方》于2015年播出,由重慶廣電紀實傳媒有限責任公司(重慶電視臺科教頻道)拍攝制作,是中國歷史文獻紀錄片的又一力作,更是重慶紀錄片在發展過程中的又一個重要現象,對其的創生也應該放置于一定的語境。
重慶擁有深厚的抗戰記憶,抗戰文化可謂是重慶歷史文化的又一特色標識。銘記歷史,傳承抗戰精神,是中華兒女的責任,更是中國紀錄片作品創作的使命擔當。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同年,11月20日,在漢口,《國民政府移駐重慶宣言》發表,國民政府對外宣布移駐重慶;同日,中央通訊社向全世界播發《國民政府移駐重慶宣言》。其后,1937年11月26日,林森一行抵達重慶,受到四川、重慶地方政府及重慶市民眾的熱烈歡迎;同年12月1日,國民政府開始在重慶正式辦公。自此,至抗日戰爭結束,國民政府于1946年5月發布《還都令》,并還都南京,重慶擔負起了中國戰時首都的責任。因此,隨著軍政機關、工業命脈、文化機構、教育院校的紛紛西遷,重慶的歷史命運也再次被改寫,從偏隅西南成為當時全國的政治、文化、軍事、經濟中心,形成了以其為核心的“抗戰大后方”。由此,抗戰文化成為重慶代表性的文化標桿,對重慶的影響至深至遠,對“抗戰大后方”的相關研究也成為了抗日戰爭研究的重要內容。2005年,“重慶中國抗戰大后方歷史文化研究中心”在重慶建成,成為抗戰大后方研究的重要平臺。關于“抗戰大后方”的內涵、發展、戰略地位以及抗戰大后方時期的重慶經濟、文化、教育等相關問題的研究成果,日漸豐厚?;谶@樣的歷史文化語境,以重慶抗戰文化為題材創作的影視藝術作品也屢見不鮮,歷史文獻紀錄片《大后方》(2015年)以“抗戰時期大后方”的完整歷史為記錄內容,與重慶抗戰文化相扭結,在宏大的歷史敘事中,聚焦抗戰大后方時期的物質怎么運輸、傷員怎么護理、文化教育活動怎么開展等社會史、個體史,用影像的手段全景式、立體化的再現了抗戰時期大后方的全貌,是抗戰時期大后方歷史的影像化書寫,其創生與重慶抗戰文化語境不無關系。
從影視藝術創作的范疇來看,追溯中國電影史和中國紀錄片發展歷程,抗日戰爭時期的中國電影是中國電影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而且中國的新聞紀錄片爆發出了空前的活力,在創作上呈現出繁榮的景象,甚至是鮮少有的和故事片比肩。因為重慶在抗戰時期的地位,抗戰時期的紀錄片創作,從創作群體、創作實踐上來看,被譽為“重慶紀錄學派”。這一階段,社會文化環境復雜,紀錄片的生存與發展受到強烈的政治影響,服務于抗戰的社會主題。從創作群體而言,國民黨政府的電影企業是這一時期中國電紀錄片創作的主導力量,其主要機構有“中國電影制片廠”、“中央電影攝影場”。其中,中國電影制片廠,簡稱“中制”,直屬于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在1938年轉移到了重慶。自此,在抗戰時期的大后方,攝制《抗戰特輯》(第6集,1-5集在武漢期間拍攝)、《民族萬歲》《中國之抗戰》等紀錄片。其中,《民族萬歲》(1940年),由中國早期電影人導演鄭君里擔任編導,時長90分鐘,記錄了記錄了蒙、藏、回、苗等各族人民支援抗戰的事跡、境況,并在人類學意義的層面上,呈現出了中國西北、西南少數民族地區的風土人情,對中國紀錄片創作的影響深遠;中央電影攝影場,簡稱“中電”,隸屬于國民黨中央宣傳部,于1938年遷至重慶。至抗日戰爭勝利,“中電”攝制《東戰場》《克復臺兒莊》《抗戰第九月》《活躍的西線》《勝利的前奏》《抗戰中國》《西藏巡禮》等紀錄片。其中,《西藏巡禮》(1940年,導演:徐蘇靈;編?。盒焯K靈),共計10本,展現了抗日戰爭時期西藏的動態和風土人情?!皬募o錄電影創作實踐來看,‘重慶紀錄學派’不僅覆蓋‘中制’、‘中電’、‘中教’這些官營”制片業,而且還以教育電影的形式擴散到金陵大學理學院教育影片部等高校電影教育、電化教育的領域?!盵2]而且紀錄電影的觀眾增加到了一個龐大的數量,似乎所有的影劇院、部隊的宿營地、俱樂部、學校、圖書館、工廠都在放映紀錄電影?!盵3]顯而易見,紀錄影片在抗戰時期占據了中國電影創作的中心地位,中國紀錄片有了自中國電影誕生后的空前繁榮,在鼓舞士氣、記錄歷史、提升中國紀錄片審美等向度產生了較為鮮明的文本化效用。更難得可貴的是,“重慶紀錄學派”紀錄片創作在大型綜合性紀錄片的攝制方面成績顯著,給其后中國大型紀錄片的攝制提供了經驗,無疑,也為當下的重慶紀錄片的創作提供了創作歷史的語境,為重慶大型紀錄片的創生注入了創作層面上的歷史傳統基因和血脈。歷史文獻紀錄片《大后方》由中共重慶市委宣傳部、重慶市文化委員會、重慶廣電紀實傳媒有限責任公司出品,重慶廣電紀實傳媒有限責任公司拍攝制作,全片12集,每集50分鐘(左右)。而且,《大后方》“讓歷史說話,用史實發言”,秉承史學的學術觀,深耕于史料的挖掘,作為歷史文獻紀錄片,作品中使用的很多影像資料、圖片等都是罕見的、珍貴的,甚至是首次公開的。為了尋找資料、采訪相關當事人,創作團隊遠赴美國、英國等國家,在美國國家檔案館、美國國家圖書館、美國哈佛大學圖書館等地找尋資料,具有寬境的文獻視野。作為重慶本土紀錄片人創作的一部大型歷史文獻紀錄片,《大后方》的創生不可謂不受創作歷史的影響。
2007年,在重慶紀錄片發展的歷程上,著名紀錄片導演、原重慶電視臺科教頻道帶頭人雷衛提出了“渝派紀錄片”的概念。其內涵和外延指向的是,由重慶紀錄片創作主體根植于重慶鮮明的地域文化而創作出的一系列作品。其中,重慶紀錄片創作主體除了重慶廣播電視集團(總臺)電視紀錄片編導,還包括了重慶市區(縣)電視臺紀錄片人,并由此形成了創作人員和作品數量上的梯隊保障;在作品的創作上,“渝派紀錄片”在開宗立派之際,一方面,集中主要力量攝制“精品化”的長線作品,比如,《巴人之謎》、《考古之謎》、《江上風清》、《旅館》、《細細的小雨》、《陳小梅進城》、《進城》等,這些作品都在國際、國內屢獲大獎;一方面,同時經營運作專業的紀錄片欄目,比如,當時的《巴渝人家》、《紀錄重慶》、《真實》、《重慶故事》等,以彌補長線作品因創作周期長而不能保證數量及時供給的短板。由此,短短幾年,“渝派”紀錄片就獨樹一幟,由開宗立派到聲譽業界和成為學術領域關注的熱點。其后,隨著國家對紀錄片扶持力度的加大和新媒體技術發展的不斷助推,中國紀錄片再次煥發生機,蓬勃發展。比如,2010年,《關于加快紀錄片產業發展的若干意見》出臺;2011年,中央電視臺紀錄片頻道開播;2012年,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風靡海內外,成為中國紀錄片的現象級現象;2013年,中國紀錄片制作聯盟成立,廣電總局下發《關于做好2014年電視上星綜合頻道節目編排和備案工作的通知》,要求各電視臺至少每天播放30分鐘紀錄片;2014年,北京、上海兩家紀實頻道上星播出,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II》全媒體營銷,引發收視風暴和品牌威力;2015年,中國紀錄片在傳播樣態上掀開了“互聯網+”語境下全媒體合作的新篇章,且紀錄電影再創新高。但重慶電視臺紀錄片創作卻整體勢微,在如此的發展困境下,重慶電視臺紀錄片創作主體積極突圍,2015年,推出大型歷史文獻紀錄片《大后方》,獻禮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洞蠛蠓健吩谥醒腚娨暸_科教頻道、重慶衛視、重慶電視臺科教頻道首播,并在騰訊視頻上在線播出,收到強烈關注和熱烈反響,并獲得多項有影響力的專業榮譽,其嚴謹的史學立場、獨特的敘事策略、多元化的視聽表現手法等,提升了中國歷史文獻紀錄片的審美效應,讓重慶電視臺紀錄片創作再次成為焦點。
《大后方》作為獻禮中國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的歷史文獻紀錄片,無論是從其創作主體,還是其題材內容,都和重慶有著直接的淵源,更是重慶紀錄片人在新時代的突圍創新,它的創生和重慶抗戰文化、抗戰大后方時期紀錄片的創作以及新時代中國紀錄片蓬勃發展等一脈相承,很大程度上也是社會、歷史、文化等特定語境的產物,更給予了重慶紀錄片未來發展以及中國歷史文獻紀錄片創作更多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