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鴻鏢 何佳諭 胡雅飛陳財榮趙怡雙沈偉偉李桂霞翁 堅林海江△
(1浙江省臺州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臺州318000;2復旦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流行病學教研室 上海200032)
2019年12月下旬,湖北省武漢市報告了不明原因肺炎病例,隨后全國31個省(直轄市、自治區)和全球部分國家和地區也報告了此類病例。2020年1月7日,致病病原被鑒定為嚴重急性呼吸綜合征冠狀病毒2(SARS-CoV-2);2月11日,WHO將其相關疾病命名為2019冠狀病毒肺炎(corona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1]。浙江省臺州市于2020年1月21日報告首例確診病例,截至4月30日,共報告COVID-19確診病例149例、無癥狀感染者17例、聚集性疫情25起。本研究通過對其中一起傳播范圍較廣、影響人數較多、由超級傳播者擴大的聚集性疫情進行分析,重點調查病例間的流行病學聯系,分析COVID-19傳播鏈、傳染源及傳播途徑,總結疫情防控經驗,并為COVID-19疫情處置和防控提供參考。
調查對象2020年1月19日 至2月3日,浙 江省臺州市所轄溫嶺市發生一起COVID-19聚集性疫情,我們對與本次疫情有關的23例確診病例及346名密切接觸者進行了流行病學調查和相關檢測。
調查方法和內容
相關定義確診病例和無癥狀感染者的判斷標準參照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診療方案(試行)》《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二版)》《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三版)》[2]以及《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四版)》[3];密切接觸者定義和判定標準按照《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方案(試行)》《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防控方案(第二版)》[4]以及《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防控方案(第三版)》[5]執行。聚集性疫情:指14天內在小范圍(如一個家庭、一個工地、一個單位等)發現2例及以上的確診病例、輕癥病例或無癥狀感染者,且存在因密切接觸導致的人際傳播的可能性,或因共同暴露而感染的可能性。人際傳染間隔時間:指傳染者發病與被其感染者發病的間隔時間。超級傳播者:短時期內感染10人以上的傳染病患者,受感染的多為患者的家屬、醫務工作者或其他密切接觸者[6]。
流行病學調查轄區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流行病學調查人員通過查閱病例資料,面對面訪談及電話調查,向病例本人、家屬以及其他知情人員進行調查,主要內容包括病例基本情況、發病和就診情況、臨床特征、實驗室檢測、危險因素和暴露史、發現和管理密切接觸者等。同時聯合公安、工信、大數據等部門,通過調看視頻監控錄像,調用通信運行商定位信息和支付軟件等信息獲取活動軌跡,進一步調查病例活動軌跡、排查密切接觸者。
實驗室檢測采集疑似病例的咽拭子或痰液標本,經轄區縣級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初篩后由臺州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復核。檢測采用當時適用的防控方案指定的引物和探針,采用實時熒光定量聚合酶鏈式反應(RT-PCR)方法進行實驗室檢測。
統計學處理采用描述性流行病學方法,對疫情三間分布和其他流行病特征進行描述,分析傳播鏈,并繪制傳播鏈示意圖。采用χ2檢驗比較密切接觸者罹患率,檢驗標準α=0.05,采用SPSS 21.0進行數據統計分析。
疫情發現2020年1月27日,臺州市某醫院接診一例COVID-19本地疑似病例,1月28日核酸檢測初篩陽性,遂對其密切接觸者進行調查和管理。后通過流行病學調查、手機支付記錄及行程跟蹤等大數據軌跡分析,證實本起聚集性疫情是由武漢輸入病例引起,經超級傳播者擴大,通過聚會、聚餐、家庭接觸等方式傳播,涉及密切接觸者346人。累計發現20例確診病例和3例無癥狀感染者,其中男性13例、女性10例。密切接觸者總罹患率為6.07%(21/346),疫情傳播至第五代。
流行病學特征與本次疫情有流行病學關聯的病例共23例,其中確診病例20例、無癥狀感染者3例。男性13例(56.52%)、女性10例(43.48%),年齡范圍30~70歲,中位數為51歲;現住址為大溪鎮21例(91.30%),澤國鎮2例(8.70%)。
首發病例發病時間為1月19日,其他病例于1月22日至2月3日陸續發病,末例病例發病時間為2月3日,首發病例與末例病例間隔16天,發病高峰出現在2月1日。發病潛伏期為3~13天,中位數為7天。二代病例與三代病例人際傳染間隔時間為3天,三代病例與四代病例人際傳染間隔時間平均為9天,四代病例與五代病例人際傳染間隔時間平均為5天。流行曲線見圖1。

圖1 浙江省臺州市COVID-19聚集性疫情流行曲線Fig 1 The epidemic curve of the cluster of COVID-19 in Taizhou,Zhejiang Prorince
傳播鏈描述本起疫情傳播至第五代,共23例病例。其中一代輸入性病例2例,二代病例3例,三代病例1例,四代病例12例,五代病例5例。聚集性疫情詳細接觸史和傳播關系見表1、圖2。
一代病例為病例1、2,平均年齡37歲。病例1、2長期在武漢經商,1月12日乘列車返鄉,1月13日到達臺州市,當晚病例1與病例3、4、5有過棋牌活動。1月28日作為病例4的密切接觸者接受篩查后確診。病例1、2無其他武漢歸來人員接觸史,可認為感染來源與武漢相關。
二代病例為病例3、4、5,平均年齡51歲。病例3為指示 病例,于1月19日 發病,1月24日就診,1月27日診斷為疑似病例,1月28日初篩核酸檢測陽性,1月29日復核核酸檢測陽性,1月30日報告。病例3就診時由病例4陪同,因此同時對病例4進行核酸檢測,證實病例4為COVID-19確診病例。病例3、5于1月13日晚與病例1有過棋牌活動;病例5于1月26日發病,無武漢旅居史,除與病例1接觸外,無武漢歸來人員接觸史。
三代病例為病例6,年齡47歲,為本起聚集性疫情的超級傳播者,共引起12例續發病例。病例6于1月17日與病例3、4有過棋牌活動。
四代病例為病例7~18,平均年齡51歲。病例7、8、9為病例6家庭成員。病例10、12、13、14、15、16、18于1月23日與病例6有過棋牌活動或共同進餐。病例11、17于1月25日與病例6有過聚會。
五代病例為病例19~23,平均年齡64歲。病例19于1月25日與病例7有過聚會,病例20為病例10家庭成員,病例22于1月21日與病例13共同進餐,病例21、23于1月25日與病例16有過交談。
“超級傳播者”感染分析病例6為該起聚集性疫情的超級傳播者,主要通過聚餐、聚會、棋牌活動和家庭接觸傳播,44名密切接觸者中有12人被感染,其中9人被診斷為COVID-19確診病例,3人為無癥狀感染者,密切接觸者的罹患率達27.27%(12/44),遠高于其他病例密切接觸者的罹患率(2.98%,9/302),差 異 具 有 統 計 學 意 義(χ2=39.754,P<0.001)。該病例的家庭續發率達60%(3/5)。
臨床表現20例確診病例中發熱12例(60%),體溫范圍為37.3℃~39.6℃;少數患者出現咳嗽(9例,45%)、乏力(5例,25%),另有咳痰、頭痛、頭暈、胸悶、鼻涕、鼻塞等癥狀;肺部有CT影像學改變15例(75%),表現為單側或雙側肺部散在小斑片狀陰影或磨玻璃樣陰影。
研究表明,COVID-19傳染性較強,可能比SARS-CoV和MERS-CoV更 具 傳 染 性[7]。臺 州 市常年在武漢市經商的人員較多,人員流動較為頻繁。春節前夕正值外出經商、務工人員返鄉之際,據統計2020年1月1日至1月23日武漢“封城”之間,有1萬多人從武漢返鄉或來臺州,造成多起輸入性疫情,并引起本地社區傳播。本起疫情為武漢輸入病例所致的一起典型聚集性疫情,因出現超級傳播者,導致本次聚集性疫情傳播范圍大、影響人數多。
本次聚集性疫情規模較大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首先是輸入性病例未及時管控。一代輸入性病例于1月13日從武漢返鄉后未表現出臨床癥狀,未采取有效的管控措施,一直在外參與棋牌等活動,導致了本地傳播。直至作為指示病例3的密切接觸者接受篩查時發現肺部少許感染,后通過核酸檢測,結合武漢旅居史,診斷為確診病例后才采取管控措施。其次是群眾和基層醫務人員對COVID-19的認識不足。指示病例為二代病例3,1月13日接觸武漢返鄉人員,期間正常活動,1月19日發病后未就醫。直至1月24日才第一次就診,1月27日診斷為疑似病例隔離治療,當地隨即采取防控措施。發病至診斷時間間隔為8天,期間未對密切接觸者進行排查和隔離,導致出現超級傳播者并引起疫情擴大。提示要加強COVID-19防控知識宣傳,提高群眾對COVID-19等傳染病的認識,同時提升基層醫務人員對新發傳染病的鑒別能力。
此外,超級傳播者的出現顯著擴大了本次聚集性疫情的規模。本起疫情中三代病例6為超級傳播者,9天內感染了12例四代病例,導致疫情規模迅速擴大。寧波也有COVID-19超級傳播者報道[8],多篇研究[9-11]認為超級傳播者在COVID-19傳播中具有重要作用。超級傳播者的形成原因不明,可能有病原、宿主和環境等因素[3]。當前,超級傳播者只能通過流行病學回溯研究來分類和確定;在傳染病流行初期,病例的早期發現和早期診斷、數據的公開和分析有助于超級傳播者的早期鑒定[6]。最后是傳統流行病學調查方法的局限性。疫情早期未采取多部門聯合調查的做法,僅通過面對面調查或電話流調,出現調查對象對發病時間、活動軌跡等回憶不全或有意隱瞞等現象,難以獲取全部密切接觸者的信息,造成疫情擴散。提示應充分發揮聯防聯控機制作用,調動公安部門、通信運營商力量,開展精準流調[12]。
本起疫情23例病例的潛伏期為3~13天,中位數為7天,與已有研究結果基本一致[13-14];未出現兒童病例,與全國兒童COVID-19發病率較低且癥狀較輕相符[14];病例5潛伏期較長(13天),可能與其暴露時間較短、接觸程度較低有關;家庭聚集病例較難確定暴露時間,推測原因為家庭成員暴露時間更長,暴露方式更親密,一些輕微的首發癥狀不被感知以及潛伏期傳染性未知所致。
通過對本起聚集性疫情的流行病學分析,為明確COVID-19的傳染源、傳播途徑、易感人群等環節提供了證據。對于新發不明原因的傳染病,應在第一時間采取最嚴格的集中隔離醫學觀察措施,及時管控高風險地區輸入人員,開展社區風險排查等;加強對基層醫務人員的培訓指導,增強診斷能力,及時發現疫情;聯合多部門開展精準流調,排查密切接觸者,重點關注續發率較高的家人、親戚、朋友等群體,開展詳細的流行病學調查及核酸檢測,避免超級傳播者所致的疫情擴散;加強健康教育宣傳,增強群眾對傳染病知識。通過以上措施形成新發傳染病常態化防控機制。
作者貢獻聲明梁鴻鏢,何佳諭論文構思,數據采集,論文撰寫和修訂,數據統計和分析。胡雅飛,陳財榮,趙怡雙,沈偉偉,李桂霞,翁堅數據采集。林海江論文構思和修訂。
利益沖突聲明所有作者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