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佩芳：軌道交通領域里的“女掌門”

白玉潔

在中關村，有各式各樣的企業。做互聯網的、做醫藥的、做無人車的、做“黑燈工廠”的、做機器人的……他們無不以科技為手段，深入到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有這么一家企業，專門給高鐵做制動閘片。

高鐵能夠穩穩地停在你面前，就是這小小閘片起的作用。

更與眾不同的是，看似粗老笨重的機械類產品生產公司，“掌門人”卻是一位頗具江南風情，常年以旗袍示人，舉手投足無不風雅的女性——吳佩芳。

“不要因為性別自我設限。”吳佩芳不止一次說道。

從零開始，研發突破

同樣富有詩意的，還有這家公司的名稱——天宜上佳。天宜上佳成立于2009年，如今是一家專注于大交通和新能源領域新材料技術創新、產品研發和產業化應用的國家及中關村雙高新技術企業。作為高鐵制動細分領域的龍頭企業，天宜上佳是中國標準動車組“復興號”的核心供應商。

每一個成功的企業背后，都有一位出色的領導者。吳佩芳師從北京科技大學吳成義教授，從事粉末冶金材料研究與應用。吳成義教授主編的《粉體成形力學原理》《粉末冶金模具設計》《粉末冶金電阻爐設計》，至今仍是粉末冶金材料專業的教科書。1981年吳佩芳被分配到北京摩擦材料廠后，一轉眼，已在材料領域摸爬滾打40年。

2008年，中國進入高鐵時代，并啟動了時速380公里高速列車研發項目。外界還是一片爭議時，吳佩芳把握住了時機。“冥冥之中，感覺機會到了。似乎前20多年的歷練都是在為此刻做積累和鋪墊。”吳佩芳告訴記者，“我國高鐵閘片一直被國外產品壟斷，國內摩擦材料的生產水平相對落后，制動系統作為高鐵關鍵技術之一，是國家科技支撐項目的重要內容。”

2009年11月，北京天宜上佳高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雖然以前有生產飛機剎車片的經驗，但對于動車組粉末冶金閘片的開發，我們還是得從零開始。”吳佩芳帶領一個十幾人的團隊，投入全部的人力、財力、物力，開始專心、深入地研發高鐵閘片。

在反復實驗和反復驗證下，天宜上佳試制出來的閘片摩擦系數和耐熱性越來越穩定。2010年大年初二早上，像往常一樣來到實驗室的吳佩芳，驚喜地發現實驗成功了。即便是已經過了十余年，從吳佩芳的回憶中，記者似乎也能感受到當時實驗成功的激動和喜悅。

于整個高鐵來說，制動閘片雖然細微，卻關系著列車安全和乘客的生命保障，因此它正式使用在運營車輛前要經過多重嚴苛測試。

Flertex是法國一家合成材料剎車制品生產商，這是一個擁有70多年歷史、獲得多項UIC產品認證的制造企業，擁有良好的科技實力和行業權威，同時擁有嚴格規范的1：1臺架測試設備。2010年5月，吳佩芳帶著天宜上佳研制的粉末冶金閘片來到法國巴黎Flertex總部，開始了臺架測試。結果顯示制動曲線非常平穩，實驗成功。

在此之前，我國高鐵閘片全部依賴進口。所以天宜上佳自主研制的高鐵閘片在法國測試成功的消息很快在國內傳開。2010年9月，吳佩芳帶著天宜上佳高鐵閘片接受了鐵科院機輛所最嚴格的1：1臺架測試，并且順利通過。2011年2月到9月，天宜上佳閘片通過了裝車運用考核。

高寒閘片，一舉奪魁

每一條成功之路都不是一帆風順的。

在天宜上佳高鐵制動閘片完成裝車測試以后，正要準備在中國高鐵上大展身手時。“7·23”事故發生。此后，中國暫停了新的鐵路項目審批，很多現有鐵路項目因為審批和資金問題而停工或延期。同年8月，中國高鐵全面降速，350公里時速高鐵降速至300公里，250公里時速高鐵降速至200公里。

2011年無疑是中國高鐵發展史上最為曲折的一年。同樣艱難的，還有吳佩芳和她的天宜上佳。

產品拿不到批文，公司還要運作下去，員工、設備、廠地，什么都需要錢。“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這是吳佩芳在這段時期最深刻的體會。

吳佩芳不但撐過來了，還在“撐”的過程中夯實公司技術與產品，為接下來的一份“天時”做了充分的準備。這一期間，吳佩芳加大投入、引入關鍵生產設備，并針對車型擴充了產品類型，閘片設計完成后又進行裝車試驗。到了2013年，鐵總頒布CRCC技術條件，天宜上佳的高鐵閘片一舉獲得五張CRCC（CRCC即中鐵檢驗認證中心，是為實施鐵路產品、城軌裝備提供的第三方檢驗、認證機構。）認證證書，基本覆蓋當時的所有主力車型。“從動車‘7·23事件后鐵總取消行政審批，一直到2013年CRCC可以公開申報，這兩年時間里，盡管我們是在等認證技術條件成熟，高鐵市場回暖，但企業也獲得了難得的練兵時間。”

如果在天宜上佳成長歷史上有一些時刻注定被銘記，那2012年世界上第一條穿越高寒季節性凍土地區的高鐵——哈爾濱至大連高鐵通車，絕對是其中之一。

哈大高鐵全長921公里，設計時速為350公里，實際持續運營的最高時速為300公里，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高寒列車。這一地區冬季極端低溫零下40度左右，最大積雪厚度30cm，土壤最大凍結深度達260cm。作為世界上第一條高寒高鐵，其設計、運營維護都必須克服東北的極寒天氣。哈大高鐵開通伊始，CRH380B型高寒動車組運營平穩、各項性能指標優異。隨后東北下了多場暴雪，溫度驟降至零下30度。在這種饑寒天氣下，列車的制動盤出現了嚴重的異常磨損。列車制動時的高溫融化了積雪，冷卻過程中，閘片上未經排除的金屬屑與雪水又被凍成堅硬的金屬鑲嵌物，并在運行過程中不斷擴大，閘片和制動盤異常磨耗現象嚴重。

機會總是留給準備好的人。天宜上佳臥薪嘗膽的兩年，為這一刻的一舉奪魁打牢了基石，并成功敲開了成為中國鐵路核心供應商系統的大門。吳佩芳臨危受命，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出了高寒閘片樣品。經最后測試，天宜上佳的大間隙高寒閘片沒有在制動盤上留下劃痕。2013年1月，天宜上佳高寒閘車片在哈大線開始進行裝車試驗，最終完全符合高寒地區高鐵列車的運行要求。2013年10月，中國鐵路總公司要求哈大線高速列車全部換裝天宜上佳高寒閘片。自此，天宜上佳閘片的推廣應用正式結束進口廠商常年壟斷的局面，填補了國內空白。

“其實天宜上佳針對高寒地區的閘片專門做過研究，已經擁有比較成熟的方案，我們在2012年的時候已經開發了一款應對高寒地區的大間隙的閘片。”經此一役，天宜上佳順理成章承擔了時速350公里中國標準動車的閘片研制，其《中國標準動車組（時速350公里）制動閘片研制》被評為“2015年度北京市科技計劃”研制課題。

如今，天宜上佳已成為鐵科院、中車旗下長客、青島四方、唐車、南車株機等公司的合格供應商。天宜上佳國產閘片的問世，使進口產品價格大幅下降，在為鐵路運營節約大量成本的同時，也更有力保障了國家鐵路的戰略安全。

在參觀天宜上佳工廠時，很難想象由一個基板和若干個多邊形摩擦粒子組裝而成的閘片竟如此關系著國計民生。而在高鐵閘片細分領域做到極致的天宜上佳，正在朝著更廣闊的天地邁進。2021年3月1日，天宜上佳發布公告，正式收購成都瑞合科技有限公司，著手布局航空產業。“在新的產品戰略規劃上，公司不會僅局限于軌道交通領域，而將延伸覆蓋至航空航天、汽車、船舶等現代交通領域的方方面面，天宜上佳在軌道交通領域積累的優勢正快速向更為廣闊的市場推進。”吳佩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