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陳昌齊詩集《賜書堂詩鈔》

□王小瑩

陳昌齊（一七四三—一八二〇），海康人（今廣東雷州），字賓臣，號觀樓，清乾隆三十六年（一七七一）進士，學識淵博，著作等身，被王念孫稱為『粵東碩儒』，被梁啟超稱為『粵中第一學者』。其詩集《賜書堂詩鈔》存詩九十二首左右，內容豐富，表達了詩人忠正尊上的思想。所謂忠正尊上，指詩人借助詩歌抒發了自己對皇帝的忠心、忠誠，對國家的熱愛、關心，對有德長者的尊重、表贊。

一、頌贊詩

《賜書堂詩鈔》中的頌贊詩一共有七首，詩人對國家、皇帝或品行賢良淑德的女性進行表揚、贊頌，分別為《圣駕五巡江浙恭紀一百二十韻》《太上皇帝紀元周甲授受禮成恭紀二十四韻》《勞母譚太君七十壽辰》《紀包節母請旌四首》。雖然頌贊詩數量遠少于寄贈酬和詩，但它直觀地闡發了詩人忠正尊上的思想。尤其是《圣駕五巡江浙恭紀一百二十韻》這首詩，詩人用一百二十韻的長篇來歌頌國家的安定，詩中寫到民風淳樸、盜賊驅除、風景獨好、糧食充足、崇文重儒，呈現出一片國泰民安的祥和、穩定景象，字里行間洋溢著詩人對國家的自豪，如『社鼓家家振，村醪處處沽。漁舟驚宿鷺，牧唱雜啼鴣。風物渠如許，江鄉有是夫。此邦眞可樂，茲景更誰摹』?！短匣实奂o元周甲授受禮成恭紀二十四韻》一詩對太上皇帝歌功頌德，歌頌他的仁慈愛民，如『敷天開壽寓，億兆荷皇慈。租免藏逾富，逋蠲數不貲』。太上皇為百姓免租，讓無數百姓過著富裕安穩的生活?！秳谀缸T太君七十壽辰》中寫道：『早許芳儀繼鐘郝，更欽慈訓比蘇鷗。』『鐘郝』用為婦德賢淑之典，『蘇鷗』乃周時鮑蘇妻，其夫出仕衛國三年而娶外妻，其得知后愈加孝養婆婆，對外妻毫無妒意，妯娌勸其離走，不聽。一個『繼』字說明了勞母譚太君有鐘、郝妯娌二人賢良淑德、雅相親重的品質，一個『比』字又道出勞母譚太君對公公婆婆孝養有加。《紀包節母請旌四首》稱贊節母堅貞勁烈的可貴品質。

二、寄贈酬和詩

將詩歌題目中帶有『寄、贈、酬、和』四字的詩歌歸為寄贈酬和詩，此類詩大多是詩人與友人交流往來中所作之詩，其中寄詩五首，贈詩二首，酬詩四首，和詩二十九首。和詩內容豐富，包括和登峰詩、和追剿詩、和逃禪詩、和緝匪詩、和雨詩、和柳詩等。與詩人酬唱往來的友人大多數是官場中人，如『達齋制軍』『李西巖軍門』『吳廣文奕材卸監院事』『謝明府邦基』。

詩人越是濃墨重彩地表贊達齋制軍的軍事能力，越能體現出自己對國家穩定的祝愿，如《和達齋制軍接寧洋匪捷報原韻四首》其一：『萬丈波濤萬斛舟，問誰帷幄運良謀？使功使過權衡審，管樂應輸第一籌?！伙L格豪邁，兩個『萬』字點出波浪洶涌、環境惡劣，點出軍隊的聲勢浩大，贊揚了將士們驍勇善戰、不畏艱險?！簡栒l』乃詩人的明知故問，是對友人擁有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能力的肯定?！菏构κ惯^』是『使功不如使過』的化用，語出《后漢書·索盧放傳》：『太守受誅，誠不敢言，但恐天下惶懼，各生疑變。夫使功者不如使過，愿以身代太守之命。』謂使用有功績之人，不如起用有過失者，使其將功補過，效命自勉?！菏构κ惯^』描述了玉德總督不僅善用有功績者，也善用有過失者，不會因過失者的過失而全盤否認其人，反而能使自己部下人盡其才。最擲地有聲地贊揚好友的是該詩的末句『管樂應輸第一籌』，『管樂』指稱春秋時齊國名相管仲和戰國時燕國名將樂毅，詩人單單將能謀善斷的管仲和戰無不勝的樂毅與達齋總督放在一起便足以說明他對友人的敬佩，但詩人覺得還是不夠，筆鋒一轉，在『管樂』之后加上『應輸第一籌』，充分體現了詩人對友人軍事能力的由衷欽佩。

三、題物詩

二十四首題物詩涉及題畫詩、題冊詩，其中題冊詩三首，包括詩冊和畫冊；題畫詩二十一首，包括人物畫、山水畫、花鳥畫。這些題物詩亦貫穿忠正尊上的思想，即對有德的長者進行贊揚，如《題葉母陳太夫人節孝詩冊》《題溫遂之汝遂畫尹君遺照》《題邱滋畬太守先德椿庭余蔭圖二首》等。

《題葉母陳太夫人節孝詩冊》一共二十六句，中間十句道出葉母陳太夫人婚后的艱難生活，歌頌她頑強地解決困難的精神。『白首君舅嗟伶仃，孤兒八月呱呱聲』道出葉母陳太夫人結婚后的悲慘處境，家公失妻，自己失夫，照顧家里一老一少的重擔全部落在自己身上，但生活的重擔并未將其打倒，作為年輕新婦的自己沒有棄家而逃，而是頑強地守護著這個家，起早貪黑、無微不至地照顧年老的父親和年幼的兒子，陳太夫人不拋家的堅貞、孝敬、愛子形象躍然紙上。

《題溫遂之汝遂畫尹君遺照》對溫汝遂的母親進行表贊，但與《題葉母陳太夫人節孝詩冊》中描述的葉母陳太夫人的性格不同，如果說陳太夫人是一位堅韌、隱忍、溫順的喪夫女性，那溫汝遂之母則是一位有膽識、有魄力、敢說敢做、有見識且頗似男子的女性。詩人從出嫁前及出嫁后兩方面對她進行刻畫。

出嫁前，『君少失怙無兄弟，嫡母撫愛如珍奇。請母會族議父后，意氣慷慨見乎辭。諸父生事日以落，分甘割少相攜持』。其身世可憐，自小失父，無兄弟姐妹的她與母親相依為命，無奈因財產問題頻頻受到族人的刁難，不甘被欺負的她在祖會上慷慨陳詞，與眾多長輩據理力爭，奈何處于弱勢，最后所爭取到的財產少之甚少。詩人于此刻畫了一位雖年幼但無畏強權的少女形象。

出嫁后，『于歸即復綜內政，舅姑以下罔弗宜。三子稍長勖之學，欲紹弓冶先裘箕。遂之以此免家累，乃得肆志畫詩書。君不言苦遂之樂，膏以明煎心自知。圳口堤?西潦急，四十余日人人危。夙莫勤渠策防水，舊疴初已延新醫。自?逝期備后事，化及猶復言孜孜。遍別諸親徐瞑目，有若亟喜脫塵羈』。此段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于歸即復綜內政，舅姑以下罔弗宜』。『即復』道出她的雷厲風行，一結婚馬上著手管家，甚有王熙鳳的風范，『罔弗宜』說明其管家能力強，將家中諸多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并得到家族上上下下的認可。第二部分『三子稍長勖之學，欲紹弓冶先裘箕。遂之以此免家累，乃得肆志畫詩書。君不言苦遂之樂，膏以明煎心自知』。一個『稍』字道出她對子女教育的重視，在三子年幼時就勉勵他們積極向學。作為一位女流之輩，卻深諳教育之道，『欲紹弓冶先裘箕』語本《禮記·學記》：『良冶之子，必學為裘；良弓之子，必學為箕?！恢盖髮W應先易后難、循序漸進，道出她在教育上并非像管家一般雷厲風行，反而根據規律指導子女向學。溫遂之與其弟溫汝述，之所以能專心讀書并在繪畫上取得不菲成就，皆因他們母親教導有方。第三部分『圳口堤?西潦急，四十余日人人危。夙莫勤渠策防水，舊疴初已延新醫。自?逝期備后事，化及猶復言孜孜。遍別諸親徐瞑目，有若亟喜脫塵羈』。講述她因夜以繼日地通渠防水導致舊病新病齊發，彌留之際依然不忘對子女反復叮囑，描繪出一位任勞任怨的老母親形象，令人動容。

四、小結

陳昌齊《賜書堂詩鈔》的內容主要分為頌贊詩、寄贈酬和詩、題物詩，各類詩歌皆貫穿著詩人忠正尊上的思想，表達了詩人對君上的忠心，對國家繁榮穩定的關心，對賢良淑德、堅貞節孝、任勞任怨、持家有道的女性長輩的表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