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想象與感受
——舒曼的《降B大調(diào)第一交響曲》op.38

周煒娟

（浙江外國語學院,浙江杭州 310023）

羅伯特·舒曼（Robert Schumann,1810.6.8-1856.7.29）德國作曲家、評論家。1810年6月8日出生于茨維考小鎮(zhèn)的一個書商家庭。貴為幼子的舒曼，從小得到全家的寵愛。父親對文學的熱愛對他產(chǎn)生強烈而深遠的影響。7歲開始學琴，雖然其父發(fā)現(xiàn)他在音樂方面的天賦，并大力支持，但此時舒曼更熱衷于文學，13歲便自編詩集。文學家讓·保爾、霍夫曼等成為其終身的偶像。

父親去世后，舒曼順從了母親的意愿來到萊比錫大學學習法律。自由、松散的大學生活點燃了他那顆熱愛藝術的心，一邊開始跟隨維克學習鋼琴和作曲，一邊模仿讓·保爾的風格寫作小說和隨筆。1834年，舒曼不僅創(chuàng)辦了《新音樂雜志》，而且時常在上面發(fā)表自己的言論，提攜新人，闡述浪漫主義思潮，反對庸俗的保守派。

從舒曼發(fā)表的不同文章中可以發(fā)現(xiàn)他不僅熟知海頓、莫扎特、貝多芬的交響曲，更是深諳貝多芬規(guī)模宏大的交響曲中復雜的音樂語言、豐富的器樂表現(xiàn)力。舒曼對當時一些平庸的交響曲作品進行尖銳地批評：“那些令人遺憾的、呆滯的交響曲作曲家只是設法提供了海頓和莫扎特的撲粉假發(fā)，而不是他們的頭腦?！痹谒磥恚淌貍鹘y(tǒng)，循規(guī)蹈矩進行交響曲創(chuàng)作必將走投無路，創(chuàng)新才是唯一的出路。

此外，舒曼對舒伯特《C大調(diào)第六交響曲》D589、柏遼茲《幻想交響曲》Op.14、門德爾松《A小調(diào)第三交響曲“蘇格蘭”》Op.56等同時代交響曲非常了解，還發(fā)表過自己獨特的見解。他對柏遼茲的《幻想交響曲》的評論道：“對于不了解作曲家意圖的人它是否提示了相似的畫面，我不能論說，我自己在聽交響曲之前讀了提要。一旦眼睛被引向某一目標，耳朵就不再是獨立的裁判了。……我承認，一開始的了解損害了我的快樂、抑制了我的想象?！庇纱丝梢?，舒曼并不贊同為交響曲加入文字標題，他認為音樂是傳遞情感的，交響曲不該限制人們的想象空間。

1841年1月，舒曼在他的《家庭日記》中記錄了創(chuàng)作《“春天”交響曲》的全部過程。從1月23日開始動筆，僅用了4天時間完成此曲的初稿。最初，舒曼用“春天”來命名此曲，也為每一個樂章分別起了標題，“初春”“黃昏”“愉快的伙伴”和“春酣”。最終，他還是在出版前刪去了全部標題。從嚴格意義上講，舒曼看重交響曲這一傳統(tǒng)體裁傳遞音樂情感的價值和作用，此曲抒發(fā)舒曼心中始終縈繞著春天的景象。

縱觀舒曼的一生，交響曲的創(chuàng)作僅有4首，但還是進行了一些創(chuàng)新性的嘗試。作為浪漫主義的旗手，深受文學影響的舒曼，內(nèi)心不僅敏感而細膩，且有著強烈表達情感的渴望。他認為傳統(tǒng)的交響曲體裁并非不合時宜，而是不同時代作曲家對交響曲創(chuàng)作目的的不同。古典主義時期的作曲家更多的是為某人、某場合、某種思想而創(chuàng)作交響曲，但浪漫主義時期作曲家則不同。在舒曼眼中，真正的浪漫主義作曲家，他們的內(nèi)心是富有詩意，如同詩人一般，音樂是抒發(fā)內(nèi)心的感受最佳媒介，傳統(tǒng)的交響曲體裁也不例外。

第一樂章：Andante un poco maestoso（稍莊嚴的行板），降B大調(diào)，奏鳴曲式。引子采用4/4拍，共計38小節(jié)。全曲在小號和圓號吹響春天來臨的莊嚴宣告中拉開帷幕（見譜例1）。

1.舒曼《第一交響曲》第一樂章的引子：

緊接著，弦樂、木管和定音鼓的參與使整個管弦樂隊發(fā)出巨大的回響。引子中弦樂的震音，定音鼓的滾奏，木管樂器的對答，以及長笛躍動的樂句，猶如展現(xiàn)一幅冰雪融化，萬物蘇醒，春回大地的景色。第39小節(jié)開始進入呈示部，轉為2/4拍。帶有附點節(jié)奏的第一主題源自引子，歡快而有力，急速前進的音樂渲染出春意盎然的氣氛（見譜例2）。

2.舒曼《第一交響曲》第一樂章第一主題：

進入第81小節(jié)，第二主題由木管和中提琴進行對答式的輪奏，活潑而詼諧，猶如樹上的小鳥在嬉戲?qū)υ?，與第一主題形成鮮明對比（見譜例3）。

3.舒曼《第一交響曲》第一樂章第二主題：

隨后，弦樂組從低音區(qū)漸次奏出，與管樂一起匯聚成高潮。樂章的發(fā)展部遵循古典奏鳴曲的模式。第一主題在展開部中得到充分而奇妙的變化，帶有附點節(jié)奏的主題在不同的樂器間輪動，猶如春日中的萬物，在沃土的環(huán)抱中逐漸萌發(fā)。隨后進入一個簡短的再現(xiàn)部。值得注意的是該樂章的尾聲出現(xiàn)一個嶄新的抒情主題，由弦樂組唱出對春日的頌歌。隨后音樂又回到整個樂章熱烈而歡快的基調(diào)上，呈現(xiàn)出磅礴的氣勢，在浩浩蕩蕩的前進中結束。

第二樂章采用6/8拍，Larghetto（小廣板）。在調(diào)性的運用上，舒曼采用傳統(tǒng)維也納古典樂派常見的下屬調(diào)性，即降E大調(diào)。他用深情款款的旋律表達和克拉拉甜蜜的愛情生活。此樂章采用復三部曲式，主題首先由第一小提琴奏出，氣息悠長，抒情動人的旋律，卻略帶傷感（見譜例4）。其他弦樂器輕輕地用切分節(jié)奏為之伴奏。第41小節(jié)該主題第二次出現(xiàn)時，改由大提琴移低四度復述，音樂顯得尤為迷人、溫暖。在第一小提琴輕聲地撥奏下，其他樂器或是陪襯，或與之呼應，音響豐滿而厚實。第79小節(jié)主題第三次出現(xiàn)時改用雙簧管和圓號演奏，音樂依然洋溢著甜美，并逐漸在靜謐中消散。最后，長號奏出第三樂章開始處的音型，音樂在最后的10小節(jié)中逐漸轉向G小調(diào)，并不間斷地進入第三樂章。

4.舒曼《第一交響曲》第二樂章的主題：

第三樂章采用D小調(diào)，3/4拍，Scherzo（諧謔曲）。該樂章是帶有兩個三聲中部諧謔曲，各段落對比鮮明。小提琴在G小調(diào)上奏出激昂向上的第一主題（見譜例5），開啟了詼諧曲樂章。單簧管和大管奏出一個抒情的旋律，但它只是匆匆而過，如曇花一現(xiàn)，很快回歸到熱情而躍動第一主題中。隨后，第49小節(jié)節(jié)奏轉為2/4拍，調(diào)性也從D小調(diào)轉為D大調(diào)，第一個三聲中部由弦樂組和管樂組交替奏出，雖然旋律為同音反復，但音樂極富動感。第233小節(jié)開啟第二個三聲中部，調(diào)性轉為降B大調(diào)，節(jié)拍回歸到三拍子。旋律通過弦樂組由低向上音階式的上行跳音傳遞出年輕人歡悅的心情。第313小節(jié)進入尾聲，調(diào)性回到D大調(diào)。隨后第328小節(jié)節(jié)拍轉為2/4拍，奏出第一個三聲中部。最后，該樂章進入Quasi Presto（如同急板），音樂在定音鼓輕聲的滾奏中結束。

5.舒曼《第一交響曲》第三樂章的主題：

第四樂章采用降B大調(diào)，4/4拍，Allegro animato e grazioso（有生氣的、優(yōu)雅的快板），奏鳴曲式。音樂依舊春意盎然，朝氣蓬勃。小提琴急速上揚的和弦引發(fā)了該樂章簡短的引子，全奏的音樂熱烈而奔放。該引子雖短小，但它是第二主題及展開部的重要素材。該樂章采用奏鳴曲式，第一主題由小提琴來陳述（見譜例6），跳躍性的旋律生動而活潑，典雅而靈動。第二主題由木管和小提琴擔任，頗具舞曲風格。從引子和第二主題的譜例中不難發(fā)現(xiàn)它們之間的聯(lián)系，都具有上升音節(jié)式的音型。展開部中首先登場的是第二主題。隨后，在長號長音襯托下，小提琴用震音奏出音階式的上升音調(diào)。緊接其后，木管組依次加入，音響逐漸豐滿，將音樂推向高潮。圓號的獨奏讓人想起全曲引子中那“春日來臨”的宣告，長笛一段如鳥鳴般的華彩后，音樂又回第一主題。全曲最后在激昂、熱烈的音樂中結束。

6.舒曼《第一交響曲》第四樂章的第一主題：

1841年舒曼依然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中，德國詩人包特格贊美春天的詩篇，激起作曲家醞釀已久創(chuàng)作交響曲的欲望。僅用4天，舒曼就完成了此曲的初稿，創(chuàng)作速度之快，令人驚訝。

在此曲中，舒曼在第二樂章的結尾處用“attacca”明確指出無間歇地進入下一樂章，第三樂章的弱結尾也是為第四樂章強勁的開始作鋪墊，這些手法極大地增加了交響曲的整體性。雖然樂章間貫通的創(chuàng)作手法源自貝多芬，但舒曼拓展它的使用范圍，將貝多芬式的戲劇性沖突轉變?yōu)槭媛降膫€性化情感抒發(fā)。

注釋

①羅伯特·舒曼.“舒伯特的C大調(diào)交響曲”.《我們時代的音樂》(馬競松譯).桂林:漓江出版社,2013年,第195頁.

②羅伯特·舒曼.“柏遼茲的《幻想交響曲》”.《我們時代的音樂》(馬競松譯),桂林:漓江出版社,2013年,第9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