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管服務：小農戶實現農業現代化的路徑選擇
——關于科爾沁左翼中旗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玉米生產托管服務的調研

馬 強 劉恩澤 包烏日吐

科爾沁左翼中旗（以下簡稱科左中旗）地處中國黃金玉米帶，是國家重點商品糧生產基地。2019 年，科左中旗糧食總產量218.7 萬噸，其中玉米211.3 萬噸，占糧食總產量比重的96.6%。2018 年開始，科左中旗北塔農機合作社圍繞提質增產增收目標，通過服務模式創新、技術集成創新、管理創新，破解了小農戶實現農業現代化路徑上所遇到的一系列難題，形成了“玉米生產多環節托管+籽粒直收技術集成應用+規范化合作社建設”的北塔托管模式。2020 年9 月至12 月，我們先后現場察看了玉米田間長勢、籽粒直收作業等，調研走訪了腰林毛都鎮及其下轄的4 個嘎查（村）、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糧食銀行”倉儲企業等，形成如下調研報告。

一、主要做法

開展玉米生產多環節托管服務。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在農戶自愿和不流轉土地經營權的前提下，收取490 元/畝的托管服務費（包括生產資料和農機作業費），除灌溉追肥環節外，為農戶提供耕整地、播種、除草、兩次植保、籽粒直收、收儲運、“糧食銀行”等玉米生產產前、產中、產后的多環節服務，玉米生產全部收入（包括政策性補貼、秸稈回收所得）歸農戶所有。在逐年擴大服務規模和提高服務質量的基礎上，實現了玉米生產資料統一采購（包括種子、肥料、農藥、滴灌帶等）、農業機械統一高標準作業（包括耕整地、播種、植保、籽粒直收等）、糧食統一儲運（包括運輸、裝卸、清選、烘干、倉儲等）。

實現玉米種植技術體系集成應用。圍繞高產、抗倒伏、促早熟、省工節水等目標，以提高密植度、出苗整齊度、籽粒成熟度為關鍵，試驗示范選擇適合當地的玉米品種。集成機械化深翻、聯合整地、測土配方施肥、種肥帶一體化精播、適時化學除草、病蟲害統防統治、葉面肥調節、淺埋滴灌高效節水、籽粒直收、“糧食銀行”集中烘干收儲等技術的種植和機械直收的系統。配套應用大型拖拉機、深松深翻機、聯合整地機、導航+精量播種機、變量噴藥自走式高架噴桿打藥機、植保無人機、玉米籽粒直收機等高技術含量的農業機械。

進行農機專業合作社規范化建設。內蒙古廣聯易達農牧業服務有限公司與北塔村農民致富帶頭人、農機專業戶等9 人組建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合作社成立后，建立起一整套較為規范的經營管理制度，制定了良種良法良機配套技術的作業規范，培養了一支專業化管理服務隊伍。合作社現擁有以大型設備為主的92 臺套各類農機，通過建立托管服務數據庫和對接全國性的農業專家咨詢服務網絡，為當地農戶提供了農業科研、農資生產、農機維修、糧食倉儲、金融服務等方面的齊全配套支撐。

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籽粒直收作業現場

二、取得成效

增產效果明顯。2020 年托管的8091 畝耕地中，91%的耕地實現玉米單產1611 斤／畝，平均提產約400 斤／畝，12．4%的耕地畝產達1900 斤以上。增產的關鍵在于以玉米籽粒機械直收技術為引領，發揮出了良種良資良技良機的系統性增產作用。如在保苗環節，依托高質量農機作業，在密植高產良種、高質量整地、種肥帶（滴管帶）一體化精播、苗前化學除草等措施的協同作用下，托管土地出苗整齊度達95%以上，保苗率達90%以上，明顯高于未托管農戶。

節本增收成效顯著。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通過集中采購、技術集成、標準作業、統一服務、“糧食銀行”收儲等措施，較充分地發揮了農機設備的作用和專業化服務效率。如農戶玉米機械化收獲長期以果穗為主，收獲模式多為摘穗—晾曬—脫?！霂欤ㄤN售），不僅費工費時，還存在存放難、脫粒難、霉變風險大等問題。通過采取“籽粒機收+糧食銀行”的辦法，將收獲的籽粒從地頭直接運至協議合作糧庫，使農民實現了免費倉儲，隨行就市，自主出售。多份試驗結果表明，玉米籽粒直收模式比果穗收獲模式能節約15%的成本，降低糧損6%左右，提升品質等級1級以上。2020 年托管耕地中，91%的耕地畝純收入達969 元以上，12.4%的耕地畝純收入達到1200 元以上。北塔嘎查38 戶托管戶平均畝產達1647 斤（30 個水分），每畝純收入1011 元，加上政策補貼等，每畝實際純收入1211 元，比土地流轉收入600 元高出611 元。

托管服務規模逐年擴大。托管土地規模從2018年北塔嘎查7 戶農戶560 畝，擴展到2020 年14 個嘎查（村）163 戶農戶8091 畝。入戶調查結果顯示，農戶對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托管服務的認可度逐年提升，托管意愿逐年增強。

合作社可持續發展能力穩步提升。根據“公司+農民合作社+農戶”的組織管理機制，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主要由當地農民致富帶頭人管理，公司負責資源支持、管理指導。這一管理機制有效控制了管理成本，并能隨著托管規模的擴大，使合作社內部管理水平、托管作業規范、人員素質和收益等都獲得相應提升。

三、啟示和思考

在實現農業現代化進程中，做好小農戶家庭經營與現代農業發展的有機銜接，是推進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的主要做法。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三年來的探索和實踐，為破解小農戶家庭經營與現代農業發展有機銜接中的一系列難題提供了有益借鑒。

（一）有利于破解在農村勞動力老齡化、兼業化、糧食生產副業化趨勢下“誰來種地、怎么種地”的難題

北塔嘎查現有農戶197 戶655 人口，耕地6610畝。2019 年，35%的人口外出打工，其中24%的人口全家長期外出打工。留守人員中，50 歲以上和16 歲以下的占56%。近年來，農戶自種玉米畝產始終徘徊在800—1300 斤這一范圍內。據2019 年數據，按每畝玉米投入350 元、畝產1200 斤、每斤售價0.72 元計算，每畝地年收入僅為514 元。若減去當年土地流轉費450 元，每畝地年收入只有64 元，大約相當于農民就近務工一天工資的一半。而且，農業勞動力機會成本、土地流轉費用在不斷上升，2020 年每畝土地流轉費已達600 元。2019 年北塔嘎查農民純收入中來自種植業的收入(不減土地和人力成本)僅占34.5%。種植業在農業家庭生計中的重要性已排在進城務工和養殖業之后。在勞動力的分配上，種植業主要由50歲以上人員負責，這部分農民年紀大、文化程度低，學習農業技術、進行設備更新的積極性差，干不了太多太重的農活?！罢l來種地、怎么種地”難題亟待破解。

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通過在玉米生產中機械化程度高、勞動強度大、技術含量高的環節上為農戶提供專業化托管服務，將勞動強度小且需人工管理的灌溉環節交給農戶，不僅很好地利用了老年勞動力資源，還充分釋放了青年勞動力。2020 年，全嘎查35%的耕地托管給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6.4%的耕地流轉給外地人種植經濟作物，58.6%的耕地農戶自己經營，全嘎查土地沒有一畝撂荒。

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的探索啟示我們，新型農業服務主體在不流轉土地經營權的情況下，要積極適應當前農村勞動力的現狀和農民維護家庭經營基礎地位、實現靈活就業的現實需求。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通過開展托管服務，實現了糧食增產目標，有效解決了“誰來種地、怎么種地”的難題。

（二）有利于破解在家庭經營土地細碎化基礎上實現農業適度規模經營的難題

發展多種形式的適度規模經營是農業現代化的必由之路。在具體實踐中，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托管服務涉及的14 個嘎查（村）9.8 萬畝耕地被分成7444塊承包給2966 戶，依靠農業生產托管，形成了服務型規模經營。農業生產托管能夠使農戶在不流轉土地經營權的情況下，保持自負盈虧、自擔風險的家庭經營地位。服務組織通過提供托管服務收取托管費，不需要支付流轉費，避免了農業成本增加。這一做法特別適用于糧食等大宗農產品生產。2020 年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在8091 畝土地上推進了農業標準化生產、集約化經營，切實提高了生產效率。雖因現有服務規模有限，土地沒有完全集中連片，但14 個嘎查（村）163 戶348 塊托管土地已連成了107 塊，部分實現了集中連片。隨著托管規模的擴大，將能夠更好解決土地細碎化的問題。

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的探索啟示我們，通過農業生產托管，形成了既不流轉土地經營權，又能發展適度規模經營的新路徑，豐富了統一經營的新內涵，提升了農業經營效率，對鞏固和完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具有重要意義。

（三）有利于破解在堅持家庭經營基礎地位的前提下實現現代農業要素與小農戶有機銜接的難題

小農戶擁有“長久不變”的土地承包權，但缺乏理念、資本、技術、裝備、管理等現代農業資源要素，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和服務主體與之相反。農業現代化在本質上是一個土地與現代農業資源要素的結合過程。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構建了“公司+合作社+農戶”模式，通過托管方式，找到了與小農戶發展現代農業的結合點。這種模式既保持了農戶家庭經營的基礎地位，包容了城鎮化過程中農民與土地、農業生產關系反復變化的風險，又使農戶成為適度規模經營和農業現代化的積極參與者和真正受益者。合作社既避免了較高流轉費帶來的農業成本增加，又成為農業生產的主角和決定性力量，在適度規模經營的基礎上，將先進適用的品種、技術、設備、模式、理念等要素導入了當地農業生產。

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的探索啟示我們，農業生產托管找到了發揮新型農業經營、服務主體與小農戶發展現代農業積極性的結合點，實現了土地與現代農業資源要素有機結合，是促進小農戶家庭經營與現代農業有機銜接的有效路徑。

（四）有利于破解在農民合作社快速增長后的高質量發展難題

目前，科左中旗農民合作社達到2600 多家，基本實現嘎查（村）全覆蓋。但一部分合作社處于非正常經營狀態，正常經營的合作社中30%以上以家庭經營模式發展；合作社中研究政策、流轉土地的多，研究種地、增產技術的少。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立足規范化建設，以農業生產托管服務為方式，直接“下地干活”，帶動163 戶農戶實現增產增收，實現了自身可持續發展，建立了公司、合作社、農戶三者利益共享、共同發展的聯結機制。

北塔農機專業合作社的探索啟示我們，新型農業經營和服務主體能夠而且必須建立起與農戶利益共享、共同發展的聯結機制，在真正服務和帶動農民中實現自身的發展。

四、建議

高度重視農業生產托管。加強面向小農戶的社會化服務，大力推廣農業生產托管，對探索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發展道路具有重要意義。農業生產托管是新時代農業經營模式的重大創新，各地要把發展農業生產托管服務擺在農業農村工作重要位置，給予高度重視，系統謀劃和全面部署，形成協同推進的有效工作機制。

精準加大政策支持力度。著力解決社會化服務融資難、用地難等問題，建立激勵新型農業經營和服務主體“下地干活”的鮮明政策導向。重點支持糧棉油糖等大宗農產品托管服務。財政補貼資金重點向補服務補成效補質量轉變。明確落實農機庫房、晾曬存貯等輔助性設施納入農用地管理政策。鼓勵推出以支持農業生產托管服務為導向的金融保險產品。

合力解決農民組織化難題。困擾農業生產托管服務主體最大的難題是農民的組織工作，農業服務主體引導農民發展農業生產托管的力量遠遠不夠。各級政府和基層組織必須擔負起農民組織工作的擔子，把加強對農民的宣傳培訓、引導小農戶自愿托管作為關鍵措施抓出成效，盡快形成政府搭臺、服務主體唱戲、群眾參與的格局，支持農業生產托管服務主體把更多精力投入到節本增效增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