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初到月亮谷（九）

交換心事

“潘妮是你的姐姐？！”桃子驚訝極了。

桃子打量著潘琦波，發現潘琦波和潘妮確實長得很像——他們姐弟倆的臉都很圓，眼睛都很大，注視別人的眼神也很相似。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桃子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很高興姐姐沒有像其他女孩那樣找你麻煩。”潘琦波說。

“我也很高興，潘妮是你的姐姐。”桃子頓了頓，接著說，“幸虧你不是許莎莎、艾小米或者錢潔她們的弟弟。”

桃子和潘琦波不約而同地笑了，不知道為什么，他們覺得這事兒有點兒可笑。

“你是潘妮的弟弟，怎么會和我們上同一個年級呢？”桃子疑惑地問。

“因為學習好，我連跳了兩級，我想，這可能是那些男孩討厭我的原因之一吧！”潘琦波說完，低下了頭，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有時候我覺得，‘月亮會’的女孩討厭我，是因為我來自楓香市。”桃子的語氣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我猜——”潘琦波小心翼翼地問桃子，“你今天下午不會去做什么康復檢查，對嗎？”

桃子猶豫了一秒鐘，答：“對，我只是找了個借口逃課而已。”

桃子和潘琦波又聊了一些其他話題，不知不覺，天空中的浮云染上了晚霞的顏色，桃子看了看手表，發現已經放學半個多小時了。

離開月亮廣場時，桃子和潘琦波約定，替彼此保守秘密，不會把秘密告訴任何一個人。

“你準備什么時候回學校呢？”桃子背起書包，問潘琦波。

“不知道。”潘琦波突然變得有些沮喪，他微微嘆了一口氣，說，“我覺得我不應該再繼續裝病了，生活不能一直這樣，有些困難，得勇敢去面對。”

桃子不想讓氣氛變得沉重，她說了幾句鼓勵潘琦波的話，比如保持積極陽光的心態，嘗試去打破困境此類的話，雖然桃子自己做不到。

“你還會再去做康復檢查嗎？”潘琦波問桃子。潘琦波的意思是，桃子還會不會再裝病逃課。

“不知道，可能……會吧。”桃子吞吞吐吐地回答。

過完星期三，剩下的星期四和星期五，桃子感覺自己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變成一個無精打采的消極主義者。

再次請假

“桃子，你的身體好些了嗎？”課間休息時，羅迪走到桃子的座位旁問道。

“好多了。”桃子微笑著回應羅迪。

說實話，自從那天在月亮廣場遇到潘琦波之后，桃子感覺好多了，她沒想到在月亮谷還能遇到一個和自己有相同遭遇的人，她理解潘琦波，潘琦波也理解她，這讓桃子的心里得到了一些慰藉。可是，桃子依舊打不起精神。

“周末如果有空，我可以帶你去月亮谷其他地方逛一逛。”羅迪笑容滿面地說。

“好的，謝謝你，羅迪。”桃子點點頭。

門外有人叫羅迪去打籃球，“月亮會”的女孩們嚷嚷著要去給羅迪加油，他們一群人走后，教室里沒剩幾個人了。

桃子安靜地趴在桌子上，心里懷念著星期三下午在月亮廣場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那是她搬來月亮谷之后，唯一真正快樂的時光。

想到和潘琦波敞開心扉地聊天，桃子感嘆，這種敞開心扉的感覺真好，她實在是壓抑了太久太久了。

桃子依舊沒有忘記“重返楓香市”的計劃，星期三上午上完課，她拿著偽造的假條，又一次來到了班主任李老師的辦公室。

假條上寫著：“李老師您好，桃子在上個星期三的常規體檢中查出視力有一些問題，經醫生建議，我們決定盡早為她治療。特此向您請假，希望您能允許她在星期三下午離校，以便做進一步的檢查和治療。非常感謝。”

假條的下面，是桃子偽造的爸爸的簽名。

桃子跟李老師說明情況后，把假條遞給李老師，李老師認真地看了起來。

桃子在心里默默想著，上個星期五的考試，她考了全班第一，好幾個科目還打破了年級最高分的記錄，她寫的那篇《殺死一只知更鳥》的讀后感，更是被當作優秀范文張貼在教室后面的公告欄里。她覺得自己在老師眼里是個成績優秀、聽話不惹麻煩的好學生，請假應該不難。

可是桃子仍然提心吊膽，因為假的就是假的，一旦李老師發現破綻，事情就會敗露。

李老師放下假條，沉默了幾秒鐘后，抬起頭，注視著桃子。桃子預感到接下來李老師可能會跟她有一段長長的談話。桃子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簡直快要無法思考了，她在心中拼命祈禱，希望自己的預感是錯的。

“你的視力出了什么問題？”李老師平靜地問。

“有點兒近視，看不清楚黑板上的字。”桃子回答，她努力讓自己說話的語氣不那么緊張。

李老師平靜而不失嚴肅地說：“在你的視力恢復之前，我會調整你的座位，把你安排到第一排坐。”

沒有誰喜歡坐第一排，沒有誰喜歡坐在老師眼皮子底下，桃子也不例外，但是，她不得不接受，這就是說謊付出的代價。

“有空我會打電話跟你的父母確認這件事。”李老師出其不意地說。

桃子瞬間被嚇出一身冷汗，她根本不敢想象爸爸媽媽知道她說謊后會怎么處理這件事。如果事情敗露，會不會影響她“重回楓香市”的計劃？桃子緊張到快要不能呼吸了。

“鑒于你的視力問題，我會適當減少你的閱讀作業。”李老師用柔和的語氣說，“好了，桃子，你可以走了，快去吃午飯吧！”

桃子走出辦公室，拍拍胸脯，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好半天才從緊張的狀態中緩過來。

來到月亮山谷

不知不覺，桃子走到了月亮廣場，她找到上個星期三坐過的木椅。坐下后，她先閉目養神一會兒，然后伸了個舒服的懶腰，打開書包，拿出午餐盒，心情愉快地吃起了午餐。桃子知道，她不可能再在月亮廣場遇到潘琦波了，因為潘琦波前天已經回到了學校。

桃子為潘琦波感到開心，因為潘琦波很勇敢，至少他敢于面對困境，不再選擇逃避了。當潘琦波和桃子在校園里擦肩而過時，倆人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好像在對對方說：“加油！”

吃完午餐，桃子決定離開月亮廣場去其他地方散散心。她徑直往前走，走過種滿大麗花、鳶尾花和孔雀草的大花壇，一直走到三岔路口。

桃子來到三岔路口，不知道該選擇哪條路繼續走下去，她并不熟悉月亮谷的街道。桃子想了一會兒，決定用拋硬幣的方法來選擇，她把硬幣往上空一拋，硬幣落下后，朝左邊的街道滾動，桃子決定沿著左邊的街道走。

走完長長的一條街，穿過幾乎沒人的小公園，又穿過新建的居民小區，桃子仍然不覺得累。

也許是遠離了月亮谷中學，遠離了討厭的“月亮會”女孩，桃子覺得一身輕松。她邁著輕快的腳步，聆聽著知更鳥的叫聲，一路上走走停停。

穿過一條運河隧道，一座小山谷出現在桃子的眼前，整座山谷沐浴著五月金色的陽光，看上去就像童話里奇異的國度。

桃子忍不住向山谷跑去，山谷里美麗的景色讓她十分向往。跑了一會兒，桃子來到山腳下。山腳下是一片開闊的草地，草地上盛開著各種各樣的野花，有雛菊、三色堇、天竺葵、石竹花，還有很多桃子叫不出名字的花。置身花海中，桃子覺得幸福極了，什么煩惱都煙消云散了。

在草地上待了一會兒，桃子繼續往山谷深處走。一路上，羽毛鮮艷的鳥兒飛來飛去，有了鳥兒的陪伴，桃子一點兒也不覺得孤單。

走著走著，桃子有些累了，她在一棵松樹旁停下腳步。雖然桃子是個愛干凈的女孩，但此時此刻，她實在沒力氣了，不在乎會不會弄臟裙子，就背靠松樹干坐了下去。

有清涼的微風吹過，桃子閉上眼睛，想放松一下身心。不知道是不是太累，桃子竟然靠著松樹干睡著了。

迷路的桃子

當桃子睜開惺忪的眼睛時，太陽已經低垂在天邊，快要落入地平線以下了。桃子嚇得一下子跳了起來，她的動作嚇跑了身邊一只啄食草種的麻雀。桃子顧不上欣賞月亮山谷的落日美景，她拎起書包，急匆匆地往回走。

走了一會兒，桃子發現這條路和來時的路不一樣了。

“這可怎么辦？”桃子急得在原地打轉，她試著以落日判斷方向，可她還是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難道會永遠被困在這里？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和小可了？”想到這種可能性，桃子嚇得手足無措，在空無一人的山谷里哭了起來。

桃子哭著哭著，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種怪異的啼叫聲，這聲音嚇得她不敢再哭了，頓時，整個山谷靜得可怕。

沒有時間再猶豫了，一旦天黑下來，桃子就得待在這里過夜。

桃子不敢想象自己孤身一人在山谷中過夜。山谷里也許會有野狼、熊、毒蜘蛛、蛇、女巫、食人族，桃子的想象力達到了巔峰，各種可怕的畫面以快鏡頭的方式在她腦中一一閃現。

桃子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對自己說：“桃子，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克服恐懼冷靜下來，你要好好看身邊的路，盡量記住它們，然后試著找到回去的路。”

冷靜下來之后，桃子選擇了一條仿佛能走到山腳的小路，她盡可能地快步走。

走了一會兒，太陽完全落到地平線以下了，天色越來越暗，天邊出現了幾顆星星，桃子焦慮的心情又增添了一絲憂愁。

桃子心想，媽媽此刻一定在焦急地等待她回家，想到這兒，她歸心似箭。

桃子心里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果媽媽打電話給李老師，那媽媽肯定會知道自己逃課的事。雖然逃課是桃子“重返楓香市”計劃的一部分，可現在這個處境想起這件事，她簡直快要精神崩潰了。

黑夜悄然降臨，當看到遠方一縷白色的炊煙時，桃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恍恍惚惚中，那縷白色的炊煙好像在風中晃動。桃子來不及多想，朝炊煙的方向快步走去。走著走著，在樹影之間，桃子發現了前面有點點燈火，她按捺住想要尖叫的激動心情，朝著燈火奔跑。

跑近一看，前面竟然是一座小木屋！

許莎莎的家

“謝天謝地，終于找到個有人煙的地方了。”桃子放慢腳步，懷著期待的心情走向小木屋。

桃子輕輕握著木屋門上的銅門環，叩了幾下，沒有人來開門。她惴惴不安，認真觀察起這間小木屋——木屋三角形的屋檐上，有一個煙囪，煙囪里冒出縷縷炊煙，正是她剛才看到的白煙。透過窗簾，可以看到屋里有燈光。

桃子再一次鼓起勇氣，用力地叩響木門。不一會兒，她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一個穿著白色花邊圍裙的中年女人打開了門。

“你是誰？”中年女人一臉疑惑地看著桃子。

“阿姨，您好。”桃子聞到從木屋里飄出的晚餐的香氣，她咽了咽口水，禮貌地說，“我叫桃子，住在月亮谷，我今天一個人來月亮山谷玩，不小心迷路了。你能不能借我一下手機？我想打個電話給爸爸媽媽，讓他們來接我。”

“你先進來吧。”中年女人打量了一下桃子，神情變得溫和慈愛，她招了招手，示意桃子進屋里說話。

桃子走進小木屋，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桃子環視著小木屋——黃色的燈光灑在褐色的橡木地板上，碎花窗簾在窗口輕輕揚起又落下，廚房里飄出糕點香甜的味道。

“你迷路了？”中年女人一臉善意地問。桃子點點頭。

“你住在月亮谷？”中年女人邊解圍裙邊問。

桃子又點點頭。

“你可以叫我譚阿姨。”中年女人說，“月亮谷的孩子很少會在這座山谷里迷路。”

“我上個月剛搬來這里。”桃子解釋道。

“怪不得呢！”譚阿姨笑了，“你是不是在月亮谷中學讀書？”

“是的。”桃子回答，她覺得譚阿姨很親切，于是放下戒備，跟譚阿姨聊起了天。

“我女兒也在月亮谷中學讀書，沒準兒你還認識她呢。”譚阿姨笑瞇瞇地說。

“她叫什么名字？”桃子問。

“她叫許莎莎。”譚阿姨說。

“許莎莎？”桃子一時接受不了，心慌得沒站穩，差點兒被椅子絆倒。

“沒錯，你認識她？”譚阿姨興奮地問。

許莎莎！那個全月亮谷、乃至全世界最令人討厭的女孩！桃子正是為了躲避許莎莎，以及以許莎莎為首的“月亮會”，才會逃課，才會誤入月亮山谷，才會迷路。現在，她竟然來到了許莎莎的家！

桃子愣在原地，覺得沒有比這更離譜的事了。

想到此刻正在許莎莎的家里，桃子簡直要抓狂了。她有種想跑出去的沖動，但理智告訴她，外面的黑暗更可怕。

桃子感到自己的體內有一股火在燃燒，她坐立不安，突然站了起來，把旁邊的譚阿姨嚇了一跳。

“我一秒鐘也待不下去了。”桃子在心里說。

“譚阿姨，我可以借用一下您的手機嗎？”桃子急切地說。

譚阿姨走到一張鋪著碎花桌布的圓桌前，拿起桌上的手機，遞給了桃子。

桃子撥出一串熟悉的數字，焦灼地等待電話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