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舞女鈴蘭
大漠落日,風卷狂沙,茫茫風煙中隱約出現了一道城墻。
城墻內是一片綠洲,芳草鮮美,房屋錯落有致,街上人來人往,非常熱鬧。這里的人眼睛大鼻梁高,穿著窄袖寬袍,不少人還習慣性地豎起了防御風沙的系帶高領。這兒便是西域精絕國的首都尼雅城。
邊塞的白天特別長,傍晚時分,天還沒有黑,人們結束了一天的勞作,很多人在集市上游玩看演出。不遠處聚集了很多人,時不時傳來打鼓搖鈴的聲音,還有胡琴清亮歡快的聲音,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一名笑靨如花的少女身上。
少女穿著五彩斑斕的舞衣,腰間束著佩帶,下半身穿著綠褲,腳上穿著紅靴,正一圈一圈地旋轉。她的舞姿輕盈,猶如柳條在風中飄動,她腳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曲終了,圍觀的人們紛紛喝彩。少女面色紅潤,臉上出了一層薄汗,她帶上一個小盆和招牌式的笑容,繞著人群走了一圈,收取人們的打賞。
“鈴蘭,今天又是大豐收呢!”紗奇舞團的伙伴們簇擁到跳舞少女的身邊。
“是呀,這里的人出手好大方。”那名叫鈴蘭的少女說道。
環視著尼雅城,鈴蘭的神色變得有些黯淡,尼雅城是她的故鄉,雖然她才出生就離開了這里。鈴蘭的父親為了守護精絕國在戰場上陣亡,母親生下她之后不久,就帶著她加入紗奇舞團,從此浪跡天涯。
鈴蘭十二歲時,母親去世,小小年紀的鈴蘭,成了紗奇舞團的頂梁柱。鈴蘭和舞團的成員在各國流浪賣藝,再次回到精絕國時,鈴蘭已經十六歲了。
“鈴蘭姑娘?”鈴蘭的身后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
鈴蘭轉過身,看到一個面帶微笑、氣度謙和的陌生男子,年紀在二十歲上下。
看到鈴蘭的面孔,男子微微一愣,半天說不出話。
“你是?”鈴蘭問。
男子定了定神,答道:“我是單綺公主府的仆人烏蘭布,公主的十六歲生日快到了,想請你們舞團來公主府表演。”
“你跟我們舞團的團長說吧。”鈴蘭把團長叫來,便一個人朝遠處走去。
晚上,團長宣布,明天就出發到單綺公主府表演。
鈴蘭沒有意見,到哪兒跳舞對她而言并沒有差別。看大家十分興奮,鈴蘭有些不解地問:“你們怎么這么激動?”
“這次我們要去單綺公主府里演出啊!”一名同伴答道。
“那又怎樣?”鈴蘭滿不在乎地說。
“鈴蘭,你除了跳舞什么都不關心。單綺公主可是傳說中精絕國的‘天命之女’。”另一名同伴湊上前來給鈴蘭解釋,“單綺公主出生的時候,精絕國正和蘇毗國交戰,不知為何,她出生后沒幾天,蘇毗國就退兵了,人們都說她是精絕國的福星。而且,別看她只有十六歲,卻足智多謀,溫婉善良,在人民中深具威望,沒想到我們能見到她!”
少女小七
第二天一早,紗奇舞團就被烏蘭布派人接進了公主府。
進了公主府,鈴蘭找了個草木遮蔽的僻靜空地練舞。練完舞后,鈴蘭的身后突然傳來贊嘆聲,一名身穿灰衣的少女從鈴蘭身后的樹上跳了下來,少女激動地說:“哇,你舞跳得真好,能教教我嗎?”
“你怎么在樹上?”鈴蘭被嚇了一跳,問道。
“他們老叫我干活兒,我得躲一躲。”少女“狡黠”一笑。
鈴蘭看少女穿著一身灰衣,猜想少女應該是公主府里的婢女,雖然心里同情,但鈴蘭還是嚴肅地說:“干活兒怎么能偷懶呢?小心被罰!”
少女嘆了一口氣,又無奈地搖搖頭,她抬起頭,真誠地對鈴蘭說:“我從小就羨慕你們這些流浪藝術家,你的舞跳得太好了,能教教我嗎?”
鈴蘭本想說“獨門舞蹈,恕不外傳”,但看到少女期待的眼神,話到嘴邊變成了:“白天你好好干活兒,不能偷懶,我也是一路吃著苦頭過來的,如果實在想學跳舞,那就晚上來找我吧。”
“太好了!”少女歡呼雀躍,“對了,我叫小七,你呢?”
“鈴蘭。”
此后的每天晚上,鈴蘭都教小七跳舞,小七很有舞蹈天賦,才幾天就把胡旋舞學得有模有樣。小七常常帶各種私房美食來感謝鈴蘭,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單綺公主
紗奇舞團來公主府已經一個月了,但公主貴人事忙,不是去祈福就是去慰問民眾,還要主理尼雅河的疏浚工作,根本見不到人影。
一天晚上,鈴蘭實在忍不住問小七:“你們公主也太能干了吧。”
“還好吧,她也就是個普通人而已。”小七微微嘆氣,“公主從小由奶媽帶大,要說和其他王族有什么不同,就是她比較能體諒百姓吧。”
“說得你好像特別了解公主。”鈴蘭不禁笑了。
“唉。”小七又嘆了一口氣,“當然了,因為我就是單綺公主。”
鈴蘭一時難以置信,她仔細打量著小七,在驗證小七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這時,烏蘭布出現了,他一臉焦急地對小七說:“公主,總算找到您了!明天一早還要陪同陛下接見蘇毗國的使臣呢,您快去休息吧!”
鈴蘭震驚了,小七真的是公主。
深夜,鈴蘭準備睡覺時,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鈴蘭遲疑了一會兒,沒開門。只見沒關好的窗子探進來一個腦袋:“鈴蘭,你不理我了嗎?”
鈴蘭看見公主,忍不住笑了,她打開門,公主撲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
“你生氣了?怪我裝成婢女跟你學跳舞?”公主不安地問。
“不怪你。”鈴蘭說。
“真的?”公主笑嘻嘻地說,“鈴蘭,你不覺得我們很像嗎?不僅長得像,而且都純真活潑。”
那一晚,兩個少女擠在一張床上開心地聊天。鈴蘭聊起自己過世的父母、顛沛流離的成長經歷和對穩定生活的期待。
公主說自己羨慕鈴蘭的自由,她雖然是公主,但從小與家人分開,和六個哥哥并不親,她和奶媽的兒子烏蘭布一起長大,在烏蘭布的幫助和陪伴下,她踐行著公主的使命,可還是掙脫不了命運的繩子。
看到公主落寞的表情,鈴蘭開玩笑地說:“你可是‘天命之女’,怎么這么悲觀?”
“你知道他們為什么叫我‘天命之女’嗎?”公主平靜地說。
“你一出生蘇毗國就退兵了,不是嗎?”鈴蘭答道。
公主苦笑道:“蘇毗國只有一個王子,那個王子從小體弱多病。我是精絕國唯一的公主,我出生的時候,好巧不巧,趕上蘇毗國一個古怪的節日,蘇毗國的大薩滿向他們的女王提議,讓我嫁給那王子,可以給王子帶去護佑。”
“蘇毗國王同意了?”鈴蘭追問。
“對呀,所以蘇毗國退兵了。”公主點點頭。
得知真相的鈴蘭一臉驚詫。
公主繼續說:“其實也不奇怪,這些都是政治手段。蘇毗國的大薩滿被我國暗中收買,那些話都是我父王讓他說的。我們精絕國打仗不行,但醫學水平比較高,這些年我們送了很多名醫去蘇毗國給王子治病,那王子竟然真的好了,迷信的蘇毗國人還以為是我護佑的呢……”
鈴蘭想起烏蘭布的話,突然問道:“烏蘭布說明天蘇毗國使臣來訪,不會是……”
公主點點頭,接著說:“他們來訪,是來安排我的婚期,因為我很快年滿十六了,這是約定出嫁的年齡。”
“難道一定要嫁?聽說蘇毗國山高路遠,他們的王室位于雪山腳下,氣候很惡劣。”鈴蘭一臉擔憂地問。
“是呀,但他們國家的民眾非常驍勇善戰,我們精絕國打不過他們,所以我必須得嫁。”公主一臉淡然。
鈴蘭百感交集,脫口而出道:“那烏蘭布怎么辦?我看得出來,烏蘭布喜歡你。”
公主的表情有些悲傷,她的眼里有晶瑩的淚花,半天才說:“烏蘭布為我付出了很多……但鈴蘭,你聽過漢人的一句話嗎?‘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兩人久久沉默無言。
公主打破沉默:“鈴蘭,和你相處的這段時間,我很開心,感覺你就像我的姐妹。”公主說完,取出一個碧綠的玉墜,“這個玉墜是大薩滿恩賜的,能帶來如意吉祥,送給你!”
鈴蘭本想拒絕,但看著公主一臉要哭的表情,她輕輕地接下了。鈴蘭想了想,解下自己的腳環,遞給公主:“這鈴鐺腳環送給你,戴上它,才能跳出真正的胡旋舞。”
兩個少女鄭重地交換了禮物,雖然臉上笑著,但各自內心都有些酸楚。
交換命運
單綺公主大婚之日,也是紗奇舞團離開精絕國之時。
“鈴蘭這丫頭,怎么還沒好?”團長催促。
“好啦好啦!”一個窈窕的身影興沖沖地跑了出來。
“你今天怎么戴上了紗巾?好久沒見你戴了。”
“鈴蘭”笑笑沒說話。
舞團啟程,“鈴蘭”腳上的銀鈴輕聲作響。只見一個少年偷偷跟上了舞團,一行人慢慢走遠。
不遠處,停著一輛鑲金帶銀的馬車,坐在馬車里的少女目送舞團消失在城門之外。
“公主,可以走了嗎?”車外有人問。
“走吧!”“公主”輕輕地說。“公主”身披華服,手握碧綠的玉墜。馬車在蘇毗國使臣的帶領下,向遙遠的蘇毗國出發。
“公主”端坐在馬車內,腦海里想起早上的對話。
“你想要自由,而我受夠了飄泊不定的生活;你厭惡一眼望到頭的命運,而我不介意在宮廷里過一輩子。我們互換命運吧,我們之所以長著相似的臉,也許就是命運的安排!”
鈴蘭和公主長得很像,鈴蘭知道,公主其實不想出嫁,她想和烏蘭布自由地生活在一起。
“你已經為精絕國做了很多好事了,是時候做回你自己了。”鈴蘭對公主說。
在烏蘭布的安排下,公主離開了公主府,成了“鈴蘭”,而鈴蘭,則成了“公主”。今后,就讓她們各自過各自想要的生活吧!
面對未知的挑戰,鈴蘭毫無畏懼,結束了舞女的生涯,那就去挑戰公主的人生,她嘴角上揚,一臉無畏,無論未來是吉是兇,放馬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