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同武

“二月二,龍抬頭,家家戶戶炒豆豆。玉米豆,開金花,迎來祥龍下雨啦。面豆豆,土中炒,咬掉蟲蟲春耕早。”一首民謠道出了關中農村過“二月二”的民俗,當然,除過玉米豆和面豆豆,還有其他的豆類,但玉米豆和面豆豆是其中兩個比較有意趣的。
關于炒玉米豆,有一個美好的傳說,有一年開春時分,天公不作美,多日無雨,土地干涸,農人苦焦。有一個好心的玉龍,偷偷給人間下了一場春雨,解了百姓燃眉之急。王母娘娘知道后大怒,把玉龍壓在了山下并放出狠話,除非金豆開花,否則永世不放。感念玉龍對人間的恩澤,聰明的農人想出了炒玉米豆的辦法,讓金燦燦的玉米豆開出了金花,玉龍得救。
而炒面豆豆則是陜西渭南一帶的獨特的風俗,也即把面團做成豆子的形狀炒熟。炒面豆豆的面是要經過發酵的,和蒸饅頭用的面一樣。但要在和面時加入鹽、花椒葉、小茴香等作料。先把大塊的面團搓成指頭粗細的長條,再用刀剁成小塊,用手稍微揉搓一下,以使面團圓潤。這些過程平淡無奇,有趣獨特的是炒制的過程,相信這個炒制的方法大部分的人沒有聽說過:在鐵鍋里放入土,然后加熱,再將制好的面團放入翻炒,以至炒熟!
前面賣了個關子:土中炙炒。其中的原理想來很簡單,鐵鍋導熱快,溫度高,即使文火,也難免會將面團炒糊,或者是外焦里生。若放入油,那就有炸制或煎制的嫌疑。而在鐵鍋里放入土,則在鐵鍋和面團中間加了一層介質,土的導熱性差,升溫慢,可使面團逐步受熱,由表及里,外焦里嫩,掌握好火候,便可炒制出香爨脆酥的面豆豆。
這土,稱之為白土。和如今用作化工原料的工業產品白土是兩回事。說是白土,其實還是黃土,只是土的顏色已經近乎白色。那么,什么樣的土能現出白色來?那只有找飽經風礪、未被污染、不生植物的土質。哪里會有?這就是農人的智慧,他們會在溝沿、崖畔、土窯找到這樣的土,挖回家來,找一個干凈的所在,儲存起來。因為這樣的土水分已經揮發殆盡,雜質也幾盡蕩然,細密、干爽、柔軟、潔凈,用作炒制食物的介質,不知道要比細沙好多少倍,如果再算上土的清香,簡直就是極品了。白土也曾經被農人們用作粉刷房子的涂料,很環保、很綠色。
不知道是誰先有了這樣的發現或者說是創舉,抑或是先民們烹制食物辦法的繼承,總之這樣的辦法在渭南一帶過去是被廣為使用的,而且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有比這更好的辦法,所以說這是一個偉大的創舉也毫不為過。
記得在過去,家中的主婦們在炒面豆豆時,一定要在頭上包塊頭巾,畢竟會“土花”四濺,不可避免地會將主婦們變成個土人。雖然炒熟的面豆豆已經不太沾土了,但無論如何會有些殘留。主婦們會用笊籬從土中把面豆豆撈出來,放在篩子里再篩一篩,還要用干凈的抹布擦一遍,才能成為入口的上好的小吃。曾經有一個客居外鄉的長輩把面豆豆從家鄉帶到遙遠的新疆,吃著香爨脆酥的面豆豆,鄰居詢問制作的辦法,這位幽默的長輩玩笑說,地里生長的,你看上面還有點土!
這種用土炒熟的面豆豆不獨香爨可口,養胃和中,而且經久耐放,放在家里可以用作點心或零嘴,帶上旅途則是上好的干糧。記得改革開放之初,陜西的一位農民企業家應邀出訪,回來后在報告會上為飲食的不習慣大倒苦水,并再三提到自己帶出去的面豆豆成為一行人爭相享用的佳肴。小小的面豆豆早早地也有了飄洋過海的經歷。
如今,快速發展的農村已經很難看到古代土城墻的蹤影了,甚至連土墻都很少見了,哪里去尋覓那一捧白土。
但面豆豆這種食品卻還在傳承,不過已經是烤制或是炸制的了。
那么綠色的食品可能就此消失了,那么一種原始而又科學的炒制辦法失傳了,雖然我們失去了一點口福,但發展是主流,社會總歸在進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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