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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處有風的模樣

2021-04-12 13:00:51晏宇
青春 2021年4期

晏宇

那是一個陽光充沛的下午,她像往常一樣走在那條小路上,忽然聽見背后一陣清脆的單車鈴聲。她讓出中間的道,看見那個男生騎著車飛馳而過。車子震動一下,他后座上書包的拉鏈口沒關嚴,從里面掉出一包“東西”。那鮮艷的外包裝和上面印的字立刻令她太陽穴邊最敏感的神經跳了一下。她趕緊叫住前邊的人。

“同學,等一等,你的東西掉了!”

然后她看見那個男生停住,一只腳撐在地上,轉頭朝她望來。

南沐連忙走上前,想撿起那個小包,但又覺得那東西像燙手似的,于是遲遲地站著,想蹲又蹲不下去。男生見狀,腳下一踩,輪子轉到她跟前。人從車上低下腰來,撿起了那包東西,放進書包,然后拉上拉鏈,頭也沒回地說了聲“謝謝”,隨即踩著單車消失在視野里。

南沐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的身影。

回去把這件事告訴閨蜜,她說:“這個人我也聽過,據說是3班的,聽小琬說她們班很多女生的衛生棉都是他幫忙買的。”

“真有這種事?”南沐難以置信地降低了聲音,“我怎么不知道?”

南沐的學校坐落在郊區,家離得遠了就必須寄宿。原本她已經慢慢習慣這樣的生活了,可是進來后不久,學校頒布新規定,禁止所有寄宿生周一至周五出校門,遇事只能找班主任寫條才準放行,這就給寄宿生活帶來了很大的不便。

再也不能像過去一樣,空閑了,就到校門外的窄街那里尋點小吃,或者去那些賣雜志、文具和零食的小店逛一逛,散散心。他們每個周末回來都要帶上一星期的東西。缺少的生活用品,很多都只能拜托走讀的同學買。而衛生棉這種極為私密之物,也只能拜托要好的人去買。學校小賣部種類少不說,還經常被買空。況且在那里還能遇見不少熟人,這對南沐來說,都是不得不面對的尷尬。

在那天之前,她從來都不知道3班還有這樣一個人。但一旦見過面,就很容易把他從周圍人中認出來。那天下午打籃球時,她就注意到了這個男生:高挑結實,下巴有些尖,五官端正的一張臉——也僅僅是五官端正而已。他的相貌并不很出眾,卻獨有一種自然率性的風度,打球的姿勢尤其灑脫。

那時他們接替3班上體育課,她看見那男生把自己的校服外套系在籃球架的柱子上,下課后忘了取走。上課時,她偶爾也會開小差望一眼那件衣服,見一整節課都沒人來取。下課了,看準一個空檔,她獨自跑去把那件衣服從柱子上解下來,聞到一股熟悉的洗衣粉味道。抖開,那領子下有一塊小布條,上面用藍色的線繡著“蔣遠”兩個字。

“蔣遠……”她在心里重復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拿著衣服來到3班門口,引發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有好事者專門朝教室靠墻的角落大喊:“蔣遠,門口有美女找……”

在一陣忙亂中,南沐看見那個男生走出教室,神情顯得有些錯愕。

“這衣服是你的嗎?”不知為何,聲音有些緊張。“你剛才忘在下面了!”她放大音量說道。

說著,她伸出一只手把衣服遞到他眼前。

男生看見,接過去翻了翻領子,然后粲然一笑,開口說:“衣服的確是我的,幸好沒被人拿走,太謝謝你了!”

南沐沒想到這么一件小事會令他對自己如此感謝,便有點意外地笑了起來。還想說什么,突然上課鈴響了,他們便各自回班。那半截子沒說出的話就被活生生咽了下去,到頭來,想說什么也不記得了。回到班里,才覺得自己那樣有點傻氣,幸好對方似乎并不在意。

如果沒有一星期后的相遇,這件事本來也就這么過去了。那天她去食堂打飯,看見最受歡迎的窗口早已排了一條長隊。正當她打算放棄時,身旁有人對她說:“同學,同學……”

轉過頭,是蔣遠,站在隊伍里。

“你排我這個位置吧,我有事要先走。”

南沐剛開始還有所猶豫,但男生很快從隊伍里走了出來,轉眼聽見飯堂門口有人遠遠地喊:“蔣遠,老師找你媽媽有事,快點去……”

幾天后的傍晚,她坐在常去的小花園里寫生。花園里有假山、池塘,還有一道籬笆,不遠處就是球場。籬笆下面栽著各種歐月,有些彎彎繞繞爬到籬笆頂上,在那里綻放。

球場上的每一聲震動,球撞到籃筐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南沐時常坐在臺階上,看書或者畫畫。她很喜歡坐在這里,不僅不覺得吵,而且聽著籃球場上的聲響,筆下的顏料也仿佛生動起來。

正當她把手上的畫筆蘸入清水時,突然一個籃球從天而降,砸在她手背上,順帶撞翻了裝水的瓶子。瓶里的水潑在了畫紙上,把畫面染得一塌糊涂。

她趕緊低下頭撿畫筆,看見兩只穿球鞋的腳在她跟前停了下來,鞋看上去很舊了,也不是什么名牌。她抬頭看鞋的主人,是蔣遠!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來的,她來時并沒見到他在這里打球。

球場上跑來另一個男生,一見此狀況便有點幸災樂禍:“蔣遠,你把人家的畫給弄濕了——誰叫你擋了我的球!”

她看見他有些局促地上前,仔細查看了那幅畫到一半的畫,想說什么卻沒有開口。

“你賠不起的。”旁邊的男生仿佛替她說道:“這畫畫的紙是老師特別布置下去的,一人只有一張。南沐你也是興趣班的吧?”

南沐有些害羞地點點頭,她還沒習慣一個不認識的人直接叫自己的名字。

“你等著,我去求老師再給你一張。”她終于聽見蔣遠說。

“不,不用了。”她說。

另外兩個人都意外地望著她。她感到有些緊張,但還是用了最大勇氣說:“不用換紙,我可以繼續畫下去。”

幾天之后的美術課上,老師對一幅畫大加贊賞,還在全年級每個班內都傳閱了一遍。這幅畫就是南沐在運動場旁邊的小花園里畫的,畫上是怒放的歐月叢,色彩與線條恰如其分地傳遞出一種春天獨有的光彩,仿佛迎面便有異香撲鼻而來。

但只有很少人知道,這畫上夢幻一般的光影效果是在一張險些作廢的畫紙上,利用那水跡繪出來的。

兩個星期后,學校新建的教學大樓竣工,墻上需要書畫作品點綴,美術組就送了一批畫作去,其中就有南沐的作品。

剛剛遷入大樓時,南沐在二樓走廊上站著,遠遠看見一樓顯眼位置自己的畫作旁圍了一群人,其中也有蔣遠的身影……她看到那個人在看她的畫,并和旁人討論什么,嘴角不禁微微上揚,卻并未覺察自己正露出微笑……

黃昏時分,還是照舊的時間,照舊的地點,蔣遠在球場旁邊,又遇到南沐在畫畫。

“同學……”說話的是蔣遠。

“我叫南沐。”她說。

“我知道,但那天葛誠叫你,你好像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南沐忽然覺得,這人好像還挺細心。

“對不起,哦,應該說謝謝……”他似乎欲言又止。

“為什么?”她專注地看著他問。

“說‘對不起是因為我弄臟了你的畫……”他說,“說‘謝謝是因為我一直擔心自己犯了個錯誤,但你將那個錯誤改造成了美麗。”

他忽然說:“我能請你幫我畫一張畫嗎?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今后需要我幫忙,盡管開口。”

南沐忽然鼓起勇氣。

“那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南沐說著又有點臉紅。

她偷偷看了蔣遠一眼,便繼續說下去。

“那個……你知道那個吧,就是你們班女生常常叫你買的那個。下次你替她們買的時候,能給我也帶一份嗎?”

“你是說衛生棉?”

南沐很佩服這男生提起這三個字時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樣子。她追問:

“你知道那是什么嗎?”

“知道啊,健康教育課上不是講過嗎。其實我小學時就知道是什么了。”

看到南沐的表情,他又補充說:“我上小學的時候,就一直幫我媽買這個。”

“——我媽媽常年臥病在床,家里很多東西都是我在買。”

從那時候開始,她和蔣遠經常約在學校西門的舊籃球場上見面。過去,蔣遠買了衛生棉都會踩著單車來到女生宿舍附近,打電話讓同學下來拿。南沐覺得多加她一個,未免有點顯眼,于是他們就約在舊籃球場,讓南沐先拿了自己的,然后蔣遠再給班里其他女生送去。

這里地處偏僻,周圍設施已經陳舊,籃筐歪歪斜斜,籃網也殘缺不全,所以平日都少有人來。隔絕了好事者的目光,他們見面也更容易一些。

有時南沐去晚了,就看見蔣遠一個人在那里打球。

她停住腳,悄悄地站在那里看他練習投球。一個又一個球,朝那網兜殘缺不全的籃筐飛去,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應聲入網。

十投九中。

她想,難怪他有個外號叫“進球機器”,倒也不是浪得虛名。

蔣遠每個星期都替女生們買東西,南沐按理說每月取一次就夠了。但有時,她發現即使并不需要找他,她卻時常仍舊來到那里,整個下午遠遠地坐著看他打球。

有時葛誠也會來。南沐會帶本書,或是帶上畫筆和畫本來寫生。偶爾蔣遠提到他們約定的那幅畫時,她總是會以靈感為由,故作神秘地讓他等。而她不知什么時候起,開始習慣畫他,各種打球的姿勢:運球、投球、上籃……只是她還是坐在花壇旁,在旁人看來她就像是正對著那幾朵花寫生一樣。

有時,他們也會在一起聊聊天。

記得有一次,南沐問:“那天你在食堂把打飯的位置讓給我,你媽媽找你有什么事嗎?”

“你怎么知道那天我媽媽找我?”蔣遠不解地問。

“有人叫你的時候我聽到了。”

“哦,那件事啊。”他說,“那天班主任找到我媽媽,問她我在家里的情況,問我需不需要幫助什么的。他們本來還想推薦我去市隊參加比賽,我媽媽倒是答應,但后來都被我自己回絕了。”

“為什么,你不是很喜歡打籃球嗎?”南沐說著,轉過頭看著他。

“是,但我家里有人要照顧。我爸臨走時,我答應了他,要好好照顧媽媽。”他說,“就算是區賽,我打著已經很滿足了。”

這樣的日子過去了將近半年,已然是秋天了。有一天,南沐像往常一樣來到西門的球場,卻不見蔣遠的身影。日光西斜,就在她等到準備離去的一刻,耳邊忽然響起那熟悉的單車聲音。她回頭,看見蔣遠騎著車,一副神色匆匆的樣子,面色仿佛有些凝重。

車子停在她跟前,他說:“今天我有事不能久留,能幫忙把這拿給我們班女生嗎?”

南沐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只是茫然地點了點頭。蔣遠見她答應下來,便遞來一包東西:“最里面那個是給你的。”說畢,便轉身離去。

南沐拿著那包衛生棉,感受難以言表。她取出自己那一包放回宿舍,然后像是做賊似的,拿幾層塑料袋將那些剩余的衛生棉裹好,直到外表再也看不出是什么東西,這才小心翼翼地拎上樓梯。忽然想起,蔣遠沒有告訴她要拿給誰。

只好向3班的女生打聽,她想起過去閨蜜告訴她的話,先去找了小琬,再找到了經常從蔣遠那里取衛生棉的錦玲。

錦玲是個身材壯實的女生,看起來不太友好。當她接過南沐遞來的東西時,臉上的表情明顯寫著不滿。

“蔣遠答應過我們不讓別人知道的!”

“他可能有事,有什么急事吧……”南沐堆起笑臉來說話。

“什么急事?”

“這個,我也不知道……”

“蔣遠為什么叫你送給我們?”對方沒好氣地問道。

“大概就是我剛好從那里經過吧……”南沐依舊賠著笑臉,“他看上去很急的樣子。”

“我聽說蔣遠也幫著其他班的女生買……真是的,看上去一副老實的樣子,其實也不怎么樣嘛!”

“你怎么能這樣說呢?”南沐的聲音忽然變了。她抬起頭,用更加激動的語氣說:“誰說他只許幫你們買,不能幫其他人買啊!你們知不知道蔣遠像這樣跑一趟有多辛苦,風雨無阻的,還要經常承受異樣眼光……”說話時,她想到了自己,臉上不禁微微發紅。

女孩瞇著眼看了她一下:“既然如此,你又為什么讓他去買呢?”

聽到這句,南沐竟然答不上話來。

“聽說他跟明花最熟,他是先幫明花買,然后再幫我們買的。”女孩嘟囔著,有意無意地看了南沐一眼。

窗外掠過風,南沐把頭靠在玻璃上,任劉海被風吹拂,想著心事。這幾天校學生會組織送溫暖活動,第一站便是蔣遠家。一方面是因為蔣遠已經幾天沒有回學校上課了,另一方面也因為他推辭了假期到市里參加籃球訓練營的活動,這是全校僅有的一個名額。南沐由此也知道了更多關于蔣遠的事情,比如他是作為籃球特長生被選拔進學校的,又比如他爸爸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了外地工作,留他一個人在家照顧生病的母親。

她想起從前他們的對話:

“你想要我畫什么?”

“就像你上次畫的,歐月。”

“不想換一種花嗎?”

“我媽媽喜歡歐月。她沒生我之前,一直都種歐月,生完我身體不好了,就沒再種。”

他淡淡地說:“我很喜歡你畫的歐月,我希望在媽媽日常看得見的地方擺一幅那樣的畫,讓她天天都能見到。”

車子開到蔣遠家附近,停住了。因為還有一段路要走,但是路太窄,不好掉頭,所以南沐他們只能步行。蔣遠家是一幢舊樓房。樓道很窄,窗口積滿了蜘蛛網。進門,立即聞到屋里有一股濃重的藥味。窗臺上種著一盆茉莉花。蔣遠的媽媽坐在客廳里招呼他們。她穿著寬大的衣服,身上披了一條鉤花披肩,總不時露出淡淡的微笑。

她面容憔悴,但今天看上去氣色還不錯。

他們坐下寒暄了一陣,然后禮貌地參觀了一下房屋。南沐看到,有一個房間很像是蔣遠媽媽住的,雖然陳舊卻收拾得很整潔。房間里有一張床,正對著一面空白墻壁。那個房間里就缺一張畫,她暗想。

而那幅畫,就決定在自己手中。

在這個地方擺上一幅燦爛怒放的歐月,連空氣都會變得明麗起來吧。

他們這次探訪,蔣遠從頭到尾都在廚房煎藥,只是露面幾次,跟大家聊兩句。不過他最終答應了學習委員,下周一回學校上課。

這次探訪令她對蔣遠有了新的認識,難怪上次她把衣服還給他的時候,他那么感激。原來他家經濟條件這么不好,一件校服對他而言,丟了也是沉重的負擔。

還有一個問題,從那天起就一直盤踞在她心頭。自從聽了他們班女生的那番話之后,她就總是想知道,蔣遠是在一種怎樣的情況下開始幫女生買衛生棉的,是他主動的嗎?還是因為遇到懇求所以覺得義不容辭?不知明花是一個怎樣的女生……有時她也會懷疑,蔣遠當初是不是收了他們班女生的什么好處,才會攬下像買衛生棉這種不討好的差事。但她不愿去問他這個問題。

自從結識了蔣遠,南沐覺得自己已經漸漸適應生理期了。她從一本雜志上讀到,許多少女都是孤獨地度過最初的一段時光,感到尷尬和羞恥,卻沒有人可以交流分擔。起初她還特別擔心蔣遠會問她一些生理問題——班上經常有男生借向女生刺探這樣的問題而起哄。但蔣遠卻始終保持沉默。

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但并不往外說。他也并不問南沐什么,而總是用一種理解而關切的目光來看待她。

某個夜晚,宿舍的臥談會上,有人推薦一個新的衛生棉品牌,南沐聽了也覺得不錯。可是,怎么告訴蔣遠成了一個問題。這本來不是一個問題,直接說就可以了。但不知怎的,她不好意思說出口,況且,那間店里是否有賣還是個未知數。南沐有時也覺得,在這方面,自己不如3班的女生直接,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么……

思來想去,南沐決定自己去買一次,等調查好了之后,再跟蔣遠說。

于是,在一個秋日的傍晚,她請老師批了條后走出校門,向校外那家店走去。快到時,遠遠望見店門口站著一個女生,隱約記得好像是4班的,樣子非常乖巧。南沐不認識她,卻詫異她等在門口,并不進去。再走幾步,蔣遠從門里出來,拿出兩包衛生棉遞給那個女生。

南沐內心竟然有了刺痛。

待那女生走后,她叫住了上車準備離開的蔣遠。

“剛才那是誰?”

蔣遠看見她,先是一愣,然后說:“我不認識。見她站在門口不進去,我進去時,她拉住我,說她不好意思進去,一定要我幫她買。”

“我說怎么回事呢,看她那個樣子,一定別有用心!”南沐撇了撇嘴。“南沐你可別亂說啊,就一件小事而已。”

“蔣遠你不知道,對女生來說,從一個陌生的異性手里接過衛生棉是最不好意思的呀,她還好意思跟你說呢!”

“南沐你想太多了吧,你怎么跟我們班某些女生一樣的論調,難道只能幫你們,不能幫別人嗎?”

蔣遠說著,看了一下手表。

“我還有急事!”

還沒等南沐說話,他便踩上單車,疾馳而去。

自從那天跟蔣遠不歡而散之后,又過了兩個星期。

南沐每次路過3班課室,都努力抑制一種想要探頭張望的沖動。她驚覺,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自己除了約定的日子,平日里也想見到蔣遠。這種感覺在心里逐漸擴散,她不由地望向天空,越努力不去想就越是想……忽然想到那個女生,心臟又像被輕輕刺了一下,抽搐起來……

這大概就是思念的心情吧,她有些悵惘地想。她是什么時候開始成了這樣呢?內中味道也許是苦的,卻依然讓人欲罷不能……

眼看一個月快要到期,如果再不能跟蔣遠和好,她的衛生棉可就沒有著落了。并且時間一長,如果兩個人就此生疏,那該怎么辦?

今年拖了許久的秋游終于到來,雖然地點還是老樣子選在某游樂場。

午后,南沐坐在過山車休息區的桌椅旁,等待她的幾個朋友。旁邊就是旅游紀念品商店。忽然,她看到夾玩偶機里有一個很可愛的小狗布偶,在周圍一堆其他款式的玩偶中特別顯眼。她破天荒地第一次買游戲幣去試了試。只是這小狗處在一個非常偏僻的位置,怎么也夾不到。眼看只剩下一個幣了,忽然,有人推了推她的肩膀,回頭看,是蔣遠。

“你怎么會在這里?”她有些倉促地問。

“看你在夾玩偶,怎么樣,夾到沒有?”

南沐搖搖頭:“太難了,這個跟周圍的都不一樣,明擺著是特別放進去吸引眼球的,特別難夾!”

“是有點難,我看看。你有幣嗎?”蔣遠說著,叫南沐讓出位置,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幣,塞入機器,然后,手握操縱桿,看準了那個與眾不同的玩偶,讓夾子伸下去,卻并沒有直接把玩偶夾到出口處,而是將它挪了個地方。

“還有幣嗎?這種位置的玩偶一般要兩個幣。”他說。

“我去買。”南沐說著回頭,卻看見買游戲幣的地方排起了長隊。

“你等等,我去借一個。”蔣遠說完,迎面走來一個人,南沐認得是3班的一個女生,只是不知道名字。她剛排完隊回來,手里有一把游戲幣。而蔣遠去了一趟,回來時拿著一個幣。他把它塞進機器,然后繼續夾起那個玩偶,移動到那個洞口。

南沐自始至終都很緊張,生怕蔣遠一時失手,浪費了這個借來的游戲幣。但蔣遠出手很準,輕車熟路地移動操縱桿,只見那個玩偶緩緩升起、移動,然后穩穩當當地掉落下去,隨即便滾到出口。但很快有個人走了過去,將小狗拿了出來——是剛才的那個3班女生。

“這只狗給我吧!”她說。

“那是剛剛有人預定了的。”蔣遠告訴她。

“你剛才問我借了一個幣來夾,現在幣不用你還了,夾到的這個歸我!”

“你不知道,這個玩偶要分兩次夾才能夾出來。”蔣遠耐心地解釋,“南沐先出了一個幣,后面你出了一個幣,她先來所以先得……或者我再幫你夾一個吧。”

“不,除了她手上的那個,其他都好難看!”女生看樣子有些生氣。

“好吧,這個給你了。”南沐淡淡地說。“我讓蔣遠再幫我夾一個。”

女生怨恨地瞪了她一眼:“我不要了,有什么了不起!”她把手中的玩偶扔在地上,揚長而去。

南沐撿起那個小狗玩偶,與蔣遠交換了眼神。

“沒事吧,你得罪了她?”

“沒事,女生就是這樣,過幾天就好了。”

“沒想到你還會夾玩偶!”她眼里帶著贊賞說道,“你好像什么需要瞄準的事情都做得很好嘛。”

蔣遠微微一笑:“我小學時練就一套夾玩偶的本領,沒想到現在還挺管用。那時我經常幫同學夾,夾一個一塊錢。后來被我媽媽知道了,狠批了我一頓。從此我無論幫人做什么,只能無償服務。”

南沐也笑了,內心忽地變得輕松,仿佛這幾個星期背著的沉重包袱都去了九霄云外。蔣遠為了她,寧可得罪班上的女生,雖然這也許是他直來直往的性格所為,但南沐心里還是暗暗感激。

她本來還想聊一聊那天發生的事,后來見蔣遠沒有提,她也就不再提起。最重要的是,他們又像過去一樣,重歸于好了。

寒冷的夜晚,鬧鐘響起。南沐爬起來,用冷水洗了把臉,準備去學校天文館,觀看本年度最盛大的一場月全食。因為遇到這種重要的天文現象,學校天文館才會像這樣夜里開放給學生。

來到天文館,她看見三三兩兩的學生,以高年級居多,都是結伴前來。還有學校天文組的,帶著天文望遠鏡神氣活現地走來走去。南沐見他們人多準備充分,自己孤單一人、兩手空空,不免有些掃興。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蔣遠——!”她差點叫出聲,而又壓低了嗓子。“你也來了?”因為蔣遠走讀,又因為她是在晚自習上才得知有月食看,所以并沒有跟他說起這件事。

蔣遠朝她點點頭,亮出手里的東西——一架小型天文望遠鏡。南沐驚喜地湊過去看。蔣遠教她如何用望遠鏡看月亮和月亮上的環形山。

“這臺望遠鏡是我攢了一年的零用錢買的,放大倍數不是很高,只能看看環形山。”他說:“從小我的理想是當天文臺臺長,每天用最先進的望遠鏡看太空。”

“天文臺都在高山上吧?”

“大多數是,所以,當不了天文臺臺長,當個登山隊員也不錯。”

他倆都笑了。

“想不到你除了打球還有這種愛好。或者說,除了幫人買衛生棉以外還幫人夾過玩偶。”

南沐笑了,她發現蔣遠總能令她感到驚喜,所以,她也一直沒有把握自己能夠真正了解他。每當認識越深,她就越多地發現他身上的與眾不同。

“你的理想居然不是當籃球運動員。”

“不是……籃球是后來才打的。”蔣遠說,“當時體育老師找到我,說我很適合打籃球,問我愿不愿意打。我想,打著也好,于是就加入了籃球隊,其實也是為了考特長生吧。現在打成這樣,很多人認為我的第一志愿是籃球……”

“那你心中的第一志愿呢,登山嗎?”

蔣遠搖頭:“天文才是第一志愿,登山應該算作愛好吧,不像籃球那么簡單,而且花費也很大。只是現在,我只有籃球而已。但將來……”

“你要去攀登珠穆朗瑪峰嗎?”

“這也是我的一個想法,不過比起珠峰,我更想去一些比較冷門,但風光優美的地方。”

他倆就這樣聊著天,不覺時間的流逝。南沐覺得這是她入學以來度過的最快樂的一個夜晚,但在快樂的同時,內心又有一種不知何處而來的隱憂:恐怕以后都不會再遇見這樣的夜晚了。

十一

短短幾天之內,一則消息傳遍了整個年級。南沐與蔣遠在天文臺的照片被人拍了下來,貼在年級墻報上,旁邊還寫著“交往”兩個字。肇事者為匿名。照片分明經過精心安排,鏡頭里的兩人顯得比真實情況中要親昵許多。

“蔣遠有喜歡的人了,他喜歡的人就是——南沐!”

在這個大新聞之下,還有各種小道消息到處瘋傳:

蔣遠喜歡南沐,他天天當著南沐的面打球;蔣遠和南沐已經在一起了,他還去幫南沐買過衛生棉……

有些小道消息自然是猜測和臆想,但也有些準確得連南沐自己都吃驚,它們是怎樣流傳開來的呢?

在這些流言當中,最令南沐不解的是,明明蔣遠幫過一群女生買衛生棉,結果卻被描摹成只為南沐一人服務。

而蔣遠幫過的那群女生中,卻無一人出來澄清這個事實。

“你還記得那天在游樂場你們班的那個女生嗎?照片很可能是她照的。”她在蔣遠面前說出自己的猜想。

“別這樣,沒有更多證據之前,我們先別胡亂下定論。”

蔣遠蹙眉,閉口不言。她突然發現這些日子他們生疏了許多。她想,蔣遠是怎樣想她的呢?他究竟想怎樣面對這個混亂局面呢?

有人傳言,肇事者是3班的女生,有人跟她說是4班的。又有人告訴她,那天跟她爭奪玩偶的女生,原來就是明花。

南沐覺得,自己所有關于她的猜測,都在那一刻落幕了。

蔣遠竟然為了她,得罪了一直以來的朋友。

她在想,究竟會不會是那個女生,抑或是某天她在宿舍里找過的某個女生,又或者另有其人……

不知不覺就有點擔心,盡管自己也不知道在擔心什么。

又設想,假如是蔣遠反過來問她這個問題,應該怎樣回答?

“南沐你別總是瞎想了。”她忽然聽到蔣遠說,“你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如果老師找你談話怎么辦?”

“我會找她解決,不會有事的。”

南沐忽然有了一點感動,蔣遠此刻的言行像是很有擔當的樣子,讓人覺得非常能夠依靠。他的保證中蘊含著一種淡定,一種力量,讓人心安。

南沐這樣想著,心里甜絲絲的,臉卻不知不覺地紅了……

十二

第二天,南沐從其他同學口中得知,蔣遠被叫去問話,在辦公室一干老師面前坦蕩地承認自己和南沐的關系,他直言自己對南沐只有友情,還說南沐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當聽到這個消息,南沐覺得耳朵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腦子里一片空白。旁邊的幾個女生不禁捂口,幸災樂禍笑了起來。笑聲仿佛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她又急又氣:原來蔣遠說的“解決”竟是這樣,他還要她相信他!他究竟是真傻還是遲鈍,對她的一番心思視若無睹……不,他不像是那樣的人……

無視周圍安慰或者譏諷的目光,南沐有一陣沖動想去3班找蔣遠,但走到一半卻又中途折返。不知為什么,這時的她最怕見到蔣遠,也許是害怕他那雙坦然注視她的眼睛,又或是害怕他把在老師面前說的話再跟她說一次吧。她更怕自己忍不住去詰問他,迫使他說出更加令人寒心的話來……

成為謠言的受害者自然不好受,而且謠言的內容又令她如此五味雜陳。倘若名副其實也就罷了,可是偏偏聲名在外卻不符合現實。

蔣遠沒有喜歡的人,他喜歡的人也并不是她。她不過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而已。

然而,經過了這件事,以后怎么去相處呢?思來想去,南沐終于強迫自己做了個決定。

兩天后,她約蔣遠到西門的球場見面。

“蔣遠,你要的畫,我把它帶來了。”她說。

畫紙上的歐月,絢爛的花瓣飽含生命的熱力。尤其在這“生之光彩”上,南沐花了最多的工夫。她希望她的作品充滿生機和希望,能夠在灰暗的生活中給人帶來賞心悅目的感受。

她看見蔣遠的臉上露出意料中的欣喜。

“喜歡嗎?”

“很漂亮。”他由衷地說。

“那好,現在我欠你的人情,已經還了。你欠我的也一樣。”

她看見蔣遠望著她,什么也沒說。

“畫已經給你了,從今往后,我也不需要你幫我買什么東西了。我們就這樣吧。”

最后幾個字,盡管她努力平靜地說出口,聽著卻擲地有聲。

“南沐……”她聽見蔣遠開口,欲言又止。

“住口,我不要,不要聽!”南沐如同爆發一樣,使勁搖了搖頭,然后轉身就跑,兩手捂著耳朵,逃離了那個地方。

視野里最后出現的,是蔣遠依舊呆呆地站在那里的身影。

十三

幾天過去了,南沐并沒有像當初預想的那樣輕松,內心反倒更加糾結了。她本來想向3班的人打聽蔣遠的事情,卻又怕惹出更多謠言。偶爾她會遠遠地望著操場,看蔣遠是不是在那里打球。可是一切都結束了,無論惦記也好,牽掛也好,話是她說的,也只能由她來結束。

她從朋友那里打聽到,蔣遠一切如常,偶爾面對流言的時候會皺眉,但仍然一言不發。

說來也奇怪,自從那天之后,流言還真的變得少多了。

寒假過后,南沐開始了自帶衛生棉的嘗試。她會和媽媽一起到超市去買,挑選不同的品牌,然后讓媽媽去前臺結賬。南沐甚至奇怪自己從前為什么不這樣做,也許是因為蔣遠的離去使得她內心的某種堅持開始崩潰了吧,在軟弱的時候接受大人的幫助也是必要的。南沐唯獨忘了自己曾幾何時抱有的一定要“獨立”的想法。

下半學期學習任務開始加重,南沐連考了兩次勉強及格之后,她連校門都少出了。當終于再次路過那間小店,已經是很久以后了。身后響起一陣似曾相識的鈴聲,她下意識地轉頭,看見一個不認識的男生騎著單車過來,然后一頭扎進了店門,似乎也是來買衛生棉的。她不由覺得好笑,難道現在都流行男生替女生買衛生棉嗎?

她看到小店附近等著一個女生,正是那天讓蔣遠替她買衛生棉的那個女生!

只見那男生從小店里出來,把買到的衛生棉遞給她。

南沐在旁邊看著,忽然就感到悵然若失,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

聽人說蔣遠這學期經常請假,因為她媽媽要做手術。經過那次事件后,南沐聽說他們班的女生已經不再叫他幫忙,大概是怕自己也惹上麻煩吧。蔣遠仿佛從南沐的生活中蒸發了一樣。雖然知道他和自己在同一個年級,同一層樓,卻不知為什么再難于見面,有時她懷疑對方是不是有意躲著她,但也無從求證。

有時,在無人打擾的夜里,她會凝視著自己從前的素描發呆。還記得那個秋天,她獨自在花壇旁畫畫,蔣遠與葛誠在身邊不遠處打球。她還記得那時風的氣息,云彩的形狀,記得籃球撞上籃筐的震動……有時候記憶是那么美好,剛好映出現實的慘淡。

她從速寫本中選出一張素描,然后對著它復制了一幅,接著便嘗試用水彩上色。畫中是一個男生上籃的瞬間:他伸手托舉籃球,身體懸空躍起,定格成一個優美的姿勢。這幅畫花了她很久的時間,每當有不滿意時,她就將畫紙撕去,再臨摹一幅。每當懷念過去的時候,畫畫就成了一種寄托。而這些畫,她從來沒有給任何人看過。

時間慢慢地,就挪到了夏天即將結束的時候。臨近期末考,連樹上的蟬都收斂了幾分,好像不敢高聲嘶鳴,省得有人在教室窗口捂著耳朵大喊“吵死了!”

可就在這時,學校里出了一件大事。

位于學校黃金地段的新籃球場對學生來說向來是個奢侈品,全校也就那么幾個好的籃板。過去一放學就有人專門跑來占場地,先到先得,這也成為學校里上至高三、下至初一心照不宣的約定。但近來高中部新轉學來一個男生,據稱是省隊的,一來就打破了這里的規矩,放學后專門強搶初中生的場地,已經引發了幾次風波,還有幾個低年級的學生受了傷。后來,高中部和初中部派人前去調解,那人放出狂言,要組織一支隊伍和初中生比賽,如果輸了就放棄爭場。

南沐很熟的一個朋友就是在爭場時被撞倒在地傷了手臂,因此南沐發現自己和許多女生一樣都期待這場比賽。但是男生們則眉頭緊鎖,因為知道那人的厲害。偏偏有許多人,尤其是校籃球隊的人或懾于他的威勢,或礙于和他的交情,拒絕參與,這導致初中組的籃球隊很長時間內組織不起來。后來總算拉扯了幾個人進行訓練,但因為是期末,一想到強勁的對手,隊員們也難免有點分心。

南沐和班上的女生,一直在為這幾個人打氣。但遇上這樣的困難,大家也愁眉不展。蔣遠不在這支隊伍里。盡管他的理由是要照顧母親,但其他人還是懷疑,因為他的好哥們葛誠跟那個高中生很熟。他所在的3班與1班在籃球上又是老對手了,因為1班男生是這支籃球隊的主力,所以3班男生大多拒絕加入。這就使得形勢完全倒向高中部的那些人。

十四

離期末考試還有三天,比賽就要開始了。頭一天晚上,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雷陣雨,南沐一個人在家復習,忽然,一道閃電劈裂了黑暗。耳邊響起電話鈴聲,原來是朋友打來的,他們這支籃球隊里的一個成員因為訓練扭傷腳去了醫院,明天不能參賽了。因為時間緊急,他們找不到其他替代的人。

“現在只剩下蔣遠了。”朋友說,“你和他熟,你去找一下他吧。”

南沐剛想說自己和他不熟,那邊就掛了電話。

一個炸雷劈過頭頂,霎時間,天地都淹沒在隆隆的回聲里。南沐望著窗外,呆立了一會兒,然后咬咬牙,抓起一把雨傘就跑向雨中。

終于來到記憶中的那幢舊樓房,她在雨中喘著氣,走上前準備敲門。門開了,蔣遠正站在門口,看樣子正想出去倒垃圾,一眼看見她,不由得愣住了。

“你怎么來的?”

“先打車到附近,然后走過來的。”她說。

“噓……”他朝她做了一個手勢,“我媽媽在睡覺。我們出去說。”

小樓外面有個陳年的單車棚,算是勉強有個擋雨的地方。

她把學校里的事對蔣遠說了,也把自己的來意告訴了他。最后她說:“對不起,你明天能加入球隊幫忙打一場嗎?一場就夠了!”

蔣遠蹙緊眉頭,露出一個她熟悉的表情,那表示他在猶豫不定。

“這里面實在太復雜了,我不好去……”

“你應該知道要比的是什么人了吧?你不覺得他們太過分了嗎?不但以大欺小,而且還……”她鼓動他說。

“就算如此,我們籃球隊內部已經達成共識,絕對不插足這場比賽。”

南沐禁不住哭了起來,淚水和冰涼的雨水在臉上交織在一起。

“我知道現在已經沒有什么理由找你了,你不欠我什么人情了,但是請你幫幫我好嗎?求你了,看在我們過去是朋友的份上……”

然后她注視著他的眼睛,看他望著天空思索了片刻。

“南沐,我真不明白,只有過去我們才是朋友嗎?”

“不,其實,一直都是……”她微微笑了,眼淚卻流了下來。

“南沐——”蔣遠一度欲言又止,然后才說:“朋友對我而言,是個很重要的詞。希望你能理解。”

南沐靜靜地聽著,卻一時無法弄懂這句話的含義。記憶中只有蔣遠的眼睛,在雷雨夜里注視著她,仿佛欲言又止。

十五

第二天一早,南沐站在約定的老地點——西門球場等蔣遠。可是,過了時間還沒見人來。她在晨風中忐忑不安,懷疑蔣遠是不是被什么絆住了,一個勁地猜測。一直等到過了比賽時間,她才匆匆趕往中心球場。

球賽已經開始,他們從外校找了一個人來當裁判。場上是幾個她熟悉的球員,還有一個她不熟悉的人,蔣遠卻不在其中。那個高中生也缺席。

她不知道蔣遠去了哪里,抑或根本沒來。但在她的記憶中,蔣遠不是這樣的人。他只要答應下來的事情,無論多么困難都會信守諾言。那么,現在他究竟身在何處呢?

休息的時候,那個新來的陌生人帶來了答案:“今天早上校籃球隊和高中部的幾個人找到了蔣遠,把他扣住了,我當時正在看熱鬧,蔣遠就讓我暫替他來打了。”

然后他又對那些滿懷期望的人們說:“別指望我,我很水的啊,不然他們怎么放我來打。”

場上的形勢的確不容樂觀。還沒到中場,他們已經落后一大截。盡管可以看出幾個球員已經拼盡全力,但初中對高中,實力還是太懸殊了。雖然那個省隊的不知為何沒有出現,但他從高中部找來的幾個球員都是打籃球的熟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又大大影響了1班的士氣,導致他們陷入苦戰。

南沐在一旁觀戰,內心緊張得都快擰出水了。隨著比分差距拉大,她也陷入了一陣絕望。突然間,場外起了騷動,原來是蔣遠來了。

只見他穿著運動服,來到場邊。裁判叫了暫停。蔣遠從那個陌生人手里接過一個護腕,然后走到場上,與周圍的人擊了擊掌。

比賽隨即又開始。南沐已經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了,仿佛有了蔣遠,勝利已經不遠。然而,接下來蔣遠的表現卻不像他平時那樣。他似乎打得謹慎而克制,而且并沒有發揮他拿手的投籃特長。有幾次明明有好機會,他都沒有自己投,而是等了一會兒,然后把球傳給了別人。半場下來,比分稍微靠近了一點,但是頹勢仍在。蔣遠的舉動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疑慮,他們低頭議論紛紛。

南沐拿起一瓶礦泉水,看著蔣遠從場上下來。南沐遞給他紙巾擦汗,有些話不知不覺就到口邊了,可是看他這個樣子,她便把那些猶豫著要不要說出的話給咽了回去。她此時明白,蔣遠是頂著壓力來打的,她不能再去懷疑和責怪他。于是她只低低說了聲:“加油啊。”

蔣遠輕輕地“嗯”了一聲。

在下半場,形勢明顯有所好轉,一來是蔣遠與大家的配合度有所提升,產生了默契,二來他跟大家講戰術,成功圍堵了對方幾次大的進攻。比分也在悄悄往上升,但他依然沒有投籃。對方大概聽過他的名聲,不僅派人重點防守,而且總是避免將罰球往他手上送。于是這場奇特的比賽就這樣進行著。直到快要終場的時候,比分已經追到35比38。蔣遠那時正在籃下,他拿到了球,高高地舉起,就在所有人都相信他要投籃的時候,他卻把手往旁邊一轉,傳給了遠處一個1班的男生,對方有點意外地接過球去,順勢投出,入網。

比分追平,進入加時賽。

場上陷入了膠著狀態。沒過多久,對方又領先了2分,然后大概是想用“拖”字訣,早點結束比賽,這時每個人的體力都大量透支。

南沐站在場邊,默默地在心里祈禱著,手指都掐痛了。眼看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他們這一方卻始終毫無進展。快要終場了,她看見裁判已經把哨子拿在嘴邊準備吹。正當這時,蔣遠拿到了球。他站的這個位置,離籃球架還有一段距離。第一次,他沒有把球傳給籃球架附近的同伴,而是直接站在原地把球投了出去,球在空中劃過一道長長的弧線,穿心進入了籃網。這時哨聲響了,3分,絕殺!

南沐后來才知道,那天晚上蔣遠給葛誠打了個電話,表明意愿。第二天,高中籃球隊的人把蔣遠扣住,因為省隊那個轉校生被父母強制送去補習班缺席了這次比賽,所以他們認為同樣厲害的蔣遠也不參加,才叫公平。最后蔣遠和他們達成協議,在場上不投一球,否則就自動退出,這才被允許去參賽。這個主意是葛誠提的,葛誠看樣子一直置身事外,所以大家也就沒有多留意這個協議。直到后來,人們才想到,這個協議看似使蔣遠無法投球,卻唯獨給了他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機會。

從賽場表現來看,蔣遠也的確不負“進球機器”之名。他所投的這最后一球成為傳奇的一球,這場比賽也因為這一球成為傳奇的比賽,在校園內被人津津樂道了很久。

十六

南沐記得,那天比賽結束的時候,有個學生從遠處跑過來,口里喊道:“蔣遠,老師找你,你爸爸回來了!”

蔣遠聽了立刻站起來,一口水也沒多喝,就向教學樓跑去。看著他的背影,南沐莫名地感到難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難過,剛剛不是贏了嗎?可是,一種無法排遣的寂寞在她心里醞釀,漸漸溢出些傷感來。

蔣遠的爸爸這次回來,是要讓蔣遠轉學。他在外地買了房子,打算把蔣遠和他媽媽接過去,在那里給他媽媽治病。他們一家人經過多年,終于可以團聚了。

離別的那天,南沐以為自己會哭出來,可是卻沒有。從頭到尾,都有一種意外的冷靜支撐著她。她知道蔣遠會離開這里,結束這種獨自照顧母親的日子,去過一種更好的生活。他也一定會去實現他的夢想,對此她由衷感到高興。只是今后無法再在籃球場上看那瀟灑的姿態,無法見到他騎車的身影,她又感到有點悲傷。

帶著這種復雜的心情,她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希望和蔣遠見最后一面的時候,能夠保持笑容。但與此同時,她內心也難免有點緊張。她手里緊緊攥著一件東西,那是一個筆記本,里面有一張折起來的紙,上面就是她畫好并且上了色的那幅蔣遠上籃的畫。

歡送會也開了,要講的話也講了。臨別時,她看見蔣遠突然從人群中出來,打開書包,把一個小布袋遞到她手上。她看到,里面是一個護腕,正是那天籃球比賽時蔣遠戴過的。南沐的眼里潮濕了。

她看見蔣遠拿出一個紙卷對她說:“這是你的畫,我媽媽很喜歡,我會把它帶走,永遠記得是你畫的。”

南沐破涕為笑,忽然想起什么,急忙把那本筆記本交到蔣遠手中,看他鄭重其事地接過去放進書包。由于時間過于匆忙,事后她發現自己忘記告訴蔣遠里面還有東西。蔣遠看到那幅畫會怎樣想呢?以后的歲月中,她一直在猜測。

十七

當南沐回憶起這一切的時候,十年時光已匆匆流逝。

這十年當中,她完成了學業,大學畢業之后找了工作。當她再一次回到初中母校的時候,周圍的變化幾乎令人無法想起過去。但那間小店還在,南沐站在門口,剛要走進去,背后忽然響起清脆的單車鈴聲。她下意識地回頭,眼前仿佛掠過一個熟悉的身影,直到車子走遠了,才有些失落地回到現實。現在,已經不會再有男生騎車為班里的女生跑腿買衛生棉了吧……

走進學校,宿舍早已翻新,校園內外的環境也早已改觀。現在的學生已經不必像他們當年一樣過著閉塞的生活,可以隨時和朋友保持聯系,在網上就能買到自己需要的物品。

蔣遠離去的那天,因為事情太倉促,南沐情急之下忘了問他要聯系方式。蔣遠轉學后,葛誠就成了唯一知道他情況的人。而因為流言的緣故,她一直沒有向他打聽,然后就這樣畢業了。

直到四年后的一次初中同學聚會上,她聽人說,蔣遠加入了所在大學的籃球隊,并迅速成為隊伍的中流砥柱。但是,在此之后,很久又沒有他的消息。

有時,南沐想,如果當年她能夠勇敢一點,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這次十年畢業聚會,她見到了葛誠,要了他的聯系方式。本來還想問葛誠要蔣遠的,可是話剛想出口,當年的畏縮又回來了。她不知道蔣遠是否還記得她,畢竟過了那么長時間沒聯系,自己貿然的舉動會不會對他是一種打擾?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葛誠像看出她的心思:“不久以后就是校慶,蔣遠也會回來,那時你再親口問他要聯系方式吧。”

這個消息令南沐興奮不已。這么多年過去,她想見他的心情就如同當初一樣。

然而,到了校慶聚會那天,蔣遠沒有來。

南沐感到不安,卻沒有往深處想。她想也許是他太忙,所以才缺席了這次校慶的同學聚會。而且,如果真的見了面,第一句話應該說什么呢?

這次聚會,還有同學升級做了父母,帶了孩子前來。她不知道蔣遠會不會也像這樣出現在她面前,那對她將是一個怎樣的考驗?

有時,躲在回憶中,反而成為更加安全的存在。

十八

直到那天,南沐聽到一個傳言,說是蔣遠在一次登山事故中不幸遇難。她起初不肯相信,但更多的消息卻證實了。

蔣遠在即將回到母校的前夕,于一次科學考察的登山活動中,為救助被困的隊友,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消息震動了整個同學圈。南沐起初不肯接受,因為她一直不愿相信蔣遠已經不在,總感覺這是一個誤傳。也許哪天謠言破除了,他就會再度回來,出現在他們面前……

很久以后,哭累了,她才強迫自己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

那天下午,南沐特意來到學校球場,當年那場籃球比賽的地方,想到蔣遠和其他人在這里打過球。學校已經放學,周圍一片寂靜。

視野里遠遠地出現一個陌生的人影。

“你好,你是南沐吧?”走近時,她聽那人問。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去了你家,他們說你來了這里。”來人說:“我是蔣遠登山隊的隊友。確切地說,是蒙他救過一命的人!”

他拿出一樣東西,交給了南沐。

“我本來想把這個交給葛誠,但葛誠讓我轉交給你。”

南沐接過東西一看,那是一個筆記本,邊緣已經有點殘舊,里面寫滿了各種數據,正是她送給蔣遠的那個。翻開時,一張對折的紙掉了出來,展開,原來是自己很久以前畫的那幅畫。

“這幅畫的角落,有你的簽名。”那個隊員說:“這東西蔣遠一直帶在身邊。有一次我看見了問他,蔣遠只是笑笑不說話,眼神卻很復雜。有時我看到他拿著這個筆記本,像是在思索什么,眼神很遙遠。我心想,他那時一定不是在想科考的事。而今見到你,我似乎有點明白了,這幅畫是你畫的吧……難怪他一直不找女朋友。他常說最重要的是朋友……”

蔣遠沒找女朋友?

南沐的心,觸動了一下,覺得不可思議。

她一直覺得,按蔣遠以往的表現來看,應該很受女孩子歡迎才對。

眼前仿佛又出現那個雨夜,蔣遠的眼睛,對她說過的話,還有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時隔多年,南沐依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讀懂了那時的話。

“都怪我!”隊員說:“他是為了救我,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他說那次登山回去之后,要去見一個人。他本來等了很久要去見你,卻因為我……”

過往的時光,連同手中的筆記本,忽然間都有了重量。

她仰起頭,忍住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

閉上眼,仿佛又憶起當年,眼前浮現出那個身影:騎著單車,在青春路上呼嘯地穿過……

風一般的少年,只被自己的諾言約束。

寧愿相信,他只是隨風而去。

她衷心希望那樣的一陣風,能夠去往世間更遠更美好的地方。

那時的少年,終于能夠尋覓到自己的心之所往……

責任編輯 蘇 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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