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牛·狗

孫江林

參觀某監獄回來，頭腦里一直盤旋著三個字：人、牛、狗。

這里展出的，全是曾經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做過不少好事，曾在萬人矚目的舞臺上，高談闊論，風光無限，但他們最后還是由人民的功臣變為人民的罪人，最后被關押在這里。他們追悔莫及，開始羨慕起曾經被他們瞧不上眼的普通人的自由生活，在獄中以淚洗面，數著日子服刑改造，即使刑滿出獄，也不可能風光如舊。

由于他們都已成犯人，因而他們的名字和曾經的職務已不再重要，但他們發自內心的懺悔，對很多人來說，依然很有警示作用。

一個犯人說：我曾經就像一頭牛，想利用我的人，拿著牛韁繩在我的背上撫摸，讓我感覺到很舒服，最后他把牛韁繩穿過我的鼻子，于是他牽著我走，他走到哪里，我就得走到哪里。

一個犯人說：我曾經認為，紀委就是一桿獵槍，天空有無數個鳥在飛翔，我永遠是自由飛翔的小鳥。但一度僥幸的他，終于被“獵槍”擊中，成為關在“籠子里”的不再自由的“小鳥”。

一個曾任某縣委書記的犯人說：官當到我這個位置，只要不殺人放火，我什么都不怕。他沒有殺人放火，卻因為收受賄賂葬送前程，由風光無限的座上客變為讓人唾棄的階下囚。

一個犯人總結出了一個特殊的“數學公式”：100-1=0。作為數學題目，其錯誤是顯而易見的。但對這個犯人來說，這個公式卻能成立：“100項功勞-1項犯罪=人生歸0”。

展覽不長，前后參觀不到一個小時，但觸目驚心，意蘊深含。在展覽的文字里，一個曾行過賄的某公司負責人的話讓人驚訝。他說，給別人送東西前，我是狗，他是人;他一旦接受了我的東西，他就變成了狗，我就變成了人。我要他干什么，他就得為我干什么。

有人愿意做牛，但絕不是這個犯人所提到的牛;沒有人愿意做狗，但卻有不少智商很高的人被別人“調教”成了狗。其中是非曲直，發人深省。

【原載《今晚報》】

插圖 / 制度面前 / 于保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