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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政黨政治的百年演進與制度定型

2021-04-12 02:36:06許忠明
統一戰線學研究 2021年2期

摘? 要:面對鴉片戰爭后產生的國家總體性危機,“政黨-國家”方式成為中國克服低組織化狀態的最佳選擇。中國共產黨成立后不斷探索中國政黨政治發展道路,逐步形成以自身為領導核心的吸收和整合各種政治力量并進行提升的現代國家機制。把中國共產黨作為核心力量,發現中國政黨政治百年進程具有特定的演變機理和歷史規律。清末至民國初年的多黨競爭試驗失敗,為中國共產黨產生和探索有效政黨政治及據此建設現代國家提供了歷史依據和現實空間。此后,中國共產黨先后參與、主導和領導中國政黨政治,先后探索出黨內合作型、黨際互動型和多黨合作型三種政黨政治運行模式。黨內合作型模式標志中國政黨政治的轉型,中國共產黨通過第一次國共合作迅速成長為中國政黨政治的主角。這是后來中國共產黨作為核心力量推動黨際互動和多黨合作的歷史起點。黨際互動型模式標志中國政黨政治的演變,中國共產黨日益成為中國政黨政治的主導力量。多黨合作型模式標志中國政黨政治的發展,中國共產黨最終成為中國政黨政治的核心力量。中國政黨政治百年演進的制度成果是確立和發展新型政黨制度。從“多黨合作型模式”到“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升級,意味著中國政黨政治形態得到質的飛躍。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將核心力量與關鍵變量組織在一起,形成“核心凝聚型政黨制度”。核心凝聚型政黨制度具有主體優勢、結構優勢、平衡優勢、能力優勢和實踐優勢,并在國家建設中轉變為治理效能。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將通過展示自身文明價值而為全球治理貢獻中國智慧。

關鍵詞:政黨政治;黨建國家;多黨競爭;黨內合作;黨際互動;多黨合作;新型政黨制度

一、問題的提出:中國政黨政治演進的動力系統

政黨政治是現代國家建設的基本形態。清末民初,政黨作為中國政治舞臺上的新事物備受矚目,但多黨競爭型模式卻如曇花一現,旋即失敗。中國共產黨在化解當時國家總體性危機的背景下誕生。1921年7月,中國共產黨宣告成立,中國政黨政治翻開嶄新一頁。毛澤東指出:“中國產生了共產黨,這是開天辟地的大事變。”[1]“開天辟地的大事變”一詞揭示出中國共產黨誕生的深遠影響。中國共產黨誕生后著手動員和組織民眾,不斷把中國人民團結在自己周圍,形成獨特的“政黨-人民”邏輯[ “政黨-人民”邏輯是指政黨的初心、使命、性質、宗旨、理念、理論、實踐與人民的關系。中國共產黨誕生后即以組織和動員民眾為核心任務。中國共產黨的政治立場、政治態度、政治方向、政治路線、政治道路、政治目的等都是建立在“以人民為中心”之上。中國共產黨的發展成熟就是將當時處于一盤散沙的“中國人”凝聚為有目標、有動力、有原則的“中國人民”。有了“中國人民”,中國共產黨自然成為主導中國現代化的“核心”和“主心骨”。]。中國共產黨植根人民之中,不斷探索中國政黨政治的發展道路,其“政黨-國家”的后發現代化國家建構邏輯清晰呈現。在這個過程中,中國共產黨逐漸成為中國政黨政治的核心力量[ “政黨-國家”邏輯是指后發現代化國家在實現民族獨立和國家富強過程中出現的一種政治形態。西方發達國家的國家建設一般表現為“政黨-政府”的政治形態,即政黨在國家范圍內合法活動,以爭取選票的方式競爭國家政權。在后發現代化國家,國家獨立統一任務尚未完成,現代化任務尤為繁重,內部矛盾尖銳突出。在這種情況下,“黨建國家”是最普遍的選擇,即由一個強大政黨統一領導建構一個獨立統一的國家,然后利用國家的先進生產關系去促進和實現生產力的快速發展。]。

國內有關中國政黨政治研究主要從整體討論和聚焦新型政黨制度兩個方面展開。王韶興教授概括了社會主義國家政黨政治的百年實踐,對社會主義政黨政治的概念、內涵、屬性進行了界定,對中國社會主義政黨政治與現代化的關系進行挖掘,提出“現代化催生政黨政治,政黨政治主導現代化”的觀點[2]。陳明明教授提出“政黨-國家”的分析框架,探討了中國政黨政治克服“低組織化”的陷阱、提供強大組織力和動員力的突出優點[3]。中國政黨政治百年演進的制度成果是確立和發展新型政黨制度。周淑真教授指出,新型政黨制度是一個“具有學術開拓性的理論構建”,是一個“動態的不斷發展的過程”,這個制度因應“中國共產黨的自我革命、政治道路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而表現出鮮明的時代內容[4]。目前,學界對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內涵、特征及形成歷程討論較多。臧秀玲教授對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領導”“合作”“協商”屬性進行挖掘,揭示出新型政黨制度嵌入國家治理的內在機理[5]。齊衛平教授聚焦新型政黨制度的具體效能,分析新型政黨制度對國家治理的多方面功能[6]。這些研究成果為更加廣義和更加系統地分析和歸納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發生、發展提供了較好的參考。

然而,從大歷史觀上看,目前相關研究尚不夠系統,缺乏從歷史長河、時代大潮和全球風云中觀察中國政黨政治的百年演變機理和歷史規律,缺乏使用變量思維對中國政黨識變、應變和求變能力的研究。鑒于此,本文基于中國共產黨作為核心力量角度,對中國政黨政治的百年演進進行客觀規律性與主體自覺性相統一的總體性考察。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作為我國一項基本政治制度,是中國共產黨、中國人民和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的偉大政治創造,是從中國土壤中生長出來的新型政黨制度。在鴉片戰爭后中華民族面臨總體性危機的背景下,經歷民國初年政黨政治試驗的失敗,各政治力量進行反復試錯比較,最終由中國共產黨、中國人民和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完成新型政黨制度這項偉大政治創造。中國共產黨作為“使命黨”“綱領黨”和“建國黨”,在百年歷程中先后參與、主導和領導中國政黨政治,先后探索出黨內合作型、黨際互動型和多黨合作型三種政黨政治運行模式。中國共產黨作為“大事變”力量,成為中國政黨政治核心力量;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成為“關鍵變量”。它們一起順應歷史規律,不斷增強合作屬性,主動攜手并進于現代國家建設之中。當代中國形成“共產黨領導、多黨派合作,共產黨執政、多黨派參政”的核心凝聚型政黨制度,并日益在國家治理和全球治理中發揮重要作用。在建黨百年之際,回顧中國共產黨作為核心力量推動中國政黨政治的百年演進,歸納中國政黨政治發展的歷史規律,展望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未來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二、多黨競爭型模式的失敗:中國政黨政治的出場

中國出現政黨是晚清社會被動卷入全球化的結果。中國政黨產生于西方強勢新生工業文明“野蠻入侵”和“殘酷解構”東方中國傳統衰弱農耕文明的過程之中[7]。在西方工業文明的強勢沖擊之下,晚清皇權政治陷入生存危機,面臨國家失敗、社會崩潰的顛覆性風險。中國有識之士開始思考或試圖通過模仿、引入新的政治運行方式來改變這種局面。清末至民國初年的多黨競爭試驗遭遇失敗,中國進一步陷入總體性危機。這為中國共產黨的出場提供了歷史依據,為中國共產黨探索有效政黨政治及據此建設現代國家提供了現實空間。中國共產黨誕生后,立即表現出識變、應變和求變的卓越能力,著手回答“化解社會危機、創建現代國家、振興中華民族”三大歷史難題,提出了反帝反封建的政治綱領。中國共產黨誕生并成為百年大黨和世界強黨具有深刻的歷史原因。

清末,多黨競爭型政黨政治受到維新派的極力宣揚。1901年5月,因戊戌變法失敗而流亡國外的維新派人士利用《清議報》,在中國思想界播下政黨火種。維新派的政黨思想與革命黨思想截然不同。維新派人士認為,政黨機制具有化私為公的神奇功效。“然甲黨懷私則乙黨攻之,乙黨懷私則甲黨又攻之;則黨與黨之間,均無所容其私。君主有失,則黨與黨共攻之;大臣有失,則黨與黨又攻之。則自有黨而君主與大臣均無所容其私,且也君主與大臣有失,某黨阿諛之,則某黨又攻之;某黨有失,君主或大臣有失,某黨阿諛之,則某黨又攻之;某黨有失,君主與大臣或縱容之,則某黨又攻之,則互相監察,互相箴規。即率君臣上下全國之人而無所容其私。是非天下之至公者乎?”[8]

然而,“黨爭興國”的美夢很快被“黨爭亡國”的現實粉碎。當時的國人顯然過度神化了多黨制的作用。多黨制完全可以使政黨陷入惡斗,自相殘殺;讓政府進退兩難,失去作為;致社會撕裂,無所適從。民國初期的議會很快成為千人所指。著名記者黃遠庸對當時的政黨政治亂象進行過深入觀察,不時發出“不黨之言”“政黨安在”“警告國民黨”“警告進步黨”“正告袁總統”“鑄黨論”等聲音。“勸袁世凱勿專從操縱政黨上著想,國民黨勿專從對待袁氏個人著想,進步黨亦勿專從對待國民黨上著想。大眾齊心一意,專從中華民國之前途著想。”[9]民國初期的政黨完全不可能專從國家前途著想,這些政黨互相仇視、互相詆毀,很快成為大眾眼中的“蟊賊”。黃遠庸批評道:這些政黨“攘往熙來于通衢大道之中,指天畫地于密室之內”,成為“聞聞黨”和“指指黨”;“千奇百怪之人相率為黨”,“千奇百怪之黨蔓延于中國”[10]。社會各界對“黨爭亡國”的認識不斷強化。

民國初期多黨競爭型政黨政治缺乏統一的意識形態作為指導。意識形態是政治制度的靈魂,是所有上層建筑的思想基礎和理論指導。中國數千年的封建統治建立在儒家文化這一意識形態基礎上,西方資本主義制度建立在自由平等博愛的意識形態基礎之上。1905年科舉制度的廢除有著深遠的影響。從長遠看,科舉制度因為不能適應形勢發展而必然被淘汰。從短期看,科舉制度的廢除造成封建意識形態的無形潰散。意識形態是封建官僚制度得以順利運轉的靈魂,一旦這一靈魂被抽走,整個封建官僚制度的垮臺立刻到來。這一后果是當時封建統治者始料未及的。受到西方強勢文化激烈沖擊的民初意識形態陷入空心化和混亂之中。舊有的意識形態落伍了,現代的意識形態卻沒有長成。這就是新文化運動出現的歷史背景,也是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的時代背景。民國多黨競爭型政黨政治的勃興發生于清王朝垮臺之際,這實際上是新生的精英人物與舊政府的沒落官僚競爭政權。腐朽的清王朝自然無法洞悉時代發展的秘密,跟不上形勢發展,在政治合力下被逐出權力舞臺。但新生的精英人物面對迅速變化的時代,卻找不到統一的意識形態作為行動指南,根本無法協調行動以應對現實。當時的輿論指責少數精英把政黨作為個人謀求晉升的工具,指責他們權錢交易,不明白“黨”字的真正含義,但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傳統意識形態已經無法適應現代社會發展,民國初期政黨政治就在這種迷宮中徘徊。

民國初期多黨競爭型政黨政治的組織供給能力不能滿足現代化要求。中國傳統文化一直信奉“君子不黨”,社會自身組織能力極為薄弱。長期以來,封建統治者與基層社會之間存在著一種特殊治理關系,一邊是“皇權不下縣”的中央權力邊界,一邊是宗族制度與鄉紳社會的基層治理。基層治理靠的是血緣宗族關系和科舉取士影響下的封建倫理。這是一種地域性的熟人治理方式,對開放社會和普遍聯系具有天然的絕緣性。清政府推行新政,廢除科舉制度,鄉村治理開始陷入潰瘍狀態。“土豪劣紳”成為地方治理中的一個突出政治符號。中國社會的組織能力本身就極為孱弱,受到這些打擊之后更為虛弱。如果說,中國傳統社會一直處于“弱組織狀態”,那么清末民初之際,這種“弱組織狀態”也難以為繼。若以現代化要求對視,當時的中國社會顯然進入“低組織狀態”甚或“無組織狀態”。清末新政與科舉廢除使原有農耕社會的宗族制度和鄉紳社會這種基層組織化手段迅速瓦解,而現代化社會所需要的強組織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建立起來。這種比過去傳統社會更加渙散的“低組織狀態”或者“無組織狀態”,成為中國現代化前行無法跨越的障礙。因為中國一旦進入世界必然受到現代化的牽引而無法退回原點,而現代化必然以組織為依托,組織起來是中國現代化的必要條件。政黨作為一種現代化組織方式,呈現于中國現代化場景中并非偶然。它能夠擺脫地緣和血緣的封閉性,在更大區域發展聯系。吊詭的是,政黨在產生新聯系的時候,多黨競爭型模式中的競爭本身卻極容易引發社會秩序的失范,從而破壞更大范圍內的合作和聯系。從本體角度看,民國初期的政黨本身就極為軟弱,加入競爭場后必然很快陷入困境。從外部環境看,民國初期的多黨競爭多是一種無序化的“軟組織”競爭,它與國家統一之間存在著尖銳沖突。“多黨體制和無黨體制都不能改變中國的低組織化和非組織化的現狀,都不能完成現代民族國家建設的使命。”[3]以一個統一的強大政黨克服內部的無序化競爭,構建“政黨-國家”這一新型政治模式,就成為中國克服低組織化狀態或無組織狀態并走向現代化的最佳選擇。這是后發現代化地區出現“政黨-國家”的重要原因。一個統一的政黨建立一個統一的國家,國家與政黨的雙重供給更能為現代化提供充足的組織化資源。

民國初期多黨競爭型政黨政治懸浮在民眾基礎之上。中國從西方引進的政黨從本質上說是“作為部分的政黨”[ “作為部分的政黨”與“作為整體的政黨”是世界著名政治思想家薩托利提出的重要學術概念。這兩個概念與法國政治社會學家迪韋爾熱提出的“內生黨”與“外生黨”一樣,有較大影響。薩托利的政黨理論有其特定的西方立場。他打過一個比方,多黨制是一個四肢動物,每一個政黨就是這個動物的一條腿。延伸下來,政黨必然是整體的一部分,如果砍掉“作為部分的政黨”,多黨制就會變成“偽整體”,政黨就會成為“偽政黨”。在西方語境中,parties是party的復數形式,本意就是“作為部分的政黨”。它是多元主義的產物,誕生于自由主義的土壤中,是多元整體中的部分。“作為部分的政黨”與競爭性體制、多黨制、多元民主主義相聯系,“作為整體的政黨”則與非競爭性體制、一黨制相聯系。薩托利標榜“作為部分的政黨”傾向于“自下而上的表達”,而不是“自上而下的操縱”。“作為部分的政黨”是實現整合的工具,能夠對整體采取“非偏私的立場”。參見:薩托利.政黨與政黨體制[M].王明進,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52-61.],這種政黨建立的基礎是啟蒙之后具有權利意識的公民。辛亥革命后涌入政治場之中的政黨并沒有西方語境下的公民作為基礎。維新派和改良派都曾經企圖從“新民”入手解決中國社會的基礎建構,但沒有成功。相反,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治國”“治民”和“富民”“教民”是長期占據主流的政治觀念。“作為部分的政黨”如何改變自身以應對時代變化和適應中國國情是當時的突出難題。只有面向現代化、立足現實,協調傳統與現代之間的內在矛盾,建構起雄厚的民眾基礎,政黨才能獲得生存和發展。據此邏輯,“作為部分的政黨”悄然轉型為“作為整體的政黨”,“以黨為用”的西方模式悄然轉型為“以黨為師”的中國路徑,這里面隱含著歷史的必然性。“作為整體的政黨”“以黨為師”顯然比前者更具有推動國家建構和走向現代化的能力。中國政黨應承擔“保育”和“教導”民眾的責任,通過政黨的引領和建構作用,把當時處于一盤散沙的民眾組織起來,形成現代化急需的組織力量。但是,民國初期多黨競爭型模式的政黨政治顯然無力做到這些。當時的人們更無法意識到一個社會現實:辛亥革命是世界大革命浪潮進入中國之后的投射,中國被動卷入世界工業化革命時代后,必然引起中國社會內部結構的深刻變革。這一時期,中國數量龐大的新生知識階層不斷成長,他們懷揣強烈的政治參與熱情,紛紛涌入政治場中。而當時的政治體制處于新舊交替之中,根本不能吸收這些新生的社會力量,根本無力解決當時日益尖銳的社會矛盾,于是呈現出軍閥、學客、商客等各色人等交相疊加、互相沖突的種種亂象。在這種情況下,“動員民眾”就成為一種極具時代化的政治解決方案。“動員民眾”突破了傳統的意識形態和西化意識形態,本質是政治社會化的外在表現,根本是重新塑造現代化的民眾主體,表現是形成現代化的“中國人民”。這既為解決中國社會內部矛盾提供了方案,又為解決中國外部矛盾提供了力量。恰如毛澤東所指出:“一切問題的關鍵在政治,一切政治的關鍵在民眾”;如果不要民眾,“什么都無從談起”,“必然是漆黑一團”[11]。多黨競爭型政黨政治只能在多黨制框架內掙扎,無力對大歷史和大變局作出識變和應變,更不能跳出這一框架進行主動創造。民國初期,社會各界對政黨先是報以厚望,繼之嗤之以鼻。很多人把政黨的蛻化歸因于黨員個人節操和道德的敗壞,有的把政黨的失敗歸結為軍閥破壞。其實,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這一時期政黨政治失敗的重要原因是它無能力改變中國社會的基礎,既不能塑造多黨競爭型模式的公民基礎,也不能形成、凝聚和創造適合現代化發展的“中國人民”。

民國初期的多黨制試驗留下了深遠的影響。從歷史上看,民國初期多黨制的政治洪流沖決了封建皇權專制的堤壩。政黨政治取代皇權政治和軍閥政治成為中國政治的主體。多黨制試驗也是中國政治大轉型的標志。多黨競爭的政治組織模式不適合中國國情的悲情試驗催生了新式政黨。多黨競爭型模式退出歷史舞臺的同時,也必然呼喚新的政黨組織模式出現。此時,中國社會爭論的問題不再是政黨存廢問題,而是政黨的數量、組織模式和制度模式問題[12]。從社會上看,多黨制試驗為新生代知識分子登上政治舞臺提供了渠道。清朝末年,新式學堂的興起、留學道路的開辟,使得中國出現了大量新型知識分子。這些知識分子有著巨大的政治參與熱情。多黨制試驗促進了知識分子走向社會進行政治動員。從文化上看,多黨制試驗提供了新的輿論空間,刺激了新文化運動的興起和發展。多黨制首先作為一種理論和模式受到當時文化界的重視和宣傳。清末民初,一大批新式報紙,例如《申報》《民立報》《時報》《大公報》《益世報》等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公共空間以史無前例的速度增長,新型社會階層迅速形成,并很快成為中國社會變化的先兆和基礎。政治上的多黨制試驗失敗以后,新文化運動隨之興起,一種從文化上反思中國政治不足的努力迅速高漲起來。這一時期多黨制試驗失敗的歷史教訓,影響著中國政黨政治的發展方向選擇。中國社會迫切需要一種核心力量進入中國政黨政治的歷史場域并發揮作用。中國共產黨應運而生,并對此后百年中國政黨政治的演進產生不可替代的影響。

三、黨內合作型模式的探索:中國政黨政治的轉型

中國共產黨通過第一次國共合作迅速成為中國政黨政治的主角。民國初期政黨政治的敗局與軍閥混戰的局面互為表里,不斷激化著中國社會的內部矛盾。這種日益惡化的局面客觀上要求中國出現新的政治代表力量。一方面,以孫中山為代表的中國國民黨進行摸索和嘗試,企圖以新的政治結構重塑自身。另一方面,以中國共產黨為代表的新生政治力量橫空出世。中國共產黨的誕生為日益頹廢的中國打開了一個新局面,止住了中國不斷下滑的敗退趨勢。通過黨內合作形式,中國共產黨把新鮮血液注入中國國民黨體內,刷新和重構了中國國民黨。黨內合作型政黨政治走上中國政治舞臺,這對剛剛誕生且處于秘密狀態的中國共產黨來說意義重大。中國共產黨獲得了革命旗幟,在實踐中鍛煉動員群眾的能力,為日后建立軍隊和根據地打下基礎。這是后來中國共產黨作為核心力量先后推動黨際互動和多黨合作的歷史起點。

黨內合作型模式的形成具有客觀歷史需求。俄國十月革命給中國送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中國知識分子對俄國布爾什維克和俄國十月革命普遍具有好感。這一方面催動著中國知識分子在中國建立共產主義小組,另一方面引起以孫中山為首的中國國民黨的密切關注和積極效仿。從啟蒙的角度看,馬克思列寧主義傳入中國不啻是中國現代史上第一次偉大的民族覺醒運動。偉大覺醒催生了中國共產黨,十月革命和中國共產黨共同推動著中國國民黨的改組。中國國民黨的改革和走向都受到俄國布爾什維克的巨大影響,與中國共產黨的黨內合作型模式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形成的。中國共產黨誕生前后,面臨著一系列極為復雜的國際國內形勢。1920年7月,共產國際第二次代表大會召開,如何指導東方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民族民主解放運動成為中心議題。中國共產黨成立之初,共產國際代表馬林堅決主張將孫中山領導的國民黨作為共產國際和中國共產黨聯合的對象,這為第一次國共合作提供了外部動力。然而,在國共兩黨如何合作的問題上,一直存在著爭論。由于軍閥統治,剛剛成立的中國共產黨只能從事秘密活動。進入20世紀20年代的中國國民黨業已遠離“手槍炸彈締造共和”的絢麗光環。國民黨號稱黨員幾十萬,但內部良莠不齊,革命精神日趨退化。此時的“國民黨正在墮落中死亡”[13]。這些嚴峻的內外形勢迫使兩黨必須迅速找到合適的合作方式。兩黨合并模式、平行合作模式和黨內合作模式成為當時的三種不同主張[14]。共產國際曾經提出將共產黨并于國民黨之內,但是中國共產黨對此不能同意;平行合作模式又為國民黨所拒絕;中國共產黨排除左與右的干擾,最終創造一種“共產黨員以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的黨內合作型模式。這種模式以“補充新血液”方式刷新國民黨,得到國共兩黨以及共產國際的共同認可。

黨內合作型模式的最大特點是共產黨深入國民黨內部改造國民黨。國民黨能夠接受共產黨個人,乃是看到了共產黨人身上的朝氣,希望能夠借助新血液除去國民黨身上的腐敗。共產黨愿意以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乃是因為可以不放棄在國民黨外的共產黨組織的獨立活動,希望借助國民黨實現革命理想。其中,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主動性尤其突出。中國共產黨是第一次國共合作的核心力量。在共產國際領導人和孫中山看來,黨內合作型模式可將國民黨和共產黨融為一爐,用共產黨去改造和革新國民黨,是兩黨融合的一種新的政黨政治模式。但是,中國共產黨堅持維護和發展自己的獨立性和創造性。瞿秋白對于黨內合作的意圖說得十分清楚,共產黨員個人加入國民黨目的就是“改造國民黨”,讓國民黨成為“國民運動的真正中心”,共產黨在這個中心中要做“元核”,即領導者。毛澤東則直接說明,國民黨就是一個空房子,共產黨就是要來做主人[15]。中國共產黨的主體自覺性和核心意識躍然紙上。

在黨內合作型模式的探索過程中,孫中山的政黨認識水平和實踐能力都在迅速提升。孫中山先生經過五次建黨后認識到,在政治進行、軍事進行、黨務進行中,只有黨務進行是“確有把握的”和“有勝無敗的”[16]。吸收共產黨個人加入國民黨,就是要讓共產黨在宣傳上和組織上革新國民黨。孫中山認識到,黨有主義的靈魂,就有超越一切的能力;國民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教育人民,喚起民眾。“黨的進行,當以宣傳為重。”[16]以主義為中心的政黨政治是制服官僚政治和武人政治的最佳政治選擇。國民黨看到了蘇俄組織體系的重要性,力圖在“本體不變,主義不變,政綱原則不變的基礎上學習蘇俄的辦黨經驗”。“俄國共產黨最優長之處是善于組織,而這一點正是國民黨乃至所有中國人最不擅長之處。”[17]1923年開始的國民黨改組中,最重大的改變就是政黨組織體系的變革。這一變革的生命線在于國民黨與工農群眾、城市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產生了聯系。

黨內合作型模式影響著后來中國政黨政治的發展。黨內合作型政黨政治生長于國民革命的肥沃土壤之中。兩黨正式合作之后,僅僅三年內,國民黨在組織和宣傳上都有了較大改觀,中國國民黨面貌一新,獲得了新的生命。除新疆、云南、貴州等少數地方外,國民黨在全國建立起組織網絡,黨員人數超過20萬,而中國共產黨則走出了秘密狀態,從一個以知識分子為主體的500人左右的小黨迅速成長為一個密切聯系工農、人數超過57 967人的大黨,聯系工人280多萬人、農民970多萬人;除新疆、青海、貴州、西藏和臺灣之外,全國絕大多數地區均建立了黨組織或者有了黨的活動[13]。經過這次黨內合作,不論是中國共產黨還是中國國民黨,均對黨的建設特別是組織架構和宣傳工作有了創造性的探索,積累了寶貴的經驗;對于武裝斗爭和領導群眾都有了長足進步。中國政黨政治的原有生態發生劇變。兩黨在中國大地上都獲得了重大的發展機遇,成為影響中國歷史和世界政治的重要政治主體。自民國初期多黨制試驗失敗以后,以金錢和權力為核心的政治集團迅速衰朽,而以初心和使命為核心的政黨政治開始登上中國政治舞臺。

黨內合作型政黨政治是中國政黨政治發生的一次質變。這既是中國國民黨與中國共產黨的一次內部合作,也是多黨制政黨政治的一次質變。黨內合作型模式不再是歐美政黨政治中的憲政形態,而是俄國革命影響下的革命政黨形態。中國國民黨的改造是黨內合作關系確立的前提條件。黨內合作型模式是一次成功的政黨政治轉型。以憲政為基礎的多黨制模式轉入了以革命為基礎的黨內合作型模式。民國初期以憲政為指向的政黨模式不適合中國國情,最終走向窮途末路。黨內合作型模式一度成功的主要原因在于對歷史規律的把握。這種政黨模式形成于無產階級革命的大時代背景下,既有國際背景映襯,又有先進理論指導。這種政黨政治模式的政治吸納能力迅速提升。中國國民黨改組的方向是試圖成為“工人、農民、城市小資產階級和民族資產階級的革命聯盟”,即從過去一個較為封閉的精英團體轉化為一個向工農、知識分子開放的組織。這一轉變無疑給大量新型知識分子帶來了重大人生機遇。這些知識分子紛紛涌入國共兩黨,謀求新的政治出路。可以說,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和中國國民黨的改組,尤其是兩黨合作,順應了政治社會化的現代發展趨勢。它不僅把大量知識分子納入政治,而且廣泛吸納工農群眾進入政治,迅速重構中國的政治生態,快速整合中國的政治力量,創造出中國革命的堅實民眾基礎,形成國民革命聯合戰線對軍閥政治的巨大優勢。以國共合作為基本形態的政黨政治很快把國民革命與共產革命兩種革命匯聚成中國大革命的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勢沖垮軍閥政治和官僚政治,開辟出中國政黨政治新的進步空間和發展道路。

在黨內合作型模式中,國共兩黨是一種非平等關系,共產黨在保持自身獨立性的條件下加入國民黨,從事組織和宣傳工作。國共兩黨在政治理念、組織成分、奮斗目標、工作手段方面均有顯著不同,因而兩黨在合作過程中一直存在著矛盾和沖突。國民黨話語體系中的“黨內合作”本就存有“溶共”“并共”的政治動因,隱含“非共”“反共”的思想誘因[18]。黨內合作型政黨政治的缺點在于邊界不清,同質化嚴重,不易化解矛盾。這種矛盾與沖突不斷升級,最終導致國共兩黨分道揚鑣。中國國民黨長期不能接受一個與其平等的合作伙伴,最終導致走向一黨專政的獨裁型政黨政治。

第一次國共合作是中國共產黨成為中國政黨政治核心力量的必要準備。中國共產黨從國共合作中吸取了教訓,逐漸積累了從“密切同盟”到“政治聯合”的過渡方法[15]。第一次國共合作破裂為中國共產黨擺脫國民黨的限制打開了大門,中國共產黨把自己的革命精神和奉獻精神指向更加廣大的工農群眾和中國人民。在政黨關系上,中國共產黨有更多回旋空間來獨立自主地處理黨際關系,更加注意不同政黨之間互相尊重、平等相待、獨立自主和政治聯盟關系。中國政黨政治進入了黨際互動型模式的探索階段,中國共產黨日益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四、黨際互動型模式的出現:中國政黨政治的演變

黨內合作型模式失敗以后,國共兩黨各自沿著不同的路徑開始探索新的模式。中國政黨政治相繼進入土地革命、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在這三個不同的時期內,除了中國國民黨和中國共產黨之外,中國產生了大量中間黨派,這些黨派面對新的時代任務提出一些不同的政治主張,拓展了中國政黨政治的實踐空間。中國國民黨和中國共產黨面對這些新情況和新問題,作出完全不同的回答,產生完全不同的結果。國民黨同時反對共產主義和自由主義,傾向于國家主義,從而出現法西斯追求,逐步走到民主的反面。與此相反,中國共產黨表現出高超的政治判斷力和政治領悟力,及時順應民主潮流,形成最能團結絕大多數人的新民主主義,迅速將中間黨派團結在自身周圍。

中間黨派的產生具有客觀歷史原因。民國初期政黨紛紜是中間黨派出現的遠因,而后來的形勢發展則是中間黨派出現的近因。20世紀20年代,在中國國民黨和中國共產黨之外,就已經有其他政黨出現。國共兩黨合作破裂這一事件客觀上為中間黨派的大發展提供了空間和可能。尤其是抗日戰爭爆發后,國內和國際形勢出現了大變動,政黨和黨派性組織大量出現并日益活躍,相繼出現了幾十個政黨或者黨派性組織。中華革命黨、鄉村建設派、中國國家社會黨、中國人民救國會、中國民主同盟、三民主義同志聯合會、中國民主促進會、九三學社、臺灣民主自治同盟、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紛紛成立。這些黨派獨立于國共兩黨之外,故被稱為“中間黨派”。中間黨派選擇不同于國民黨和共產黨的道路,顯示出不同的政治光譜。

中國國民黨視中間黨派為反對者。中國國民黨取得全國政權后迅速蛻變,建黨理論迅速走向極端,政治上日益自私和短視。“攘外必先安內”成為其治國信條。國民黨不僅不能準確認識世界民主大勢和革命洪流,反而企圖將革命與民主逐出中國政治,以獨裁統治滿足一己私利,這就出現對外妥協與對內圍剿、陽為統一與陰為專制的雙重面相。國民黨不肯承認中間黨派的合法地位。它把中國共產黨視為“亂黨”“奸黨”和“土匪”,同時對中間黨派進行打壓和迫害。國民黨先是以“訓政”為名,行“清黨”之實。一黨獨裁和“黨外無黨”成為蔣介石對待中間黨派的基本態度。1931年5月,蔣介石在《國民會議開幕詞》中公開贊同“法西斯蒂之政治理論”中的統治權,決意效仿“有效能的統治權”[12]108。“黨外無黨”是國民黨的重要政黨觀念。這一時期,第三黨領袖鄧演達被殺害,“救國有罪”成為國民黨的本相。九一八事變后,歷經辛亥革命、二次革命和國民革命的民主人士沈鈞儒激于民族大義,奮起反抗蔣介石的不抵抗政策,積極參加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活動。1936年7月,沈鈞儒、章乃器、鄒韜奮、陶行之聯名發表聲明,擁護中國共產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主張,反對國民黨“攘外必先安內”的反動政策。毛澤東立即致信,表示愿意在救國聯合會上簽名支持。救國聯合會從此建立起與中國共產黨的組織聯系,正式接受中國共產黨思想上和政治上的領導。蔣介石要求救國聯合會放棄政治主張,接受國民黨領導,但被沈鈞儒當面拒絕。1936年11月,沈鈞儒、王造時、李公樸、沙千里、章乃器、鄒韜奮、史良等七人因為參加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活動同時被捕。“七君子事件”激發了中間黨派與國民黨的對立情緒。

國民黨始終不肯承認中間黨派的平等地位。抗日戰爭爆發后,蔣介石為了籠絡民心,先后成立國防參議會和國民參政會兩個組織以應付在野人士。但是,這些有限的民主措施不是為了發展真正的民主,而是一種偽裝下的讓步和欺騙。國民黨很快再次暴露出反對中間黨派的真實面目。1938年4月,中國國民黨臨時代表大會通過《抗戰建國綱領決議案》等系列決議:建立領袖獨裁制,要求一切中間黨派都要服從其領導,要把一切黨派“消融于三民主主義之下”。雖設立了國民參政機關,但中間黨派只有徒具形式的建議權和質詢權。第一屆國民參政會吸收的200名參政員中,中國共產黨及中間黨派只占10%,且作為“重要文化團體或經濟團體”的代表[12]118;國民黨連一個政黨的名分都不肯給予其他政黨,更談不上承認其平等地位,一黨專制的色彩更加濃重。

黨際互動型模式進一步增強中國共產黨在中國政黨政治中的影響。在國民黨的高壓下,中間黨派的民主屬性不斷增強,中國共產黨與中間黨派的互動越發密切。黨際互動型模式成為反抗國民黨專制獨裁的政黨政治運作模式,中間黨派與中國共產黨日益結成新的命運共同體。堅持抗戰、堅持團結、堅持進步,反對投降、反對倒退、反對分裂,成為中國共產黨與中間黨派的共同語言。民主憲政運動蓬勃發展起來,民主憲政團體成為影響中國前途命運的力量。武漢失守后,一大批中間黨派紛紛撤退到重慶。中國共產黨抓住時機團結和聯合民主黨派,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密切合作、真誠合作、切實合作,成為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關系的真實寫照。

中間黨派日益接近中國共產黨。1939年9月,在國民參政會第一屆第四次會議上,中國共產黨與中間黨派提出七個有關民主憲政的提案。中共參政員陳紹禹、董必武等人提出《請政府明令保障各抗日黨派合法地位案》;青年黨參政員左舜生、第三黨參政員章伯鈞等人提出《請結束黨治立施憲政,以安定人心,發揚民力而利抗戰案》;救國會參政員王造時、張申府和中華職教社參政員江恒源等人都圍繞實行民主憲政提出議案,中心主題是要求國民黨政府“立即結束黨治,實行憲政”。經過激烈辯論,最后通過《請政府明令定期召開國民大會,制定憲法,實施憲政案》。會議出現兩大陣營的對抗,一方為中國共產黨和中間黨派組成在野黨陣營,一方為國民黨參政員組成執政黨陣營。會場上,鄒韜奮、陶行知、李璜等人與國民黨參政員進行激烈交鋒。中間黨派與中國共產黨一起突破國民黨的限制,提出并通過了召集國民大會的民主憲政提案,決定先組織憲政期成會。1939年10月,民主黨派自發組織憲政座談會推動憲政。該會對國民黨的《五五憲草》和國民大會的組織法、選舉法提出修改意見。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密切合作,相繼在重慶、成都、桂林、昆明和抗日根據地內組織各界憲政促進會,掀起有聲有勢的民主憲政運動。同時,民主黨派日趨聯合與集結。1939年11月,統一建國同志會在重慶成立。這是民主黨派在外力作用下的一種自發聯合。中華民族解放行動委員會、中國國家社會黨、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中國青年黨、中華職業教育社、鄉村建設派以及一些無黨派人士等,都是其重要成員。黃炎培、沈鈞儒、章伯鈞、梁漱溟等人都參與其中。1940年4月,國民參政會第一屆第五次會議召開,中間黨派與國民黨圍繞“憲法修正草案”再次發生激烈爭論。黃炎培把中間黨派的所作所為總結為“自求民主”“求得有力”“求得熱烈”“求得拼命”[19]。中間黨派的聲音不斷增強,與國民黨的距離越來越遠。

中國共產黨與中間黨派開始親密合作。1941年1月,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爆發。國民黨的暴行引起共憤,中國共產黨受到迫害的弱者形象激起中間黨派的廣泛同情。中國共產黨迅速加快與中間黨派的合作。1941年3月,在中國共產黨支持下,黃炎培、章伯鈞、梁漱溟等人在統一建國同志會的基礎上組建成立中國民主政團同盟。同時,中國共產黨以皖南事變原因拒絕出席1941年3月召開的國民參政會第二屆第一次會議。關鍵時刻,沈鈞儒不畏強暴,帶領救國會的參政會成員,宣布拒絕參加國民參政會,顯示出堅定的政治立場。國民參政會第二屆第一次會議之后,中間黨派加速左轉,在政治活動中生成越來越明確的政治共識。即使作為當時最為右翼的中間黨派,中國國家社會黨和中國青年黨也在呼吁:“一黨專政不取消,一切都是空談。”[20]中國民主政團同盟一馬當先,把政治民主化和軍隊國家化作為主要綱領,將矛頭直接對準國民黨獨裁專制。1944年9月,國民參政會第三屆第三次會議召開。中國共產黨參加會議的唯一代表林伯渠提出“結束一黨統治”“組織聯合政府”的政治主張,立即得到中間黨派的熱烈擁護。中間黨派選擇與中國共產黨站在一起,雙方合作進一步加強,共同走上反對獨裁專制的斗爭道路。國民黨被進一步孤立。

國民黨在黨際互動型政黨政治中被徹底孤立。1945年5月,國民黨在重慶召開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通過《對于中共問題的決議案》,發出武裝進攻中國共產黨的信號。蔣介石在其后的元旦廣播演說中公開指責中國共產黨:“國軍以外的自主軍隊,已是國家莫大的恥辱和損失。”[21]國民黨企圖以“國家統一”來壓制自身以外的一切政黨,以“國民會議”來反對其他政黨的一切政治訴求。這一時期,中間黨派的民主屬性進一步增強,中間黨派成為真正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1945年10月10日,中國共產黨代表團與國民黨政府代表在重慶簽署《雙十協定》。《雙十協定》確定和平建國的基本方針,但在軍隊和解放區政權上無法達成協議。雙方商定,成立政治協商會議和軍事三人小組,力圖通過第三方謀求解決方案。國共重慶談判期間,毛澤東三顧特園,中國共產黨與民盟結成安危與共的命運共同體。1946年1月,政治協商會議在重慶召開。這是一次以政黨為主體的高層次會議,其實質就是黨派會議。會議代表有38人,其中民盟有9人,青年黨有5人,社會賢達有9人,共產黨和國民黨分別有7人和8人。在政治協商會議上,民盟與中國共產黨在重大政治問題上交換情報,交流意見,步調一致,建立密切合作關系。會議通過五項協議,搭建了實施資產階級民主制的方案。中國共產黨清楚認識到談判本身蘊含的重大意義,不遺余力做好各項準備:“不為談判而談判,卻為宣傳而談判,又為談判而宣傳。”[21]7該方案突破了國民黨的底線,為其所不容,字跡未干便被其一手撕毀。中間黨派迅速覺醒,徹底認清了國民黨獨裁專制的真面目。國民黨在政治上犯下顛覆性錯誤,迅速失掉中間黨派的支持。

國民黨自身建設落后和自身蛻化是其不能最終取得中間黨派支持的重要原因。國民黨是一個相當矛盾的綜合體。它把“德式權威主義、俄式政治理念、中國傳統治理之道、美式民主理想等相互對立的思想資源融為一體”,充斥著大量矛盾:師從蘇俄卻拒絕階級斗爭,欣賞歐美卻迷戀中國舊傳統,聲稱反帝反封建卻和國際資本、鄉村士紳保持聯系。這種理論上的內在緊張必然導致實踐中的尖銳沖突[3]。國民黨黨內派系林立,作為國民黨首領的蔣介石長期不能化解這些派系的矛盾,更難統一這些派系行動。取得全國政權后,國民黨在地方推行黨政分開,黨權、政權和軍權出現快速分化。1928年8月,國民黨召開二屆五中全會,專門就黨部、政府和人民的關系作出規定,蔣介石以約法三章的形式嚴令“黨員黨部不得直接干涉或處理行政”。其要點在于,國民黨員可以指導民眾,可以監督政府,但是不能干涉政府。尤其值得關注的是,國民黨沒有“黨管干部”這一法寶,使得地方黨政關系缺乏積極配合和有力協調,地方黨政關系陷入抵觸和矛盾之中。實際上,擁有對行政事務的處理權乃是黨員和黨部有權的直接體現,黨員和黨部對政治資源的壟斷和對行政機關的控制乃是執政黨屬性的外部體現。當地方黨部被排出地方權力的時候,就會一步步淪落為次要和無足輕重的角色。國民黨對于地方政黨關系缺乏深度調研,在分權與集權的權力配置上出現制度漏洞,引發國民黨統治體系全盤崩潰。在軍隊權力上,黨權更為虛弱。蔣介石依靠軍權上臺,對黨權采取疏離和打壓的態度。三權之中,黨權呈現出最弱的狀態。國民黨對自身建設不夠重視,理想信念不再,必然日趨渙散。黨權弱化以后,其對政權和軍權均不能起到領導作用,連制約作用也越來越小,最后淪為新軍閥的專制工具。所謂國民黨政權和國民黨軍隊在更大程度上是一支軍閥部隊,自然掉入軍閥割據之陷阱,軍權和政權對黨權的雙重撞擊使得國民黨的統治呈現“碎片化狀態”。國民黨連自身的領導都成問題,也就不能承擔領導其他力量的責任。這與中國共產黨構成鮮明對比。中國共產黨在抗日戰爭期間不斷加強黨的建設,組織能力和領導水平都在迅速提高,以民主集中制為核心的一元化領導體制逐步走向成熟。軍隊、政權、根據地等一切都在黨的領導下進行,中國共產黨成為一個有凝聚力和號召力的強大組織,日益成為中國政黨政治的核心力量。而國民黨的派系林立必然導致與中間黨派的關系日趨疏離和對立,無法承擔作為中國政黨政治核心力量的角色。

五、多黨合作型模式的醞釀:中國政黨政治的發展

從黨際互動型模式到多黨合作型模式的轉變中,中國共產黨最終成為中國政黨政治的核心力量。中國共產黨在中國國情、中國問題、中國道路上有著高超的政治領悟力、政治判斷力,能夠準確認識中國之變,科學應對中國之變,主動順應中國之變。與國民黨阻擋革命潮流和民主大勢不同,中國共產黨準確認識到中國國情仍然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中國問題仍然是反對帝國主義、反對封建主義和反對官僚資產階級,中國道路是新民主主義革命道路。外為革命、內為合作,這是中國必須選擇的建國方案。在這些思想的指導下,中國共產黨把中間黨派視為新民主主義革命的關鍵變量。誰能團結和凝聚中間黨派,誰就能贏得未來。對于國共兩黨來說,能否與中間黨派密切、真誠、平等合作,實際上成為考驗兩黨是否堅持團結和民主的試金石。

中間黨派成為中國政黨政治的關鍵變量。中國共產黨把統一戰線上升到黨的政治路線的高度進行認識,把同中間黨派的合作視為統戰工作的重要方面。毛澤東認為,中國共產黨的成敗得失與統一戰線密切聯系。統一戰線是解決民族危機和社會危機的重要法寶,能把中國帶入“一個光明的偉大的前途”。統一戰線意在“喚起民眾”,不僅要有國共兩黨,還要包括廣大的工農群眾、知識分子、小資產階級和愛國同胞[22]。統一戰線有一個漸進的發展過程。抗日戰爭初期,中國共產黨的統一戰線重心在國民黨;到抗日戰爭中后期,統一戰線重心已經轉移到中間黨派人士身上。隨著國共兩黨力量的消長,雙方之間的差距不斷縮小,并逐漸趨于平衡。這時候,中間黨派成為影響政治天平的關鍵變量。周恩來指出,只要拉住了中間黨派的最大組織民盟,國民黨和國民大會就“臭了”[21]6。胡繩認為:“如果中間勢力都倒向國民黨,共產黨就不可能勝利。”[23]中間黨派影響國共兩黨的勝敗,第一國共合作失敗的原因之一就是中間黨派倒向國民黨,而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的原因之一是中國共產黨成功爭取了中間黨派。

中國共產黨視中間黨派為同盟者。第一次國共合作破裂之后,中國共產黨開始創建自己的軍隊,通過武裝割據創建自己的根據地。中國共產黨從城市來到農村,通過工農聯盟從一個以知識分子為主體的小黨發展為全國范圍的、具有廣大群眾基礎的大黨。中國共產黨在革命過程中,始終牢牢把握著根據地政權組織和軍隊組織。中國共產黨始終是有綱領、有組織、有初心和使命的政治力量。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后,中國共產黨清醒認識到“清一色”的危害,逐漸認識到團結城市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等的重要性和迫切性。紅軍長征結束后,中國共產黨對中間黨派的統一戰線政策逐步走向成熟,建構包括國民黨在內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提上日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為中國共產黨與中間黨派加強合作提供了巨大空間和可能。

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中國共產黨尊重中間黨派的平等地位。1937年9月,毛澤東在論述第二次國共合作后的迫切任務時提出,國民黨的“統制政策”是不能動員民眾的重大障礙,“挽救危機的唯一道路”是更廣泛地“喚起民眾”。他指出,統一戰線不能停留在國共兩黨范圍內,必須把城市小資產階級和愛國同胞包括進來,統一戰線應該在共同綱領的約束下把各黨各派各界各軍聯系起來[22]366-367。雖然這一時期統一戰線工作重點仍在國共合作,但是毛澤東已經認識到中間黨派在統一戰線中的應有地位,并以“民眾”“愛國同胞”“城市小資產階級”“黨派”“各界”等話語為中間黨派的作用埋下伏筆。毛澤東特別重視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主問題,并將其上升到原則的高度:在黨派問題上,既要容許“各黨派互相聯合”,又要容許“各黨派獨立存在”,并從階級斗爭與民族斗爭的高度進行說明[22]524。毛澤東當時論述的重點首先是共產黨對國民黨的獨立性,但同時包含著中間黨派各自的獨立性。獨立性是政黨合作的前提和基礎。動搖了政黨的獨立性,就是取消政黨之間的平等性。這樣的合作就不是真正合作,也必然會犧牲統一戰線。這也是從第一次國共合作吸取的教訓。

基于對政黨之間獨立性和平等性的認識,中國共產黨確立新型政黨政治觀,走上與國民黨完全不同的道路。中國共產黨在抗日戰爭中創造了“三三制”政權的組織形式,大力吸收各占三分之一的非黨左派進步分子和中間分子進入抗日根據地政權,以政權作為團結中間黨派和無黨派人士的制度形式。在“三三制”政權中,中國共產黨不靠人數壓倒別人,而是依靠讓出多數去容納民主人士;不靠權力去壓服民主人士,而是靠與民主人士反復協商達成共識。毛澤東明確提出共產黨對進步分子和中間派的領導不是靠“口號”和“盛氣凌人”,而是依靠“黨的正確政策”和“自己的模范工作”,以此說服和教育黨外人士,讓他們自覺接受黨的建議和主張[22]742。這些主張和做法產生了很好的社會影響,提高了中國共產黨的聲譽,對國統區內中間黨派爭取民主憲政的斗爭給予了有力支持。

大部分中間黨派迅速團結在中國共產黨的周圍。繼中途島海戰和阿拉曼戰役之后,1943年2月,斯大林格勒保衛戰取得勝利;7月,意大利法西斯政府被推翻;11月,開羅會議和德黑蘭會議相繼召開,國際局勢處于大變化的前夜。相反,國民黨在中國戰場上卻出現豫湘桂大潰敗的強烈反差。幾乎所有人都預感到一場大變革就要到來。全國人民群情激憤,民主憲政呼聲再起。1944年9月,中國民主政團同盟改名為中國民主同盟,與中國共產黨密切聯手,積極響應中共代表林伯渠在國民參政會第三屆第三次會議上提出的“聯合政府”口號。1944年10月10日,中國民主同盟公開發表“最后階段”的“最后主張”,要求立即召集黨派會議、建立聯合政府。中間黨派自覺選擇與中國共產黨站在一起,日益轉變為中國共產黨話語體系中的民主黨派。1945年7月,中共中央和毛澤東邀請褚輔成、黃炎培、冷遹、傅斯年、左舜生、章伯鈞等六位國民參政員到延安訪問、商談國是。雙方在“停止召開國民大會”和“召開政治會議”兩方面達成一致。1946年1月,政治協商會議在重慶召開。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密切合作,推動通過有利于以民盟為代表的民主黨派的五項協議,充分表達出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平等相待、以誠相待的心胸和氣度。五項協議字跡未干即被撕毀,充分暴露出國民黨一黨獨裁的真實面目,教育并喚醒了廣大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1946年10月,國民黨軍隊占領張家口,蔣介石隨即宣布召開國民大會。中國共產黨對此堅決反對,拒絕參加國民大會。在重大歷史時刻,民盟堅決站在人民一邊、站在正義一邊,不僅宣布拒絕參加會議,而且將追隨國民黨的中國青年黨和中國國家社會黨開除盟籍。中國共產黨和民盟的立場得到救國會、民主建國會、民主促進會、九三學社等民主黨派的堅決支持。國民黨宣布民盟為“非法團體”,予以取締。隨后,中國農工民主黨、中國致公黨分別發表聲明,公開反對內戰和分裂。解放戰爭轉入戰略反攻階段后,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和臺灣民主自治同盟成立。越來越多的民主黨派紛紛轉入反對國民黨的陣營,國民黨陷入重重包圍。

至此,以民主黨派自愿集結在中國共產黨周圍為特征的多黨合作型模式正式誕生。1948年4月30日,中國共產黨發布“五一口號”,提出建國三大步驟,即召集民主黨派、人民團體和社會賢達,召開政治協商會議,召集人民代表大會、成立民主聯合政府。5月1日,毛澤東專門致函民革中央主席李濟深和民盟中央常委沈鈞儒,建議由民革、民盟和中共發表三黨聯合聲明[24]。5月2日,一份由中國共產黨提名的29人被邀請名單列出,多黨合作的具體部署工作拉開大幕。5月5日,一大批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從香港發出“五五通電”,熱烈響應中共號召。從5月到7月,與中國共產黨有著密切合作關系的所有民主黨派都發出了響應“五一口號”的宣言或者聲明。從1948年8月開始,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開始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集結。凡是公開響應“五一口號”的,都有條件加入新政協。1949年9月21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召開。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正式形成,中國政黨政治進入嶄新發展階段。

中國共產黨對民主黨派的正確領導是多黨合作型模式成功的關鍵。多黨合作型模式最終得以確立,既有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社會政治基礎這一根本原因,也有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共同的政治追求原因。在具備這些條件的情況下,中國共產黨對中國政黨政治的判斷力、領悟力和執行力發揮了重要作用,對民主黨派的正確領導和恰當的政策策略起到了關鍵作用。周恩來指出,客觀歷史條件決定黨派的存在和發展,但是這些條件僅僅提供了黨派發展的可能性,并不能直接解決黨派的存在和發展,更不能直接解決現實問題。要把這種可能性轉化為現實性,“關鍵在于領導,在于黨的政策”[12]163。政策和策略不僅是中國共產黨的生命,而且直接關系到多黨合作是否能夠從可能性轉化為現實性。中國共產黨對民主黨派的正確領導、政策策略和模范作用,是多黨合作型模式得以建立和成功運行的基礎。

多黨合作也與中國共產黨自身建設有著重要關聯。中國共產黨團結民主黨派,不僅依靠正確的路線方針和政策,而且以自身建設的巨大力量作為支撐。中國共產黨在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最為成功的方面就是組織建設和宣傳工作。從內部看,民主集中制是中國共產黨的根本組織原則;從外部看,中國共產黨對一切事務有著絕對的領導權。先有黨組織,再有軍隊,再有政權,這是中國共產黨推進解放的工作路線。黨自身的戰斗力是它克服困難不斷取得勝利的最重要法寶。毛澤東把統一戰線、武裝斗爭和黨的建設并稱為中國共產黨的“三個主要的法寶”[22]602-606。中國共產黨的武裝斗爭和黨的建設是多黨合作的堅實基礎。在重慶召開的政治協商會議是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共同反對國民黨獨裁的一次成功合作。國共兩黨的博弈和斗爭為民主黨派發揮作用提供了廣闊的舞臺和中間地帶。周恩來明確指出:“黨派會議、聯合政府都是中共提出的,各黨派今天之所以有地位,是共產黨與人民的努力取得的,連青年黨也不得不暗自說,因為有共產黨才能有他們的地位。”[21]2中國共產黨的政治追求與努力使中國政黨政治生態發生變革,日益朝著中國共產黨領導、各民主黨派參加的民主政治方向演進。

如果把中國政黨政治的組織方式看作由多個政黨組織起來的函數方程式,那么,多黨競爭型模式、黨內合作型模式、黨際互動型模式和多黨合作型模式都是中國各個政黨組織起來求解現代化強國這一問題的不同方程式。在中國政黨政治模式的演進過程中,既有中國社會發展規律的客觀必然,又有中國政黨的自覺選擇。其中,中國共產黨在歷史使命、理論自覺、政策策略方面均表現出巨大創造力和感召力。黨內合作型模式、黨際互動型模式和多黨合作型模式都體現出中國共產黨對歷史規律的精準把握和對社會發展的自覺創造。中國共產黨是多個主體中的核心力量,這一核心作用在多黨合作型模式中上升到黨的領導高度。

六、從多黨合作型模式到新型政黨制度:中國政黨政治形態的飛躍

1949年9月21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召開,標志著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正式確立。政黨制度是政黨政治的高級形態,是政黨政治道路與理論的規范化、模式化體現[25],是政黨的根本規范[6]。政黨一旦進入制度,就會得到規范。規范化、程序化、合法化都會成為政黨運作模式和軌道。從“模式”到“制度”的升級,意味著多黨合作完成了新的質的飛躍,開始作為一種政治組織方式和活動方式進入新型國家建設之中。多黨合作從此有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這一核心制度支撐,有了統一戰線這一廣泛的組織形式支持,有了人民政協這一專門機構匹配,有了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理論的指導。多黨合作這一新生政治事物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政治基礎、法定依據、理論基礎。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出現的天翻地覆的變化中,多黨合作同樣展現出從“聯盟之術”上升為“強國之道”的整體性邏輯[26]。

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具有鮮明的成長性。作為核心力量的中國共產黨和作為關鍵變量的各民主黨派,在合作能力和合作信心上都取得巨大發展和長足進步。學習成為中國政黨政治各主體的鮮明品質,構成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團體學習模式。首先,中國共產黨領導合作的能力得到全面提升。中國共產黨既是多黨合作的領導力量,也是多黨合作的政治保證。中國共產黨為多黨合作提供了最大凝聚力和最大團結力。中國共產黨作為領導核心力量,具有超常的品格和能力。長期以來,中國共產黨始終致力于建設成為學習型、服務型和創新型政黨。中國共產黨堅持“向群眾學習、向實踐學習、向理論學習、向先進學習、向時代學習”的光榮傳統,堅持“學有所思、學有所悟、學有所得”的優良學風,始終保持著政黨的旺盛生命力。中國共產黨始終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權力運行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一切工作堅持以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為最高標準,保持黨與人民始終“干在一起”“想在一起”的人民情懷、人民立場和天下為公的政治品格。中國共產黨始終堅持自我革命與社會革命的“雙重革命”。以從嚴治黨和重點治吏的鐵腕反腐不斷實現自我革命,以問責制和責任終身追究制創新選舉制以實現自我凈化,創造出一個朝氣蓬勃、體魄強健、風華正茂的執政黨。社會革命則顯示出中國共產黨開拓新局的卓越創造能力。國民大革命、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改革開放等偉大實踐,無一不顯示中國共產黨“敢叫日月換新天”的創造能力。其次,民主黨派開展合作的能力得到全面優化。民主黨派的政治屬性得到日益明晰的認定:從“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政治力量”發展為“參政黨”,再發展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參政黨”。民主黨派的組織、工作、經費等得到了有效保障和發展,為新型政黨制度的全面發展提供了條件。民主黨派履職有了全方位的國家制度保證,統一戰線制度、人民政協制度、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制度中都有民主黨派的重要地位和功能設置。民主黨派的參政議政、民主監督、參加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政治協商職能得到全面發揮,不斷發揮政治參與、利益表達、社會整合、民主監督、維護穩定等功能。

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植根于人民之中。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既是組織中國人民的網絡,又是引領中國人民的航標。這一制度的強大組織網絡供給了現代化建設急需的第一資源,解決了現代化進程中“一盤散沙”的最大難題。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一個處理重大政治社會關系的大磁場,使群眾路線、統一戰線和政黨關系、階層關系等得到動態調整和優化組合。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一個政治加工廠,是產生理想、目標、綱領、政策、路線、方針、紀律、忠誠等各種政治產品的策源地。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一個大熔爐,是能夠把各個社會階層的代表性人物與工人、農民、知識分子等融為人民共同體和中華民族共同體的鍛造者。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中的任何一個成員都是作為中國人民的普通一員參與其中。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作為“整體性政黨制度”,具有自主、強勢、中性、有為的內在品格。它創建國家、執掌權力、監督權力并保證權力始終與人民在一起,不會被任何特定利益集團或特定階級鎖定。這個制度扎根于人民之中,不斷聯系和動員群眾參與其中。任期制、選拔制、推薦制、任命制,都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團結力在于,既有著中國人民的代表性,又有著中華民族的代表性。在中國共產黨人心中,人民是根基、是血脈,黨與人民是同呼吸、共命運的共同體。克服困難,我們要依靠人民。走向未來,我們同樣要依靠人民。人民是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力量源泉,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堅實根基,是中國共產黨執政和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參政的最大底氣。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最大優勢是人民性。它把“順乎民心、合乎民意、教化民眾”的歷史傳承與“做人民公仆、為人民服務、以人民為師”的現代要求結合起來,以“人民喜歡不喜歡、人民答應不答應、人民高興不高興”作為衡量一切工作的最高標準。密切聯系群眾不僅是中國共產黨的生命線,也是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生命線。從比較視野來看,不能只看到兩黨制、一黨制、多黨制等政黨制度類型,更要看到政黨制度的實際治理效能。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人民心性”不斷破解著世界上“權力總有某種不安”的困境。

中國新型政黨制度面向人類文明。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具有鮮明的文明屬性。文明首先是一種精神上的文明。不論是從現實還是從歷史上看,中國新型政黨制度都是世界文明體系中的重要一員。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不僅有主體、有根系,而且有充滿初心和使命的靈魂。以中國共產黨為核心力量的中國政黨政治百年發展史,就是“一部踐行黨的初心使命的歷史”[27]。從國際共運的大歷史觀察,理想和信念是最強的力量、制度的靈魂,而思想和信念的崩潰一定會帶來制度的崩潰。從表面上看,蘇共敗于經濟崩潰和財政崩潰,但根子在思想崩潰和理想崩潰。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中既有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指導,又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共同理想,還有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根本遵循。這是該項制度具有強大生命力的深層原因。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一個“軟硬適中”的制度。“軟政府”不適合中國國情,也無法帶領人民完成建設現代化強國的重任。新型政黨制度中黨的領導顯然屬于“硬實力”,而政治協商和團結合作則屬于“軟實力”。這項制度連接著國家和社會、政府和市場,在政治力量、社會力量、資本力量三者之間具有重大調節和平衡作用,正在“重新界定現代性”[28]。

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內在結構與中國傳統文化基因相吻合。中國是當今世界上唯一一個活著的、有五千年文明傳承的國家,其內部的復雜性、差異性和適應性令世界著迷,天下為公、兼容并蓄、求同存異的傳統文化豐富人類文明。我們不僅承認,民主是個好東西,團結是個好東西,穩定是個好東西,合作是個好東西,而且我們善于用改革開放來協調彼此之間的張力和差異,從而形成獨特的制度優勢和高效的治理效能。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哲學依據是向心型宇宙觀。而在西方國家,離心型宇宙觀始終占據著主導地位,擴張主義下的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是它的集中表現[29]。向心型宇宙觀從精神層面決定著中國共產黨的核心地位和領導地位,也決定著民主黨派的參政地位。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生長于經過長期整合而形成的文明型國家之中。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中的政黨在本質上不是西式“部分利益黨”,而是中國式“整體利益黨”;其行為不是以“分”為指向,而是以“合”為指向[28]194-195。以團結凝聚力量、以團結追求和諧、以團結追求進步,成為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內在品質。民主黨派與中國共產黨一道共同致力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共同理想,共同致力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在現代化追求中,中國新型政黨制度能夠凝聚廣泛共識、推動多方發力、匯聚奮進偉力,運轉集凝聚力、向心力、戰斗力和創造力于一體的動力系統,推動各政治力量向著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目標不斷邁進。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居于世界政黨制度之林,與其他政黨制度相比較而存在,指向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世界文明提供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

七、核心凝聚型政黨制度的優勢與效能:中國政黨政治特質的彰顯

進入新時代,“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黨制度的嶄新概括。習近平總書記生動形象地詮釋了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所蘊含的獨特性、創造性和世界性含義,以及客觀性規律和主觀性創造兩個內在屬性。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產生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生長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社會政治土壤之中,發展于現代化國家的時空中。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旺盛生命力來源于其與中國百年現代化建設的歷史追求相契合。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當初受到新民主主義歷史使命和反帝反封建的初心所引導,現在又受到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目標所激勵。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既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走向現代化的必然結果,也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的自覺選擇和主動創造。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作為規范框架,將核心力量與關鍵變量組織在一起,形成“核心凝聚型政黨制度”。這種核心凝聚型政黨制度具有主體優勢、結構優勢、平衡優勢、能力優勢和實踐優勢,并在國家建設中轉變為治理效能。

其一,核心凝聚型政黨制度具有主體優勢。中國共產黨誕生于中華民族面臨總體性危機的時代背景下,生長于中華民族建設現代化強國的歷史進程中。落后就要挨打的民族意識不斷生長,催生著現代國家的民族追求。近代中國最為迫切的任務是建立一個強大的國家,以現代國家內部的生產關系去促進先進生產力的發展。民國初期議會制度的失敗,本質上由西式民主機制與國家建構之間的矛盾導致。中國共產黨的三大綱領——反對帝國主義、反對封建主義、反對軍閥,更直接的目標在于凝聚力量和整合人民。“反對”表達最強的政治訴求,它優先追求力量凝聚和組合,而不是內部的民主分配機制。三大綱領在黨史中被稱為民族民主綱領,實際上民族先于民主。而民族與國家又是緊密相連,它們都是政治名詞,都是動員民眾的重要武器。只有從國家和民族入手才能最終解決民主問題,這一歷史的謎底最終被中國共產黨揭開。中國的現代化進程客觀上決定著黨建國家這一選擇的必然性,因之生成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追求以各個政黨的最大合力構建現代國家。在中國實現現代化的過程中,“低組織化”和“無組織化”是制約中國前進的最大障礙。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作為中國最大的組織網絡,提供強大的組織資源,合力應對內外超強壓力。中國共產黨以使命引領、以綱領號召、以組織聚集,具有強大的動員能力和前進能力。與其他國家的政黨相比,中國共產黨具有更遠大的目標、更長遠的規劃、更持久的動力。以中國共產黨為領導核心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成為一個吸收和整合各種政治力量并進行提升的現代化國家機制。它不僅傳承中國的傳統政治資源,而且創造新的政治要素,展現出強大的政治生命力。

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為國家治理提供政治保證。任何國家治理都必須以一定的政治倫理作為信條。在馬克思主義理論中,國家是一個可以使用和改造的工具,隨著歷史演進而不斷變化,但治國理政者必須以一定的政治原則和道德倫理為其定向。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為國家治理提供特定的政治立場、政治方向、政治路線、政治道路、政治意識、政治思想、政治自覺、政治規矩、政治紀律和政治本領。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中,中國共產黨是領導力量和執政力量,各民主黨派是合作力量和參政力量,共同創造和治理國家。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不同于西方政黨制度。西方政黨制度逐步淪為政黨爭權的工具,政黨輪替出現“一輪一輪對著干”的惡性循環。而中國新型政黨制度致力從中華民族的整體利益和長遠利益上謀劃國家發展,長期執政的先鋒隊集團出現“一屆一屆接著干”的良好政治生態。進入新時代,習近平總書記一再強調國家治理一切都要圍繞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來進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是國家治理的根本依靠,體現著國家治理的路線圖和大棋局。國家治理效能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外在表現,是重要的檢驗標準。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有自主性的國家治理安排,既能居于國家之外創建國家,又能深入國家之內治理國家。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包含的“主體多元性”“過程協商性”和“實踐合作性”等特征,能夠有效發揮治理效能、彰顯制度優越性[30]。

其二,核心凝聚型政黨制度具有結構優勢。以中國共產黨為領導核心的新型政黨制度具有很強的凝聚力。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層層包圍的圈層結構”,而不是西方政黨制度的“平等并列結構”[31]。中國共產黨作為“核心力量”居于圓心地位,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作為“關鍵變量”環繞周圍。

首先,新型政黨制度的核心凝聚結構是中國政黨政治與世界、國內環境互動的結果。中國共產黨成為中國政黨政治的核心力量,是在世界風云變幻的斗爭中形成和發展起來的。中國共產黨一開始就是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與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緊密聯系著。在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與世界反法西斯斗爭聯系在一起,成為反法西斯斗爭東方戰線的一支重要力量。在解放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與世界的聯系極為緊密。這些歷史事實內在規定著中國共產黨的世界政黨屬性。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在世界社會主義陣營和第三世界中具有廣泛的影響力。改革開放后,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凝聚力和生命力再次勃發。中國共產黨已經成為擁有9 100萬黨員和461萬個基層黨組織的世界第一大黨。民主黨派成員中有很多是具有較大社會影響的代表人士,具有廣闊的世界視野。可見,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誕生和發展從來都不是一個內部循環過程,而是一個內部與外部緊密結合并密切互動的一個過程。

其次,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形成“一體多元”的聚合結構。在這個結構中,一體與多元同構,民主與集中統一,過程與制度銜接,群眾與賢能相容,品質與效能協調。結構決定功能,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圈層結構提供了巨大的包容度和整合力。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對各界別、各民族、各階層的一種吸納和調節機制,用使命、初心、目標、綱領、任務等精神要素號召各方,用核心、制度、規范、程序、法治等文明要素包容各方,不斷將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團結在中國共產黨的周圍。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不僅給國家發展帶來穩定的保證,而且給國家發展注入動力。這種政治循環與兩黨制的政治循環不同,它以任期制、選舉制、提名制、協商制、任命制、考試制等各種方式替代輪換制和選舉制,同樣實現了吐故納新,更好地適應了國情,保持了政黨制度的生命力,顯示出在國家治理和全球治理中的獨特優勢。

其三,核心凝聚型政黨制度具有平衡優勢。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世界政黨制度中富有特色的政黨制度。美國學者愛潑斯坦曾經指出“一個鐵的事實”:“兩黨競爭在西方民主體制中不是顯而易見的標準模式”,“沒有什么跡象表明有向兩黨競爭方向發展的大趨勢”[32]。英國著名學者阿蘭則以“精英的循環統治”作為解釋框架,對中國的政黨制度進行解釋[33]。他認為,中國共產黨和世界上的其他政黨一樣,都是精英統治,不同的是,西方的精英采用輪換制來更新,中國的精英采用聯系制來鍛造先進性。一些人常無端責難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非均衡性和非對稱性。他們傾向把多黨制和兩黨制視為世界政黨政治的標準答案。然而,美國兩黨制屢屢發生的事件一再說明,兩黨制在權力交接、政治穩定、治理效能、政治參與、公民權利的實現效果上均不理想,甚至出現安全漏洞。美式民主的神話正在遭遇重創。事實也說明,美式民主存在“根本缺陷”[34]。

中國新型政黨制度隱含著政黨政治的系統平衡性。系統的平衡性源于開放性。從外部看,作為中國政黨政治百年演進核心力量的中國共產黨,從成立起就用世界性的先進理論武裝和指導自己。中國共產黨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封閉性政黨,而是一個有著非常廣闊世界視野的先進政黨。這種均衡性和對稱性來源于世界上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兩大階級的對抗,是無產階級政黨政治與資產階級政黨政治的對比,是當代社會主義政黨政治與西方資本主義政黨政治的均衡。這種更高意義上的對稱和均衡,決定著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有著更為廣闊的活動空間。從內部看,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內部均衡性和對稱性源于一種特殊的圈層結構。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通過各種方式緊密團結在中國共產黨周圍。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最大特色是團結,這個政黨制度為各個政黨團結在一起提供了制度載體,而這個制度又成為全國人民團結在一起的核心制度安排。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主次分明、互有交叉、互相聯系的系統平衡,內在有凝聚力、外在有代表性,連接著億萬中華兒女。中國共產黨作為“三個先鋒隊”,代表中國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代表中國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各民主黨派保持著相應界別特色,反映各自所聯系群眾的意見。

其四,核心凝聚型政黨制度具有能力優勢。在蘇聯解體、東歐劇變后,“歷史終結論”大行其道,對包括我國政黨制度在內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攻擊不斷。實踐是最好的老師,也是最好的課堂。以美國政黨政治為典型的自由主義民主日益被實踐引入極化政治陷阱,陷入“否決政治”的怪圈。不擇手段、以卑鄙對卑鄙的“政黨極化鏡像”頻頻出現[35]。美國社會正發生深刻變革,原有以中產階級為主體的社會結構受到越來越多的侵蝕,大眾政治、認同政治隨之興起。當今美國國內既沒有鍍金時代一支能夠左右內政外交的政治力量,也沒有新政時代能夠彼此之間通過協商和利益交換達成政策共識的兩大政治聯盟,而是出現了勢均力敵且以零和思維看待彼此的兩大政治陣營。在這種背景下,美國40年來鮮見實質性經濟社會改革,卻陷入無休止的黨派紛爭之中。政治極化與美國的民主制衡機制相疊加,其危害更加不可預測。從美國聯盟重塑與政黨重組的過程看,“對等極化”已經發展為深層次的“斷層極化”。政治精英把黨派利益置于國家利益之上,美國政治陷入一種惡性循環——“政黨惡斗—政策難產—治理失能—矛盾激化”的鏈條中[36]。斷層極化的后果極為嚴重,極有可能激發美國當政者采取更加極端的手段向外部世界轉移國內矛盾,其國內矛盾極易引發國際局勢動蕩。當前,新冠肺炎疫情這一重大公共衛生危機引發歐美國家的政黨政治進一步惡化,在野黨與執政黨的爭斗更加尖銳。“疫情下資本主義國家政黨政治的亂象,深刻反映了資本主義民主制度的弊端。”[37]歐美國家原有“作為部分的政黨”還是“整體的部分”,還能發揮“以分促和”的作用,但隨著中產階級這一基礎不斷被侵蝕和削弱,“作為部分的政黨”日益碎裂成“部分的部分”,其共識凝聚機制日益陷入制度困境和制度危機。美國曾經能夠自我糾錯且從世界吸取資源的兩黨政治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機與挑戰。

其五,核心凝聚型政黨制度具有實踐優勢。世界上沒有最好的制度,只有最適合的制度。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土生土長,不僅繼承優秀傳統文化,而且不斷學習先進文化。它深深植根于中國民情、國情和黨情之中,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事在四方,要在中央。核心凝聚型政黨制度反映中國民情所向、國情所向和黨情所向。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具有顯著的制度效能和治理優勢。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本身即是新型國家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本身就具有治理功能。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中既有黨的領導這一核心元素,又有協商民主的共治精神,還有制度本身蘊含的法治精髓。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把三方面統一起來:以提高黨的執政能力為重點加強和改善黨的領導,以完善協商民主機制為依托激發和吸納各方共治,以堅持法治精神為引導鞏固和維護依法治理格局[38]。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獨樹一幟,完全不同于西方政黨類型學中任何一種類別,不僅創造了“中國之治”的奇跡,而且為全球治理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35]。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內部的多元素構成,保證了其內部的可變性和靈活性,也使中國能夠采取靈活的內政外交政策,積極應對外部環境變化帶來的風險挑戰。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凝聚形成政黨共同體,并在時代發展中不斷打造學習型、創新型和服務型政黨共同體。

八、結? 語

中國共產黨誕生于20世紀初期多黨競爭型模式在中國遭遇失敗的歷史背景下,成長于中國政黨政治模式的不斷交替中。中國共產黨參與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的黨內合作,反對國民黨一黨獨裁模式,構建尊重和團結民主黨派的黨際互動型模式,主導多黨合作型模式形成,創造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發展出今天有世界影響力和政治文明地位的核心凝聚型政黨制度。百年歷史證明,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推動中國實現現代化的重大制度安排,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中最有特色的方面。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植根于現代化之中,不斷培育推動中國實現現代化的政治主體。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包含中國未來發展急需的核心意識、民主監督、協商民主、法治精神、權利意識等現代化要素,影響國家治理和全球治理的實踐績效,構成中國走向未來的重要支撐。

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具有遠大前途的事物。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在中國現代社會中作為歷史變化的親歷者,經歷了開天辟地、改天換地和翻天覆地的歷史進程,潛藏著巨大制度活力。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理論自覺和實踐創新得到全面提升,在世界政黨制度中的影響力和吸引力顯著增強。中國政黨政治的百年歷程,是中國與世界相互作用、中國走向現代化的過程。各國政黨政治的演進具有本國國家建設與世界大勢的客觀性,中國百年來政黨政治演進獨具特殊性。這就是誕生和輸入了中國共產黨這一中國歷史、中華民族、中國人民的核心力量,塑造了適合國情、具有制度優勢和治理效能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展望未來,中國新型政黨制度蘊藏著從嚴治黨、民主監督、親清政商關系等極為獨特的政治資源,是對政治力量、社會力量和資本力量這三大要素進行統合平衡的重要樞紐,正在重新界定和創造現代性的最新版本。它極有可能成為打破西方話語體系下“三權分立”政治神話和制度迷夢,解決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建設進程中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的重大制度。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作為國家治理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將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中發揮更大的作用,并通過展示自身文明價值為全球治理貢獻中國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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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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