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寄遠（六首）

九月

冬至寄遠

我躲在彎彎朧月的新水畔，見字如面。

遲遲來，二十年前的蘆葦蕩

即將走過最長的黑夜

深處有低音鍵反復踩踏著風尾的金屬聲

有你裝滿鹽的雙眼、鑲嵌鴿子羽翼的禮帽

以及逐漸清晰的

我的夢境、你的背影

見字如面。拉赫的交響曲又在寒風中奏起

那些珍貴時刻

在日復一日的車水馬龍、紅紅綠綠中零落

落到哪里，哪里就衍生出另一個我

或被帶離，或被凍結，或安放

或泯滅。我慚愧

我不敢用馬基雅維利的哲學去審視這個世界

（還好，無限是群沉睡的蝴蝶）

等待吧

等一場安安靜靜的雪

三月十日

月光賦予微風一截翅膀，卻奪走

它黑色，遼闊的眼睛。

無數個渺小的我——趁虛而入

放牧自己，如同放牧成群的

自由之羊。

有時候飲下一杯就是埋葬一個虛無

有時候，卻是復活一場。

此刻，我的左手和右手之間沒有熟悉

只有深深的懷疑。

未完成的

清晨五點鐘的暴雨，酷似新鄰居

夜里發出的歡愉。這樣的激情

是一株小雀草所不具備的。

夢走走停停，留戀那些未完成的部分

蚌殼才是天空最完美的情人，誰說不是呢？

涂了一半的畫作，還在上周的空氣里拖延

暴雨是否得知四十公里外的存在？

我質疑，繼續下去的意義。

給萊萊

一定是個特別有趣的理由

讓你選擇了我（你好有眼光哦）

實話講，你是不是藏在星星里等了我28年？

請不要追著打我————

你說“眼鏡丟了的人，耳朵也不好使了”

可為什么我把自己丟了，還那么開心呢？

交替之時

河水暴漲，沖垮我夢中的牙床

七顆牙齒，如同七只小羊

在暗藍色的身體外走失。

此時繩索和垂柳已無區別

面對賦格的藝術、樸素的車輪

風吹來時，巴赫是巴赫、墨子是墨子

牽制等同于放逐。

缺乏藥物輔佐，腫脹的黑夜

從指端溢出。

沒一聲鳥鳴，或是貓咪抬眼的側影

光走了進來，如此安靜。

傍 晚

傍晚，瀕臨死亡的光有溫暖的顏色

在低垂的云海中掙扎，拽著人群的褲腿。

肌肉正被動運動，馬達敲打的聲響

敵不過輕柔晚風。

霓虹產生飽腹感。水泥樓房的直角分外清晰。

我聽到一些稀薄的蟬鳴

他們是勇士嗎？

可否住進希伯來人的圣殿？

法則無法在面包片上自由涂抹

我想到那只不遠千里停靠在你腳趾的蝴蝶

它扇動翅膀時，空氣中拓下的畫作

正是我此時隔窗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