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無知歷險記》叢書中的兒童觀念分析

宋雯琦 徐佩

內容摘要：《小無知歷險記》是前蘇聯著名兒童教育家及兒童文學家尼古拉·諾索夫（1908—1976）的作品。諾索夫擅長運用生活化的語言描繪兒童身邊的故事，于平凡點滴中見深意。諾索夫的作品有著經久不衰的魅力，深受廣大兒童喜愛。他筆下的兒童形象中所蘊含的社會價值以及兒童觀念至今依舊對一代又一代的俄羅斯兒童起著積極的教育作用。

關鍵詞：尼古拉·諾索夫 《小無知歷險記》 兒童觀念

在當代俄羅斯“人類中心論范式”的語言學理論研究下，“觀念分析”無疑是最為流行的方式之一①。觀念植根于語言中，并通過語言折射出抽象意識以及文化觀念。可以說，觀念既發端于文化、產生于人，又通過語言展現出來，從而反作用于人和文化。俄羅斯語言文化學專家卡拉西克認為，研究一個民族的語言文化并分析文化間的異同是了解該民族語言文化世界圖景的一種重要手段。我們可以通過對各民族語言文化的研究，了解其思維方式和民族價值觀，增強跨文化交流。

根據俄羅斯語言學家卡拉西克的觀念分析法，我們知道觀念由3部分組成：概念，形象和價值②。其中形象是概念的物質基礎，價值是事物反映在意識中的事物的情感取向。本文將基于《小無知歷險記》叢書作品文本，利用卡拉西克的觀念分析法來分析其中的兒童形象及兒童價值，從而探究出作品中所蘊含的兒童觀念。

一.《小無知歷險記》叢書簡介

《小無知歷險記》是前蘇聯著名兒童教育家及兒童文學家尼古拉·諾索夫（1908—1976）的作品。和《小無知歷險記》屬同一系列的還有《小無知游太陽城》、《小無知游月球》，以上三部曲合稱為《小無知歷險記》系列叢書。這一系列作品創作于1953-1956年。故事的主人公叫作小無知，他之所以叫做“小無知”是因為他不肯虛心學習還總愛憑空吹噓;小無知有一群可愛的朋友：心地善良的小藥丸，聰明伶俐的小百科，喜歡抱怨的小嘮叨，熱愛畫畫的小水彩，擅長彈琴的古斯里……故事中的每個人物都性格色彩鮮明，他們熱愛探索大自然，對世界充滿好奇之心，勇于探索，在挫折和困難中互相幫助，最終收獲真誠的友誼。他們的奇遇記構成了《小無知歷險記》的主要內容，旅途中的奇聞軼事和主人公之間的童趣盎然的對白無一不閃現著諾索夫耀眼的幽默光芒。正因如此，《小無知歷險記》叢書至今依然大受俄羅斯少年兒童的歡迎。

尼·諾索夫擅長運用生活化的場景，講述孩子們身邊的故事，于平凡真實中見深意。我國知名兒童教育家韋葦先生認為，諾索夫的小說是他個人極其推崇的、為數不多真正適合孩子閱讀的蘇俄小說作品。這些作品中沒有宏大敘事或是深奧的哲理，只是將身邊小事寫得生趣盎然③。

為什么諾索夫的作品能夠經久不衰，至今依舊對一代又一代的俄羅斯兒童起著積極的教育作用？他在作品中創造的這些兒童形象中蘊含著怎樣的價值，體現了怎樣的兒童觀念，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二.《小無知歷險記》叢書中的兒童形象與價值

尼·諾索夫在談及創作《小無知歷險記》叢書的初衷時曾道：“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具有渴望玩鬧、渴望歡笑的本性，他渴望獲取知識，同時又好動，無法保持注意力——總的來說，孩子需要加強并發展他們天生的稟賦，并需要努力克服自己與之俱來的缺點。”可見諾索夫不僅刻畫了兒童的優點，也在作品中如實反映了兒童的缺點。因此本文將從被認可的兒童形象、需要糾正的兒童形象以及探索世界的兒童形象這幾個角度來對兒童形象進行分析。

2.1被認可的兒童形象

1.樂于助人的兒童

樂于助人是俄羅斯民族非常重視的美好品質之一。諾索夫認為，兒童應在與同伴的交往過程中學會互相幫助。比如，小無知看見醫生小藥丸在研缽里研磨藥材，決定幫助他，“‘小藥丸，你總是在無私地幫助別人，可卻沒有人愿意幫助你，這次讓我來幫幫你吧！‘請吧！小藥丸表示同意。‘你想幫助我，這很好。咱們都應該互相幫助。”

小無知為了獲得神奇的魔杖，在魔杖的激勵下他變得禮貌，努力幫助別人，“小無知就像變了個人，現在的他懂禮貌又守規矩。請別人做事時一定會用‘請字。要知道他以前從來不說這個字。此外，他還努力幫助別人做事，討別人開心。”

助人為樂是一種高尚的一種道德行為和道德情感。愛是相互存在的，生活是人與人之間的相互交往構成的。作者想要告訴兒童的是，在生活中應該學會互相幫助，從日常小事做起，力所能及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在幫助別人的時候，自己也會收獲愉悅和自我滿足感。

2.善良的兒童

善良對于兒童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品質。俄羅斯民間諺語云：一個人不因他的著裝而美麗，而因他的善行而美麗。兒童是向善還是從惡，這取決于社會環境以及生活和教養環境。在《小無知歷險記》中，諾索夫塑造了許多善良的兒童形象。比如在《小無知歷險記》，大家開開心心地準備乘坐熱氣球去綠城出游，有的孩子準備了零食，有的孩子準備了旅行穿的衣服，而作者卻格外刻畫了醫生小藥丸的舉動，用“善良”一詞來形容他，“小藥丸是個善良的醫生，他把藥箱小心翼翼地放到放到熱氣球的長凳下面。他很擔心旅行期間會有人生病”。

又比如小伙伴們在太陽城的動物園里參觀時，用了“心地善良”一詞來刻畫小圖釘，“小圖釘饒有興致地到處瞧動物，連連稱奇。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因此她每次看到籠中的動物都止不住嘆息：‘哎，你們真可憐！整天呆在籠子里一定很難受吧？你們應該也出來散散步……”

想要孩子擁有善良的品質，需要為孩子們塑造一個良好的環境。作者塑造善良的兒童形象，不僅對書中其他的兒童角色起到了正面的影響，對閱讀此書的小讀者來說，也在潛移默化中起到了榜樣的作用。

3.誠實守信的兒童

人無信而不立。諾索夫在書中塑造了大量誠實守信的兒童形象。比如太陽城的小方塊答應了帶小無知和朋友們去參觀建筑，因為怕自己的諾言無法兌現而十分不安：“‘不，這絕對不是小事情。我們這里說話就要算數。我心里一直想著答應你們的事，激動得一夜都沒有睡好。后來我下定決心，明早無論如何都得去找你們，這才能安心睡了。”小方塊認為“說了話就得算數”，否則夜不能寐。兒童在閱讀這個故事后也會明白誠實守信的重要性。

2.2需要糾正的兒童形象

1.調皮搗蛋的兒童

孩子調皮搗蛋，其目的往往是為了吸引他人的注意，所有的孩子都渴望被人關注。一旦出現孩子無法用正面方式獲得注意時，就會用負面（調皮搗蛋）的方式來獲取關注。這也是區別于大人的小孩子邏輯。諾索夫作品中的兒童保留了調皮搗蛋的天性。體現在肢體語言上，兒童喜歡朝人吐舌頭、做鬼臉，“小無知略一想，要是他突然吐出舌頭給司機看看，那會怎樣呢？反正司機離開這么遠，就算看到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樣。于是小無知走近球形鏡，趁著沒人注意，又吐舌頭又做鬼臉兒。”

兒童總是能冒出很多鬼點子，比如小花馬在澆花時忍不住要搗亂，“小花馬獨自繼續澆花。由于水的壓力，水管在他手里扭來扭去。小花馬覺得手里的水管好像有了生命一般，他驕傲地仰起頭，認為自己在干一件了不起的事情。突然他發現前面站著的小無知、小圖釘和小花臉，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鬼點子：‘哎，要是我澆他們一身水，看怎么樣？”

2.缺乏耐心的兒童

兒童是“勁頭只有幾天”的，“小無知自從旅行回來以后，變得聰明多了。他開始讀書寫字，幾天就讀完了語法書和算術書，他又開始試著做數學題，甚至還想研究物理學。可是，后來不知為什么又不想學了。這是小人國里常有的事情。有的小人兒嘴上答應著要干這、要干那，可是勁頭只有幾天，過后就慢慢地松懈下來了。”

比如小圖釘在講故事時，小無知和小花臉總是“三心二意”，“小圖釘繪聲繪色地講起小紅帽和大灰狼的故事。孩子們一邊聽小圖釘講故事，一邊看動畫，挺有趣。可是小無知和小花臉聽得三心二意，不時起身跑到涼亭那去接果子汽水喝。”

兒童是“坐不住”的，“小無知無聊得在椅子上坐不住，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張開大嘴直打呵欠。”“最沒有組織性的小急躁壓根坐不住，急得一直在板凳上扭來扭去。”

3.喜好逞強的兒童

小花臉總是喜歡逞強，總是把“沒什么可怕的”、“沒什么奇怪的”掛在嘴邊，“小花臉裝作對什么都不感到驚訝，身體卻躲得離籠子一丈遠。他看見了狼，說道：‘狼又怎么的！不過是只大狗罷了。看見了老虎，又說：“老虎不過是只大貓罷了，這哪里可怕了。”“‘那有什么，這沒什么奇怪的。小花臉說。”

作者用“愛說大話的人”“愛吹牛的人”來形容小無知，“大家都笑了，因為他們都知道小無知是個愛說大話的人。”“女孩子們全都聽見了這番談話，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在她們的心里，小無知不過是個愛吹牛的人。小寒鴉和萍蓬草馬上跑去告訴大家，說小無知原來是個撒謊大王。”

《小無知歷險記》從書中的兒童形象并不都是完美的。作者沒有一味刻板地描畫榜樣形象，而是正視了兒童的缺點，一方面，這些缺點的描畫使得主人公的形象更加豐滿立體，平易近人，拉近了與兒童讀者的距離;另一方面，作者想要通過這些兒童形象的刻畫來告訴小讀者們，世界上沒有哪個孩子生來就是十全十美的，孩子如同一塊未經雕琢的美玉，需要經歷生活的考驗和社會的打磨才能熠熠發光。人有缺點不要緊，能否發現并改正這些缺點才是最重要的。

2.3兒童是廣袤世界的探索者

在《小無知游太陽城》一書中，小無知對自己從未看到過的輪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小無知心里老是惦記著輪船，忍不住喃喃自語：‘這條船可真棒！今天我算是親眼見到了，要不然怎么也不敢相信這么大個家伙居然能在水面上行駛。”正是因為對輪船產生了好奇，小無知決定踏上旅程去探索輪船的奧秘。

在太陽城的游覽中，小無知看到了能自動耕地的無人機器，這激發了他的好奇心：“小無知迫切地想要弄清其中的奧妙。他走上前仔細地觀察，發現田地中間豎著一根纏繞著鐵絲的柱子。鐵絲的一頭拴在機器的側面，機器就這樣被拴著走圓圈。鐵絲慢慢地放開拉長，機器畫的圓圈也越來越大。”

兒童自呱呱墜地就開始了對大千世界的探索之旅。好奇心是兒童最偉大的老師。讓兒童永遠保持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親自去大自然中探索、發現，所收獲的知識會比書本更加豐富。

三.《小無知歷險記》叢書中兒童價值觀念總結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蘇聯統一作家協會成立。該協會成立之初嚴格恪守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文學創作準則，要求藝術家把社會主義精神和創作相結合。這種統一的準則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它促進了兒童文學的繁榮發展，但統一也必將產生局限性和刻板性;在三十年代至五十年代這段期間，兒童文學以思想教育為主要目的，把注意力集中在兒童的社會道德問題上。在這一階段，兒童文學一邊受各種原則的束縛，另一方面又受教條主義、形式主義等社會因素所影響，暴露出公式化、概念化等弊端。而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兒童文學打破了以往高度統一的僵化局面，走向多樣化的道路。不再單純為政治服務、以培養革命新人為目的，而是沖破枷鎖，打開了一片更廣闊的美學天地。

1954年舉行了第二次全蘇作家代表大會，它標志著文學“新的時期”的開始。作家開始注重表現生活中的矛盾。蘇聯兒童文學自此走入新的發展時期。新形勢、新思潮打破了蘇聯兒童文壇單調沉寂的局面，使其擺脫了刻板、僵硬的教條模式。兒童文學的創作開始向兒童本位過渡，擺脫成人固化的視角，不再以公式化、概念化的榜樣人物作為主人公，而是從兒童角度出發，創作兒童喜聞樂見的兒童文學。

《小無知歷險記》叢書創作于1953-1956年，正適逢兒童文學創作的新思潮。《小無知歷險記》叢書中的兒童形象價值在于，首先，其中的兒童形象性格是復雜的，他們沒有傳統兒童文學形象的理想化的道德符碼式特征，而是真實的生命個體;其二，《小無知歷險記》中的人物形象身份具有當代性，沒有傳統形象的虛構性和故事的儀式性，而是基于真實維度的對日常生活的描寫;其三，《小無知歷險記》中的人物形象體現了當代的教育價值，彰顯了主體的當代生存智慧。作家真實地表現了兒童生活，展現了兒童性格的多樣性，這種大膽創新對50年代蘇聯兒童文學創作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小無知歷險記》叢書中所塑造的兒童形象價值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認知價值。俄羅斯兒童文學對于兒童的認知價值主要體現在兩個層面，其一，客觀世界層面。《小無知歷險記》叢書雖是科幻類題材，但是作品中對于未來科技大膽的想象能夠激發兒童的想象力、開闊眼界，培養兒童對于科學的興趣愛好;其二，主觀世界層面。諾索夫在《小無知歷險記》叢書中塑造了幾十個個性鮮明的兒童形象，兒童讀者在閱讀中為自己尋找到一個個調皮活潑、親切近人的“小伙伴”，可以幫助兒童樹立正確認知觀。

第二，教育價值。俄羅斯兒童文學一直承擔著教育功能，俄羅斯聯邦政府更是在2019年5月29日頒布的第996號法令上將推廣兒童文學作為教育發展戰略任務之一，奠定了兒童文學在俄羅斯的教育地位。書籍是兒童最好的啟蒙老師，好的兒童讀物能培養兒童正確的世界觀，激發他們對美好事物的追求與向往。兒童在閱讀富有教育意義的俄羅斯兒童文學作品時，會被書中生動鮮活的文學形象所吸引，從而產生強烈的情感共鳴，并隨著作品、作者的引導做出價值判斷。因此，俄羅斯兒童文學對于兒童教育具有非常重要的價值。

第三，審美價值。一直以來，俄羅斯的作家們都擔任著重要的社會責任，他們不僅大力支持俄羅斯兒童文學發展，自身更是積極參與到文學創作中。優秀的兒童文學是哲學和藝術的結合體，俄羅斯的兒童文學大師為兒童們創作了大量經典的富含藝術底蘊的作品，使兒童在閱讀的同時產生感情上的滿足、靈魂上的共鳴，激發他們熱愛自然、熱愛生活的情感，發展他們感受美、欣賞美、創造美的能力。這些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不僅豐富了兒童的情感體驗，開闊了兒童的視野，而且提升他們的審美水平。《小無知歷險記》叢書就是這樣一部充滿著天馬行空的科幻巨作，當兒童閱讀《小無知歷險記》叢書時，在科幻的魅力中身臨其境，可以和故事中的主人公小無知、小藥丸、小子彈等小伙伴一起游玩探索、感受奇聞妙趣，甚至到月球、到太陽上旅游，感受其他星系的別樣風景，這對于小讀者來說都是不可取代的審美價值。

參考文獻

[1]趙愛國.當前俄語“觀念”研究中的幾個理論問題[J].中國俄語教學，2016，35（03）：51-57.

[2]卡拉西克.《語言界：特點、概念、語篇》[M]莫斯科：格諾西斯出版社，2004.

[3]賀艷華.《諾索夫經典兒童小說》的引進與出版探索[J].科技傳播，2018，10（10）：168-169.

基金項目：黑龍江省哲學社科基金項目（項目編號：19WWB059）：俄漢民間文學中的民族認同比較研究;黑龍江省普通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資助項目（項目編號：LGYC2018JC067）：《中俄民間文學中“人”的觀念比較研究》中期成果

（作者單位：哈爾濱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