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雪齋讀畫（二）

◇ 黃君寔

[宋]陳居中 瑞應圖卷

28cm×51.5cm 絹本設色

款識：居中。

收藏印：木齋珍玩（朱）

題跋：

（1）楊載（1271——1323）跋于延祐丙辰（1316）十月，鈐“翰林學士”“楊載”“原博”三印。

（2）王應辰（1504——1566）一跋，鈐“王應辰印”“方外拈詩頌太平”二印。

（3）姚綬（1422——1496）一跋，鈐“云東逸史”“公遠”兩印。

（4）程琦（1911——2002）跋云：“右陳居中中興瑞應圖，寫康邸出使金源，自磁州北回，為虜騎所迫，倉皇御驥渡河，卒成中興大業(yè)。圖中御龍袞，塵土滿面，躍馬騰滸，百鳥呵護者，康邸也，亦高宗也。士卒云屯，旗幟蔽空，干戈劍戟，如聞其聲。布局謹嚴，設色精究，神態(tài)生動，曲盡其致，如入山陰道上，五光十色，美不勝收，頗有應接不暇之概。圖端篆書款識，墨色淳古，深入肌理，足與蕭照中興瑞應圖齊驅接軫。儷以楊載、王應辰、姚綬三跋，益為名跡生色不淺，可不寶諸。戊辰清和月，二石老人。”鈐印：“二石老人”“奎章閣”。

[宋]陳居中 瑞應圖卷 28cm×51.5cm 絹本設色

[宋]陳居中 瑞應圖卷 28cm×51.5cm 絹本設色

[宋]陳居中 瑞應圖卷跋 絹本

宋徽宗父子被金人所擄，蒙難于極北苦寒之地，趙構遂得以諸王之身繼承大統(tǒng)，在正統(tǒng)觀念主宰下的封建王朝，難免引起朝野內外的微議。所以高宗登基之后，默令寵臣曹勛編《瑞應圖》十二段，以文字、傳說、繪畫等諸多途徑，編撰種種異象，夸大他的才具，而且每次在危難之中必定獲得神靈護庇，化險為夷，以強調他的帝位乃天之所授。在歷朝著錄中，此類繪畫以蕭照的《中興瑞應圖》最為著名，李唐《晉文公復國圖》則以公子重耳的復國故事作素材，用意亦是宣傳高宗得位完全符合天心民意。這卷陳居中《瑞應圖》也具有同一目的，利用神話來渲染高宗“受命于天”的地位。《古今圖書集成：神異典》卷三十四，謂高宗在康邸時，曾被遣往金朝為人質，后倉皇逃歸，途經(jīng)崔府君廟，廟中泥馬化為駿駒，馱之日行六百里，得以脫厄返國。此幅就是以這個傳說為藍本，夸張地描繪康王逃難時乘白馬渡江，得百鳥呵護，成功突圍的場面。

作者陳居中為南宋畫家，生卒年不詳，宋寧宗嘉泰年間（1201 1204）畫院待詔。他善繪人物鞍馬，又多以史事為題材，傳神生動，配以青綠敷彩。吳其貞在《書畫記》中贊譽他能刻畫精微，“雖纖細如繩，悉具乘風破浪之勢”。此圖尺幅雖小，但崇山疊嶺，云水相連，千軍萬馬在彎曲的山路上奔逐叫嘯，旌旗卷舒，刀戟槍箭森然，場面極為壯闊。人物各具姿態(tài)，百鳥無一雷同，雖細如芝芥，姿貌神情卻能妙入毫發(fā)。其中一位金國悍將，蹬鞍半立于赤馬之上，挽弓把利箭射向康王，幸而一頭白鶴及時將長箭銜去，康王才得以安然躍至彼岸而毫發(fā)無損。這樣的神話正符合了《瑞應圖》的主旨。全圖的設色古雅典麗，青綠的山石以小筆細皴，遠山則用靛青色輕輕抹出，江上波濤洶涌，百鳥翔集于天，萬騎奔躍于野，咫尺之中確有千里之勢，令人嘆為觀止。天津博物館藏有無款的《泥馬渡康王圖》也選用這個題材，以長卷形式，鋪陳康王逃歸的全套故事。全卷峻嶺迂回，山石犖確，皴筆堅剛如鐵，翻卷的波濤亦以健筆出之，風格頗類李唐，應是南宋李唐一系畫家之作。陳居中年代稍遲，李唐的影響已減少，而且他的敷色雅麗，筆法精致，比李唐一系更溫潤細膩。

陳居中傳世作品甚少，故宮博物院的《四羊圖》有印無款，臺北故宮博物院的《文姬歸漢圖》款印皆無。此幅《瑞應圖》則有篆書“居中”兩字，筆畫精妙有力，氣韻高古。

卷后題跋的楊載為元中期著名詩人，與虞集、范梈、揭傒斯并稱“元詩四大家”，字仲弘，福建浦城人。他早年即有文名，以布衣召為國史院編修，延祐二年（1315）登進士第，官至寧國路總管府推官。著有《楊仲弘詩》八卷。

王應辰是明代詩人，字拱甫，號海壇，永嘉人。他自少聰慧，人稱神童，淹貫經(jīng)史，能為古文辭，尤工于詩。然屢試不第，至嘉靖辛酉（1561）以貢生授上海訓導。嘉靖四十一年（1562）撰《溫州仙巖志》，又著有《正情集旨》《苕齋詩話》等。其傳記見于《溫州經(jīng)籍志》《溫州府志》《永嘉縣志》及《列朝詩集小傳》。

姚綬（1422 1495），字公綬，號谷庵、丹丘生、云東逸史，浙江嘉興人。天順八年（1464）進士，官至監(jiān)察御史，成化初年謫永寧知府。以母老解官歸，居大云，作室曰丹丘，自號丹丘生。他又是杰出的書畫家，工行草書，所繪山水墨色蒼潤，意淡景幽，尤精于墨竹，取法吳鎮(zhèn)。著有《谷庵集》《云東集》等。

程琦（1911 2002），字伯奮，號二石老人，安徽新安人。其家世業(yè)古董，早年曾隨傅增湘（1872 1949）問學。他是20世紀海外重要的書畫收藏家，二十余歲即購得北宋武宗元的《朝元仙杖圖》，該圖后來輾轉成為王季遷寶武堂鎮(zhèn)齋之寶。程氏收藏以宋元名跡為主，書法有蘇軾《昆陽城賦卷》、米芾《臘白帖》、周邦彥《特辱帖》、趙孟頫《玄妙觀重修三清殿記》及明人周臣、仇英等書札孤本等，曾由日本二玄社編成《宋元明清四朝翰墨》出版。繪畫則有宋徽宗《金英秋禽圖》及《四禽圖》、巨然《山居圖》、燕文貴《溪風圖》、王蒙《南村草堂圖卷》等。著有《萱暉堂書畫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