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嬗離合
——1961—1975年開封市文物商店運營狀況探究

◇ 宗亞楠

開封，古稱東京、汴京，被稱為“十朝古都七朝都會”，歷史文化遺存豐厚。開封古玩市場的歷史，可追溯到宋代。北宋時期，汴京（開封）商品經濟活躍，不僅是當時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且出現經營古董文玩的攤鋪，散見于市肆中。《東京夢華錄》中記載“八荒爭湊，萬國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歸市易”〔1〕。“更有茶坊每五更點燈，博易買賣衣服、圖畫、花環、領抹之類，至曉即散，俗稱‘鬼市子’。”〔2〕明清之際，書店街〔3〕商賈云集，以經營古舊書籍、文房四寶而聞名，受到藏家的廣泛關注。在經濟發展的基礎上，市肆交易此時已蔚然成風。清末乃至民國，古玩市場漸趨成熟，規模之大，品類之全。“民國十七年春，大戰彌月，村民無以為活，乃群起挖掘，得甲骨甚多，均售于開封古玩商人。”〔4〕民間流通文物藝術品較為興盛，古玩商游走收購，與古代的行商相近。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文物藝術品流通呈現一定亂象，各地文物走私、盜賣猖獗，還存在一些暗市經營，致使文物的非法外流。為保護文物，國家設立國有文物商店。河南作為文物大省，其文物遺存自不待言，繼北京〔5〕、天津〔6〕等文物商店后建立。

一、發展概況

河南位于華夏之腹，自古中而天下立，八方輻輳而史稱中原。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河南的文物管理機構最早為1923年8月在開封成立的河南古物保存所（后更名為中州古物保存委員會）。20世紀50年代初期，開封市古玩市場延續傳統的經營方式，雖交易規模稍遜北京、南京等大都市，但頗具特色，加之地域之便，市場流通量大。1950年于開封成立了河南省文物保管委員會，負責全省文物工作，開封的文物保護工作也由其代管，文物保護逐漸受到重視。到1954年，政治中心轉移，省會由開封遷往鄭州后〔7〕，開封市文物工作由開封市文化局〔8〕接管，為此后文物商店的建立奠定了基礎。

1956年經社會主義改造后，資本主義工商業實行公私合營，民間經營商戶銳減甚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國有文物商店。文物收歸國有，實行統購統銷，以服務國家經濟建設，使文物經營帶有國家專營性質。北京、天津、上海等地相繼成立由政府主管的文物商店或文物公司，主要面向外賓，賺取較高的外匯收入，少量供給國內藏家。但文物商店經營機制尚未成熟，部分珍貴文物被當作一般文物外銷出境。20世紀60年代初，經公私合營改造的文物商店由純商業性質變為實行企業管理的文化事業單位〔9〕，自收自銷，作為國家收集社會流散文物的收購站和臨時保存所，統一歸文化部門負責領導。而后南京、開封、杭州、武漢等主要城市紛紛設立文物商店，成為計劃經濟時代文物經營的主力軍。在這一背景下，開封市文物商店于1961年9月1日成立，對河南乃至全國文物流通、保護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開封市文物商店由開封市文化局下屬的文藝科管轄，是河南省最早建立的國有文物商店，也是國內較早成立的文物商店之一，坐落在中心城區—鼓樓區大相國寺東角門，馬道街23號東閣小院。相國寺自北宋時期已為藝術品交易重地，商鋪林立，《金石錄后序》中記載“步入相國寺，市碑文果實歸……后或見古今名人書畫、三代奇器，亦復脫衣市易。嘗記崇寧間，有人持徐熙牡丹圖，求錢二十萬”〔10〕，至清代始終為開封重要的市肆。清乾隆四年（1739）《祥符縣志》街鎮表載有“‘馬道街’屬‘第一隅’”。時至今日，馬道街仍是開封較為繁華的商業街區。因此，文物商店選址于此對文物藝術品交易具有推動作用，產生了良好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

成立之初，文物商店門市規模相對較小，共兩層，分內柜和外柜：一層主要對國內外文物購藏者，經營青銅器、瓷器等小型器物，價格相對較低；二層專供外賓，設外賓部（現銷售部）〔11〕，向來此參觀的外賓、華僑、港澳同胞出售。主要從業人員僅7位，張耀光、鄭思橋、左寶珍、劉哲培、趙勛臣、羅干臣、井鴻鈞主要負責日常運營，積極開展購銷業務，并在北京文物商店、天津文物公司等基礎上繼承發展，不斷完善管理機制。最初，鼓樓區商業局將鼓樓公社服務總店具有文物經營的技術人員和1200多件文物移交給文物商店，且文教局劃撥14000元作為啟動資金。1961年3月，國務院發布《文物保護管理暫行條例》，明確制定文物保護的法規。鑒于此，文物商店積極拓展業務，建立相對完備的管理體系。1962年4月，文物商店由開封市博物館代管，博物館副館長王一沙兼任經理。9月，文物商店在初創期得以發展，并恢復自身管理模式，并任徐贊芳為副經理。

開封市文物商店在國家文物局和河南文物監管部門的指導下，建立相對完備的經營管理體系。1964年5月，河南省文化局《關于加強對文物商店的管理工作》要求文物商店必須分清內柜、外柜，不準出口的文物不得出現在柜臺里。〔12〕文物商店為擴大內需，完善人員構成，首次招收云學文、汪少平、李增乾3名新學員進店，在省內4個地區8個市縣設立收購網點，并與省外其他市縣互通有無。隨著文物商店經營規模的不斷擴大，1966年在省會鄭州二七區的北二七路建立文物收購站（營業部），為河南省文物商店的建立奠定了基礎。

1966年至1976年，“破四舊”之風讓大量珍稀青銅器、書畫、瓷器、古籍等遭受破壞。北京、天津、上海、杭州、武漢等文物商店無一幸免，開封市文物商店也被迫停止所有門市部的業務活動。1970年，文物商店業務員參與開封市毛澤東思想宣傳站中的文物組，經理韋志云擔任組長，充分發揮自身優勢，緩解當時市場環境所帶來的困境。1971年僅有部分經營業務勉力維持，直至1972年底經營業務基本恢復，文物收購、銷售等得以改善。1974年，撤銷毛澤東思想宣傳站，文化局任命黃玉鼎為市文物商店經理，徐贊芳為文物商店副經理，同時恢復鄭州文物收購站的正常工作。1975年，河南省革命委員會文化局批準，作為省會文物商店對外經營的機構，籌建河南省文物商店，并將開封市文物商店（包括鄭州文物收購站）收歸河南省文物商店，扶助河南省文物商店的運營。其中，平調文物8083件及全部人員和財產〔13〕。

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以后，改革開放步伐加快，中國藝術品市場得到蓬勃發展。為滿足國內文物愛好者的需求和老經理人的愿望，1981年開封市文物商店的經營重新恢復建制，地點仍在馬道街。1992年，因相國寺劃給宗教管理，為推動宗教文化建設，文物商店等單位被迫遷移。同年3月，文物商店購買中山路北段，1993年4月開始對外營業，延續至今。

二、經營品類及供銷價格

河南歷史悠久，最早可追溯至新石器時代的裴李崗文化、仰韶文化、二里頭文化等。夏、商、周三代，被視為中華文明的起源，同樣濫觴于河南。因此，河南歷史文物遺存較為豐厚，尤其是開封，為八朝古都，青銅器、瓷器、玉器等大量文物流散民間。開封市文物商店依托地緣優勢，主營古代和近現代文物。而商品供銷價格主要受1961年至1975年國家經濟水平和相關政策的影響。

1.經營品類

開封市文物商店作為河南省在計劃經濟時代文物經營的主力軍，交易品種較為齊全，主要經營青銅器、陶瓷、玉器、書畫、碑帖、古籍、錢幣、織繡、竹木牙角等古代傳世文物和近現代文物，其中青銅器、陶器、瓷器、玉器是維持文物商店運營的重要品類。

河南有豐厚的夏商文化遺存，尤青銅器為代表，如1923年出土于河南新鄭蓮鶴方壺、1939年河南安陽出土的后母戊大方鼎（原稱司母戊鼎）等。開封市文物商店經營的青銅器涵蓋了商周時期的酒器和兵器，如爵、觚、卣、鉞等。其中，文物價值相對較高、傳世量較少的青銅器由開封市文物商店提供給博物館等科研機構收藏，一般青銅器對外出售。1964年文物商店經理人徐贊芳征集到新鄭市出土的商代獸面紋大銅鉞（圖1）是商代青銅器的精品。此鉞內為長方形，身呈梯形。河南省博物院曾多次購買，但始終未能實現。到目前為止，仍為開封市文物商店所藏。文物商店還經營少量編鐘〔14〕及仿古青銅器等。

圖1 商代大銅鉞 現藏開封市文物商店刃長38.3cm 通長33.4cm

此外，唐三彩也一直受到藏家的青睞。1928年，隴海鐵路修筑到洛陽邙山時，出土了大量唐三彩，古董商們將其運至北京，受到了國內外研究者的重視。開封市所經營的文物商店既有小型唐三彩，罐、杯、盤、盒等器皿，又有女俑、馬、駱駝等人物或動物器型，還有部分民國時期仿制的唐三彩，盡顯唐三彩的風貌。

瓷器是一般文物市場中的常見之物，流通量在市場中占比最大，其在開封市文物商店經營中也占據重要地位，數量難以計數。汝窯、鈞窯、當陽峪窯、臨汝窯、宜陽窯、寶豐窯等古窯址分布在河南的各個市縣，以汝窯、鈞窯瓷器為最，是藏家追捧的對象，但傳世量較少，具有較高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在瓷器時代上，文物商店曾經營隋代青瓷、宋代白釉黑花瓷壇、金代鈞窯窯變罐（圖2）、元代鈞瓷瓶和窯變盤等，可見文物商店經營宋元瓷器之盛。

圖2 金代窯變罐 高14.5cm 外徑9.1cm 腹徑9.1cm

相對而言，明清時期瓷器數量繁多，存世量大，在文物商店占有一定份額，尤以康雍乾三朝為主，是維持文物商店運營的重要支撐。器物飲食器、陳設器和仿古器，以碗、瓶、盤等飲食器為主，品種多青瓷、青花瓷等。1962年開封市外貿公司外銷文物時，文物商店檢驗外運物品挑選了4件清盛期瓷器，分別是康熙青花盤、乾隆彩盤、乾隆官窯紅花茶碟〔15〕。除交易瓷器外，還兼營宋元明清古瓷片，如汝窯等名窯瓷片作為收藏、鑒定的標本，受到藏家的珍重。

古玉器是文物商店經營的又一種重要品類，以南陽玉居多，器型小巧，工藝精美。從色彩上分有青玉、白玉、青白玉、瑪瑙等，按品種分有璧、璜、圭、璋、佩、墜等。文物商店交易書畫的品種數量遠不及玉器、瓷器，罕有古代名家力作，多出自近現代書畫家之手。文物商店隨著業務的拓展，涉及品種漸趨豐富，漆器、銅鏡、錢幣、硯臺等先后納入。以銅錢為例，大量宋代錢幣傳世，宋元通寶、太平通寶、淳化元寶、御書三體錢等不勝枚舉。

較之北京、天津文物商店，當代書畫及復制品不被開封市文物商店重視。整體而言，開封市文物商店在1961年至1975年經營品類多青銅器、唐三彩、瓷器、玉器，較具地方特色，不僅滿足藏家的收藏需求，也極大地推動了文物商店的運營規模，形成多元一統的格局，對于河南地區文物流通與保護起到了較大的促進作用。

2.供銷價格

受國家經濟水平和相關政策的影響，不同時期文物商店的供銷價格有所調整，波動幅度較小。根據供銷對象的不同，開封市文物商店銷售價格也有差別，供應博物館、科研單位等為“內柜”，價格普遍低于其他供銷對象，外銷價格高于內銷價格。

“內柜”文物收取的費用一般低于市場售價，賺取少量利潤，維持商店運營。1963年，文物商店直接收購的物品供應給市文博單位時，在收購價格的基礎上定出合理價格，一般利潤是15%，遇到特殊情況，利潤不超過20%。〔16〕隨著國家經濟、政策的不斷調整，1966年，文物商店調整內柜文物的銷售利潤〔17〕，內柜文物對博物館、科研單位和大專院校，銷售利潤由20%升為20%至25%，這與當時限制文物流通有較大關系。

在國民經濟增長的基礎上，城鄉居民收入逐步增加，生活水平也日益提高。1961年至1975年開封市全民所有制職工工資指數為140元至150元，并呈逐年增長態勢。〔18〕1961年11月，出售金石7件，包括佛像、蠟石、宣德爐等，銷售價格為751元，成本為221.5元，利潤為529.5元〔19〕，可見其銷售價格頗高。開封市文物商店在定價時，與開封市內經營文物的機構建立“價格評議小組”，協商制定銷售價格，亦可根據實際情況做適當調整，達到收支平衡。如開封市文物商店銷售價格與新華書店古舊門市部采取統一定價、互相議價的方式，以此維持市場平穩有序發展。開封市文物商店為增加店內收益，銷售利潤也亦有所調整。1966年，文物商店調整內柜文物對國內文物商店和文物愛好者的銷售利潤，由30%改為30%至35%〔20〕。

根據文物的規格檔次不同，其銷售價格也略有差異。1973年3月，開封市文物商店出售給廣州文物商店4234件，其中內柜文物12件，金額為14470.8元，平均每件文物約3.42元。10月，廣州文物商店再次購買3316件文物，銷售額是27223.05元，平均每件文物約8.21元。1975年，廣州文物商店購買1890件文物，銷售額是14075元，平均每件文物約7.45元。這不僅反映了內柜文物的銷售價格，也間接說明了在不同時期文物銷售價格的走向。

文物商店的供銷價格相對古玩市場更為透明，其定價機制結合市場狀況、相關從業機構的需求、人民生活水平以及文物的規格等綜合考量，制定出相對較為合理的價格。它與同時期的古玩鋪共同推動了中國藝術品市場的蓬勃發展，對鑒藏活動也產生了重要影響。

三、購銷方式

開封市文物商店建店前夕，民間分散著從事文物經營的商戶和流動攤位，相國寺舊貨店、相國寺后于一分店、北土于五分店、曹門大于舊貨店等。開封文物商店成立后，改變了傳統的文物流通方式和交易方式。隨著國家相關政策的實施，文物商店逐漸成為開封集中經營文物的主陣地，在60年代至70年代發揮了重要作用。這一時期，文物收購方式范圍逐漸擴大，移交接收、下鄉下縣、廢品站、銀行等收購揀選。最初以本市為主，后擴展到省內鄭州、洛陽、安陽、南陽、許昌、新鄉、周口等其他市縣（鄉），并設收購點，而后到外埠的古玩市場和文物商店，而銷售方式包括內柜、外柜和委托。

1.收購方式

開封由于地處中原，較之大城市發展相對落后，但市、鄉、縣乃至村都有較為龐雜的歷史遺存，如青銅器、宋金名窯瓷器、書畫、玉器、漆器等。文物收購相對于北京、天津等文物商店，開封市文物商店早期主要在省內移交接收、下鄉下縣、廢品站、銀行等收購揀選，這是維系文物商店運轉的重要途徑。文物商店還積極與省外文物商店和古玩市場往來，擴大經營品類，滿足不同文物愛好者的需求。相對而言，門市坐收鮮有。值得一提的是，經營的文物藏品皆登記入賬，以件為單位，每件藏品均有編號，便于日后登記造冊。

移交接收，一般是省內文化局、文教局、博物館等單位提供，多為查抄、非法經營的文物。其中，珍稀文物由博物館收藏，其他則移交給文物商店銷售。文物商店成立之初，經營規模較小，文物收購方式并未成熟，主要依托移交接受。1963年，河南省文化局聯系開封市文物商店到南陽、許昌、新鄉等省內其他市縣收購文物，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文物商店初期收購經營文物的困難。同年，開封市博物館向文物商店撥交了45件現代瓷器〔21〕（表一），白地青花云龍紋瓶、粉彩人物瓶、黃地刻花筆洗等，其歷史價值相對較低。

表一 開封市博物館移交給文物商店的45件現代瓷器

開封市文物商店依托事業單位的移交接收非長久之計，開始借助省內文物資源優勢，下鄉收購。20世紀六七十年代，我國經濟發展水平較低，普通群眾缺乏對文物價值的認識，文物商店積極宣傳文物保護政策和收購工作，在鄉、村張貼業務字報、廣告牌。商店職工發揮自身專長，推著架子車，手拿喇叭筒、小紅旗下鄉下縣，吆喝聲傳遍大街小巷，架子車、喇叭筒、小紅旗成為這一時期文物收購的重要標志。業務員一般在鄉下、農村進行鑒定、收購，回收青銅器、瓷器、錢幣等。文物供給者多為當地農民，他們缺乏文物收藏、保護意識，其售賣行為多是增加家庭收入。1961年底，文物商店收購文物12967件〔22〕，收購工作初見成效。鑒于此，1963年，文物商店開展各類宣傳活動，先后印制收購宣傳材料7000余張，到安陽、焦作、禹縣、新鄭、南陽、許昌等收購，建立與豫北、豫中、豫南、豫西間的聯系，擴大收購范圍。1965年，文物商店先后在新鄉、商丘、信陽、安陽等18個市縣進行文物收購和揀選工作，其中，收購較為珍稀的文物有商代提梁卣、宋瓷花枕、宋版《大金國志》。1973年在鄭州征得一件商周時期異形觚和商代前期云雷紋觚。文物商店的文物收購工作管窺一斑。此外，開封市文物商店還在省內其他市縣設立文物收購網點，拓展市場空間，以維持其購銷系統，增進省內之間文物交易的依存度。

文物商店還在廢品店從事文物揀選、收購工作。從廢品公司中收購較為盛行，主要是廢舊金屬回收，廢品行業由開封市供銷社的廢品經理部管理，與現在的廢品站不同。廢品店原由博物館負責收購檢選，后統一由文物商店負責。1963年，開封市文物商店對開封市廢品行業走訪調查，提出廢舊物資應先經文物商店揀選后再行處理，后開始注重廢舊物品的收購。因普通百姓尚未認識到這類文物的價值，一般將其當作銅出售給廢品公司，文物商店職員再以銅的價格按斤購買，這種收購方式逐漸受到重視，不少珍稀文物由此而得。如1971年，文物商店在開封市廢品公司揀選出一面“大順三年”銅鏡。

此外，舊貨店、古玩地攤、銀行、藥店等也是文物商店收購的對象，較移交接收、下鄉下縣、廢品站占比笑對較小。舊貨店和古玩地攤多是受政府相關政策〔23〕的影響，向文物商店主動提供珍稀文物，加強省內文物的保護工作。文物商店在銀行和中藥店征集所占份額甚微，其中銀行收購多通過單位間的業務往來，將抵押的老房契、銅錢等以較為低廉的價格賣給文物商店。中藥店最為常見的是犀牛角，農民看作藥材賣給中藥店，職工則視其為文物，偶然遇見便將其納入店中。銀行、藥店收購的文物屈指可數，不被文物商店所重視。

隨著文物商店經營規模的不斷發展，文物商店除注重本省間的聯系外，還與省外地區建立業務往來，滿足購藏者的需求。文物商店定期委派業務員赴北京、上海、南京等地收購、揀選，主要有古玩市場和國有文物商店。業務員憑借長期積累的購銷經驗，去粗取精，在古玩市場淘得的大多是“珍寶”。1966年，從上海古玩市場購入商晚期的秉貫丁卣、玉戈、明宣德青花盤、宣德青花碗、萬歷青花龍紋梅瓶、清雍正仿宋官穿帶瓶等一級文物。其中，青花龍紋梅瓶有確切的年款，瓶肩下橫書“大明萬歷年制”，是較具代表性的器物。1972年全年收購文物4221件，銷售額為8265.35元〔24〕。北京、南京等經營文物較為豐厚，將店內價值相對低廉的文物“打包”，售予開封等文物商店，出售的價格大多在收購的基礎上稍加。

2.銷售方式

開封文物商店成立初，由于資金匱乏，從業人員不足，主要是外柜經營。隨著文物商店的發展，經營范圍的擴大，設立內柜和委托部。開封市文物商店的銷售主要通過門市部開展，銷售方式分為內柜、外柜、調撥和委托。其中。外賓部對外銷售，庫房對內銷售。

外柜文物面向外賓銷售，主要經營文物復制品及經過篩選的可以出口的一般文物，滿足他們的需求。1962年5月3日，河南省文化局制定《文化部關于國家接待的外賓攜帶文物及文物復制品出境時鑒定手續的具體執行辦法》提及外賓購買的文物復制品（包括仿品）的出口范圍以1911年為限，在此之后生產或制作的藝術品方可出境。準允出境的一般文物，經鑒定執行機構鑒定，鈐蓋“火漆印”〔25〕標志，它是中國文物出境的專用章，代表文物是否可以出境。外柜展銷的文物皆蓋有火漆印，編號“A”字頭火漆印允許攜帶出境。

門市部經營的內柜文物可分為兩類：一類是高品質藝術品供應給國內各地博物館、研究機構及學校等單位；另一類是選擇不能出口的一般文物，滿足國內文物愛好者的需要。文物商店作為國家設立的文物事業單位，有計劃地、有目的地將收購的珍稀藏品提供給省內文博機構、科研部門。開封市博物館（表二）曾在文物商店收購商代銅斝、隋黃釉瓷壺、宋白釉黑花瓷壇、元鈞瓷瓶、明青花瓷盤、清雍正官窯雙耳扁瓷瓶等。

表二 河南省文博機構購藏開封市文物商店的部分文物〔27〕

開封市文物商店還以調撥的方式，將文物批量調出給外埠文物商店、博物館等，形成以公對公的交易模式。1961年10月，文物商店經營的45件文物運送北京〔26〕，如五彩花瓶等。上海博物館在1963年《關于收購文物的函件》檔案中記錄，“5月13日派李鴻業（1917—1984）前往洛陽選購文物，李鴻業同時還前往開封文物商店征集文物”，反映了開封市文物商店作為文物商店間形成購銷網絡，彼此調撥，加強了與各省文物經營機構的聯系，拓展開封乃至國內其他省市的文物資源，進一步推動文物市場的流通。

委托部負責接收國內文物愛好者、收藏家等委托出售的文物藝術品，特別是省內藏家。按文物性質的不同，分別在內、外柜出售，使私人持有的文物能夠流通、交易，以便于文物的征集與保護。與外匯、內柜銷售相比，委托代銷受重視程度不高，但在一定程度上加強了文物保護，防止珍貴文物外流。其他國有文物商店如北京市文物商店、天津市文物公司、揚州市文物商店等也接受委托銷售。

結語

國有文物商店作為20世紀六七十年代唯一合法的文物流通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打擊了文物盜賣、倒賣、走私等非法行為，對弘揚民族文化、保護文物遺存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開封作為中原地區較早成立的國有文物商店，主要征集、保護流散在省內及外埠的文物藝術品。其經營規模雖不及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文物商店，但在中原地區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文物商店依托地緣優勢從事收售工作，主要經營青銅器、瓷器、玉器等，且多為省內出土的一級文物和一般文物。文物商店的經營方式以外柜銷售為主，內柜和委托較少，經營方式較為靈活、多元。整體而言，開封市文物商店在這一時期作為河南文物流通和保護的重要場所，為河南省文物事業做出了突出的貢獻。同時也推動了藝術品市場的可持續發展。

注釋：

〔1〕〔宋〕孟元老著：《幽蘭居士東京夢華錄》，版本：元刻本、卷之二，第1 頁。

〔2〕同上，第11 頁。

〔3〕宋代，“書店街”名為“高頭銜”，明代更名為“大店街”，到了清代為“書店街”，延續至今。

〔4〕趙汝珍著：《古玩指南續編》[M].2010，第17 頁。

〔5〕李采蓮：《北京市文物商店(1960 1992 年)經營狀況探究》，首都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20 年。

〔6〕張政中：《1961—1966 年天津市文物公司經營狀況研究》，首都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20 年。

〔7〕自清代起，河南省的省會一直在開封。1949 年5 月，河南省人民政府成立后，仍定開封為省會。1954 年10 月，河南省會由開封遷至鄭州。

〔8〕開封市文化局，現開封市文物局。開封博物館、文物商店、群藝館、圖書館等由文物局統一管理。

〔9〕文化部、商業部、對外貿易部1960 年在調研會商基礎上形成了《關于改變文物商業的性質和管理體制的方案》。

〔10〕〔宋〕趙明誠，〔清〕張元濟：《金石錄》，版本：海鹽張氏涉園藏呂無黨手鈔本，第444 頁。

〔11〕2021 年3 月2 日，采訪文物商店工作人員曹燕玲。

〔12〕1960 年9 月24 日，文化部、外貿部提出《關于文物出口鑒定標準的幾點意見》，開封市檔案室館藏資料。

〔13〕河南省文物管理局編：《河南文物工作50 年》[M].2000年，241 頁。

〔14〕1973 年文物商店征集的大晟·夷則編鐘，出土于開封附近。詳見《中國音樂文物大系》河南卷，大象出版社。

〔15〕開封市文化局文藝科：《1962 年我市關于文物收購供應工作的10 項規定（意見）》，開封市檔案室館藏資料。

〔16〕開封市文化局文藝科：《1963 年我市關于文物收購供應工作的10 項規定（意見）》，開封市檔案室館藏資料。

〔17〕開封市文化局文藝科：《1966 年開封市文化局關于文物商店經營范圍和價格問題的批復意見》，開封市檔案室館藏資料。

〔18〕馬慶海：《開封物價志》，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第13 頁。

〔19〕開封市文化局文藝科：《本市文物商店1961 年工作計劃、簡報及文物出售名單》，開封市檔案室館藏資料。

〔20〕開封市文化局文藝科：《1963 年我市關于文物收購供應工作的10 項規定（意見）》，開封市檔案室館藏資料。

〔21〕開封市文化局文藝科：《1963 年開封市博物館關于處理一批新瓷器的請示》〈63〉博字第009 號，開封市檔案室館藏資料。

〔22〕開封市文化局文藝科：《本市文物商店1961 年工作計劃、簡報及文物出售名單》，開封市檔案室館藏資料。

〔23〕開封市文化局文藝科：《關于文物收購管理的幾個問題請研究解決》〈63〉文物字節9 號，流動古玩商販交由文化部門進行總登記，發給臨時許可證，定期集會，加強思想教育，使其能為文物行業服務，協助文物商店搜集貨源。開封市檔案室館藏資料。

〔24〕開封文博：《開封市文物商店建店三十五周年特刊》，1996 年第12 期，第頁。

〔25〕火漆印是用松脂和石蠟加顏料制成的物質，稍加熱就融化，并有黏性，用來封瓶口、信件等。

〔26〕開封市文化局文藝科：《本市文物商店1961 年工作計劃、簡報及文物出售名單》，開封市檔案室館藏資料。

〔27〕開封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開封市志》第6 冊，2001 年，第213—222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