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心 杜文瀟
摘要:紀錄片以其真實性凸顯現實背后的意義,通過創作者的獨立創作、個人解讀和精心打磨,創造出良好的文化品格。文章以2006年央視播出的《新絲綢之路》第一集“生與死的樓蘭”為研究對象,通過文獻研究方法,參考侯彥恒的《紀錄片<新絲綢之路>評析》和韋大軍的《從對歲月的審度中汲取精華:〈新絲綢之路〉導演手記》,通過功能分析法對紀錄片的敘事策略進行研究。這部紀錄片作為一種高品質的文化代表,涉及的文化是歷史的、自然的、社會的、民族的、世界的。精心設計的敘事,使該紀錄片的故事化發展呈現出新的活力,提升了觀眾的視聽體驗,并具有極強的感染力。該紀錄片將靈活的運動視聽語言和敘事策略相結合,制造出極佳的視聽效果,提升了觀眾的參與度,優化了觀眾的觀影體驗,也獲得了較好的傳播效果。
關鍵詞:紀錄片;《新絲綢之路:生與死的樓蘭》;視覺語言;音樂;選題
中圖分類號:J95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1)23-0227-03
央視紀錄片《新絲綢之路》回顧了古代絲綢之路的開創歷程,在第一集“生與死的樓蘭”中,導演谷大象向一直以來充滿神秘色彩的樓蘭古道進發,探索羅布大地上未知的領域。樓蘭,西域古城遺跡,是古代絲綢之路的必經之路,歷史悠久,引人向往。幾百年后科考隊發現了這片被沙漠掩蓋住的土地,并逐步展開研究,一步一步還原了當時的文明,樓蘭文化與當時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百姓仿佛重現在了世人眼前。樓蘭古城的過往和考古學家的敬業精神令人敬佩,大自然的強大塑造力讓人深感震撼。紀錄片以貼合的音樂、宏偉壯觀的長鏡頭以及精妙又不失風韻的解說詞,為我們展現了樓蘭古城曾經的輝煌和羅布沙漠中的小河墓地,人類與羅布大地在這幾千年中上演的一場場生死戀,令人不禁感嘆文明的易逝,產生將美好文明傳承下去的期待。
一、視覺元素的巧妙運用——空鏡頭與長鏡頭的人文關懷
紀錄片源自現實生活,拍攝許多創作者重復選擇的考古題材就更需要進行提煉,挖掘出更深層次或者與眾不同的東西。《新絲綢之路》將關注點集中在絲綢之路沿線的古代遺跡、歷史事實和地理風貌上,著力記錄考古的新成就,其中有多處內容都是首次被電視鏡頭記錄[1]。《新絲綢之路》這部紀錄片主要講述考古隊進入新疆羅布荒漠,對這個絕域之地的一座神秘墓地——小河墓地進行研究。期間發現了幾十具大小棺木和干尸、小麥種子等,對考古研究具有極大意義。此后一千年,樓蘭古國在此興起又消亡。而《生與死的樓蘭》之所以能在眾多紀錄和描述考古題材的專題片中脫穎而出,要歸功于創作者對于這一題材的深入挖掘。全片使用大量空鏡頭來拍攝小河墓地與其周圍的環境,使觀眾能夠快速捕捉關鍵信息,能夠很快得知小河墓地處在一片廣闊的沙漠中,天空中雄鷹飛過,目光所及之處皆為黃沙,空無一人。佇立在小山堆上的一根根木柱清晰明顯,吸引了觀眾的目光并引發觀眾思考,推動影片進一步發展。隨著考古的深入,研究者們推測風沙廣布的沙漠前身是一片綠洲,環境怡人且農業十分發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片土地逐漸變成了沙漠,一具具在此沉睡了幾千年的干尸也被掩蓋在沙堆之下,原本木柱上涂的紅色顏料已被侵蝕殆盡。這片土地文明起源時間距今之久讓人唏噓,大自然是如此神奇,能夠把一片綠洲變成沙漠。鏡頭紀實,把古跡所在的真實環境展現在眾人面前,還加入了大量研究者想象的幾千年前樓蘭的面貌,前后對比形成強烈反差。
影片不僅僅是在講述一段厚重的歷史,更是將古與今聯系在一起,繼而產生有效而又長遠的教育意義。在影片的前半段,當觀影者跟隨考古人員的主觀鏡頭,隨著棺蓋一點點的掀落,一個五官秀麗、保存完整的小河公主逐漸顯現,她靜靜地沉睡在小河墓地的棺材中上千年,觀眾會不由自主地震撼于小河公主的精致美麗和小河住民的聰明智慧。而在影片的后半段,影片打破了時空的界限,將鏡頭對準了同樣生活在羅布大地的小河公主的“遠古鄰居”——現代的沙迪克的重孫女。劇組通過特寫鏡頭拍攝小河公主,考古過程中又相繼發現了樓蘭美女與一位老婦人,通過老婦人的特寫鏡頭能看出她頭戴氈帽,衣著上有許多紅色絲線,木制別針也比其他人多了許多,隨葬的還包括一個巨大的公牛頭,比其他人顯得華麗富貴,考古隊從這些隨葬品分析她生前應該是一位身份尊貴的人物。那些紅色木柱與牛頭應該是用于祭祀。小河住民的智慧與文明程度讓觀眾大開眼界。影片通過她美麗的相貌,有意將她與小河公主聯系在一起,引導觀眾思考,頗有一種“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之感。當觀影者慶幸于人類頑強的生命力和羅布泊文明的延續之時,緊接著影片又極富思辨色彩地引導觀眾從生活空間上思考,她已經不再屬于羅布人,羅布人是否從此斷代?羅布文明是否從此消失?影片在這里戛然而止,留給觀眾的不是明確的答案,而是無窮的思索。
片中的鏡頭語言富于變化,有很強的節奏感。開篇長鏡頭的使用展示出廣袤壯闊的西域大漠風光,風沙中吹起的是千年前的歷史。考古專家小心翼翼地打開墓蓋,特寫鏡頭與近景鏡頭穿插變換對準干尸的面容樣貌、身旁的隨葬品,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向觀影者展現了4000多年前的歐羅巴人。片中還運用了大量客觀鏡頭,以旁觀者的角度記錄,給觀影者帶來最真實的考古體驗,展示考古過程以及專家鑒定記錄的經過,給觀影者帶來身臨其境的真實感。考古的意義在于挖掘歷史,沖刷時間覆上的塵土,谷大象導演借這次跟拍使觀影者更進一步了解和古城樓蘭,對小河文明乃至西域文化燃起興趣。谷大象導演善于運用平穩開闊的長鏡頭,于宏偉壯麗的畫面中彰顯主題意蘊。縱觀《生與死的樓蘭》一整集,剝開紀錄片表層看本質,我們發現它更多承載了一個文明的誕生消亡和民族精神。影片中,羅布荒原的真實面貌,它那干涸的大河、凹凸不平的沙丘、巨型木柱佇立于上的獨特景象,在導演自然的長鏡頭下一一呈現。長鏡頭的運用打破了時空的限制,我們仿佛看到了幾千年前小河居民勞作、生活的樣子,如今殘缺而依然巍峨的小河墓地,仍在大漠風沙中為我們訴說著那一段美好的過往。
影片的特寫鏡頭不僅客觀理性地記錄了考古過程中的事物,而且巧妙地激發了觀眾對于遺跡的思考與興趣。在考古人員揭開小船棺材時,緩緩的推鏡頭定格在女尸的面部,此時沒有解說詞,沒有背景樂,只有呼呼的風沙聲與考古人員的討論聲,這一片刻的特寫鏡頭無聲地震撼著觀眾們的心靈。女尸的粗糙面部是時間的留痕,此刻站在棺前,能明顯地感受到歷史與現代的碰撞,千年的歷史就這樣以具象化的女尸呈現在眼前,給足了觀眾思考空間,使觀眾不由得深思這片小河墓地背后隱藏著如何的故事致使這位女性沉睡在沙漠千年,于是緩緩揭開了羅布泊神秘的面紗。
二、聲音創造了更加豐富的畫面內容
音樂是傳遞信息和烘托氛圍不可或缺的手段之一,典雅莊重的背景音樂無疑為紀錄片增添了許多美感,使影片具有一種磅礴的基調。進入羅布荒原后,在幽靜的西域樂曲下,鑼鼓和鈴鐺聲交替,聲聲分明地敲響,一種油然而生的悲壯感涌上心頭,灰黃的沙丘連綿不斷,草木皆非的陸地上干尸暴露,小河墓地在音樂的襯托下顯得尤其觸目驚心,充分調動了觀影者的情緒。隨著考古工作的進行,小河墓地的全貌逐漸顯現,突然屏幕一黑,等再次亮起時,一聲鏗鏘有力的鼓點與小河墓地的真面目一同沖擊著觀影者的內心,急促緊湊的鼓聲下,頂天木柱、小河棺木一點一點地揭開面紗,一段塵封的歷史在莊重的音符中被翻開。音樂是營造歷史文化類紀錄片歷史感與故事感的重要手段之一,音樂在紀錄片中不僅僅是外部形態的存在,還是聲像兼備的內部必須。單從片名上看,《新絲綢之路》這個主題很龐大,不僅體現在地理上、文化上,在心理上亦如此[2]。影像呈現歷史畫面,音樂營造歷史氛圍。例如,片段式的墓地畫面配合富有節奏感的前景音樂,作為過渡的轉場作用時,也賦予影片略顯緊張的考古氛圍,吊足了觀眾的興趣,激發其對小河墓地的探索欲與求知欲。又例如,伴隨著每一次的空鏡頭與沉著厚重的解說詞,一個女聲的悠遠吟唱牽動著觀眾的心弦,使冷漠的風沙與深藏地表的小河墓地遺跡穿越時空,撥動著觀眾的腦神經,這吟唱畫龍點睛般渲染了歷史的神秘感,觀眾沉浸在這不為人知的歷史時,也感受到那來自遠古的人類聲淚俱下的呼喚。
解說詞也具有深刻內涵,能夠以最直接、最簡單的方式將畫面的背景展示出來,補充畫面信息、充實影片情緒、升華作品主題。音畫合一,解說詞可以更直接地補充視覺信息以外的內容。這部影片中的解說詞可謂是在眾多紀錄片中脫穎而出的一處妙筆。恰到好處的解說詞在本片記錄過程中作為必要交代和有機補充,為觀眾介紹了考古過程、樓蘭往事,它如此親切地描述這個荒原:“人類在羅布大地上,有過一段動人的童年”。解說詞同時也作為影片主題的代表者,將主旨悄無聲息地傳達給觀眾,“但愿不久的將來,孔雀河水能再次滋潤羅布荒原。”優雅又不失風度地,影片在余音中結束了,給觀眾留下無限遐想。片中將畫面與解說詞相結合,從不同方面對小河墓地進行了全面的展示,解說詞很好對畫面進行了補充、解釋、說明,介紹了相關的背景資料和歷史文化。小河墓地上有許多佇立著的立木,這些埋于沙土的部分均殘留紅色,可想而知,當年的小河墓地被籠罩在一片耀眼的紅色之中,解說詞中說道,這被貝格曼稱為“死者的殿堂”再形象不過,這足以使觀影者想象出那番壯觀與超凡脫俗的場面。考古隊對隨葬品中草編小簍內的遺留物進行研究后,得出結論這竟是小麥的麥粒,這一重大發現再次引發了人們對小河人生活方式的好奇。步步推進的考古工作繼而挖掘出被歷史掩蓋住的秘密,小河人的歷史正逐步被探索。解說詞的大量運用是《生與死的樓蘭》成功的一大原因,不同于一般的文字解說詞是為了使觀眾更好地理解畫面內容,它補充了更多的信息。一般來說,紀錄片不受大眾所喜愛的原因是其較高的觀影門檻,而此影片大部分時間都在講述距離現實生活遙遠的遠古文明,這就要求觀影者具備一定的地理和歷史的文化知識,且對考古題材有著極大的興趣。在影片中解說詞的作用被有力凸顯出來,它能幫助觀眾讀懂畫面,引發觀眾思考,還能將三個古今的羅布文明進行有機整合,將樓蘭的生與死以一種更流暢的方式呈現給觀眾。
除此之外,解說詞還提供了充足的信息量,通過建構模型、推演模型的方式將如吐火羅人遷徙進入羅布泊、小河人為王者貴族建造死者殿堂等晦澀難懂的歷史背景和科學猜想傳達給觀影者。
三、新穎大膽的題材選擇
谷大象導演選擇拍攝記錄的是中國著名古城樓蘭以西的羅布泊地區中的小河墓地,題材新鮮大膽,是一部成功的人文歷史題材的紀錄片。從人物入手著眼整個紀錄片選題,可縱觀中國上下五千年歷史,回望中國歷史長河,數不清的歷史遺留下來的謎題,考古學家就像搭上了逆向的列車,打開一扇又一扇歷史的大門,一步一步挖掘隱藏的歷史,不斷開拓新道路。而他們所做的這些努力更讓觀影者有興趣關注歷史,感悟歷史。一個國家的發展是從歷史中演變而來,只有多了解國家歷史,才能更好地激發內心的民族歷史情懷。谷導以新鮮的題材大膽跟隨考古隊拍攝,用平實的鏡頭記錄著小河墓地被探索的過程,重現了樓蘭文明。紀錄片內容豐富、主題深刻、節奏舒緩,使觀影者沉浸其中。樓蘭文化源遠流長,更多秘密仍等待被挖掘。
在紀錄片故事化的過程中,故事建構意識、碎片事件的情節化、敘述的細節化以及各種不同的故事重構技法都是必不可少的敘事手段[3]。多樣的敘事手法是優化紀錄片紀實效果的一個重要手段,尤其對于歷史文化類紀錄片來說,情景再現的表現手法則更能呈現因題材晦澀而無法表達的思想內涵與畫面。在不同敘事中心的片段中,空鏡頭是不可或缺的轉場介質,但多次重復的沙漠之景不免容易讓觀眾產生視覺疲勞。然而,一位女性從風卷沙塵的沙脊中慢慢走來,毛氈的帽子、牛皮的筒靴、深邃的五官等外形元素正契合小船棺材里樓蘭美女的形象,觀眾在接收解說詞所傳達的信息的同時,抽象概念與具體形象得到重合,仿佛走來的不僅僅是年輕的樓蘭美女,而是逐漸顯露真實面目的羅布遺跡。歷史再現的敘事手法給觀眾帶來視覺與聽覺巧妙融合的視聽體驗。遺跡的意義在于探索,而紀錄片的真實記錄則不僅僅是記錄探索的過程,更在于發掘遺跡背后深藏的歷史價值與對現當代社會以及人類的精神映射,于遺跡中那遠古的召喚傳向無名的遠方,引領觀眾在歷史與現代中穿梭,《生與死的樓蘭》講述絲綢之路中的羅布古跡,便很好地做到了這一點。
四、結語
豐厚的自然景觀、縱深的歷史感以及對文明的高度關注,使紀錄片于考古研究的外衣下寄寓了關于文化、生命、傳承等諸多思考。處于小河文明幾千年以后的人們,在紀錄片壯闊的畫面里、莊嚴的樂曲中、深邃的解說下,體味著前人的偉大、文明的易逝。傳承絲綢之路精神,仍是一條艱辛卻充滿希冀的道路。創作者也是在嘗試以紀錄片形式的文化傳播手段,去承載人類文明的記憶,為文明的延續出一份力。正如影片所說的,但愿文明不要成為這羅布大地最后的人間喜劇。
參考文獻:
[1] 侯彥恒.紀錄片《新絲綢之路》評析[J].青年記者,2017(23):103-104.
[2] 韋大軍.從對歲月的審度中汲取精華:《新絲綢之路》導演手記[J].電視研究,2006(6):52.
[3] 陳桃. NHK《新絲綢之路》的敘事研究[D].蘭州:蘭州大學,2013.
作者簡介 秦海心,碩士在讀,研究方向:影視藝術創作紀錄片。杜文瀟,博士在讀,研究方向:電影、動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