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濟生：為人類消除疼痛是偉大的事業

韓濟生 神經生理學家、疼痛學家，我國疼痛醫學的開創者，中國科學院院士。

疼痛一直以來都是所有疾病最常見的癥狀之一，而消除疼痛或減輕疼痛則是人們一直以來的愿望。在我國傳統醫學中，針灸占有著重要地位，20世紀60年代，我國更發展出了“針刺麻醉”的療法，并引起了國外醫學界的廣泛關注，但在一段時間內，這項療法的科學原理并不為人知曉。讓我們走近韓濟生院士，聆聽他半個多世紀以來關于針刺麻醉原理的研究成果，以及他與疼痛醫學結緣的傳奇故事。

為國家和民族的需要

為了對針灸的奇妙功效作出解釋，1965年，韓濟生院士聽從國家的安排，承擔起衛生部攻克“針刺麻醉原理研究”的科研任務，開始進行針刺麻醉的原理研究，而當時的他已在另一項研究領域確認了研究方向。談及此事，韓濟生院士說：“我想人生無非就是應國家和民族的需要，沒有別的，做什么其實都一樣。”

西醫出身的韓濟生院士，最初并不相信憑針刺就能麻醉病人并開刀手術。在親眼看到針麻下的開胸手術后，韓濟生院士大為震撼，決定接受這個艱巨的任務。可萬事開頭難，這項科研任務怎么做，是擺在韓濟生院士面前的首要問題。

韓濟生院士認為一切都需要從現象到本質，確認事實才能開始研究。所以他決定先開始痛覺敏感性的測定，進行正常受試者的痛覺試驗。通過電流把氯化鉀的鉀離子透進皮膚，逐漸增加電流，到1.5毫安時，人體開始出現痛覺，這就是正常情況下痛的閾值，然后在針刺的過程中，再次進行痛覺的試驗，這次直到3.0毫安時，受試者才出現痛覺，痛覺的閾值增加了一倍。停止扎針后，鎮痛效果也不是立即消失，而是逐漸減弱。而且這個減弱的過程，竟然遵循著一條規律——每16分鐘下降一半，這與臨床上術前要進行半個小時左右的針刺誘導期時間相近。一下子找到規律的韓濟生院士非常高興，滿樓想找人分享，可是當時是半夜。

找到了針刺麻醉的規律，韓濟生院士從這一現象推論：針刺時體內產生了具有鎮痛作用的化學物質，這些物質可能在中樞神經系統發揮作用。于是，韓濟生院士通過家兔針刺鎮痛實驗，把一個扎過針的兔子的腦脊液拿出來注射到另外一只兔子腦中，這只被注射的兔子的痛覺竟然也產生了鎮痛作用，這說明針刺以后腦子里受外界刺激產生了某種鎮痛物質，轉到其他動物腦內也可以產生鎮痛作用。

由于腦脊液的成分非常的復雜，這種鎮痛物質到底是什么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經過日夜的鉆研，在1976年，韓濟生院士發現了是由名為“腦啡肽”的物質在其中發揮了鎮痛的效果，從而揭示了針刺麻醉的神秘面紗。

走出國門為針刺麻醉正名

1972年，美國訪華代表團參觀了針刺麻醉手術的全過程，就此也形成了風靡歐美的“針灸熱”。眾所周知，炒作起來的東西一般都與“泡沫”相伴。國外的“中國針灸師”一下子多了起來，這些人的針灸醫術良莠不齊，因此針灸的聲譽也隨之敗壞，美國醫學界就此也認為針灸屬于偽科學。 就在這個時候，韓濟生院士帶著他研究出的針刺麻醉的科研成果第一次走出國門，站到了波士頓“世界麻醉藥研究學會”的演講臺上，以確鑿的實驗數據和創新的神經學理論解釋了針灸原理，使西方醫學界長期存在的“針灸不科學”的偏見開始改變。

1997年，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舉行關于針刺療法有效性聽證會，韓濟生院士作為第一個大會報告人系統介紹了針刺麻醉原理研究，證明了針刺麻醉療法的有效性和科學性，同年，針刺麻醉被列入美國醫保。

讓慢性疼痛患者看到希望

疼痛一直被認為是疾病的癥狀，疾病治好，疼痛自然會消失，這是人們一貫的想法，但很多時候身體發生慢性疼痛時，卻查不出疾病，這個時候很多患者認為只能忍受這種慢性疼痛。但其實早在2000年，世界衛生組織就提出“慢性疼痛是一類疾病”。目前，我國至少有一億的慢性疼痛患者。但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并沒有專門的科室來治療，也沒有人聽說過疼痛科。

1979—2008年，韓濟生院士應邀到27個國家或地區作學術報告。在出國傳播針刺麻醉療法研究成果的同時，韓濟生院士也注意到國際疼痛學會的醫生正在向慢性疼痛的診斷、治療、研究發起“進攻”，而且已經開設了疼痛科室。這讓韓濟生院士有了將疼痛科在中國落地開花的想法。 要想建立一個科室，談何容易，暫時建立不了疼痛科，韓濟生院士決定另辟蹊徑，在1989年，成立疼痛學會，并于1995年，創建了中國疼痛醫學雜志，著眼于推進疼痛的醫療、科研和人才培養，以期在學術界得到認可。1995年，在衛生部的支持和與法國合作下，北京大學醫學部中法疼痛治療中心建立了。這個治療中心被譽為中國疼痛界的“黃埔軍校”，目前活躍在疼痛學界的很多學者都在這里進修過。

從2004年開始，韓濟生院士等疼痛醫學領域專家開始向衛生部醫政司積極建言獻策，希望能成立疼痛科，并獲得了包含吳階平等人在內的18名院士的鼎力支持。衛生部相關領導認真閱讀了相關資料，經過3年的深入調研、總結經驗、審慎決策，決定從2007年7月16日開始，在醫療機構診療科目中增設一級診療科目疼痛科，專治慢性疼痛。一個新的醫療診療科目“疼痛科”正式誕生！

第二天正好是韓濟生院士79周歲的生日，當天他正在美國哈佛大學參加科研活動，從電話中得知這個消息，他欣喜萬分：“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韓濟生院士說：“疼痛科讓慢性疼痛患者看到希望。”

為“星星的孩子”帶來福音

在成功探究了針刺麻醉的原理后，韓濟生院士決定擴展針刺療法適應癥，嘗試治療孤獨癥。孤獨癥又稱自閉癥，是一類以嚴重孤獨、缺乏情感反應、語言發育障礙、刻板重復動作等反應為特征的發育障礙疾病。孤獨癥兒童被人們稱為“星星的孩子”。

催產素是哺乳動物下丘腦分泌的一種激素，不但可以促進臨產孕婦的子宮收縮，幫助其分娩，還與人的社會行為和情感表達息息相關。近年來，國內外有研究顯示，催產素在緩解孤獨癥患者核心癥狀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

和普通人相比，孤獨癥患者血液中催產素含量嚴重不足。韓濟生院士研究團隊通過經皮穴位電刺激代替傳統手針的方法為100多個孤獨癥兒童進行了臨床治療，使其分泌催產素，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孤獨癥兒童的相關癥狀得到了一定的改善。有的孩子從張口不言到能夠叫出“媽”“媽媽好”“媽媽我愛你”。談及此事，韓濟生院士激動不已。“孤獨癥患者家庭的天地是灰暗的，我們要用一縷陽光，給他們的家庭帶來希望。”韓濟生院士說。

目前，中國孤獨癥的患病率是7‰，全世界平均患病率是18‰，在國外醫學界有通過聽音樂、和海豚玩耍進行治療，但見效慢且費用昂貴。若針刺治療能夠取得有效緩解孤獨癥更多成功的治療案例，并進行普及，那將具有重大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