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暖的煙火：玉蘭山莊的家庭春晚

朗月

玉蘭山莊——一個名字散發馨香的地方，庇佑著周永鳳和愛人以及雙方的家人們。兒女們為讓父母安享晚年，共同籌資修建了玉蘭山莊，十年里，他們用心經營，將玉蘭山莊變成家人們的歡聚之地和詩意田園，更因一場家庭春晚，這里成為每個人心心念念的精神家園。

一門書香滿庭芳

家住湖北省荊門市拾回橋鎮周店村的周德甫和李興珍兩位老人養育了四個兒女，他們從小就教導兒女們，要好好讀書，改變卑微的命運。

有一年，周德甫給孩子們買回一臺收音機。看著這個新鮮名堂，激動的孩子們催促父親擰開開關。一個陌生的聲音瞬間從遙遠的彼端傳來，孩子們不約而同地大叫一聲“哇——”

電波給孩子們打開了一扇通向遠方的大門。村里的小伙伴們常常圍在他們家一起聽《小喇叭開始講故事》《哪吒鬧海》……周永鳳把聽下來的故事記錄下來，寄給在集鎮讀高中的姐姐。

那時一本小人書一角錢，是別人家絕對不會瞎花的家用錢。李興珍寧可省嘴里，也舍得給孩子們買。小人書里的故事，像一顆火苗，點燃了周永鳳四姐弟對書的興趣。

那時每到農忙，農家的子弟大多要回家幫父母種地，唯獨周德甫家的四個孩子能一心一意讀書。每次周圍人都忙完了，周德甫和李興珍還在田里忙碌，鄉鄰們想不通，“你們養了孩子不用，這是何苦？”周德甫不言語，他的心里自有一桿秤，他真心希望孩子們不要再繼續他的生活，能夠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在父母的言傳身教下，1983年，周永鳳的姐姐考上武漢大學，成為村里第一個數學考滿分的文科大學生。姐姐考上大學給弟妹們樹了一個標桿，最終姐弟四人都通過讀書改變了命運。他們家不分男女，一視同仁努力讀書的教育理念引領了當地的學習風氣。

老兩口年事漸高后，四個孩子自發每月湊錢給他倆發工資，鄰居們羨慕不已：“你們享受的是國家干部的退休待遇啊！”

看病買藥、買衣服，都不用老兩口花錢，孩子們給的錢足夠用，多年的老房子狹小局促，逢年過節時，容納不下成了家的兒女們，周德甫決定搬到街上去住。他物色了好幾處地方，周永鳳和丈夫看過后，都不太滿意，兩人商量，“不如在我們的二十畝林地上給父母重新建一座大點的房子養老，也方便日后姐弟們團聚。”

家庭春晚歌聲揚

2010年，新房落成，周永鳳的父母歡天喜地喬遷新家。恰逢成片的玉蘭花明艷艷地綻放了，一家人便把這里命名為“玉蘭山莊”。新家獨居一隅，清靜安寧，左邊十畝樟樹和石楠，右邊六畝玉蘭，屋后翠竹環繞，屋前堰塘清亮。周德甫和老伴養了雞、鴨、狗、豬，一個熱鬧的家就成形了。

2011年春節前夕，周永鳳讀研一的兒子付晉晨提議，“今年咱們大家族一起聚聚，辦一場家庭春節聯歡晚會，讓爺爺奶奶都樂一樂。”四個孫娃一拍即合，商量好后便向周家和付家發出通知：“家庭春節聯歡晚會”臘月廿八日晚上8點在玉蘭山莊正式開演。接到通知后，每個人都很重視，立馬投入到準備節目中。周德甫和老伴也沒閑著，忙完了活計就練習歌曲，周德甫把學了一招半式的二胡也拿出來拉響了。

在憧憬期盼中，時間走到了臘月廿八日。吃過晚飯，孩子們分工協作將音響、電腦、擴音器調試到位，付晉晨任總導演，主持人是四個孫娃。“家族晚會，樂在團聚，重在參與。”喜慶的音樂聲中，孩子們說出開幕詞，“首先邀請老莊主和老莊主夫人做新年致辭，大家掌聲歡迎！”

一片熱烈的掌聲中，周德甫走到玉蘭山莊大客廳中央，握著話筒的手激動得微微顫抖，“看到滿堂兒孫，我覺得這一生真值！”李興珍也笑瞇瞇地附和道：“一輩子的好日子就是眼前的日子，希望我們的大家和小家都幸福！”孩子們用一曲青春勁舞暖場后，周德甫高聲演唱《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隨后李興珍唱了一曲《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爺爺奶奶寶刀不老，咬字清晰，發音準確，孫輩們紛紛鼓掌喝彩。

在鏗鏘激昂的《運動員進行曲》中，備受關注的“年度家庭人物頒獎儀式”拉開了序幕。周永鳳的婆婆中風臥床生活不能自理，姑妹付紅梅是社區醫生，她體諒三個兄弟工作忙，住的樓層高，不便照顧，便把母親接到自己的住處照管服侍。大家將“敬老好人獎”頒給了付紅梅，給她的頒獎辭是：“誰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十年來作為付家唯一的嬌女，為兄弟姊妹分憂，一個人扛起照顧中風后行動不便的母親的責任，兄弟姊妹工作中取得的成績、軍功章都有你的一半。”在大家敬佩的目光中，付紅梅笑得靦腆而自豪，雖然物質獎勵只是平常的手套圍巾，但這種肯定足以打動人心。

接著是給兩位母親——李興珍和周永鳳的婆婆頒獎：“媽在家就在，兒女們回家看到媽媽的笑容，還能吃到媽媽的飯菜，這份幸福就是生命的加油站。感謝兩位母親！”隨后兒女們給兩位母親獻上新買的衣服、鞋子，老人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古箏獨奏、歌伴舞、小品……節目豐富多彩，晚會在兩家人的合唱《難忘今宵》中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這場家庭視聽盛筵讓每個參與者心潮澎湃，久久無法平靜。那晚，周永鳳深情地對丈夫說：“謝謝你給了我這樣幸福的家！”丈夫先是一愣，接著笑道：“我們是一家人，要謝也得謝謝你，讓我擁有了這個大家庭，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

玉蘭山莊永團圓

周德甫老兩口用心打理玉蘭山莊，池塘里種了荷，院墻邊種滿梔子花和馬蘭花，從路口到家200米的路旁，夏天紫薇似錦，秋有丹桂飄香，冬開蠟梅山茶，間以美人蕉、石榴花、扶桑花等。

房前、溝渠邊、樹行間，周德甫老兩口見縫插針種上各種蔬菜。周永鳳在武漢大學工作的姐姐每次回家，離開時后備廂都會被塞得滿滿當當，一個月都吃不完。四個孩子在假期和春節回家團聚，是老兩口最盼望最喜慶的日子。每次哪怕只有一個兒女回家，李興珍也要精心搭配九道菜，別致地擺成九朵花，然后靜靜地坐在一旁笑盈盈地不斷勸吃。

玉蘭山莊一年一度的家庭春節聯歡晚會像塊磁鐵，吸引每個在外工作的人想方設法奔赴回來。2013年周德甫做了腰椎手術，還未康復的他躺在沙發上獻歌，輪到老伴唱“騎馬要騎千里馬，戴花要戴大紅花”時，他又興致高昂地跟著打起了節拍。

2016年，周永鳳大弟的女兒因為春節值班不能回來，余下的三個孩子看到爺爺奶奶期盼的眼神，決定將第四屆家庭春晚繼續進行。晚會一如既往地熱鬧，誰也沒有想到，這竟是周德甫和老伴與家人在一起度過的最后一次家庭春晚，而他們在晚會上唱的歌，竟成了他們最后的絕唱。

2017年11月30日，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奪走了周德甫與老伴的生命，此時距離家庭春晚的日子，僅余一個半月，之前兩老還在家勤奮練習節目……

人生無常，孩子們傷心難言，家庭春晚也無心再辦。收拾父母的遺物時，周永鳳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玉蘭山莊昔日的盛景還會再現嗎？沒了父母的玉蘭山莊還會是魂牽夢縈的老家嗎？周永鳳無限傷感地寫下悼念雙親的詩詞：“陰晴莫測與誰訴，一曲悲歌欲斷腸。”

“沒有了爸爸媽媽，我們一樣要好好團聚，喜樂生活。”周永鳳和丈夫家的兄弟姐妹們按照當初的約定，在玉蘭山莊團聚了，一家子熱熱鬧鬧地度過了一個年休假。大家相約，“以后我們還是要把這里當作全家人團聚的家，不負爸媽的期望。”

過完春節回家時，周永鳳往姐姐的后備廂里裝滿了母親生前留下的東西：菜籽油、紅薯、菠菜、蒜苗……這些實實在在的菜蔬糧食，都是父母留下的余蔭，繼續恩澤著子女們。

2019年，周永鳳家添了新成員——小孫女，因為新冠疫情的肆虐，玉蘭山莊就由周永鳳一家五口人守護。到了2020年臘月廿八日的春晚時光，姐弟們通過電話互送祝福。周永鳳篤信：雖然疫情形勢不穩，暫不能團聚，但我們期待的家庭春晚一定能夠再到來。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爸爸媽媽，你們放心，我會替你們把玉蘭山莊好好守護。我們都會好好活著，活成讓你們驕傲的模樣。”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