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子 金鱗
我的母親最愛存私房錢,母親說女人的“私房錢”就是女人的“安全感”。
有一次,陪母親逛街,母親看中了一件外套,就二話不說買下了。我說:“不是說最近家里經濟緊張嗎?你哪來的錢?”母親說:“我的私房錢啊。”
那一年種地光景不好,父親跟母親說看中了一個藥材生意,但是啟動資金不夠,意思看母親那兒有沒有錢。誰知母親卻很無辜地說:“我一天又不掙錢,哪兒來的錢呀!”聽到父母的對話,我再次睥睨地看了母親一眼。趁父親出門,母親似乎從我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又湊到我跟前,再次跟我強調:“別告訴你爸我有私房錢。”我嘴上答應,心里卻對母親各種不滿。
初二開學,父親只遞給了我一半學費,讓我跟老師說,過幾天把剩下的補齊。那天,天下著淅瀝小雨,我難過至極,賭氣出門,忘記了打傘。平時都是挺胸抬頭,昂頭碎步走的媽媽,居然竄得跟兔子一樣,抱著一把傘,緊追著我跑了出來,把傘遞給我,又把手里攥得汗濕的錢遞到了我手里:“給,先拿去把學費交了,剩下的10元錢拿著給自己買點學習用品。”我當時一陣感動。誰知母親接著又走近我,擠眉弄眼地悄悄跟我說:“省著點花,別跟你爸說啊。”
高二那年,是家里最艱難的一年,父親去外地做生意,半年沒有任何消息,母親一個人支撐著一個家。我當時打算退學,母親攔住我說:“別擔心,我還有私房錢,你只管安心上你的學。”母親一邊托人打聽父親的下落,一邊供我和妹妹上學。母親的背影也似乎消瘦了很多,但是她依然昂首挺胸,走路帶風。來學校看我的時候,常常蹬著一雙細高跟。同學都夸贊說:“你媽媽好年輕啊。”母親卻說:“來城里看你,總不能給你丟臉啊。”回的時候,母親從衣服口袋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200元錢塞到我手里說:“女孩子家,手頭不能缺錢,缺啥就給自己添置點,別寒磣自己。”我攤開手,看著那一張張滿是汗臭,卻又像書簽一樣筆挺的錢。有面值50的,20的,10元的,5元的,甚至還有一元兩元的。不由一陣心酸,也不知道父親不在的這半年,母親一個家庭主婦,從哪來的這些錢?
后來我才發現,母親干活麻利,自己家農活干完了,就抽時間幫別人家鋤鋤地,賺點錢。平時家里開銷需要花200元的,母親就能從中節省出50元出來。
我考上了大學,有了工作,工作前兩年我的收入很低,我基本上每個月都淪為了月光族。工作了幾年以后,工資是漲了幾倍,可是生活開銷又大了,我還是每個月淪為月光族。母親總嫌我浪費,勸我要學會攢錢,女人就要存點私房錢。
那是兒子出生后的第7個月,突然得了支氣管炎,我慌慌張張地抱著他跑到樓下診所,診所給兒子進行全面檢查后,都不愿意接受診治,我嚇壞了,收拾東西就把孩子抱到了大醫院。大醫院不僅醫術好,費用也是“杠杠”地,一天輸液,霧化,排痰一輪下來就得兩千多,再加上雜七雜八的費用,一天就是一個月的房貸。據醫生的判斷,兒子至少要住一周的院。兒子安排住院后,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正跟老公商量上哪兒籌點錢用于兒子的醫療費呢。這時候母親打電話過來了,母親先詢問孩子的情況后,接著又問我有沒有錢,見我說話吞吞吐吐,母親立即給我轉來了8000元錢,讓我先好好照顧孩子,不夠再跟她說。我當時都哭了,我工作這么多年,總是緊緊巴巴,都沒有給過母親一分錢。可是母親又是從哪里,怎么攢下的這些錢?
妹妹偷偷地告訴我,就在兒子住院的前一周,母親也因高血壓住院了,因為家附近新開了個裱花廠,母親心靈手巧,做事麻利,她去裱花廠面試,結果被錄用了。裱花廠的工資不高,一個月就兩千來元錢,做工時間很長,母親太勞累了,所以突發高血壓。母親就是這么辛辛苦苦攢下每一分錢,還用這些錢來接濟她年輕力壯的孩子們。
兒子出院后,我變了,也開始變得像母親一樣,摳摳搜搜,把家里的一些可回收利用的舊物也掛到網上賣了。我每個月也從工資里分出一部分錢存到另外一張卡上。最后慢慢地發現,我居然每個月也能攢下不少錢。我也有了私房錢,作為家里的救急備用金,并以此為傲。
責編/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