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墜亡 生母一紙訴狀怒告繼母

楊學友

（圖/視覺中國）

家庭重組，繼母表愛心

從新婚起，家住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柳北區北雀路的張強和韋英就經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得面紅耳赤，誰也不愿服軟。有了女兒燕子后，瑣事越來越多，矛盾更是在日積月累中激化，兩人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所以，彼此都認為再在一起生活，對誰都是一種折磨。于是，雙方在2017年3月初協議離婚，并約定女兒隨韋英生活，張強每月向韋英母女支付900元撫養費（醫藥費、將來的學雜費等另計），任何時間他都可以去探望女兒。

由于婆婆不再幫忙照顧燕子，韋英又舍不得將燕子送去幼兒園，所以，離婚之初，韋英暫停工作獨自帶燕子。可時間一久，經濟上就入不敷出了。張強心疼燕子，便暫時把她接回自己家，與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相處后，兩位老人太憐愛燕子了，說什么也不舍得讓她離開。無奈之下，張強只好硬著頭皮去求韋英，希望她能同意變更撫養權。考慮到自己的實際情況，以及燕子將來的成長和教育，韋英便同意了。她和張強重新簽了一份協議，約定燕子從此以后由張強撫養，韋英每個月支付500元作為燕子的生活費。

2018年初，張強經人介紹與未婚女楊嬌相識。交往一段時間后，兩人于同年9月中旬登記結婚。楊嬌比張強小4歲，個性開朗活潑。為了減少楊嬌的心理壓力，張強把燕子留在父母家，自己與楊嬌購置了一套新房居住。不過楊嬌喜歡小孩，非但沒有排斥燕子，反而特別愛陪她玩耍。她還思忖著，燕子不可能一直住在爺爺奶奶家，總有一天要跟爸爸一起生活，與其到那個時候再想辦法讓她適應，還不如趁燕子尚小就與她培養感情，讓燕子盡快接受自己。更何況在她眼中，燕子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不哭不鬧，嘴巴又甜，見人就笑，十分討人喜歡。

楊嬌想得沒錯，她的努力很快就有了效果。燕子幼小的心靈本能地渴望母愛，而且根本不懂父母之間的感情糾葛，所以她對楊嬌非常友好，見了幾次面就一口一個“媽媽”，叫得楊嬌心里樂開了花。

不久，楊嬌懷孕了。開心的同時，張強也隱約有些擔心。即將要養兩個孩子，他的經濟壓力可想而知。如何多賺一些錢給妻兒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成了他關心的重點。所以他在朋友的推薦下爭取到一個報酬頗高的項目，于2019年春節過后，便只身前往廣東去監理一個為期半年的工程。

張強走后，喜歡熱鬧的楊嬌突然覺得有些孤單，加之懷孕后母性萌發，她希望能接燕子到自己家中住一段時間，一來讓燕子跟自己做個伴;二來也好讓她學習如何做媽媽。可張強怕她太辛苦，公公婆婆擔心她不會照顧孩子，誰都不同意。

突發悲劇，生母怒告繼母

孕婦的情緒容易波動，楊嬌也一樣。她以為丈夫和公婆拿她當外人，跟她隔著心。于是，生了幾天悶氣后，她沒有經過任何人的同意，擅自把燕子帶回自己家。

當天，像往常一樣去幼兒園接孫女的爺爺撲了個空，又不好意思找兒媳要孩子，只能給兒子打電話。張強為了安撫妻子的情緒，也只好默許楊嬌和燕子同住幾天。可他萬萬沒有料到，危險正在逼近。

意外發生在3個月后的一個周末。午飯過后，楊嬌想哄燕子睡午覺，但對方不愿意，一個勁地說想看電視。孕婦貪睡，還沒勸好燕子，楊嬌已經犯困了！見燕子說什么也不肯睡，她索性打開電視機，讓燕子單獨待在客廳看電視，自己則去臥室休息了。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迷迷糊糊的楊嬌隱約聽到“砰”的一聲，感覺似乎有什么東西從高處墜落！聲音離自家陽臺很近。她心一緊，急忙起床查看，發現燕子不在客廳，她頓時慌了神，連喊幾聲也無人應答。

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襲上楊嬌心頭，她跑到陽臺一看，發現2樓的遮陽棚被砸爛了。再往下瞧：燕子趴在堅硬的水泥地上，一動不動！原來，燕子從4樓陽臺摔下去了……楊嬌不由得眼前一黑，但又不得不強迫自己清醒起來，她一邊心急火燎地跑下樓，一邊撥打120。

遺憾的是，由于傷勢過重，燕子沒有被搶救過來。此時，生母韋英悲痛欲絕，又怒火中燒。她強烈表示要追究楊嬌的刑事責任。

警方經過現場勘察和走訪調查，認定燕子墜樓不屬于刑事案件，沒有立案。韋英轉而開始計劃民事索賠。

2019年底，韋英找到楊嬌，要求其賠償。在雙方協商無果的情況下，韋英一紙訴狀將楊嬌告上轄區人民法院，要求她賠償醫療費、死亡賠償金、精神損害撫慰金等共計41.14萬元……

女兒意外身亡，生母狀告繼母，父親自然無法置身事外。法院受理案件后，追加張強作為第三人參加訴訟，并于2020年4月下旬開庭審理。

庭審中，韋英提出，事發時只有楊嬌和燕子在家，她留燕子一個人在客廳，自己去睡覺，這種做法等于把孩子置于危險之中，完全是楊嬌監管不力才導致燕子死亡的，楊嬌應承擔全部賠償責任。

楊嬌的代理律師則辯稱，韋英離婚后對燕子不聞不問，楊嬌見燕子可憐，才主動扮演了母親的角色，與張強共同撫養。燕子來到楊嬌家后，就一直叫她媽媽，這也說明了楊嬌對孩子的疼愛。燕子墜樓身亡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這一切純屬意外，楊嬌主觀上沒有直接或者間接的故意……警方也已經進行了詳細調查，沒有認定楊嬌是故意殺人或者過失致人死亡。因此，本代理人認為，賠償一事就無從談起。

各負其責，法律有章可循

女兒死后，張強立即放下廣東的項目趕回柳州。對于自己為了賺錢而在妻子懷孕、女兒年幼時離家的行為，他深感愧疚，也非常后悔。因此他在法庭上表示，沒有照顧好家庭和孩子，都是他的錯，他放棄追究楊嬌的責任——無須妻子賠償。

作為一家之主，張強主動承擔責任值得贊許，但法律責任的承擔自有法律來規定，并非個人意愿所能代替。

轄區人民法院審理后認為，《侵權責任法》規定：“行為人因過錯侵害他人民事權益，應當承擔侵權責任。”被告人楊嬌與第三人張強結婚后沒有與燕子共同生活，只是偶爾帶回家看看，尚未形成撫養關系，楊嬌對燕子沒有監護權。但是，她未經張強和韋英的同意擅自將孩子帶走，使孩子脫離了監護人的監護。在此期間她又沒有看管照顧好燕子，導致燕子在家中墜樓身亡，讓兩位監護人受到經濟和精神上的損失。在這一系列行為中，楊嬌存在過錯，不能將所有原因歸結于意外，所以應該承擔責任。

與此同時，張強 、韋英作為燕子的父母，法定監護人，也應當盡力履行好監護義務，擔負起保護燕子人身安全的責任。張強留下孩子外出，韋英在張強離家后也沒有主動去照顧燕子，都屬于監護不力。對于燕子的墜樓，他們也難辭其咎。

綜合三個人的過錯程度，法院經過評議，確定楊嬌承擔80%的賠償責任;需要賠償韋英、張強醫療費、死亡賠償金、精神損害撫慰金等共計329120元，每人164560元 ;其余20%（即82280元）的責任由韋英、張強自行承擔。

（本文除被告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夏春暉? 386753207@qq.com

法官點評

張強曾經當庭表示自己不需要楊嬌賠償，法院也給出了回應：要不要賠償與擔不擔責任并非同一回事。法院按照法律的規定劃分三個人的責任后，張強就有權處理自己將要得到的164560元賠償款。考慮到夫妻關系和家庭的穩定，他可以放棄這一筆錢。如果他不放棄，楊嬌需要用自己的個人財產來償還，不能影響夫妻共有財產。

聽完法官的解釋，張強決定放棄索要賠償。從整個案件來看，無論是做父親的張強，還是作為繼母的楊嬌，其實都沒有惡意，對孩子也是關心、在意多于推卸責任。所以法院尊重了張強的意見，于2020年9月23日判決楊嬌向韋英賠償164560元……在法定時限內，楊嬌和韋英均未上訴，判決隨即生效。

這場親娘狀告繼母的官司能以家庭和睦互諒互讓告終，也算是有了一個令人欣慰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