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里川
你某月某日某時在哪個餐廳點了哪些菜,用某種支付方式付了多少錢,這些信息被商家被平臺一一掌握,你就成了透明人
一名微博主將目擊一幕發到微博上,激起了人們對于掃碼點餐的新一輪批評。這條微博稱:“現在有些餐廳真的很過分,晚上吃飯的時候,看見一個老人。老人說我不會用二維碼,我也看不清看不懂,我在你們這里吃了十多年飯了,今天不用二維碼微信點餐就不能吃飯了? 服務員說你能點但我們沒有現金找你。最后是我用我自己手機點的單才幫老人點上的。”
“本大眾點評V8毫不猶豫地給這家店打了一星,以后任何點菜要求掃碼的餐廳,我肯定都打一星。在我還能用明白這些科技的時候,用點自己微不足道的小權力表達一下自己的反抗吧。”這番話引來不少網友共鳴。
這條微博,還深藏著諸如“數字鴻溝”“黃昏孤獨”等值得深思、破解的主題,但無疑,從最直觀的角度看,我們該向“掃碼才能點餐”做法表明怎樣的態度,極具啟示意義。博主拋出這樣的觀點是對所謂的“高科技”霸權說不,也是對消費者的“軟弱”“順從”說不。至于這樣的呼喚,能在多大程度上改變人們一邊絮叨不滿、一邊卻照辦的習慣性、普遍性做法,從而扭轉目前多數消費者受制于“掃碼規則”的局面,確實不好說,但合法而適度的反抗,應成為一個開始。
也有別的大V直言:特別特別討厭掃碼點菜,一般碰到我就直接要求服務員記錄點菜,做不到或者拒絕者,我就老老實實換餐廳,沒有一絲糾結。
在一群人埋頭吃飯,并不顧及權利和尊嚴的損失的情況下,總要有人出來提醒這種損失的存在,和挽回損失的辦法、路徑。
被迫做事,是不可能有完整的愉悅感的,尤其是在出外就餐這件事上更是如此。而餐飲業推動的掃碼點餐“高科技”卻主動造成了這一狀況且執迷不悟。看上去,消費者是在以隱忍爭取忘憂,避免掃興。但如此不對等的形勢,讓消費者的“忍辱負重”變得毫無意義。
當然會有人認為在這件事上計較是庸人自擾,是小題大做。這正是讓人擔心的地方。權利的消失如此悄然無聲,越發說明了權利的侵犯和剝奪相對順暢。
掃碼點餐最初是以一種“便捷術”面目示人的。餐廳在宣傳上更喜歡講述的是,掃碼點餐對食客有多么友好、便捷,卻絕口不提掃碼點餐的最大獲益者是餐廳自身。顯然,掃碼點餐替餐廳節省了巨大人員、時間成本,甚至連那些制作精良的菜譜都可以少印或不印了。
餐飲業更秘不示人的是,某些掃碼機制存在著對消費者個人隱私的覬覦情形。它通過一步步的引導或誘導,在暗處完成了消費者權利的讓渡,而這些憑空得來的“大數據”或其他信息,會產生什么后果呢? 你想象一下:你某月某日某時在哪個餐廳點了哪些菜,用某種支付方式付了多少錢,這些信息被商家被平臺一一掌握,你就成了透明人。這些商家或平臺精準知道你的活動場域、口味偏好、消費習慣,比你本人還了解你,你不感到害怕嗎?
更有甚者,很多店家的掃碼點餐規則,取消了人工服務。他們對白發老客的不便看在眼里,卻寧可敷衍也不做人性化的改善,這就是“反抗”的必要性和意義所在。
“掃碼點餐不是必選項”,這應是常識。為此,個體的抗爭,不僅是必要的,也是急迫的。為此,我們完全可以拿腳投票。餐廳多的是,另選一家便是。即使出現一再起身換店的情況,那也是并非不能忍受。
在味蕾、就餐習慣、時間成本等方面做出自我犧牲,的確不易。有時,明明喜歡卻不得不放棄一個心儀的餐廳,就好比孩子被迫放棄酷愛的玩具,頗有些“殘忍”,可唯有抵抗的次數多了,抵抗的人多了,才能形成強大的反制之力。否則,我們只能坐視“掃碼才能點餐”織起越來越大的網,困在其間擺脫不得。
任何時候都不能被某個行業的某種無理要求塑造為“順從一族”,權利空間是靠自己爭取來的。這個道理,一如必須對奇葩證明大聲質疑、對養狗不牽繩的人嚴肅喊話、對公共空間吞云吐霧者果斷勸諭,是不可以繞過去的艱難過程。
(作者系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