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瑞福,陳春花
(1.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南國商學院,廣東廣州 510545;2.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北京 100871)
2020年9月1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科學家座談會上強調,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和民生改善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加需要科學技術解決方案,都更加需要增強創新這個第一動力。在科學技術日新月異的今天,世界各國競爭的核心是科技,各個國家紛紛把科技創新提升到國家戰略層面,競相出臺了一系列促進科技發展的戰略規劃[1]。美國是科技創新超級大國。根據2019—2020CWUR世界大學最新排名,全世界排名前20的研究型大學中,17所在美國。迄今為止,共有382名諾貝爾獎獲得者,約占全球的70%。全球10大科技頂尖公司中,美國占據了7家。創新領域的強勁優勢是其成為全球經濟領頭羊的主導因素,亦因如此,美國科技創新一直成為全球學者關注和研究的對象[2]。美國十分重視科技創新,以《美國競爭法》為主要框架和依據,從戰略、政策、法律等多方面進行了系統部署,制定了一系列引領全球、具有前瞻性的科技創新戰略,并配套建立了人才、資金、知識產權等方面的政策體系。近期,美國為保持其在世界科技中的領先地位,不斷調整科技創新戰略及出臺相關科技政策。美國科技創新政策新動向,值得我們研究與密切關注。
美國科技政策兼具競爭性、系統性、全域性、協同性,通過宏觀戰略布局打造國家層面的創新生態系統[3]。美國為促進科技創新,采取了加大研發投入、建立科學基金和政府采購等財政政策,制定了降低稅率、稅收減免、稅收抵免等稅收激勵政策[4]。董艷春等[5]通過對奧巴馬政府科技創新政策的研究,先總結出其在政策制定戰略、政策戰術選擇、政策目標定位等方面的特點,再進一步根據特朗普政府頒布的2018財年預算藍圖,最后分析出特朗普時代美國科技創新政策呈現出的新特點和新趨勢。張宏麗等[6]也分析了美國政府尤其是奧巴馬在任期間推進科技創新的戰略布局框架,并在此基礎上對我國今后創新驅動發展提出對策建議。后來,徐則榮等[7]則分析了特朗普科技創新政策對美國的利弊影響,提出我國應該加快優化稅制結構、降低企業稅負、提高企業研發支出抵免比例等建議。2019年8月31日,美國白宮管理和預算辦公室與科技政策辦公室聯合發布了《2021財年政府研究與開發預算優先事項》備忘錄。備忘錄是美國政府研發計劃的預案,基本反映了美國政府來年科技創新發展走向[8]。近幾年,中美貿易摩擦呈現越演越烈的態勢。劉薇等[9]研究了美國實施的高技術出口限制政策對中國科技創新領域的影響,認為我國要加快自主創新,增強創新能力,從根本上改變國際分工的地位,維護在全球政治經濟格局變化中的利益。研究者還發現,美國非常注重高等教育、發展軍民融合模式、政府采購激發技術創新等措施,這些措施都為美國科技創新提供了強大的發展動力[10]。特別是在軍民融合創新方面,美國已經形成了成熟的機制。美國是世界上大部分武器裝備研發和軍事技術創新的源頭。GPS、精確制導炸彈、隱身飛機、核動力等均源自美國,而且美國擁有當今世界上規模最龐大、體系最完整、能力最強大的國防科技創新體系[11]。美國國防部戰略能力辦公室(SCO)致力于發展顛覆性作戰能力,為美國新“抵消戰略”提供重要支撐,其動向值得關注[12]。徐小奇等[13]以美國國防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組織發展為研究對象,從創新主體、組織結構、運行機制等三個方面總結了其軍民融合式科技創新模式的基本特征,并對DARPA在維系科技創新供需雙方之間的“紐帶效應”進行分析,最后構建出DARPA軍民融合式科技創新發展路徑。余東城等[14]研究了美國促進中小企業參與國防科技創新的“法律體系”“財稅體系”“服務體系”的具體做法,深入剖析了其政策體系特點。
當前,世界形勢瞬息萬變。美國不斷審查和調整科技創新政策,以保持美國在世界科學中的卓越地位。為了確保科技創新優勢,美國不僅加大財政支出、提供稅收優惠,還通過各種政策阻礙其它國家的科技進步。
根據技術發展規律,美國及時制定科技戰略規劃和科技創新政策,促進科學技術的長期發展。
(1)注重科技創新政策的前瞻性。為繼續主導世界科技創新,強化科技優勢地位,早在2016年6月,美國就公布了一份長達35頁的《2016—2045年新興科技趨勢報告》。該報告是在過去五年內由政府機構、咨詢機構、科研機構等發表的32份科技趨勢相關研究報告基礎上提煉形成的。該報告不僅有助于美國相關部門對未來30年可能影響國家力量的核心科技有一個總體上的把握,而且還為國家及社會資本指明科技投資方向。科技創新政策研究超前30年,體現了極強的前瞻性。
(2)及時制定并動態調整科技政策。近年來,先后發布了《21世紀美國國家安全科技與創新戰略》《開放政府數據法案》《核能創新與現代化法案》等一系列與科技創新相關的戰略性政策及法案。為應對快速發展的科學技術,針對原來的科技政策進行補充和調整,及時破除阻礙科技發展的制度因素。2020年3月23日,為確保美國境內5G無線通信系統和基礎設施的安全,協助其盟國最大程度地提高5G系統和基礎設施的安全性,從長遠的利益出發,美國國會通過了《5G安全和超越法案2020》。
美國相繼出臺限制、打壓我國科技發展的各種政策,并從貿易、科技、金融和人才等多方面對我國“卡脖子技術”實施立體式封鎖,不斷削弱我國科技創新能力。
(1)以貿易摩擦進行科技打壓。為了阻礙我國科技發展,美國不惜舉全國之力,封殺高科技企業“中興”和“華為”,觸發轟動世界的科技封鎖。美國先后于2019年5月、8月將華為及其116家關聯公司列入出口管制“實體清單”[15]。截至2019年底,“實體清單”情況如圖1和圖2所示。

圖1 1997—2019年進入“實體清單”的單位數量情況

圖2 不同領域進入“實體清單”的單位數量情況
從圖1看,自1997年以來,進入“實體清單”的單位數量存在明顯逐步增多的趨勢,特別在2019年,高達150家。從圖2看,高達46家集成電路企業和35家通信企業進入“實體清單”,且被列入“實體清單”的企業主要集中在高性能計算機、通信、芯片、人工智能、軍工、互聯網安全和精密儀器制造等領域。進入“實體清單”的單位會遭到從學術、銷售、技術、產品和供應鏈的全面隔絕,基本不可能從美國獲得《出口管理條例》所列物項和技術。美國為追求絕對的軍事安全,遏制中國航空航天技術和軍備力量,將中國航天科技集團公司、中國電子科技集團旗下眾多研究所列入“實體清單”。由此可見,美國將外貿摩擦首先指向中國高科技行業和核心技術,一方面會對高科技產業拓展美國市場帶來影響;另一方面,隨著中國的產業升級,美國對中國科技力量崛起感到擔憂[16]。整體上看,美國在以“維護其國家安全利益”而開展的貿易爭端中實施了科技封鎖。
(2)持續擴大“實體清單”范圍。2020年美國不斷出臺新規,升級出口管制。2020年1月6日,美國加大對人工智能等新興和基礎技術領域的管制。2020年5月12日,美國半導體設備制造商LAM和AMAT等公司要求中國企業不得用美國清單廠商半導體設備代工生產軍用集成電路,啟動“無限追溯”機制,試圖阻撓軍民協同合作。2020年5月15日,美國商務部限制華為使用美國技術、軟件和設備在美國境外設計和制造半導體;對半導體制造涉及的軟件、設備進行全面管制。針對美國境外產品的美國技術含量標準從25%直接降至0%,強迫中國高科技企業的外國供應商進行業務切割,限制力度顯著加大,意在遏制中國高新技術發展。2020年5月22日,美國宣布將北京計算機科學研究中心、哈爾濱工業大學、云從科技等33家科技企業和機構列入“實體清單”。從本次“實體清單”的動向看,美國加大了對航空航天、人工智能、機器人、網絡科技等領域的技術封鎖。
(3)“實體清單”呈現向軟件延伸的趨勢。2020年6月10日,哈爾濱工業大學師生收到了MATLAB軟件被停止服務的郵件,直接影響到了師生的科研工作。MATLAB軟件被視作整個汽車、航空航天、通信、電子和工業自動化領域的基本研發工具。未來若美國開始針對國內的全部的理工科學校,直接禁用MATLAB軟件在大陸的應用,將導致非常嚴重的后果。此次事件標志著“實體清單”已經從硬件擴展到軟件層面,也表明美國對我國科技封鎖力度進一步升級加強。當前我國大量企業和學校在計算輔助設計(CAD)、計算機輔助制造(CAM)和計算機輔助工程(CAE)等領域長期使用美國公司的相關軟件。由于工業軟件國產化程度低,若美國擴大該類軟件方面的“實體清單”,將對我國制造業的技術創新產生較大影響。我國應高度關注其后續發展態勢及由此產生的不利影響。
(4)以金融手段進行科技打壓。美國商務部對中國高科技企業制裁已從傳統芯片、精密儀器制造、高性能計算機、通信等領域的企業擴大到互聯網企業,如阿里、新浪、百度和金山云等中概股企業。2020年5月21日美國參議院通過了《外國公司問責法》,意圖在金融領域施壓,同時又發布了一份對中戰略調整報告。所有中國在美國上市的公司,都需要向美國政府公開企業的數據、隱私、業務信息等等。美國通過金融市場,可以全面了解在美國上市的中國100多家高科技企業。表面上為金融市場監管,實際背后是科技打壓。2020年5月29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整頓金融市場,清理中概股,進一步坐實了美國打壓中國科技崛起的戰略意圖。
(5)以人才政策進行科技打壓。通過移民和留學等新政策限制科技人才的流動,阻止科技人才的外流和引進。2017年1月27日美國總統特朗普頒布了“禁穆令”,限制一些外籍員工在美國繼續工作。2019年8月,美國又公布了《2019年美國移民改革重點規劃》,提高移民門檻,取消移民抽簽,削減親屬移民。該政策是對幾十年以來的美國移民體系和結構產生重大顛覆性改變。2020年5月29日,不顧國際影響,美國公開宣布清退國內理工科大學的中國留學生并限制理工科類留學申請。此外,美國政府還利用各種渠道阻止我國高層次科技人才回國。
美國將軍民融合上升為國家戰略層面,不僅由國會、總統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等參與軍民融合頂層架構的設計,而且相關法律和政策均由國防部、能源部、商務部等多部門協作制定。2020年5月20日最新發布的《美國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戰略方針》的文件中提到“軍民融合”戰略,充分顯示出美國高度注重軍民融合項目的發展。
(1)在軍轉民用技術應用方面效果突出。為避免他國“技術突襲”,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自帶軍民融合基因,不斷引領武器裝備發展,確保美國長期擁有其他國家“望塵莫及”的技術優勢。在軍用技術得到領先發展的同時,美國采取舉措允許軍用技術向民用領域轉移。如互聯網、半導體、納米技術、全球定位系統等多個領域的軍用技術早已成功轉化為民用技術。美國聲納偵察系統、靜脈檢視設備及廣泛應用于汽車駕駛、治安、搜索與救援的紅外夜視技術都曾脫胎于軍事用途。另外,從磁控管到微波爐,由軍用雷達轉為民用的多普勒氣象雷達,基于潛艇聲納技術開發的商業捕魚設備,已成為軍轉民用技術的典型。
(2)在民轉軍用技術應用方面成果頗豐。基于作戰需求,美國強調要“利用民用經濟中發生的高新技術爆炸來實現國防科技的跨越式發展”,逐漸降低民企進入軍工領域的門檻,充分利用民用技術支持國防建設。早在2014年美國就推出“以創新驅動核心、以發展改變未來戰局的顛覆性技術群為重點”戰略,加速民用顛覆性技術向軍事應用轉化。2015年4月,美國又成立國防創新試驗小組(DIUx),促進美軍快速融入各地創新生態系統,實現國防需求與企業創新的精準對接。美國國會和國防部頻出法令,出臺《采辦變革:變革的命令》,允許國防采購部門與非軍火供應商簽訂合同,推動民品的軍事應用。早在伊拉克戰爭中,硅谷就有600家公司與美國國防部合作,提供通信器材、計算機軟件、防毒軟件及衛星照片分析技術等。同時,美國政府支持研究型大學廣泛參與軍事科研,鼓勵民用企業參與軍工項目。當前,馬斯克創立的SpaceX太空探索技術公司提出了“星鏈”計劃,旨在從2019年至2024年間向近地軌道發射約12 000顆衛星,提供覆蓋全球的衛星互聯網服務。在民轉軍用技術的背景下,美國宇航局(NASA)以及美國空軍部都與該公司合作,并計劃10年內發射4.2萬顆小衛星,到時低軌衛星軌道將被美國全部占用,比核導彈威脅還大。
(3)開發軍民兩用技術方面經驗豐富。軍民兩用技術是實現軍民融合的戰略重點,典型代表包括航空、微電子、通信、計算機、材料技術等。美國政府鼓勵開發軍民兩用技術,并提供資金支持,不斷打通軍民互轉的雙向通道。從產業看,美國航空產業通過對內的技術轉化和對外的并購拓展,使軍民融合程度最高。例如,波音公司是全球最大的民用和軍用飛機制造商;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的業務也是以直升機、民用衛星等軍民融合類產品為主;諾思羅普·格魯曼公司在電子和系統集成、軍民用飛機整機及零部件等領域同樣具有較高的軍民融合度;通用電氣、通用動力、麥克唐納-道格拉斯、美國電報電話公司、蘭德等巨頭都起源于軍工一體,為軍民融合提供了豐富的經驗。
(4)在重點領域加大布局軍用關鍵技術。美國非常關注超前性、顛覆性技術,并在2019年12月公布的戰略框架文件《面向國家安全創建技術突破和新能力》中明確聚焦捍衛國土安全、威懾并戰勝對手、維護全球穩定工作及開展科學技術基礎研究四個戰略重點領域。美國2020年研發預算中公開列出244個研發項目,重點涵蓋軍用生物技術、材料技術、網絡技術及航天技術等多個領域,集中體現了DARPA當前戰略優先布局的重點及未來工作的方向,形成了“超前探索、體系安排、重點推進和試驗轉化”等四代項目布局,瞄準近中遠期不同需求,全方位推動科技創新。
美國每年投入約占GDP總額3%的資金作為研發經費,支持基礎研究、重要產業關鍵共性及前沿性共性技術的開發。
(1)政府對研發資助的預算呈增長態勢。美國非常重視對研發資金的投入,其中研發項目總預算在1978年到2020年財政年度期間從39.3億美元增加到202.9億美元(圖3所示)。除增加研發資金外,政府持續對研發工廠(設施和固定設備)投入大量資金,從2010年到2020年的財政年度期間,其總預算均在80~130億美元范圍內(圖4所示)。政府不斷增加對基礎研究的預算,上升趨勢非常明顯(2009年數據因統計口徑不同造成異常),其中兩類研發項目總預算在1978年到2020年財政年度期間從13.7億美元增加到134.8億美元(圖5所示)。

圖3 1978—2020年聯邦政府對研發的資助預算

圖4 2010—2020年聯邦政府對研發工廠的資助預算

圖5 1978—2020年聯邦政府對基礎研究的資助預算
(2)逐步提高軍方研究經費的投入強度。2020年DARPA預算申請約為35.56億美元(含管理保障),相對前兩年,分別漲幅3.8%和15.2%。其中,基礎研究、應用研究和先期技術開發等3個階段的預算申請額分別為4.86億美元、14.69億美元和15.19億美元,占比分別為13.7%、41.3%和42.7%。基礎研究主要為后續階段提供理論和方案支撐,包括國防研究科學和基礎作戰醫學,在2020年的預算分別為4.32億美元和0.54億美元(圖6所示)。

圖6 2018—2020年DARPA在基礎研究方面的預算
應用研究則圍繞未來概念構想開展技術攻關,包括信息技術、戰術技術、材料與生物醫學技術、生物戰防御技術,預算金額分別為4.43億美元、3.38億美元、3.32億美元、2.24億美元、0.98億美元和0.35億美元(圖7所示)。

圖7 2018—2020年DARPA在應用研究方面的預算
美國也非常重視先期技術開發,推進技術或部件的進一步成熟,主要包括先進電子技術、傳感器技術、太空項目和技術、指揮控制和通信系統、先進空天系統和網絡中心站戰術。2020年研發預算分別為1.29億美元、1.64億美元、2.03億美元、2.55億美元、2.32億美元、2.79億美元和5.12億美元(圖8所示)。

圖8 2018—2020年DARPA在先期技術開發方面的預算
(3)政府積極引導資金進入科技創新領域。政府通過完善稅收抵免、“一日創業計劃”、成果轉移轉化激勵等配套措施進一步引導資金流向科技創新領域。此外,還積極推行小企業投資公司計劃(SBIC)、建立風險投資公司等方式全方面動員金融資本扶持科技創新,甚至立法許可包括各類公共基金、銀行和金融公司、部分非銀行金融機構、富有家庭和個人進行科技創新投資。在政府的積極引導下,美國企業研發投入全球最高。
美國為了確保技術創新的領先地位,加大量子信息科學領域和人工智能技術的研發投入,并通過專利保護,進而進行技術壟斷。
(1)持續投資量子信息科學領域。為維持和擴大在量子信息科學中的領導地位,美國于2018年9月發布了《國家量子信息科學戰略概覽》,提出應該在小學、初中和高中等階段就開始加大量子科學教育,培養具有物理、信息和工程科學專業知識的美國量子從業人員,鼓勵學術界大力研究量子科學與工程學,補充相關教師,提倡量子信息科學社區跟蹤,估計量子行業未來的勞動力需求。同年12月,美國又通過了《國家量子計劃法案》,授權美國國家標準與技術研究院(NIST)、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NSF)和美國能源部(DOE)三家機構在2019—2023年共投入12.75億美元資助相關項目研究,確保其在量子信息科學領域的持續領先地位。截至2019年9月30日,在全球公開的量子計算技術發明專利申請量排名中,入榜前20名的企業主要來自7個國家和地區,其中,美國企業占比50%,位列第一(圖9所示)。

圖9 2019年全球量子計算技術發明申請量前20名企業的地域分布情況
(2)大力發展人工智能技術。美國啟動價值20億美元的“下一代人工智能”計劃,旨在探索和創造未來“第三代”人工智能,并制定了《2018年國防部人工智能戰略》,確定美軍人工智能發展的首要目標是“將人工智能納入決策和作戰,形成軍事優勢”。不僅如此,2019年2月,美國又發布了《維持美國人工智能領導力的行政命令》,通過制定人工智能開發和使用指南,促進公眾對人工智能系統的信任。2018年9月7日,美國宣布未來5年投資20億美元致力于開發第三代人工智能技術的AI Next項目,旨在解決國防部最棘手的問題。根據中國信通院《全球人工智能產業數據報告(2019)》,截至2019年12月31日,美國共有2 169家人工智能企業,占企業總數5 386家的40.27%,排名第一,遠超過擁有797家企業、排名第二的中國。在全球人工智能企業數量排名前20的城市中,美國占9個,排名第一,而中國只占4個。作為全球人工智能領域最權威榜單之一,CB Insights于2020年3月3日發布了2020年全球100家最具潛力人工智能初創企業榜單,美國公司占據65家,而中國只有6家企業進入。從人工智能專利申請數量看,IBM和微軟擁有最多的人工智能專利申請,分別是8 290項和5 930項。
美國擁有世界上最大、最優秀的科技人才隊伍,是全球科技論文發表量和發明專利申請量最多的國家。
(1)重視理工科人才的培養。近年來,美國連續修訂、出臺了《美國競爭力法案》《加強自然科學技術工程學及數學教育法案》等一系列有關國家未來科技人才發展規劃的重要法案,并設立專門的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STEM)教育計劃,鼓勵學生研修相關課程。美國不僅有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麻省理工學院、斯坦福大學、普林斯頓大學及普渡大學等世界知名的理工名校,而且還有羅斯霍曼理工學院、波特蘭大學、伊利諾伊斯理工學院、德雷塞爾大學以及密蘇里科學技術大學等國內知名的理工類學校。從1901年開始頒發諾貝爾獎到2019年,化學、物理、生理學和醫學等領域共有613名科學家獲獎,其中美國占287人,并且物理學獎、化學獎、醫學獎等各子項,都是排名第一,再加上其它領域的獲獎人才,總數為382人(圖10所示),世界第一。

圖10 諾貝爾獎獲得人數前10名國家
(2)推動創新人才合理、高效配置。在全世界知名人才中介公司及獵頭公司已占近80%的情況下,美國政府仍持續大力支持人才市場建設。出資聘請人力資源專家研究如何提升人才管理服務的精細化、品質化,鼓勵創新人才合理流動,不遺余力從海外引進人才,盡政策可能為創新人才解決后顧之憂。
(3)“筑巢引鳳”聚集創新人才。美國成立了勞倫斯伯克利實驗室、林肯實驗室和貝爾實驗室等850多個國家實驗室,再加上國內眾多知名高校中的研發平臺,為聚集高素質科技創新人才提供了重要載體。世界聞名的硅谷、“128號公路”和北卡羅來納州研究三角園等科技工業園區,為理工科人才提供大量就業崗位,同樣吸引和聚集了全球最高端的從事技術研究、發展和生產的人才。根據美國勞工統計局對2026年就業人數的預測數據,理工科人才就業人數總體上呈增長趨勢(圖11所示)。

圖11 勞工統計局對科學相關職業的就業和職位空缺情況的預測(2016—2026年)
科技創新是富國強國的重要力量,其對產業和經濟的直接影響引起了各個國家的高度重視。密切關注美國科技創新政策新動向,對我們研究制訂科技發展規劃具有重要借鑒意義。針對當前我國科技創新面臨的戰略新機遇,有以下六個方面的政策建議。
組織各技術領域專家對世界科技趨勢進行分析預判,密切關注石墨烯、高分子材料、記憶合金、自修復材料、智能仿生、液態金屬、新型低溫超導材料、人工智能和量子計算等領域的科技前沿發展狀況,加強我國科技創新的戰略性、全局性謀劃,提前布局未來10~20年可能影響我國經濟發展的核心科技,提升我國在經濟全球化進程中的戰略優勢。充分注重我國科技創新政策的引領性作用,重點制定集成電路設計、電子基礎元器件及關鍵材料、類人神經計算芯片等關鍵技術研發政策,為建設科技強國提供強有力的政策保障。綜合分析美國、日本、法國、德國、韓國等發達國家制定的科技創新戰略和政策,在國際大環境和國家大發展規劃框架下制定我國科技創新政策。充分利用已有的科技創新條件,結合我國龐大的市場規模、完備的產業體系和多樣化的消費需求,動態調整科技政策,破除阻礙科技發展的制度因素。制定前瞻性科技戰略的具體實施計劃,及時提供配套資金和法律法規保障,支撐我國科技創新發展戰略的實現。
高度重視“實體清單”對高科技產業鏈造成的負面作用,積極應對危機,對我國進入“實體清單”的企業給予一定的研發資金貸款優惠,加大自主創新,化封鎖挑戰為發展機遇,加速本土供應鏈的成長,逐步形成一個自我良性循環的供應體系,最大程度地降低高性能計算機、通信、芯片、人工智能、互聯網安全和精密儀器制造等關鍵領域因“實體清單”而造成的影響。充分利用深圳市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范區的發展機遇,加快金融市場改革,參照納斯達克IPO準則,完善上市制度,鼓勵海外高科技股回歸,促進高科技企業在深圳創業板上市。通過財政單獨撥款或科研立項的方式,支持進入“實體清單”的高校及科研機構自主研發與Matlab功能相當的教學和科研工具,逐步減少對國外軟件的依賴。大力扶持我國各科研和生產單位對CAD、CAM、CAE等工業軟件進行自主開發,緩解美國對軟件封鎖的不利影響。支持科研人員深度開發開源軟件,替代特定市場細分的昂貴商用專業軟件,降低商業軟件的使用成本。圍繞技術封鎖的領域,夯實國際合作基礎,實施更加互惠互利的國際科技合作戰略,加大走出去和引進來兩個合作渠道,發展我國科技創新優勢領域。
借鑒美國經驗,統籌布局基礎研究和前沿技術研究,制定先進電子技術、材料與生物醫學技術、傳感器技術、生物戰防御技術及先進空天系統等關鍵核心技術開發的軍民協同創新戰略。借助軍民協同創新項目,支持研究型大學廣泛參與軍事科研,鼓勵我國高科技企業參與軍工項目。加強科研平臺共建共享共用,促進科技創新人才交流合作,提高研發效率,節約研發成本。充分利用軍民科技資源,共同實施國家重大科技項目,協同開發能夠大幅提升軍事能力和產業實力的人工智能和量子信息科學。加快建設關鍵核心技術軍民協同創新試點示范工程,積極探索科技創新軍民協同創新的最佳模式。支持成立軍民協同創新發展新型智庫,重點對軍民兩用的高級工程材料、數據科學與存儲、能源技術、半導體和微電子學、空間技術進行開創性研究,不斷打通軍民互轉的雙向通道。逐漸降低我國民企進入軍工領域的門檻,充分利用民用技術支持國防建設。加大軍用技術民用化的轉化力度,成立專業技術孵化器,促進軍用技術服務于經濟建設。挖掘各戰區和地方科技創新潛力,推動國防建設與當地經濟協同發展,逐步形成立體化的科技軍民協同創新體系。加大對部隊科技創新基礎設施建設保障力度,加強軍地科技信息交流,不斷完善我國科技軍民協同創新體系。
以我國重大需求為根本目標,借鑒美國成功做法,聚焦重大戰略需求,借助“新基建”建設之機,提前布局戰略性、基礎性的技術研究。精準把握“新基建”的方向和目標,全盤統籌謀劃,詳細制定“新基建”計劃,重點建設航空航天、人工智能、區塊鏈、量子計算、生物制藥等戰略性基礎設施。針對一些基礎性核心技術,通過跨學科聯合應用,逐漸形成圍繞該技術的產業鏈生態大體系,促進相關子行業發展。著力投資工業軟件、工業網絡和工業信息安全等“軟”基礎設施,制定工業互聯網、5G、大數據、云計算等相關技術與產業協同發展的戰略,推動技術創新的研發、擴散和應用。有效調動民間投資“新基建”的積極性,充分運用市場機制促進“新基建”,推動新技術與各行各業的深度融合。利用“新基建”投資機會,整合產學研各項資源,打造一批“新基建”示范城市,帶動我國需要久久為功的技術創新。
人才是第一資源。科技創新離不開大量高層次的人才支撐。首先,及時梳理我國當前科技創新重點領域的人才儲備情況,理清人才的層次和專業背景,建立科技人才大數據系統。其次,建議借鑒美國做法,召集人力資源專家和企業人員分析和預測我國未來科技人才的崗位需求及職位空缺情況,制定理工科人才發展的中長期政策與計劃,為培育緊缺的科技人才做好準備。然后,重點根據人才梳理和預測情況進行科技人才培養工作,綜合考慮培養方向、過程和效果,避免出現社會需求與人才培養不匹配導致“畢業就失業”的錯位現象。一方面,在學科設置上,建議學習美國做法,高度重視STEM教育,加強數學與科學基礎教育,鼓勵學生研修科學技術、工程數學等領域的課程。另一方面,建議學習美國在人工智能和量子信息科學領域的做法,面向未來需要設計培訓計劃,優先考慮科技創新領域的獎學金計劃,加大培養未來亟需的從業人員和相關教師。引導具備條件的地區或科技類企業集團成立科技高中、科技大學,增加高職高專、本專科高校中科技類相關專業,鼓勵具備自主招生權的高校增加招收科技類專業學生的名額,逐步完善我國科技創新人才培育體系。
瞄準全球產業價值鏈中高端,集中協調配置資源,舉全國之力重點開展戰略性、顛覆性的核心技術研究,有效發揮資源效益,形成技術攻關的新型舉國體制。加快整合高校、科研院所及高科技企業等各方力量協同攻關,充分調動科研人員積極性,引導和鼓勵更多社會資本參與重大技術攻關。抓住“一帶一路”機遇,通過深化國有企業改革,整合我國創新資源,打造更多能夠承載國家戰略、參與全球競爭的科技創新型國有企業,提升國有企業創新能力。重點圍繞6G前沿技術研究、5G關鍵技術、5G垂直行業示范應用三大方向,采用新型舉國機制,解決一批制約產業創新發展和行業應用的重大技術瓶頸,為“5G+”“區塊鏈+”“人工智能+”“新基建”等國家戰略實施提供堅實的技術支撐。面對重大疫情和重大突發公共衛生風險,加強同有關國家特別是疫情高發國家在溯源、藥物、疫苗、檢測等方面的科研合作,組織跨學科、跨領域的科研團隊進行聯合攻關,加快補齊高端醫療裝備方面的短板,加強生命科學領域的基礎研究,實現醫療健康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積極主動整合和用好全球創新資源,有選擇、有重點地參與和主導國際大科學計劃和大科學工程[17],推動建立廣泛的創新共同體,從多方面加快完善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的新型舉國體制,在開放創新中積極培育核心技術的自主研發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