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學學科建制的新探索
——評《人文學概論》

書名：《人文學概論》

作者:欒棟

出版社:暨南大學出版社

ISBN:978-7-5668-0411-2

出版時間:2012年8月

由欒棟主編的《人文學概論》（以下簡稱《概論》）一書是一部獨具特色的學科理論著作，標志著人文學學科建制的新探索。欒棟長期從事文學的通化性研究，他的“文學辟思”“文學他化”“文學櫽栝”“文史哲互根”等思想，為人文學建設注入了新鮮血液。《概論》作為廣東外語外貿大學教研改革與人文學中心建設的主要成果，既吸納了已有的學術積淀，又扎根于高校人文教育的科研實踐，堪稱該領域學科通化建設的前沿沖刺。誠如《概論》緒論所簡述，該書從學科大旨、學理依據與高教踐履三個方面，構建起了初具規模的人文學教研平臺，奏響了新一輪人文學學科理論探討的集結號，為高校人文類學科集群建設帶來一曲祥和之音。

一、特色鮮明的人文學學科理論

《概論》一書具有全新的人文學視點。一部創制性的學科理論著述，往往在學科視域上有所突破。這部《概論》將人文學植根于中西文化交匯與學科塊壘化嚴重的歷史語境中解析，將人文學的學科創制視為解決文類群科關系史問題的“一種智慧，一種思想藝術”，由此展開了對人文學生成要義的審度。其中既有從歷史的深層對人文學來龍去脈的探求，也有對現實的急迫性提出建設一個學科群交叉平臺的需要。

《概論》圍繞著“文史哲互根”與中西學會通給出了全新的人文學學科定義。學科視域與學科定義是互相塑造的動態結構，怎么看人文學，自然會影響到怎么定義人文學。《概論》在這一點上是有清醒的理論自覺：“何謂人文學？從學科脈絡上講，她是研究文史哲互根的學問；從學術本質上看，她是求索中西學融會的藝術；從學理輻射而論，她是探討教科文貫通的方略；從學叢變數展望，她是文科大類場域趨通的津渡”。這一人文學定義突出了三個向度：“文史哲互根”“中西學勾兌”“教科文貫通”。如果將這三個向度和學術界的一些人文學定義進行比較，《概論》一書的人文學學科創制意義就更為清晰。黃克劍認為人文學是“覺悟”之學，胡偉希認為人文學，就是以‘求道’ ‘達道’為依歸與理想的學問。杜維明認為人文學是一門對人的自我了解、自我認知、自我定義最貼切、最直接的一種學問。這一組定義著眼于人文學與自然科學的區別，著力于將人文學從自然科學的“僭越”中解放出來，然而，由于所述謂語“求道”過于空靈、“覺悟”偏于質實，其研究對象還不夠鮮明。另有一批學者執著于Humanities的詞源，側重從人文科學、人文精神或人文學科總和來定義人文學。如當代新儒家代表人物唐君毅就認為：“在人文學中，我們今暫包括歷史、文學與哲學三類，對藝術、道德、宗教之學，今暫不講，因此三者，乃更高級的人文之學，而非一般所謂學術”。從這一類定義可以看到人文學群科相合的特點，然而缺乏“學科大類理據，缺乏國際化的學術視野，因而也缺乏關于全球化學問通衢的自覺鉆仰，缺乏從人類命運共同體高度對文類群科的整合，于是所謂人文學，實際上仍然局限于各學科簡單相加的套路”。（見欒棟《人文學舉要》論稿）從學界諸多人文學定義的相互比較來看，《概論》的人文學定義可謂成一家之言，它有自己的學科視域，有自己的學科對象，形成了系統的學科理論體系。圍繞著《概論》，一個新的人文學學科格局已初具規模。

二、脈絡通達的人文學場域營造

《概論》對文類群科的內在聯系有突破性的理論闡述，這是《概論》對當前人文學研究的一大推進。《概論》的緒論和各編導語以及第二十八章“人文學櫽栝”，對文類群科內在聯系進行了全方位的透視和多層次的論述，形成了全書最具特色的人文學理論篇章。從文學解疆化域到“文史哲互根”，從“文學三歸”到“文學辟思”，從“文學他化”到“文學櫽栝”，欒棟數十年來致力于薈萃群科的聚焦，致力于人文大類“通和致化”的探討，這樣的工作可謂篳路藍縷，苦心孤詣，其拓荒所得，屢屢體現在《概論》的創制之中。人文群科的疆域從有疆向無疆拓展，文學自戀的自性從是文學向非文學的跨界，文學復雜的品性從自性自在自律向他性他在他律躍升。文類其他學科亦然，這是一種海納百川的大格局，“融通學科、恢弘大體、原始要終、相互補苴。”能意識到群科需要融通，這是學術敏感，能對學科融通機制加以理論闡述，這是理論的創新性活動。

《概論》的各編、各章，表面看似散亂，內里卻相當嚴謹，各章節共同輻輳著人文學的趨通特性。《概論》很重視學界關于人文及其精神的研究成果，但并未在此類討論的圈子內做“庭間廻驟”。閱讀《概論》我們會覺得新意迭出，究其原因，主要是研究的視域發生了改變。對象不變，視域改變，對對象的解讀也相應有所變化。從《周易》我們讀到了原始文化與文明文化的兩棲機制，從《道德經》我們讀到了和光同塵的“隱性”智慧，從《論語》我們讀到了“歸化”，從《莊子》我們讀到了“兩行”，從《史記》我們讀到了“史蘊詩心”，從《文心雕龍》我們讀到了“三才嘉會”；在蔡元培身上，我們領會到了“兼容并包”；從王國維身上，我們體察出“人文會通”；在陳寅恪那里，我們看到什么是淵博和淹通的功力；追仰魯迅、錢穆、唐君毅、錢鐘書，我們會感悟到“學術打通”的魅力；通過歐美訪家，我們明白了西學的發展脈絡與局限，也感受到了古今中外在求通變求創造方面的殊途同歸，誠所謂“南學北學，道術未裂。東海西海，心理攸同”。欒棟在《人文學的趨通特征芻議》中說：“人文學是全球化中的學問，是集約化的大類學科，是趨通性的開放場合”。作為一門趨通性的學問，人文學關注的是對中外已有人文事業的趨通踐履。她對人類學術史上的“缺乏”趨通的現象抱持同情的理解，對人類精神文明史上的趨通要素堅持執著的采集。由于有明確的學科理論，《概論》一書的各編各章散而不亂，形成了一個求解趨通的大場域。

三、別具一格的人文學學科體例

《概論》在學科體例安排上也獨具匠心，相當講究。按照欒棟的說法是“為了擺脫概論撰寫習見的邏輯，擺脫對象、規律、法則、原理、技巧、功能等套路套語，我們開辟了新視野，提煉了新術語，即以概論之名，行創新之實，既‘參古定法’，也‘望今制奇’”。“參古”，是將過去的人文經典與人文大師的思想置于“文史哲互根”的視域中參詳考查，由此揭示人文歷史與人文思想的時間脈絡；“制奇”，意味著“通和致化”，即在當代的人文語境和新的學術視域中守正出新，讓底蘊深厚的“古典”種源煥發出蓬勃的生命力。《概論》三編之“參古定法”，涉及古今中外若干重要的學術資源。其“望今制奇”，又歸宗于闡發“文史哲互根”間群科相互涵養的內在聯系。這樣的體例散而有序，分編而脈絡勾連，形成了一座促使讀者“參與和探取”的學科群建設智庫。

《概論》的學科體例貫穿著人文學的學術思想。《概論》由緒論、第一編、第二編、第三編組成，緒論部分承總序而來，分章節論述人文學“文史哲互根”和中西學會通的學品基質。緊接著的三編，梳理了中華文史通義、中國現代學術和西方學術的櫽栝三個方面，即以個案研究的方式詮釋了一批人文經典與學術大師的治學思想。中華文史通義部分以人文經典為個案，注重從活水源頭處開引《周易》《道德經》《論語》《莊子》《史記》《文心雕龍》的人文資源；中國現代人文學術部分以人文大師為個案，通過蔡元培、王國維、陳寅恪、魯迅、錢穆、唐君毅、錢鐘書七大現當代著名學者的學術經歷與學術思想，瞻仰人文研究的標桿和典范。西方學術的櫽栝性解析部分從古希臘說起，以“櫽栝”方式解讀西方學術文化。這三編涉及古今中外，貫穿著“文史哲互根”“人文學櫽栝”兩大人文學命題，體現出融貫文史哲、會通中西學的人文學理念。按照主編欒棟的話說：這樣的篇章安排，旨在“察其本以培其化，司其契而助其和，兩個命題交相輝映，共同推進文類群科集約通化的學術衍生”。中西人文互根的醞釀期、生發期和輝煌期，體現在現當代中西人文學者的創造性成果之中。

《概論》一書用自己的學科理論，營造了一個會通文類群科的場域，形成了自己的學科體例，建構了有特色的人文學原理和方法。《概論》倡導和推演的治學方略，對繼續推進人文學建設有積極的意義。“一自高丘傳號角，萬紫千紅進軍來”。一個人文學研究的新局面或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