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本清源：“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的生成與發(fā)展

鄧紹根

德國概念史學派經典名言“歷史沉淀于特定概念”經中國學者的研究實踐逐漸演繹為“歷史沉淀于詞匯”。確實，“一定的社會、政治經驗和意義積淀在特定的詞語里并被表述出來后，該詞語就成為概念”[1]。德國學者科塞雷克(Reinhart Koselleck)認為概念史研究理論依托于兩個前提：一是歷史沉淀于特定概念，并在概念中得到表述和闡釋；二是這些概念本身有著自己的歷史，走過不同的歷史時期。其概念史研究雄心是，借助被考察的概念，重構社會史色彩繽紛的截面并以此呈現(xiàn)(整個)社會歷史，為史學研究提供一種范式[1]。概念是對客觀事物進行抽象思維、分類、概括的結果，其形成和存在都必須借助于語詞。語詞是概念的載體，概念是語詞的思想內容[2]。“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詞匯及概念就是其中代表之一。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高度強調黨的新聞輿論工作要牢牢堅持黨性原則。全國各大新聞院校紛紛加強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研究隊伍建設，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研究成果豐碩。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進教材、進課堂、進頭腦，逐漸取得實效。隨著2021年中國共產黨百年誕辰的到來，勢必迎來新的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研究熱潮。一百年前誕生的中國共產黨就是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工人運動相結合的產物。一百年來，黨的新聞輿論工作者不斷運用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方法去研究和看待新聞現(xiàn)象和新聞活動，在繼承和發(fā)展馬克思列寧主義新聞理論的基礎上，豐富創(chuàng)新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成為當下中國特色新聞學的學術關鍵詞和政治術語之一。但是，在中國共產黨豐富創(chuàng)新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百年歷程中，很長時間并沒有使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及其概念。而概念作為邏輯思維的基本單元和形式，不僅是思維的起點、認識的前提，而且是判斷、推理、論證的基礎。因此，從概念史研究的視角正本清源，細致地考察“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詞語及其概念，發(fā)現(xiàn)它不僅是一個從新名詞到關鍵詞的演變過程，而且是“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的生成與發(fā)展過程；不僅是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的興起過程，而且是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學術研究和理論建設逐漸開展并形成思想體系的過程。

一、“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新詞出現(xiàn)

目前，有研究者撰文指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的提出是 20 世紀 80年代后的事，1997年林楓首次明確公開提出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3]。也有研究者認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所指，早在20世紀50年代就有了，即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和后來黨的主要領導人關于新聞、宣傳、文化、傳播政策以及黨內思想交流等等的論述。”[4]后來該研究者進一步完善了該論述：“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指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關于新聞、宣傳工作的認識，中國共產黨對所領導的新聞、宣傳、輿論等傳播領域工作性質和作用，以及關于傳播政策、宣傳紀律等的認識的總體稱謂……50-70年代用得比較多的稱謂是‘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毛澤東論報刊’……還有馬克思的新聞(或宣傳)思想、毛澤東的新聞(或宣傳)思想等說法。”[5]確實，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成為全黨全國的指導思想。運用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指導新聞工作和新聞學研究、批判資產階級新聞觀點成為時代所需，馬克思主義新聞學建設提上議事日程。

1957年5月，毛澤東明確指出，“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立足點是新聞有階級性、黨派性”，“不同的階級有不同的新聞學、新聞觀點、新聞政策”[6]。為了貫徹毛澤東的指示精神，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主任安崗制定新聞學研究規(guī)劃，其中“關于新聞學的基本理論和新聞學史”第一部分就是“馬克思列寧主義新聞學的基本理論”，其舉措就是組織教師編寫“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毛澤東論新聞工作及黨對新聞出版文件集”[7]，并編印了《馬克思恩格斯論報刊》《列寧論報刊》。同年，鄧拓也論述了“馬克思主義新聞學”，“任何報刊及其他新聞工具都有它的階級性，它們都為一定的階級利益服務。這是客觀事實，也是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一個基本原理”[8]。中華全國新聞工作者協(xié)會制定的“苦干三年的工作綱要”提出，“進一步展開關于馬克思主義新聞學問題的研究工作,系統(tǒng)地批判資產階級新聞觀點”[9]。1962年，復旦大學新聞系李龍牧撰文指出，“馬克思主義新聞學不能是、也從來不是從資產階級新聞學中發(fā)展出來的”，其源泉來自實踐，“是在豐富的新聞工作實踐中”[10]。1963年，沈育撰文指出：“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任務，一般地說，是研究新聞事業(yè)的發(fā)展規(guī)律；特殊地說,是研究無產階級新聞事業(yè)的發(fā)展規(guī)律，解決無產階級新聞事業(yè)中的理論問題和實踐問題……馬克思主義新聞學在它的發(fā)展過程中，一方面不斷總結無產階級新聞事業(yè)的經驗,經過分析研究，把它概括到理論的高度；一方面又不斷地揭露和批判了資產階級新聞學中的種種錯誤觀點，在斗爭中發(fā)展了自己的理論。”[11]“文革”期間，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毛澤東論報刊工作的資料整理工作并沒有中斷。1969年，人民日報社編印《毛主席論報刊宣傳》。1971年，新華日報社編印出版《毛主席論報刊宣傳工作》。1973年、1975年，北京大學中文系新聞專業(yè)編印了《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論報刊》。1976年，湘潭大學中文系編印了《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毛主席論宣傳》。

1976年10月，黨中央粉碎“四人幫”，實際上宣告了“文革”結束。人民開始清醒地認識到“四人幫”的流毒，打破了精神枷鎖，思想得到了一定的解放，開始清醒地認識什么是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如何對待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12]。粉碎“四人幫”后，中國在徘徊中前進，廣大干部和人民群眾強烈要求糾正“文化大革命”的錯誤理論和實踐，徹底扭轉十年內亂造成的嚴重局面。1977年7月，復出的鄧小平在黨的十屆三中全會上發(fā)表講話，強調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是我們黨的指導思想。毛澤東思想是個體系，是發(fā)展了的馬克思主義；希望全黨完整地準確地理解毛澤東思想，不能割裂、歪曲、損害毛澤東思想，并要高舉毛澤東思想的偉大旗幟推動社會主義事業(yè)向前發(fā)展[12]。1977年8月，黨的十一大召開，大會路線是：高舉毛主席的偉大旗幟，堅持黨的基本路線，抓綱治國，繼續(xù)革命，為建設社會主義的現(xiàn)代化強國而奮斗。大會總結了同“四人幫”的斗爭，正式宣告“文化大革命”結束，推動了各條戰(zhàn)線努力進行思想上、政治上、組織上的撥亂反正，平反冤假錯案和澄清了教育科學文化領域的是非。新聞界積極貫徹落實黨的十一大精神，開始從歷史中尋求理論力量和發(fā)展道路，正本清源，回歸馬克思主義新聞學探索。所謂“本”，即“新聞規(guī)律”，“源”是馬克思主義對新聞規(guī)律的闡釋[13]。新聞界重拾傳統(tǒng)，著手編輯出版了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關于報刊工作文集。1977年，北京廣播學院編印《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論報刊 列寧論廣播》。11月，北京大學中文系新聞專業(yè)編《學習毛澤東光輝的新聞思想》征求意見稿。12月，為紀念毛主席逝世一周年，全國編輯出版了《永遠高舉毛主席偉大旗幟前進》《隆重紀念偉大的領袖和導師毛主席逝世一周年》等書籍，刊登了中央廣播事業(yè)局理論組編撰的文章《紅波永奏〈東方紅〉》,其中就有關于“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相關論述：“毛主席關于新聞宣傳工作的論述極大地豐富和發(fā)展了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理論，是我國無產階級新聞工作的指路明燈。”[14]

在全國揭批“四人幫”并開展撥亂反正和新聞界回歸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理論探索中，“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出現(xiàn)了。據(jù)目前筆者掌握的史料，“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作為新詞匯最早出現(xiàn)在1978年。是年1月，北京廣播學院新聞系編采教研室編撰了《廣播電視宣傳概論》。該書“緒論”《認真學習新聞學理論，努力辦好社會主義廣播電視》先后三次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第一次是“緒論”開頭第一段：“廣播電視宣傳工作人員認真學習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關于新聞學的基本理論，樹立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認識和掌握廣播電視宣傳工作的規(guī)律，提高貫徹執(zhí)行毛主席無產階級新聞路線的自覺性，這對于高舉毛主席的偉大旗幟，完整地準確地領會、掌握和宣傳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體系……宣傳貫徹黨的十一大路線……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15]第二次在“緒論”第二部分《學習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理論，提高執(zhí)行毛主席無產階級新聞路線的自覺性》：“廣播電視理論的任務，是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指導下，總結和研究我國無線電廣播、有線廣播和電視廣播工作的經驗和基本規(guī)律。”[15]第三次在“緒論”第三部分《貫徹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原則,總結廣播電視宣傳工作的實踐經驗》：“我們在向廣大有實踐經驗的廣播電視編輯記者和工農兵通訊員學習的過程中，要同他們一起以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為指導，認真總結廣播電視宣傳工作的實踐經驗。”[15]“緒論”在闡釋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理論的黨性和實踐性特征及其學習目的與方法時，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特別強調“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指導作用，呼吁廣大廣播電視宣傳工作人員樹立“馬克思主義新聞觀”。

《廣播電視宣傳概論》是北京廣播學院新聞系編采教研室在1977年編印《廣播稿選》《新聞文選》后出版的廣播電視宣傳工作者學習資料，該教材全文公開發(fā)表在《湖北廣播》1978年增刊。該刊編輯部刊發(fā)說明：“這份教材是北京廣播學院新聞系編采教研室在今年元月份編成定稿的。他們說，編寫這份教材，是為了幫助新聞系編采、攝影、播音三個專業(yè)的學生更好地學習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關于新聞學的基本理論，掌握毛主席為我們黨的新聞事業(yè)制定的路線、方針和政策，深入批判‘四人幫’反革命的修正主義新聞路線，提高執(zhí)行毛主席的無產階級新聞路線的自覺性。”[15]早在1973 年，北京廣播學院在周恩來總理的親切關懷下恢復重辦。l974 年 11月，北京廣播學院新聞、外語、無線電三個系恢復招生。1977年，北京廣播學院先后召開了多次深入揭批“四人幫”罪行會議，并逐漸恢復了正常教學秩序。為了適應新的教學需要，北京廣播學院新聞系編采教研室組織編寫了《廣播電視宣傳概論》。據(jù)趙玉明2020年2月20日回憶：當時新聞系系主任是康蔭，副主任是張保安、李宜，編采教研室負責人是張保安，還有王玨、婁才杰等，他負責編撰了該書第一講“我國人民廣播事業(yè)的戰(zhàn)斗歷程和廣播戰(zhàn)線上兩條路線斗爭”，編撰后還交給了溫濟澤審閱書稿內容。該書作為1977級教學用書。

《廣播電視宣傳概論》“緒論”三次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但沒有對其概念進行界定，卻明確闡述了“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理論”概念：“是無產階級革命導師總結新聞事業(yè)和新聞工作實踐經驗，特別是總結和概括無產階級新聞工作實踐經驗得出來的科學結論。”[15]因此，重返“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的知識生產場域，發(fā)現(xiàn)“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是在“文革”結束后撥亂反正、正本清源的背景下，新聞界回歸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理論研究正軌過程中提出的。雖然《廣播電視宣傳概論》提出的“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沒有清晰的概念所指，但至少明確表明“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一個組成部分”，且從“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理論闡述中，可以看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所指中明確包含了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關于新聞學的基本理論觀點。

二、“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萌發(fā)

1978年5月“真理標準問題”大討論后，新聞界積極參與并將這場全國的思想解放運動引向深入。12月，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徹底否定了“兩個凡是”的錯誤方針，重新確立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馬克思主義思想路線，決定把全黨工作中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實行改革開放。此后，廣大干部群眾從個人崇拜和教條主義的精神枷鎖中解放出來，黨內外思想異常活躍，出現(xiàn)了一些值得警惕的現(xiàn)象。社會上極少數(shù)人打著“社會改革”“解放思想”的旗號，極端夸大共產黨的錯誤，企圖否定共產黨的領導和社會主義道路，一股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興起。為此，1979年3月，鄧小平在黨中央召開了理論工作務虛會，旗幟鮮明地做了《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講話，對撥亂反正、正本清源起了積極的作用。同月，黨和國家領導人開始重視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理論建設。中宣部召開全國新聞工作座談會，胡耀邦做了重要報告，闡述了黨的新聞工作性質、新時期新聞工作的任務，要求全黨解放思想，把發(fā)揮新聞工作者的積極性、主動性、創(chuàng)造性同加強黨的集中統(tǒng)一領導密切結合起來。新聞界也拋棄了報紙是“階級斗爭工具”的觀點，逐步回歸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研究。

雖然“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出現(xiàn)后，新聞界沒有立即關注和使用，但是隨著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研究和教學的開展，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與黨和國家領導人關于新聞宣傳的資料整理工作取得了成效，也出現(xiàn)“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點”的表述。1978年，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開設了《馬克思主義新聞原著選讀》研究生課程。1979年3月，復旦大學新聞系新聞理論教研組編印出版《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新聞論著選讀》。1980年1月，復旦大學新聞系提出新聞專業(yè)人才要具有“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點”的培養(yǎng)目標：“培養(yǎng)新聞工作者和從事新聞教學、研究的專門人才。要求學生具有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點，較廣泛的基礎知識，能密切聯(lián)系群眾，深入調查研究，有一定的寫作水平，具備從事新聞工作和新聞理論研究的能力。”[16]1980年12月，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研究所編輯出版了《中國共產黨新聞工作文件匯編》，這是研究黨的新聞事業(yè)史和無產階級新聞理論的寶貴材料。1981年10月，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正式出版了《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論報刊》。1982年7月，甘惜分出版的專著《新聞理論基礎》，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部以馬克思主義觀點闡釋新聞現(xiàn)象的理論著作，也是第一次對中國社會主義新聞學進行系統(tǒng)化表述[13]。他在“緣由”中記載寫作目的：“一方面要撥亂反正，肅清林彪、‘四人幫’的流毒，另一方面要繼承和發(fā)揚黨報的革命傳統(tǒng)，使后繼者有所遵循。我們盡可能向讀者傳播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毛澤東關于新聞方面的重要論點，以顯示無產階級新聞理論的源遠流長，讓青年一代新聞工作者能以革命前輩為師[17]。同年，艾豐出版的《新聞采訪方法論》成為運用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和方法研究新聞業(yè)務的典范，產生了較大影響。在他們的示范下，尤其隨著馬克思逝世100周年學術討論會的臨近，新聞界運用馬克思主義指導新聞學研究逐漸成為一種理論自覺。1983年3月，北京新聞學會和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研究所召開“紀念馬克思逝世一百周年新聞學術討論會”，來自全國的研究者提交了28篇論文。溫濟澤在大會發(fā)言中呼吁“加強對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研究”，并建議“一方面重新認真地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另一方面，深入地研究我國新聞事業(yè)、新聞工作的歷史、現(xiàn)狀、經驗和問題，并且把它們很好地結合起來，就能夠創(chuàng)建起具有中國特色的馬克思主義新聞學”[18]。學術討論會的研究成果后來由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研究所結集成《馬克思新聞思想研究論文集》出版。

全國紀念馬克思逝世100周年活動及其濃厚的學術氛圍，增強了新聞界運用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和方法研究新聞現(xiàn)象的理論自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再度引起關注。1983年6月，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研究所何光先、盧惠民、張宗厚合著的《新聞學再探》出版。其中，盧惠民在其撰寫的《新聞的真實性、客觀性和傾向性》一文中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在‘四人幫’橫行時，‘新聞必須真實’這個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基本原則遭到了踐踏，理論是非顛倒了。現(xiàn)在，新聞理論要正本清源，新聞真實的原則不能不是首先要解決的。”[19]1984年，隨著全國反對精神污染運動的開展，北京廣播學院王玨撰文指出：“一九四七年，從《晉綏日報》開始，新華社發(fā)表社論支持，推廣到整個解放區(qū)新聞戰(zhàn)線的反‘客里空’運動。這是一次影響廣泛、意義深遠的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教育運動。”[20]1985年，全國迎來紀念馬克思《資本論》第二卷出版100周年和恩格斯逝世90周年活動。6月，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所編輯出版《馬克思恩格斯論新聞》。9月，鄧小平在黨的全國代表會議上發(fā)表重要講話，呼吁全黨重視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呼吁全黨加強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會后，新聞界高舉馬克思主義旗幟，強調馬克思主義對新聞工作的指導作用。同年12月，王玨使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提出利用《中國廣播電視年鑒》對“青年同志要進行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和無產階級新聞事業(yè)優(yōu)良傳統(tǒng)的教育”[21]。

隨著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斗爭的激烈展開，“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和“馬克思主義的新聞觀”出現(xiàn)頻率有所增加。1986年，俞月亭出版的著作《韜奮論編輯工作》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表述：“1935年，從歐美考察回國以后，他(鄒韜奮)樹立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對所謂‘言論自由’等重要問題有了正確的看法，并在思想感情上接受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22]同年，甘惜分在撰寫《新聞學原理綱要》時，不僅強調馬克思主義新聞學是以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來研究當代的新聞現(xiàn)象，而且指出中國特色的馬克思主義新聞學“是以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和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為指導思想的新聞學”[17]。戴邦在《新聞改革要以觀念更新為先導》和錢辛波在《新聞理論研究的十年回顧》中則延續(xù)了“馬克思主義的新聞觀”表述。1987年，王玨出版學術論文集《新聞廣播學論集》，收錄了此前他撰寫發(fā)表的新聞廣播學論文，其中使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有兩篇文章。1988年，何光先在著作《現(xiàn)代新聞學》中則兩次出現(xiàn)“馬克思主義的新聞觀”表述。

1989年“政治風波”后，全國深入開展了揭批資產階級自由化運動，“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使用頻率開始高于“馬克思主義的新聞觀”。7月27日至28日，中央政治局會議討論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加強宣傳思想工作的通知》，要求各級黨組織加強領導，切實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真正讓社會主義思想占領意識形態(tài)陣地。是年，王玨出版的著作《新聞廣播電視概論》，先后兩次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在“緒論”中，他認為新聞學的研究目的之一是“能夠幫助我們樹立和鞏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增強在新聞領域內抵制錯誤思想的能力”[23]。在第六章“經濟宣傳”中，他寫道：“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認為，人類的社會實踐是新聞報道的源頭活水。”[23]趙德全在著作《新聞理論基礎》“緒論”中認為：“建立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基礎上的新聞理論，應該運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來觀察、分析各種新聞現(xiàn)象，確立新聞活動的一般原則，從而認識和掌握它的功能、結構和發(fā)展變化的規(guī)律。”[24]郜永堂則撰文說：“這些年來，新聞界的某些人，利用各種場合、各種機會，大肆鼓吹資產階級新聞觀，否定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造成嚴重的后果。堅持新聞的黨性原則是新聞事業(yè)的一條根本原則，這也是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一個最基本的觀點，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動搖。”[25]桑結加在慶祝《青海日報》創(chuàng)刊40周年大會上發(fā)言說：“維護新聞的黨性原則，堅持正確的辦報方向，我看，要搞好四個方面的教育：一是要進行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教育，從理論上武裝新聞隊伍，不斷提高新聞工作者的政治素質和業(yè)務素質。”[26]11月，陳金松撰文說：“我們要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堅持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堅持社會主義黨性原則，分析、批判和清除資產階級自由化新聞觀點及其影響。”[27]當然，“馬克思主義的新聞觀”也還在沿用，如中宣部發(fā)文(1989)11號《中共中央宣傳關于反腐敗現(xiàn)象宣傳的幾點意見》規(guī)定：“必須站在黨的立場上，堅持用馬克思主義的新聞觀來認識和處理。……堅決而徹底地批判資產階級的新聞觀，真正樹立起無產階級的新聞觀。”[28]1989年11月，江澤民、李瑞環(huán)在全國省、自治區(qū)、直轄市黨報總編輯新聞工作研討班上發(fā)表了《關于黨的新聞工作的幾個問題》《堅持正面宣傳為主的方針》重要講話，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理論體系的重要內容，兩者均強調了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加強馬克思主義學習的觀點。

江澤民、李瑞環(huán)兩個新聞講話公開發(fā)表后，1990年，全國新聞界積極組織學習，深刻領會講話精神。“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隨之頻繁使用起來，也出現(xiàn)了同一人混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馬克思主義的新聞觀”的現(xiàn)象。如龐際昌撰文：“要弘揚社會主義新聞的主旋律，必須認真澄清新聞理論和觀點上的種種混亂，牢固樹立馬克思主義的新聞觀，認真批判和拋棄形形色色的非馬克思主義新聞觀。”[29]還出現(xiàn)了同一本論文集混用兩種表述的現(xiàn)象，如張錫林主編出版的《新聞工作論文集》。1991年3月，戴邦在書評《評〈社會主義新聞學導論〉》中不僅在文中使用了“馬克思主義的新聞觀”，認為該書“維護了馬克思主義的新聞觀，而且對人民進行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理論教育有特殊的意義”；而且兩次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縱觀全書，不僅史論結合較好，更為突出的，是它運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總之，該書是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解釋新聞現(xiàn)象之論，是一本好的教材。”[30]5月，王莉撰文開門見山地說：“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告訴我們，新聞事業(yè)作為一定階級的輿論工具。”[31]6月，吳冷西在接受采訪時明確表示：“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泛濫，不僅沖擊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也沖擊了新聞業(yè)務上一些帶方針性、政策性的原則。”[32]11月，李志石主編的《廣播記者論集》出版，提出新聞工作者要“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對西方資本主義新聞觀點、理論進行剖析、批判”[33]。12月，首屆“中國新聞獎”頒獎后，《新聞出版報》發(fā)表評論員文章認為：“一年來，中國記協(xié)、地方記協(xié)以及許多新聞單位組織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學習，貫徹《中國新聞工作者職業(yè)道德準則》，都收到很好成效。”[34]同年，俞月亭出版著作《韜奮論》，收入了他研究鄒韜奮報刊活動的論文20篇，兩次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至1991年，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進行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運動中，隨著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理論探索的深入，不僅“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新詞匯正式出現(xiàn)，而且“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也初步興起。是年5月，深圳市文化委員會新聞出版處編輯出版的《深圳報刊評論選編》記載：“在報刊整頓中，15家期刊又接受了一次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全面而深刻地理解堅持四項基本原則與改革開放的辯證關系。”[35]7月，新華社新聞研究所研究員林楓撰文《辦好黨報的十項原則》認為，黨報工作者要“具有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其目的就是“識別和抵制資產階級新聞觀點”，并明確提出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所指，包括“馬克思主義新聞理論、馬克思主義新聞自由觀，以及馬克思主義新聞道德”[36]。這是目前所見研究者第一次對“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所指內容的具體化表述，標志著“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的萌發(fā)。

三、“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生成

1992年，以鄧小平南方談話和黨的十四大為標志，中國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進入新階段。尤其是黨的十四大確立了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目標和鄧小平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在全黨的指導地位。“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的使用既有繼承又有突破。1月，王福如在《新聞戰(zhàn)線》發(fā)表《再學習與再深入》一文，指出“要保持新聞輿論的正確方向，還要有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作指導”，“為了始終把握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我們要進行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再學習、再教育……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統(tǒng)一自己的認識。這樣才能保證新聞輿論的正確方向，同時把新聞改革不斷推向前進”[37]。3月，高興烈總結深圳特區(qū)政府辦報經驗后認為：“政府機關報也要用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武裝自己的隊伍，使編輯、記者具有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并善于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觀察世界，反映世界，影響世界。”[38]

當然，“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的使用也有新突破。“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跨出了新聞學大門，被其他學科所采用。如孫恒杰等編著的《干群關系學》一書，在討論“社會輿論對干群關系的影響”時論述說：“我們輿論宣傳要發(fā)揮積極作用，應該堅持的要點是：1.堅持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馬克思主義新聞理論，是對各種新聞活動與新聞現(xiàn)象的規(guī)律的科學總結，是我們進行新聞輿論宣傳的理論基礎與指針。”[39]1993年，“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使用取得了更大突破，且有諸多新亮點。第一，“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進入了新聞學教材。武漢大學吳高福在其主編的高等學校文科教材《新聞學基本原理》中寫道：“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以事實的客觀存在作為前提的，它所肯定的傳者反映社會生活的能動性，絕不是離開事實本身的什么主觀臆想、精神創(chuàng)造，而是更真實地反映客觀事實。”[40]第二，“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課程成為高校新聞教育改革的新措施。12月9日，《光明日報》報道說：“項德生教授認為，基本知識的傳授和基本技能的訓練，加強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必修課，突出實踐環(huán)節(jié)。”[41]第三，在黨和國家重要領導人誕辰紀念活動中，正式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表述。12月21日，為紀念毛澤東誕辰100周年，中華全國新聞工作者協(xié)會舉行學習毛澤東新聞思想座談會，人民日報社社長、中國記協(xié)副主席邵華澤發(fā)言：“毛澤東新聞思想繼承和發(fā)展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毛澤東思想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42]次日，《人民日報》報道了此句話。這是《人民日報》第一次使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該詞由此從學術關鍵詞向政治術語發(fā)展。

1994年1月，江澤民在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發(fā)表重要講話，提出了“宣傳思想工作必須以科學的理論武裝人，以正確的輿論引導人，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以優(yōu)秀的作品鼓舞人”的重要論斷，豐富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理論體系，隨后全國新聞界興起學習熱潮。4月，陳中民撰文指出：“探討新聞自由，首先要樹立馬克思主義新聞觀。”[43]同月，陶涵出版著作《比較新聞學》，多次論述到“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如“試圖將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和西方新聞理論，列寧主義新聞觀和西方新聞理論，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和列寧主義新聞觀之間，作一粗線條的比較”[44]；“在對比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和列寧主義新聞觀之后可以看出，兩者觀點相通之處甚多”[44]；“列寧沒有修正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而是在新的歷史條件下作出了靈活運用”[44]。9月，林楓為《新聞與寫作》雜志創(chuàng)刊10周年紀念發(fā)表賀信《繼續(xù)成為宣傳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堅強陣地》，“衷心希望《新聞與寫作》永遠是堅持和發(fā)展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堅強陣地，始終保持正確的輿論導向，在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學和新聞事業(yè)的征途中，作出更大的貢獻”[45]。這是目前“中國知網期刊庫(CNKI)”中第一篇在標題中出現(xiàn)“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文章。10月，新華社召開1994年新聞學術年會。據(jù)《中國新聞年鑒》記載：新聞研究所副所長徐人仲“結合當前新聞工作實際，就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八個基本點作了論述”[46]。但是，該新聞學術年會研討成果《以正確的輿論引導人與新聞工作》匯編出版后，收錄的徐人仲文章并沒有采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表述，而是采用“馬克思主義新聞理論”。該書收錄的林楓的論文則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為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創(chuàng)造良好的新聞輿論環(huán)境，要做一系列長期艱苦扎實的工作。其中，包括恰當處理相關的一些新聞理論問題，結合新的情況，闡述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批判資產階級新聞觀點。”[47]1995年8月，“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再次出現(xiàn)在大學教材中。胡正榮的廣播電視新聞系列教材之二《新聞理論教程》“緒論”中闡述說：“我們學習和研究新聞理論是為了樹立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明確社會主義新聞事業(yè)的性質和任務。”[48]11月，新華社1995年新聞學術年會召開，與會者達成共識：“抓作風、改文風”基礎是堅持馬克思主義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和新聞觀，“新聞觀包含著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與新聞工作實踐相結合的種種新聞觀念。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武裝我們的新聞工作者非常重要。在新聞觀中最根本的是要堅持并創(chuàng)造性地實現(xiàn)無產階級新聞的黨性原則，堅持并創(chuàng)造性地當好黨與人民的耳目、喉舌”[49]。同月，高興烈主編的《政府機關報的功能與特色》出版，其第六章第三節(jié)就是“加強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堅持干中學與學中干，提高新聞隊伍專業(yè)素質”。12月，李世同在《新聞學步集》中認為，報紙連續(xù)出了幾個大差錯，總編輯被調離了……說明了作為黨的新聞事業(yè)的報紙、廣播、電視，一定要理直氣壯地堅持自己是黨、政府和人民的喉舌的馬克思主義新聞觀[50]。

1996年1月2日，江澤民在接見解放軍報社師以上干部時的講話，重提毛澤東“政治家辦報”的指示精神。同月24日，江澤民在中南海與出席全國宣傳部長會議代表座談發(fā)表講話時使用了“馬克思主義的新聞觀”，強調“按照馬克思主義的新聞觀，按照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為全黨全國工作大局服務的要求，加強對輿論宣傳的指導、監(jiān)督和管理”[51]。9月26日，江澤民視察人民日報社并發(fā)表重要講話，提出“導向論”，“輿論導向正確，是黨和人民之福；輿論導向錯誤，是黨和人民之禍”，并指出新聞工作者必須打好五種根底，堅持六種優(yōu)良作風。時任廣播電影電視部部長孫家正認為江澤民的重要講話“運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針對當前新聞的實際……揭示了改革開放新形勢下新聞工作必須遵循的群眾路線的新的內涵,是我們新聞工作堅持群眾路線的指針”[52]。隨著全國新聞界掀起學習和貫徹江澤民關于新聞宣傳的重要講話精神的高潮，“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在新聞界興起。

1996年5月，中國記協(xié)主席吳冷西為林楓著作《新聞改革理論探討》作序時采用了“堅持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標題。雖然正文沒有提到“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但他認為：“中國共產黨的幾代領導人和從事新聞工作的卓越代表人物，以他們的實踐和論述，都為我國馬克思主義新聞理論提出了一系列的原理、原則、方針、政策、工作作風和工作方法。”[53]他還分十二個部分闡述了這些馬克思主義新聞理論的原理、原則、方針、政策、工作作風和工作方法。從內容上看，他明確地將五四運動以來中國共產黨的幾代領導人和從事新聞工作的卓越代表人物的新聞思想統(tǒng)攝進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中。“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也再次進入新聞傳播學教材。王玨在《新聞廣播電視概論》“緒論”中認為：“新聞產生和發(fā)展的本質原因是什么?這就是新聞的起源問題。對于這個問題的不同回答，形成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同資產階級新聞觀的根本對立。”[54]他闡釋：“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認為，人的興趣、好奇心、新聞欲，是一種心理狀態(tài)。”[54]10月4日，《人民日報》再次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江澤民同志擔任中共中央總書記以來，高度重視黨的新聞事業(yè)，多次發(fā)表講話，針對新的形勢和任務，運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從理論和實際的結合上，就新聞工作的一系列重要問題，作了精辟闡述。”[55]同月，林楓在《新聞戰(zhàn)線》發(fā)表論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事業(yè)必須以正確的輿論引導人》，兩次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徐光春的著作《漫談新聞出版》先后三次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12月，新華社1996年新聞學術年會召開。研討會上，新聞研究所顧問文有仁對新聞界爭論的十個問題進行了剖析，并指出新聞界“必須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所堅持的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為我們的根本指針”[56]。同年，“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使用也取得突破，在進理論文章和著作、教材之后，也載入了辭書工具書之中。《中國監(jiān)督學大辭典》收錄了詞條“新聞本源”，釋義為：“新聞報道的客體。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認為，新聞的本源乃是物質的東西，是事實，是人類在同自然的斗爭中和在社會的生活中所發(fā)生的各種事實。”[57]

1997年2月，鄧小平逝世。9月，黨的十五大高度評價鄧小平理論是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開創(chuàng)之作。全黨繼承鄧小平遺志，高舉鄧小平理論的偉大旗幟，用鄧小平理論來指導我們整個事業(yè)和各項工作，全國掀起學習鄧小平理論高潮，“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生成，內涵具體化。同年4月，由中宣部主辦的全國省、自治區(qū)、直轄市黨委和中央部委機關報總編輯研討班在北京召開班。來自全國的80多位總編輯參加，中宣部副部長徐光春在研討班上做了題為“進一步提高新聞宣傳水平，為兩件大事創(chuàng)造良好氛圍”的講話。他在講話中強調，“要諄諄教育記者、編輯確立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并明確論述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社會主義新聞學的理論基礎,是我們新聞宣傳工作的指導思想,核心是無產階級新聞事業(yè)的黨性原則。”[58]會后，《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等媒體也使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進行了報道，進一步強化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政治術語的地位，全國新聞界積極組織學習貫徹會議精神。

1997年5月，新聞界關注到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新概念，《新聞戰(zhàn)線》《中國記者》公開發(fā)表了徐光春講話摘要。新華社新聞研究所研究員林楓出版著作《新聞改革理論探索》，選錄了他從1987年至1996年的新聞學論文。吳冷西的“序”并沒有使用“堅持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標題，但林楓全書正文中選錄了使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的文章五篇，分別是《辦好黨報的十項原則》《立足新華社，放眼全世界》《以正確的輿論引導人的一些新聞理論問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事業(yè)必須以正確的輿論引導人——學習江澤民同志的重要新聞論述》《抓作風、改文風和端正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新聞觀》等五篇論文；尤其在第一篇中，他重申了他第一次使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概念所指，即包括馬克思主義新聞理論、馬克思主義新聞自由觀以及馬克思主義新聞道德。

1997年7月，林楓撰文《講政治要堅持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在《新聞戰(zhàn)線》公開發(fā)表，對“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進行了深入論述。首先，他開門見山地介紹了政治背景：“近幾年來，江澤民總書記多次強調：‘一定要講政治’……馬克思主義博大精深，新聞工作者要學好用好它，需要作堅持不懈的努力。這里著重談學習馬克思主義的重要組成部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問題。”其次，他明確闡釋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內涵和體系：“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社會主義新聞學的理論基礎，是我國新聞工作的指導思想。新聞工作者講政治，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包括馬克思列寧主義新聞理論、毛澤東新聞思想、鄧小平的新聞論述、江澤民的新聞論述，以及黨和國家的有關決定、法規(guī)等。這是一個跨越150年的繼承和發(fā)展的科學體系，內涵極其豐富。”[59]再次，他闡述了堅持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緊迫性和現(xiàn)實性，并明確指出，“新聞工作者講政治，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核心，是無產階級黨性原則”，“實事求是，是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重要原則”。他認為，“講政治，一定要堅持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當前，特別需要明確下列幾點：一、堅持鮮明的黨性原則；二、遵循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的基本方針；三、“要使我們黨的報刊成為全國安定團結的思想上的中心”，為“安下心來搞建設”創(chuàng)造良好的新聞輿論環(huán)境；四、在黨的基本理論、基本路線指導下，新聞事業(yè)必須“以正確的輿論引導人”[59]。最后，他呼吁新聞工作者一定要頭腦清醒，居安思危，扎扎實實地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武裝自己，提高分辨理論是非的能力，抵制資產階級新聞觀的影響，改進新聞工作，為出色地完成黨和人民賦予新聞界的繁重任務而努力奮斗。林楓闡述的“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明顯受到了徐光春在總編輯研討班講話精神的影響，并借用了其表述，但也豐富了其觀點。林楓積極宣傳“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先后撰寫了《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研究、規(guī)范新聞攝影》《真誠合作宣傳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尤其在后文中，他認為，“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堅持改革開放的新形勢下，如何繼承、發(fā)展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促進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事業(yè)”，“希望《新聞戰(zhàn)線》繼續(xù)成為宣揚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堅強陣地”[60]。同年，董廣安的著作《當代新聞采寫方略》、雷躍捷的《新聞理論》、李世同的《新聞單位內部管理概論》、中宣部政策法規(guī)研究室的《十四大以來宣傳思想工作的理論與實踐》以及工具辭書《中華人民共和國年鑒》《河北省廣播電視年鑒》《中國新聞年鑒》《新聞學傳播學新名詞詞典》均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

1998年，“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得到了豐富和發(fā)展。徐光春在著作《我說新聞》中再次公開發(fā)表《關于提高新聞宣傳水平的若干意見——在1997年全國省級黨委機關報總編輯研討班上的講話(摘要)》，其中論述“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內容比之前更加豐富。首先，闡述“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更加深刻，更具理論色彩：“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社會主義新聞學的理論基礎，是我們新聞宣傳工作的指導思想。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科學的革命的新聞觀，揭示了新聞宣傳工作的本質和基本規(guī)律，核心是無產階級新聞事業(yè)的黨性原則。”他要求新聞界“要把確立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作為新聞隊伍思想建設和業(yè)務建設的重要內容，密切聯(lián)系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的實際和新聞工作的實際，引導記者編輯分辨理論是非，自覺抵制資產階級新聞觀的影響，增強黨性原則。要組織記者編輯認真學習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關于新聞的觀點和江澤民關于新聞工作的一系列重要論述，努力提高新聞隊伍的政治思想素質和業(yè)務素質，使黨的新聞輿論陣地牢牢掌握在忠于馬克思主義、忠于黨、忠于人民的人手里。這是堅持正確輿論導向的重要保證”[61]。在這段論述中，其實也點明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內容所指，包括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關于新聞的觀點和江澤民關于新聞工作的一系列重要論述。同年，《鄧小平論新聞宣傳》由新華社新聞研究所正式出版。編者在“前言”中說，他運用了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和方法研究新情況、解決新問題的科學態(tài)度和創(chuàng)造精神，在書中都有所體現(xiàn)[62]。新華社新聞研究所顧問文有仁撰文高度評價：“鄧小平同志有關新聞宣傳的論述，是鄧小平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在改革開放新時期的體現(xiàn)”，而且他認為：“我國新聞界在正確認識的基礎上，遵循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毛澤東新聞思想和鄧小平同志關于新聞宣傳的論述、黨中央關于新聞宣傳的方針，自覺地服從黨的領導，努力改進黨的基本理論和路線方針政策的宣傳以及其他各方面新聞報道，大大增強了新聞報道的社會效果。”[63]

四、“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的普及與深化

中國共產黨從延安時期開始高度重視馬克思主義教育活動，新聞輿論戰(zhàn)線也概莫能外。有研究者認為毛澤東在延安整風運動、反對“客里空”運動、反對“大躍進”“浮夸風”運動中堅持新聞真實性原則就是“毛澤東親自領導了三次較大規(guī)模的馬克思主義的新聞觀教育”，并評價這“是毛澤東首創(chuàng)的馬克思主義的新聞觀教育”[64]。從20世紀80、90年代開始新聞界就不斷呼吁開展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世紀之交，尤其加入WTO之后，中國面臨諸多新的挑戰(zhàn)和機遇。在思想政治領域出現(xiàn)了復雜的矛盾和斗爭，一方面拜金主義、享樂主義和極端個人主義侵蝕著新聞隊伍；另一方面西方的政治主張、新聞理論、價值觀念、生活方式等乘隙而入；他們還利用網絡技術,傳播各種攻擊社會主義的謬論,中國面臨嚴峻的意識形態(tài)挑戰(zhàn)。在此背景下，新聞界積極貫徹和落實黨中央建設好一支政治強、業(yè)務精、紀律嚴、作風正的新聞隊伍的指示精神，抓住各種時機組織開展全國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有研究者對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的形成和推進過程進行了大致梳理：“最初是由廣東和上海的媒體在1999年和2000年率先開始的。而2001年在全國范圍內開展的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正是在學習和推廣廣東、上海經驗的基礎上展開的……2003年10月28日，中宣部、國家廣電總局、國家新聞出版總署、中國記協(xié)結合學習‘三個代表’重要思想，聯(lián)合發(fā)布在全國新聞戰(zhàn)線開展‘三項學習教育活動’……后來(2011)，中宣部等部門又在新聞界組織開展‘走基層、轉作風、改文風’的活動，進而把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推到了一個新的階段。2013年底，中宣部和教育部聯(lián)合發(fā)出《關于地方黨委宣傳部門與高等學校共建新聞學院的意見》……拉開了全國范圍內‘部校共建’的序幕……這也使得它成為推進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的一個新渠道和新形式。”[65]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尤其是2016年2月19日，習近平在黨的新聞輿論工作座談會發(fā)表重要講話后，新聞界積極學習和貫徹習近平關于新聞輿論工作的重要論述——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最新成果，更加推進了全國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開展。

首先，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的興起，極大地促進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在中國普及使用。據(jù)筆者利用《人民日報圖文數(shù)據(jù)庫》(一篇算一次)統(tǒng)計(見圖1)：《人民日報》(1948年6月15日-2019年12月31日)發(fā)稿中總共使用了332次“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分別是1993年1次，1996年1次，1997年1次，1999年2次，2000年1次，2001年15次，2002年2次，2003年17次，2004年24次，2005年14次，2006年18次，2007年8次，2008年12次，2009年15次，2010年6次，2011年25次，2012年12次，2013年29次，2014年19次，2015年10次，2016年43次，2017年20次，2018年17次，2019年20次。從圖1中也能看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在中國增長態(tài)勢與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關系密切。1999年，由于美國轟炸我國駐南斯拉夫聯(lián)盟共和國大使館事件，新聞界組織開展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揭批西方新聞自由的虛偽性。《人民日報》在報道此事件中，2次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2001年，數(shù)字陡然增加到15，不僅超過了以前數(shù)年之和，而且是其2.5倍，其原因就是中國記協(xié)于2001年3月14日向各地方記協(xié)、專業(yè)記協(xié)和各會員單位發(fā)布《關于推動新聞界開展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學習教育活動的意見》，全國新聞界掀起了開展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高潮。此后，該詞2003年出現(xiàn)17次和2004年出現(xiàn)24次，均與中宣部等部門組織全國新聞戰(zhàn)線開展“三項學習教育活動”(“三個代表”重要思想、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職業(yè)精神職業(yè)道德學習教育活動)緊密相連。2011年出現(xiàn)25次，2013年出現(xiàn)29次，2016年出現(xiàn)43次，不斷創(chuàng)造“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使用新記錄，均與推進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密切相關。正是由于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的形成和推進，“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在新聞界的使用不斷得到推廣普及，特別由于“部校共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逐漸進課堂、進教材、進頭腦，深入人心，成為社會生活領域的高頻詞匯。

圖1 《人民日報》使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情況

其次，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的興起推動新聞界積極開展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學術研究。筆者據(jù)“中國知網-中國期刊全文數(shù)據(jù)庫”統(tǒng)計，篇名中含“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文章達800篇之多。如《篇名含“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的文章數(shù)量變化曲線圖》顯示(見圖2)，第一篇出現(xiàn)在1994年，第二篇出現(xiàn)在1996年，1997年有3篇，1999年有5篇。隨著2001年全國范圍內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的開展，當年“中國知網-中國期刊全文數(shù)據(jù)庫”中篇名含“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的文章數(shù)量高達100篇，可見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話題的熱度。時任南方日報報業(yè)集團總編輯范以錦在2001年2月27日中國記協(xié)召開的“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學習教育活動座談會”上說：“關于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問題,是新聞管理部門和新聞單位使用頻率很高的一個話題。”[66]2002年、2003年、2004年知網上同類論文數(shù)分別為22篇、20篇和39篇，此后有所回落；至2011年又回到了22篇，2013年達41篇，此后除2015年之外，文章數(shù)量不斷攀升，2016年高達90篇，2017年78篇，2018則創(chuàng)歷史新高，為117篇，2019年為109篇。這些篇名含“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的文章發(fā)表量的增長，如實地呈現(xiàn)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的各個歷史節(jié)點，也反映出新聞界，尤其是新聞學界對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學術研究的推動作用。特別是習近平“2·19”講話后，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研究陣地不斷得到鞏固和拓展，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研究論壇和教育培訓紛紛舉辦，新聞傳播學期刊紛紛設立“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專欄，發(fā)表的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文章大為增加。

圖2 篇名含“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的文章數(shù)量變化

再次，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的興起促使新聞界加強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理論建設，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書籍紛紛出版問世。據(jù)“讀秀學術搜索”數(shù)據(jù)庫(精確匹配)統(tǒng)計：自2001—2019年(截止2019年12月31日)書名含“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圖書達41種，圖3可以清晰地反映其數(shù)量變化和增長趨勢。2001年前，沒有出現(xiàn)過書名含“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書籍，2001年一年內就出版了3種。按照時間順序，它們分別是：廣東省委宣傳部等選編的《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學習讀本》(2001年4月，南方日報出版社)、中華全國新聞工作者協(xié)會編《學習馬克思主義新聞觀》(2001年6月，吉林人民出版社)、高挺先主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基礎讀本》(2001年8月，山東人民出版社)。《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學習讀本》輯錄了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毛澤東、鄧小平和江澤民有關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經典著作和重要論述；《學習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分上下兩篇，上篇是領袖論述(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等關于新聞工作的重要論述)，下篇是學習文章(王晨、邵華澤、徐光春等學習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文章)；《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基礎讀本》包括馬克思主義新聞思想的哲學基礎、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思想、馬克思主義新聞傳播規(guī)范三篇內容；也有些省份編寫的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學習和研究書籍，沒有以“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命名，如安徽省委宣傳部組織、汪石滿主編的《新聞工作者學習讀本》(2001年8月，安徽人民出版社)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為經典論述，收入了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有關新聞工作的論述文章；第二部分為政策法規(guī)；第三部分為新聞基礎知識。這些書籍的出版不僅是全國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成果，打破了新聞界以往沒有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書籍的局面，而且成為第一批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學習和研究成果。此后，除2013年、2017年外每年均有書名含“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書籍出版。2002年、2003年、2004年、2006年、2008年、2011年、2012年、2014年各有1種書名含“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書籍出版；2005年、2007年、2009年、2010年各為2種；2015年是3種，2016年達5種，2018年是4種。2019年創(chuàng)歷史新高，達9種之多。這些“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書籍有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資料匯編、教材、專著和論文集，此外還有許多書名不含“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書籍無法完全統(tǒng)計。這些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書籍，從歷史、理論和現(xiàn)實三個維度對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進行了理論建設，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的開展提供了理論和學術支持，同時也極大地推動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的深入持續(xù)發(fā)展。

圖3 書名含“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的圖書數(shù)量變化

最后，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的興起在全國范圍內普及推廣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且在學術研究發(fā)展中內涵得到深化，外延不斷擴大。2001年2月27日, 中國記協(xié)在北京舉行“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學習教育活動座談會”。時任中宣部副部長王晨在會上發(fā)表講話，闡述了開展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指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指導做好新時期新聞工作的思想基礎。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實際上是新聞工作者科學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的具體體現(xiàn)。”[66]中國記協(xié)黨組書記鄭夢熊在發(fā)言中闡述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馬克思主義的創(chuàng)立者馬克思、恩格斯對新聞工作十分重視，不僅親手創(chuàng)辦《新萊茵報》，而且聯(lián)系當時革命實踐闡述了無產階級新聞理論。列寧繼承和發(fā)展了這一理論，提出了堅持黨性原則等一系列新聞工作主張。在我國，以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為核心的三代中央領導集體，在長期斗爭實踐中不斷總結新聞工作經驗，形成了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新聞理論，豐富和發(fā)展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做好新聞工作的根本指導思想，是繁榮和發(fā)展社會主義新聞事業(yè)的根本保證。”[67]隨著2001年全國范圍內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的興起，特別是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學術研究和理論建設的加強和“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的普及，其內涵得到了進一步闡發(fā)。同年5月，鄭保衛(wèi)撰文指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指馬克思主義對于新聞現(xiàn)象和新聞傳播活動的總的看法，它涉及諸如新聞本源、新聞本質及新聞傳播規(guī)律等許多根本性問題。其核心是馬克思主義關于無產階級及其政黨新聞事業(yè)的工作性質、工作原則和工作規(guī)律的一系列基本觀點。它是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在新聞傳播領域的反映和體現(xiàn)。”他認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一個科學的理論體系，有其科學內涵。它是世界無產階級新聞事業(yè)經驗和傳統(tǒng)的科學總結，是馬克思主義新聞思想與理論的高度概括。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形成是一個過程。它經歷了由馬克思和恩格斯奠基以及以列寧為代表的蘇聯(lián)共產黨人、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繼承、發(fā)展的長期過程,不斷充實完善,逐步形成了科學的理論體系。”[68]他分別闡明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開放性、完整性、原則性、實踐性四大特點。駱惠寧在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基礎讀本》撰序時提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科學世界觀在新聞領域中的體現(xiàn)，是我們在改革開放中搞好新聞工作的指路明燈。”[69]

2002年，陳富清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與廣播電視業(yè)》中指出：“新聞觀是新聞從業(yè)人員對新聞工作的總的看法，是新聞工作的靈魂……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核心是無產階級新聞工作的黨性原則，這是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精髓。”[70]2003年10月28日，中宣部會同廣電總局、新聞出版總署、中國記協(xié)發(fā)布《關于在新聞戰(zhàn)線廣泛開展“三個代表”重要思想、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職業(yè)精神職業(yè)道德學習教育活動的通知》，規(guī)定：“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世界觀在新聞領域的具體體現(xiàn)，是做好新聞宣傳工作的思想理論基礎……認真學習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牢牢掌握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來認識問題，分析問題，反映問題。”[71]2004年，中宣部新聞局組織編寫出版了《“三個代表”重要思想、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職業(yè)精神職業(yè)道德》學習讀本。2005年，林楓出版的專著《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中國視角的系統(tǒng)闡釋》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論述了新聞、新聞事業(yè)、新聞活動的重要原則、新聞與相近學科的關系、新聞工作者等諸多問題，深化了新聞界對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內涵認識和理解。同年，夏贊君、卿明星編著的教材《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程》出版。該書第一章“導論”第一節(jié)“什么是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專門探討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及其時代性、科學性和實踐性特點，認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馬克思主義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馬克思主義關于新聞現(xiàn)象和新聞傳播活動的總的觀點與看法，是以馬克思恩格斯為代表的歷代馬克思主義者總結概括無產階級新聞事業(yè)的實踐經驗而形成的關于新聞的屬性、地位、作用、方針、原則和新聞傳播規(guī)律的科學理論。”[72]2006年，陳力丹出版專著《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思想體系》一書，從整體上以發(fā)展的眼光研究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思想體系，認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的內涵，一向是黨領導的新聞傳播業(yè)，以及更大范圍內的黨領導的文化產業(yè)在政治上需要遵循的一些原則、觀念和行動指南。在“緒章 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一個與時俱進的思想體系”中，他主張：由于“馬克思主義關于信息傳播、宣傳、新聞、文化、傳播政策，以及組織內部思想交流的論述”這樣的內容表述過長，不易經常重復使用，因而本書使用“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思想體系”涵蓋以上提到的內容[73]。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的外延進一步擴大。2007年，范靜宜和李彬編寫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十五講》，陳力丹出版教材《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程》，進一步推動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內涵的普及深化。2009年，邵華澤主編出版《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及其在中國的運用和發(fā)展》一書，認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馬克思主義關于人類新聞傳播活動規(guī)律的總看法，是關于無產階級政黨新聞事業(yè)的性質、宗旨、方針、任務等一系列根本問題的基本觀點，是新世紀新階段中國共產黨領導新聞事業(yè)的理論基礎和行動指南[74]。2010年，新華社“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研究”課題組出版了研究成果《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研究》，概括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18個基本原理及其核心論點，緊密結合新聞實踐，闡述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科學性、系統(tǒng)性和強大的生命力；認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集中體現(xiàn)在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的新聞理論，以及以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為首的歷屆黨中央的眾多新聞論述之中[75]。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的外延不斷擴大。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尤其是2013年中宣部推行新聞教育的“部校共建”模式后，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得到了體制和制度保障，全國高校加強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研究領域不斷開拓。2014年，王泱泱出版專著《互聯(lián)網信息之魂：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在網絡新聞傳播中的運用研究》。該書是一部將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與網絡新聞傳播聯(lián)系加以全面和系統(tǒng)論述的、帶有拓荒性質的著述。拓展到互聯(lián)網領域后，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向出版業(yè)開掘。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組織編寫了《馬克思主義新聞出版觀重要文獻選編》。2015年，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又向新聞實踐研究拓展。高曉虹領銜編寫的《實踐中的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新聞報道經典案例評析》一書，分為“主題宣傳篇”“典型人物篇”“熱點引導篇”“突發(fā)事件篇”“輿論監(jiān)督篇”“國際傳播篇”等6個大類主題共16組主要新聞報道案例，每組案例由案例概述、專家評析、采寫手記、延伸閱讀、思考題等5個部分組成，并配有豐富的網絡及新媒體鏈接資源，包括大量文字、音視頻案例作品及更多珍貴、富有參考價值的記者采寫手記。

2016年2月19日，習近平在黨的新聞輿論工作座談會上發(fā)表重要講話，指出，要“牢牢堅持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新聞觀是新聞輿論工作的靈魂，要深入開展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76]。隨著全國新聞界學習習近平“2·19”講話，在全國范圍再次掀起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高潮。復旦大學新聞學院童兵領銜的團隊編寫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讀本》，認為：馬克思主義新聞學是馬克思主義的重要內容之一，是經典作家關于新聞傳播活動、新聞傳媒生產及流通規(guī)律的觀點與學說體系。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其中的觀點體系，是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從馬克思、恩格斯到習近平)關于新聞傳播活動、新聞信息生產、流通、消費及其規(guī)律的觀點體系[77]。2018年，有研究者對21世紀以來的馬克思主義新聞觀進行了長達2萬字的學術綜述。作者首先梳理了各種不同的“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科學內涵”，指出：學者從不同視角對其概念進行解讀，形成了四種代表性觀點：(1)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指馬恩經典作家及其繼承者對新聞思想的繼承與發(fā)展；(2)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在新的時代條件下被賦予新的時代內涵；(3)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馬克思主義與具體實際相結合的產物；(4)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在總結實踐規(guī)律基礎上的科學總結；認為“以上觀點差異的原因是建立在對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不同視角的理解基礎之上，……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本意是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事業(yè)，傳播中國聲音，同時仍需要根據(jù)具體國情和時代條件，不斷豐富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科學內涵”[78]。2019年，鄭保衛(wèi)領銜的團隊編寫出版《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十二講》，在第一講“學習和踐行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第二節(jié)第一目“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馬克思主義對新聞工作的科學認識”專門闡釋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馬克思主義對新聞現(xiàn)象和新聞傳播活動的總的看法及規(guī)律性認識，它涉及新聞工作的一系列根本性問題，其核心是馬克思主義關于無產階級及其政黨新聞事業(yè)和社會主義新聞事業(yè)根本性質、工作原則及運行規(guī)律等重要問題的基本觀點。”[79]該目特別指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源于實踐又指導實踐，是一個開放創(chuàng)新、完整科學的理論體系。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的內涵不斷深化，而其外延也進一步擴大。

結論

“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明確的概念內涵是科學研究的前提。“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及其概念的生成與發(fā)展，經歷了一個從新名詞到學術關鍵詞再到政治術語的演變過程。據(jù)筆者目前掌握的文獻資料：“文革”結束后，在撥亂反正、正本清源的歷史背景下，北京廣播學院新聞系編采教研室在回歸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理論探討中，于1978年1月編撰出版《廣播電視宣傳概論》一書時首先使用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新詞匯；雖然當時“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沒有清晰的概念所指，但表明它是“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一個組成部分”。在20世紀80年代堅持四項基本原則進行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運動中，隨著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理論探索的深入，作為與“資產階級新聞觀”針鋒相對的學術關鍵詞和政治術語，“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不斷被新聞界使用，其概念萌發(fā)。1991年，新華社研究員林楓明確提出了其概念所指，包括“馬克思主義新聞理論，馬克思主義新聞自由觀，以及馬克思主義新聞道德。1992年后，在加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理論體系建設過程中，“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逐漸被推廣，其概念正式形成。1997年4月，徐光春在中宣部主辦的全國總編輯研討班上，明確提出：“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社會主義新聞學的理論基礎,是我們新聞宣傳工作的指導思想,核心是無產階級新聞事業(yè)的黨性原則。”從1999年興起的歷次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教育活動，不僅推動了“馬克思主義新聞觀”一詞及其概念在全國范圍內的普及，而且隨著其學術研究和理論建設的展開，也促使“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內涵在理論、歷史和現(xiàn)實等層面深化發(fā)展，其外延也不斷擴大。

盡管目前“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各異，但其本質均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與方法論為指導，都主張運用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方法研究新聞現(xiàn)象和新聞活動，體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與中國新聞輿論工作實踐的科學總結。但是，我們應該注意到，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一個開放創(chuàng)新的科學體系，具有與時俱進的理論創(chuàng)新特點。黨的十九大概括和提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并寫進黨章，載入憲法，成為黨和國家必須長期堅持的指導思想，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最新成果。它貫穿著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方法，始終把馬克思主義作為理論起點、邏輯起點、價值起點，是當今時代最現(xiàn)實、最鮮活的馬克思主義[80]。為了學習和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中共中央宣傳部編輯出版《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三十講》。其中第十八講“推進社會主義文化繁榮興盛”論述了“牢牢堅持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簡要地闡明“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新聞觀是新聞輿論工作的靈魂。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方法在新聞輿論工作的根本體現(xiàn)，是做好黨的新聞輿論工作的‘定盤星’。”[80]這是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概念的精煉表述，既簡潔明了、通俗易懂，又體現(xiàn)了其概念內涵的實質和功能定位。因此，馬克思主義新聞觀是中國特色的政治術語，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成果，是黨和人民新聞實踐經驗和集體智慧的結晶，是習近平關于新聞輿論工作重要論述的核心概念，已成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